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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郎掳秋  第10页    作者:寄秋

  实在怪不得她,母不母自然女不女。

  打从白绿蝶一出世就等於失去母亲,因为她是奶娘养大的,沈月琼根本没抱过她,一心要挽回丈夫断绝的心,直到她大得不需要母亲的怀抱。

  「你……你太不孝了,枉费我怀胎十月的辛苦,你怎麽不多学学醉雪。」她埋怨地揉搓一方锦帕。

  她不屑的一瞄。「一个健康的女儿不要,要我学做病西施?」

  不忍母女俩交恶的沈醉雪有一丝难过。「蝶儿,姑姑是在关心你。」

  「是吗?我以为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不过是个不得不接受的小累赘。」她说得很酸。

  年纪小不代表眼盲了,她看得出表姊对娘的重要更甚於她,娘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教导表姊如何成为一堡之母,从不肯分心看她一眼。

  她已经习惯被忽略的生活,有娘没娘一样过日子。

  「蝶儿,你说得表姊好痛心,姑姑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不要误解了。」沈醉雪好意地要碰碰她的肩。

  她故意回避,做对的表现十分明显。

  「少在一旁假仁假义,我才是白家堡的大小姐,你充其量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她口不择言地一意要伤人。

  「寄……寄人篱下……」沈醉雪茫然地失了神。

  沈月琼见状生气的一喝,「住嘴,你这个毫无用处的小畜生。」

  「毫无用处……小畜生……」她突兀的轻笑起来,这些日子她学会了狡黠,赌之一门学问,在於攻击。

  「娘,你是来找大哥是吧?」

  「废话,你当我来晓风居赏树吗?」她突然有点厌恶女儿忽然精明的神色。

  白绿蝶恢复天真的模样说道:「真不幸,大哥正忙著讨好大嫂。」

  「大嫂?!」她失态的大呼。

  「娘,你的算计全落空了,大嫂的美貌和精明可胜过表姊十分,你的後半生……可怜喔!」

  她得意地一笑,在离开前顺手来个回马枪。

  「对了,千万别去打扰大哥和大嫂,因为他们真的很忙,忙著生我的小侄子。」

  留下的两人怔愕不已,望著晓风居的大门进退不得,心口都破了个大洞。

  第八章

  草际鸣萤,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正浓。

  纤细如柳絮,肩薄见玉骨,一脸病容似西子,颦眉生怜,愁眸教人惜,素约小腰身,袅袅婷婷何样似,晚妆未卸。

  莲步轻移,足下生花。

  倚窗凭立,娇身甚虚的沈醉雪仰望无云青天,心中涌却千般愁思,无语悲千秋。

  自幼寄居白家堡让她淡了孤女印象,以为从此立足於此,殊不知乃是可笑的仲夏梦曲,弦断无人收,曙起月黯淡。

  一抹孤魂。

  在姑姑特意的教养和呵护之下,她拥有仆婢服侍及良好闺阁风范,提笔能写,挥毫成画,诗吟对起咏风月,拨弦成调鸟雀歇,好不惬意。

  但在蝶儿脱口而出的恶语中,她才知晓真正天真的人是谁。

  寄人篱下,多残酷的一句话,硬生生拆了她多年虚筑的城墙,崩塌如山洪。

  她不晓得该用何种态度再去面对一堡之人,处境局窘得无以为欢,天下虽大却少了她可行之路,一个独身女子能往何处去呢?

  无私做来好生为难,赢弱的身子漫步在林道间,她感到彷徨。

  蓦地,一位娉婷出尘的仙子斜倚大石,长睫覆盖下的翦翦双眸灼灼生辉,似在吞吐天地灵秀。

  她到底是谁?

