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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律师  第7页    作者:寄秋

  「不许把妳的脚搁在沙发上,它是给人坐的而不是让妳躺的。」她到底懂不懂做客的道理?

  寒浴月抬起修长的腿看看脚底,重重地往白色沙发印下私人脚印。「嗯!还不算脏,我昨天洗过脚了。」

  「那今天呢?」他咬牙切齿地瞪。

  「今天吶!真是诸事不顺,先是局长大人为了某人把我叫进办公室,然后他不爽我也不悦地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个多小时,接着又因为某人的因素我要盛装打扮,抹了半瓶发雕才塑造出这头波浪般迷人鬈发……」

  「说、重、点——」

  斜睨了他一眼,她懒洋洋地伸了伸腰。「脚又没脏干么要洗?你以为我整天没事做,等着你来电应召呀!」

  「妳、妳居然没洗脚……」他的抹布呢?她走过的地板要重新抹拭过。

  「拜托,我连澡都没空洗,哪有时间顾到脚,警察的工作可是日夜不分,一沾床就想睡了,谁还有工夫去管身体脏不脏。」能见人就好。

  东方律握着白色抹布的手蓦然一僵,缓缓背过身看着正在践踏他沙发的女人。

  「妳没洗澡?」

  「啧!才三天而已,别大惊小怪,我确定身上没有异味传出。」嘻!她很聪明的,随身携带香包。

  「三、三天……」眼闭了一下又张开,颤抖的唇瓣像是忍耐到了极限。

  「哇!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中风的前兆,要不要我先替你预定病床?安宁病房应该还有空床,让你一路安宁好走。」千山不相送,自个独行。

  「妳知不知道我最痛恨什么?」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脸皮抽动得厉害。

  奇怪!怎么室温降低了,他偷调了冷气吗?「没黑心钱让你污吧!」

  「很幽默的解释,显然我在妳心目中的地位一文不值。」可以任人批判的他忽然介意起她的观点。

  「这好啦!至少这样品屋很值钱,比起你不存在的人格还高尚许多……」唷!冒火了,还挺稀奇的。

  「样品屋?!」他无法不用吼的来排泄怒气,她竟然将他精心布置的品味说成廉价的样品屋!

  「人生的色彩不是单一的颜色,你以为住在一间纯白的屋子里,就会让你变成天使吗?乌鸦的黑是一辈子也洗不掉……啊!你想干什么?」

  躺得舒舒服服的寒浴月没料到他会动粗,突地将她拉起。

  「洗澡。」他冷冷地丢下一句。

  洗澡需要这么粗鲁吗?「要洗澡请便,我没有观赏人家遛鸟的习惯。」

  虽然他现在穿上一身棉质的休闲服,可刚才他们敲门的时候他正在淋浴,想必是洗得不痛快想再冲一次澡,好把他那身坏胚子都冲掉。

  对于常让警方做白工的东方律,她是痛恨至极的,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枪一了百了,当他们辛苦在外面布署捉歹徒,受尽酷热严寒和蚊虫叮咬之际,他却轻松地以一张利嘴,就让他们半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可恶的人很多,但是利用可怜的人敛财更可耻,他让不幸的人万劫不复,且与凶手谈笑风生地走出法院大门。

  人家都说她嫉恶如仇,事实上她确实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为虎作伥的歹人,包括有能力行善却走向毁灭之路的大律师。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她无法对他生出好感,直觉地认为他是黑帮势力潜伏在光明世界中的一股暗流,专为黑道人物洗去一身罪责。

  「我指的是妳,妳得给我洗澡,我的屋子容不下一个邋遢鬼。」他一天不洗澡就会受不了,更别说是三天。

  「赫!有意见去找我上司谈,或许他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但别指望我回到二十年前。」乖乖地听话不做反抗。

  寒浴月手腕轻轻一转,以太极藉力使力的方法滑脱出他的掌控,身子一抛又回到弹性极佳的白色沙发上,顺手拿起遥控器对着液晶电视一按。

  一气呵成的利落身手不落俗套,看来就是个练家子,让手中一空的东方律为之一怔,手臂似乎传来阵阵麻刺感。

  「妳到底还是不是女人?」没人会像她一样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

  面对她的顽固抗拒和不爱洗澡的坏习惯,对生活品质一向坚持的东方律,反而兴起一股无比的挑战决心,非让她洗得一尘不染不可。

  「瞧瞧妳的坐相像一条摊平的虫,没有仪态、没有美感、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秀气,粉妆粗浓,血口如盆,不爱干净、不爱整洁,得过且过的生活观简直和蛆没有两样,妳不觉得羞耻吗?妳有没有道德观念,妳……」

  他足足念了半小时,不曾停下来喘口气,滔滔不绝如同站在法庭上为当事人辩白,不让别人有反击的余地,一个人独占所有的口白。

  若是寻常人肯定忍受不住他一句接一句的谴责,像是天下的过错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有羞耻心的人都该惭愧得自我切腹,以回报千古圣贤不朽的德泽。