  不自觉唤出心中疑问的沈醉雪惊扰了正在思考的佳人,她回眸一视,随即绽出和善的浅笑。

  「林木太过苍郁有损刚直,植些杜鹃、丁香如何?」她考虑辟条花道舒人心展。

  「表哥不爱花花草草,空谈无益。」不知为何,她对眼前女子生起莫名敌意。

  闲来无事的辛秋橙打了个小哈欠。「你的表哥该不会是蛇蟒转世的白震天吧!」

  一个大男人缠起人来像初融的春雪,没完没了。

  要不是商号出了点小事,难得的清闲时光可不清闲,总有个神出鬼没的黏皮精尾随而至,破坏她意欲清净灵台的悠逸。

  「姑娘何出辱语,表哥可曾开罪於你。」她略微不快地走近。

  「小女子姓辛名秋橙,大家都唤我一声秋儿,表小姐用不著急於为他生愠。」说不定他当是赞美。

  一股无形的压力由心升起。「你到底是谁?为何来到白家堡?」

  「好笑至极,表小姐莫非轻聋於耳,听不进小女子的自荐言语?」她当然明白她所问何事,只是懒得回理。

  小奸细白绿蝶早将这位表小姐的来龙去脉解说得一清二楚,对於无举足轻重的「情敌」,不用费太多心思应付,徒费力气。

  男人若要变心,十道城墙也难挡,何必割芒燎稻,多此一举。

  她看淡了,是爱也好,是情也罢,男人如同一道翱翔千里的纸鸢,不管飞得多高多远,只要擅用手中的线圈,一切掌控尽在於手。

  适时地放松、拉紧,高高在上的傲气不过是一线而已,线若断,鸢必落。

  「秋儿姑娘应该晓得我的意思,白家堡十分排外,你的存在令人纳闷。」沈醉雪维持著大家闺秀的气度说道,口气中视已为主。

  人对於不确定的外敌时,总会升起自我防御的护网,确保不受侵犯。

  「听说你与白堡主并无血缘之亲,一个暂居的过客责问原由是否不妥。」不喜她口中挑衅语气的辛秋橙冷淡一讽。

  她的心受了伤害。「我是善意询问,秋儿姑娘何必针锋以向呢?」

  蝶儿说来她只觉得苦涩,但是由外人坦言,却叫她沉重得喘不过气,当真她在堡中无地位吗?人人皆可欺。

  一抹不甘困住了她净洁的心门,住在堡中十来年还受人奚落,她的痴、嗔、爱、怨有谁明了?为何她得一再遭人点明是前唐燕,家亡衔泥於他人屋梁下暂栖身。

  因为名分未定的缘故吗?

  「你多虑了,人皆有不欲宣扬的私密,看似清澈实则混浊。」她无意伤人。

  沈醉雪困惑地捣著胸口微喘。「莫非你是蝶儿口中的未来大嫂?」

  她故意以未来称之,是下意识的排斥之举。

  「这档事你该去问白堡主,清风明月我独闲。」意思是俗事不理。

  谁惹下的情债谁去排解,她不介入。

  「对你切身之事难道也无关紧要吗?我不相信你这麽豁达。」她觉得有种遭轻视的感觉。

  「你我本是陌路人,有必要取宠於人吗?」她一向只做分内之事。

  「表哥没告诉你我在堡中的地位吗?我是他的未婚妻。」她赌一时之气顺口而出,心中才有安意。

  表情一变的辛秋橙望向她身後。「那麽我恭祝你百年好合、恩爱恒常。」

  她在生气。

  但不是为了沈家表小姐的意气之话,而是靠在树干旁那个依然不可一世的男人。

  瞧他气定神闲地搓著鼻头,一副「夫有难、妻效其劳」的仁厚样,好像他让出多大的权利给予她全权作主,她该感激涕零。

  偏她不从他愿,一开口就是祝福语,他马上变脸的朝她一瞪,大快人心。

  「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敷衍?」闻言,她心里反而不踏实,有点虚假意味。

  「火链金,水洗玉,纯得无瑕疵。」只要她有本事说服身後的男子。

  沈醉雪突感背上一刺,但未回头,「难不成你对表哥没意思?」

  「要我写本万言书上呈吗?我不必向你交代五代族谱,多少王孙贵族还得看我脸色。」意指她问话太失礼,窥人隐私。

  「我……我只是想劝你一句,表哥同你玩玩而已,别当了真。」她顿感心虚的抿抿唇。

  「无所谓,我也是在玩弄他好打发时间,你得叮咛他不要对我太认真。」哼!就不信你无动於衷。

  树旁的白震天做出个掐颈的狞笑,要她说话节制些,别挑战他怒气的极限。

  「嘎?!你……」沈醉雪有些体力不济地扶著一旁的石柱。「你在欺骗表哥的感情。」

  「不,是诈骗。反正姜太公钓鱼,没见识的人就自动吞了钩。」无饵当然是诈啦!

  「你不怕我把这番话告诉表哥会惹恼他,一气之下将你逐出堡!」她说著威吓话。

  辛秋橙轻笑著拾起树枝划出心目中的花道雏形。「求之不得,记得提醒他。」

  「我真不了解你在想什麽,你对表哥没有半分憧憬叫人惊讶。」心中存疑的沈醉雪敛眉一忖。

  「是呀!我也很怀疑,你会怎麽回答呢?娘子。」他可不想再听一句令人丧气的伤人话。

  白震天大步地走离树旁,视若无睹地掠过一脸惊慌及欣喜交杂的沈醉雪,然後做出令她脸色一白,差点窒息的亲昵动作。

  他在她面前亲吻另一名女子,一个对他无所求的绝色佳人。

  「表……表哥,你……」眼睛好涩,她觉得鼻头好酸。

  他笑著转过颈来,眼神冷如寒霜。「最近身子好一些了吧!有力气说闲话。」

  「我……呃,你来很久了吗?」她竟觉得全身发冷,头昏沉沉的。

  以往表哥对她虽然不亲近,但至少会好言好色与之交谈,不像此刻冷得吓人,连骨头都有僵冻感,不敢多说一句话。

  尤其他的神情充满厉色,叫人不寒而栗,她真是打心底怕起了他。

  「怎麽,你说了我坏话不成,表哥可会不高兴喔!」太沉不住气。

  「没……没有,我哪敢。」她呐呐的回答,眼神闪烁不定。

  「见过秋儿了吧,她是我的娘子,你的表嫂。」他乐见她身子一颤。

  好不容易才说服秋儿允了婚事,他不许有人因私心而毁了他一番努力。

  他不是行善之徒,在商场上讲求绝对的狠心,赶尽杀绝不留情,以冷厉的手段经营商号,因此引来商界忌惮地封为「冷面商首」。

  宁可我侮人,不许人侮我是他的座右铭,十分强横而霸气。

  「你是在开玩笑吧!堡里根本没有喜事的布置。」她晓得短期内无任何喜庆传出。

  「我有必要骗你吗?秋儿是我唯一心爱的女子,成亲是迟早的事。」他特别加重「唯一」的语气。

  「那我呢?我在你心中算什麽?」她小心而谨慎地低声一问。

  白震天抚著秋儿的发辫。「你是以什麽身分问我,是表妹还是寄居者?」

  他说得很不客气,似乎有点存心要她认清自己的地位,休要自抬身价。

  「你……」无法承受的沈醉雪靠在背後的石柱,气息虚弱地忍著泪。

  「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回房躺著,否则让人抬回去相当不好看。」他很恶劣的挑起左眉冷讽。

  「我……我还好。」明明心很痛,但她还是强撑著微晃的身子,舍不得离他太远。

  「可是我和秋儿有些私密话要聊,你在场很不方便。」他摆明立场赶人。

  沈醉雪眷恋地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我会安安静静地待著看云不打扰你们。」埂肝沂俏匏剑团虑锒π撸暇乖谌饲拔麓娌惶靡馑肌!顾纪芬慌。湟惶邸?