  可是遇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道馆修练十多年的资深武者,这一招显然派不上用场,东方律很快地发现到自己在对牛弹琴。

  尤其在看见她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哈欠,并把口香糖的包装纸顺手往后一扔,他的冷静当场付之一炬。

  「寒浴月——」

  「唔!有事,是吃晚餐的时间到了吗?」他要请客她一点也不介意。

  「妳没有女人的自觉性也就罢了,凭什么把我的客厅弄得一团糟,像是没人住的猪圈。」他忿忿地拾起她丢弃的垃圾在她面前一挥。

  她不在意地耸耸肩。「猪圈本来就是给猪住的,不然怎会叫猪圈。」

  他想去住也无所谓,她可以请乡下的阿嬷留一间给他。

  「我指的是妳把我的住家搞得像猪圈,妳没有一丝反省的意思吗?」怎么会有人受得了她糟糕透顶的生活习惯。

  「拜托,有空到我住的地方瞧瞧好吗,那里才是给人住的,哪像这里没有一点人气。」她也嫌弃好不好,一室白,跟灵堂有什么不一样?

  「妳住在福德坑吗?」以她的习性不难想象她有一个怎样的居住环境。

  寒浴月冷淡地一瞄。「至少我不是社会垃圾,会制造出更多的垃圾危及社会安心平。」

  「每个行业都有它肮脏的一面,妳敢说所有的警察都是公正清廉,毫无贪赃舞弊?」他只做想做的事,旁人无权指责他的不是。

  为坏人脱罪又如何?这世上有多少处在黑暗世界的魍魉,警方若有本事就将他们全部捉光,证据确凿宣判入狱,他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全部保全。

  那些自诳正义之师的知名律师,有哪一个没经手过十恶不赦的恶徒,只是他们用了清高的借口来掩饰丑陋的心,沽名钓誉地拉抬自身名气。

  他所做的是勇于面对自己的不堪,光明正大地为罪大恶极的犯人辩护,使其减轻刑罚或无罪开释,身为当事人的律师他本该极力为他们争取。

  何错之有呢!他只是做份内的事。

  何况律师对人不对事,他并非检察官或警务人员,人家捧着大把钞票上门要求帮助,他岂有拒绝之理。

  「你可以小声点,用不着大声喊,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家的隔音设备一定很好,没人来抗议他制造噪音。

  「我很怀疑,从妳脸上看不到半丝愧色。」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有,我在心里反省了,而且一再提醒自己别变成垃圾。」够伟大的情操吧!要让自己不失足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在五光十色的大染缸里,最难做的便是控制自己,不受外界的诱惑而被一污染。

  「妳……」东方律试图冷静地用力呼气吐气。对付顽强份子不能动怒!「妳,去洗澡。」

  「不要。」她要堆积一些污垢等着成仙。

  「去、洗、澡——」别逼他说第三次。

  「明天再说,我累了。」和他斗智很累,她大脑衰竭呈现缺氧现象。

  他笑得很阴沉地握住她上臂。「妳累了就由我代劳,今日事今日毕。」

  「你要帮我洗?」她讶异地挣扎了一下,像是看到ET降临地球。

  「寒组长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竭尽心力,我理应回报妳一、二。」她今天非洗下可。

  这已经不是脏不脏乱的问题了,而是两人的意志之争,谁赢谁就占上风。

  「呃!不用客气了,我刚换过衣服还很干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笑笑地想摆脱他,没想到他腕力惊人地紧扣着。

  看来她是低估他的实力。

  「错了,它现在脏了。」为了使她屈服,他做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以熟稔的技巧勾出她口中的口香糖,然后黏在她衣服最醒目的位置——胸部。

  「你、你这个小人!」该死,他的口水有没有消过毒?万一染上AIDS就糟了。

  「多谢恭维,妳的唇比妳的人可口多了。」他笑得像偷鸡的黄鼠狼,盯着她红艳丰唇不怀好意。

  寒浴月以手背抹去他留下的味道,连忙以口就饮水机出水处接水漱口。「你的健康报告最好给我一份,别害我得病。」

  「我的嘴没那么脏吧!」她嫌恶的表情让他眸中瞳仁为之一缩,进出阴沉的冷芒。

  「谁晓得你尝过马樱丹后,有无尝蔓陀萝?这些植物都是有毒的。」口沫相濡最容易传染病菌。

  「我相信它们再毒也没妳毒,妳是花中毒王——罂粟。」让人上瘾。

  「罂栗?」敬谢不敏,她不想被缉毒组扫进去。

  「小姐,浴室在妳左手边,请自便。」东方律的嘴角有着上扬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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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让她就范,他实在想得太天真了,这一点点脏污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曾经满身泥泞地在壕沟爬行了一整天仍不为意。