  「啊——」她又羞又窘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难过和羞怯同时在心口穿绞著。

  「醉雪表妹,好好的养好身子,表哥一定会为你找户好人家风光出嫁。」他心里是自私的,不愿她太一相情愿地认定他。

  秋儿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定是不平静,胡思乱想地编排一堆莫须有的罪,好安在他头上。

  为了稳定她迟疑、退缩的心,他只好下猛药先剔除身边对他有企图的女子。

  「我不要,你明知……」

  白震天不让她把话讲开,举起手一比,「别让自己难堪。」

  「我……我了解了。」

  几度欲开口的沈醉雪黯然神伤,落寞的背影叫人唏嘘,脚步浮飘的远离,脸庞有著可疑的两行珠泪滑落,可她故作坚强地熬下去。

  人若多情必伤情,烛炬成灰心燃尽,她执著的是一场空荡荡的无情呀!

  不甘的情绪衍生的一股妒意腐蚀了良心,她心中好恨。

  可是恨又如何,她无能为力争回一份无望的爱,只能任其远扬,飘向天之涯、海之角。

  凄凉无语。

  她的……悲哀。

  「好狠心,你在报复是不是?」

  等人走远了,现出赖皮表情的白震天这才无所顾忌地揉揉腰,她的手劲不是虚软无力,而是扎扎实实的卯足了气力一拧。

  不用翻衣一瞧,光凭想像就可以得知那块瘀青的面积,肯定整片後腰全是她的杰作。

  女人的心是春天的风雨,时而晴来时而阴,突而西边下雨淋坏庄稼,忽而打雷刮风,吓得一窝小猪不吃奶,挨著墙角直发抖。

  表明态度她发火,暧昧不明乾吃醋,为了爱她得多体谅,女人天生就是一身酸水,偶尔发发味道不为过。

  至少她没考虑整缸泼。

  「你伤了一个爱你的人不觉惭愧还沾沾自喜,你真是个恶徒。」她冷静的说道。

  就事论事不偏袒。

  他狡猾的反问:「你的不信任伤了爱你的我,你不该愧疚吗?」

  「要我道歉还是回房忏悔?」她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唉!你喔!注定要来消磨我的狂性,说句好听话来哄哄我不成吗?」他佯装痛心地摇摇头。

  「蛇口佛心,佛口蛇心,你喜欢哪一种?」她微微勾唇一笑。

  不可否认,他的果决是讨好了她善疑的心,纤柔文静的娴娜美人都能不动心地口出恶语,她还能无动於衷地给他脸色瞧吗?

  一天天的相处,日久总会有了软心,开始相信他付出的真情意。

  心一软,所有的坚持就慢慢疲惫,终於靠在他等候已久的胸膛,懒得不想再去思考,安安静静地当个受宠护的小女人。

  赌场的事她大部分已交给赌技智囊团去发落,无事一身轻得叫人想偷闲,让过往净空,好好去爱一个人。

  白震夭轻啄她的小甜唇。「只要由你的小口说出,我都爱听。」

  「白大堡主,你很好伺候哦!不挑剔。」她弯起眉儿,一抚他的鬓发。

  「要不要把婚礼提前,让宽厚的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夫君?!」他不要她受人非议。

  两情正浓时不免有些肌肤相亲,以他勤劳「播种」的情形来说,她可能等不到八月就身怀六甲,挺个大肚子拜堂成亲。

  他是不在意流言,就怕她脸皮薄延迟迎娶的日子,又得一等再等才能拥有实质的她。

  「豺狼自称是老实的水牛,你说我会不会以身相试?」他要是宽厚,天下无作恶犯科之徒。

  他邪笑地一咬她粉嫩的玉耳。「早吃下肚子了,你还在怀疑什麽。」

  她的身和心只能属於他,没有二话。

  「老是咬了我一身见不得人的痕迹,你很得意哦?」她娇嗔地埋怨著。

  「我爱你嘛!会疼吗?」他怜惜地轻触她颈侧的一处瘀紫。

  她一赧地盖住欢愉後的「证据」。「还好,抹了凉膏就消褪了许多。」

  「秋儿,你後不後悔跟了我?」他知道自己的手段过於激烈了些。

  「後悔也来不及,你那麽跋扈又不讲理,简直像山寨主。」她眼底带著笑意地挪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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