  寒浴月想起被拒于门外的两只菜鸟,他们辛苦的站岗一定抱怨连连,不知里头的她还要跟一头狼周旋,劳心的程度比劳力的他们更为艰辛。

  不过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一块小小不起眼的口香糖哪能难得倒她。

  取出随身带着的万用小刀,她毫不可惜地划去沾黏的布料,割了个小洞露出诱人的内在美,白色的棉质内衣刚好和一室的白互相搭配。

  可惜她这人不是挺有度量的君子,人敬我一尺,我还之一丈,相反的,她的报复心也很重。

  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故意捉弄师长,她学电影的情节随之将一坨口香糖弹向近天花板的墙壁,高度正好在快构到却构不到的位置。

  叫她整理家务也许她手拙,但是让所处的环境变得脏乱却是拿手把戏,相信在台湾找不出几个能出其右。

  「寒浴月,妳存心跟我杠上是不是?」好,很好,非常好,她做得令人激赏。

  但是不聪明。

  「别逼我道歉,你不找我麻烦就不会有眼前的麻烦,你该知道我也是被逼的。」你才是主谋。

  要怪就怪他不识相,把私人恩怨搬进她的职务当中,迫使她必须出招还击。

  「说得真有道理,那么我该为妳的陷害而抱歉吗?」她倒是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这点她理亏,思虑不周。「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

  漠视上头的施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向我行我素的她,很少听从上级的命令,该办案的时候全力以赴,不会让任何人阻止。

  而她休息的时间则是拿来研究案情,家人移居国外,只剩下她一人抢救国内治安,在她还没有对这块土地死心前她不会离开。

  可是他惹来的杀机却是她造成的,身为警务人员因一时个人情绪让人民生命饱受威胁,不管他的行为是对是错,她都没有权利使他陷入危险中。

  她的过错她负责修正,但不保证她会百依百顺地任他摆布,他想折损她的警察傲气还早得很,她早就百炼成精了。

  「为了让我看清妳有多正直,而我有多卑劣。」黑与白的强烈对比。

  「这么说也对……」一见他变脸,她收起嬉笑的态度一表正经。「不过就你的案子,请你跟我们警方合作一下,尽量少出入公共场所。」

  意外是防不胜防,人越多的地方他们越下好施展手脚,总要顾虑到是否会伤及无辜的第三者。

  「法院算不算?」东方律语带讥诮地问。

  寒浴月故意挖苦地回应。「能避免就避免,少赚一点黑心钱换一条小命是值得的,起码有不少受害家属会因此感激你。」

  「说话一定要含针带刺吗?我到底亏欠妳多少?」他不免要问出心底的疑惑。

  她似乎凡事都针对他的职业,以偏概全地认定他是黑帮专属律师,不曾为好人出过头。

  心头有点心虚,她偏过头不愿正视他询问的眼。「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转移话题的态度并不高明,在妳没洗澡前我不会和妳讨论任何和案情有关的一切。」她想玩,他就陪她玩到底。

  「这是你的命,你不想要了吗?」稍一疏忽就有可能铸下大错。

  「相同的,这是妳的责任、妳的任务,要是我有个不慎,『警界四枭』的名誉将因妳而毁。」他从没怕死过,了无牵绊的他不在乎死亡的到来。

  寒浴月发怒了。「该死的你,你拿命跟我赌?」

  她可以痛恨他的工作、厌恶他这个人,可是她没法眼睁睁地看无犯罪行为的人死在她面前。

  「妳该很明白我的出身,我们这种曾在刀口舔过血的人并不怕死。」他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由泥沼中爬出来。

  「你别以为你说这番话,就会获得我的同情。」实际上她的态度已经有些软化了。

  是人都会犯错,世上没有所谓的十全十美,以他弃婴的身份的确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当时的他的确只能跟着别人的脚步才能生存。

  说来他算是败类中的异类,烂泥坑里少数不烂的石头,能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到现在的成就,没点能耐和毅力是办不到的。

  以他的成功照理来说是件可喜的事,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生怕这是黑社会力量伸向司法界的阴谋,让高知识分子成为智能型犯罪集团,到时他们警方就头大了。

  「妳看我有需要同情的地方吗?」他有名有利,什么也不缺。

  有,贫瘠的心灵。她在心里说道。「你很自大。」

  不知不觉中寒浴月对他的同情消减了一丝痛恨,不若以往那般厌恶他,看着纯白的室内装潢,她仿佛看见他心灵深处渴望重来一回的净空。

  他不要颜色,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颜色,只好让它呈现基本的原色。

  他是个失去自由的人。

  「是自信。」东方律语调一转地拉起她的手。「走,把自己洗干净。」

  怔了一下,她随即好笑地想甩开他。「你真的很顽固耶!」

  「妳笑起来很美。」他突然冒出这一句,叫人完全搭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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