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的欢迎仪式也未免太隆重了。
僵持了片刻,熟悉的声音传来。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欢喜就先被秦逆蝶短短的两句话气死。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队童子军耶!」
起居室内分坐了数人,个个脸色不悦地瞪向同一方向,似要点燃一场战火。
一壶滚热的咖啡鸣声正响,几盘点心和水果切片,看起来像弃儿,孤零零地被人遗忘,委屈地蹲在透光玻璃桌面上。
秦逆蝶乾笑两声,「好吧!算我失言,你们真想把我凌迟呀!」她不死,他们好像觉得很可恨。
不能怪她口快,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真的很像童子军,除了忘了拿童子旗。
「如果可以,我会先从你的舌头刦起。」有像他这么老的童子……军?管观阳不满的道。
「可惜你不行,我深感同情。」可怜,气得脸都红成像屋外的桃花。
「谁说我不行,你有把圣人惹火的本事,懒人逆。」他行得很。
「依依、小芹,别憋著,你们只有这个机会可以骂我,逾时可不候哦!」
「蝶姊,你少作弄我们就不错,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任依依一肚子火药。
「蝶姊姊,你好坏心哦!有好吃好玩的都不叫我来,自私。」纪小芹埋怨她藏私。
秦逆蝶双脚搁在风向天的腿上,一边享受他的水果伺候,惬意得叫人妒。
「你们的意见我会采纳。」她吐吐籽,黑色小籽黏在某人脸上。
「别惹我。」蓝豹没好气地说著。
该不该向他收取点痣费。「小豹子,你是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救人的游戏不都给你玩过了,别苦著一张脸嘛!」
「真想逼我动手揍你?」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乖,听姊姊说,老是冷著一张脸很伤身,瞧你的皮肤多烂,月球表面都没那么多坑洞——」
「秦、逆、蝶,你要我先扭断你身上哪个部份,颈子如何?」咬牙切齿的蓝豹铁青著脸。
瞧他一番苦心布置,到头来却被她说成小孩子的游戏,早知道就不来救她,徒惹一身气。
不识好歹的家伙。
「对嘛!是人都会有点火气,还不感谢我帮你解温。」很累哩!
「秦逆蝶——」他冲动地跳起身,拳头紧握地捶了两下墙壁後,踱到一旁的落地窗等气消。
蓝豹挺可爱的。「还有亲爱的老板,来到人家家里对工人多少存著些敬意,要觊觎他的美色得先排队,你真是不挑嘴。」
那一句「亲爱的」叫风向天眉头一皱。
「叫他去变性,我或许会考虑考虑。」董至威的视线带著敌意,直盯著敌人。
风向天懒中带精厉,「你去变性也许好些,龙门在泰国有些生意需要人妖。」
「你……你不必变性就是个人妖,抹了胭脂一定更妖媚。」他不认输的反讽。
「说话小心点,我有小人的性格存在,相当会记恨。」风向天笑得很冷。
「看得出来,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地窃走我们家的懒人婆。」他有些怅然。
他和小蝶自幼一起成长,对她的喜怒憎恶知之甚详,油然而生的好感当成是手足之间的亲爱,所以放纵自己沉溺在情欲中。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亲如小妹的她长大了,散发著属於女人的慵懒娇媚,他居然手无足措地像个怀春少男羞於言爱。
这一蹉跎,就把今生唯一的爱拱手让人。
但是看到她脸上扬著浅浅的笑容,他知道失去了她,那是被呵护、疼宠的幸福表徵,她恋爱了。心中纵有百般不甘,他也只好诚心的祝福她。
只是面对夺走她的那个人,好风度就别奢想了,他们永远也成不了好朋友。
「你们两个男人继续瞪眼,我们女人家聊聊这些天发生的事。豹,你来不来?」
蓝豹迟疑了一下。
跟?
不就成了她口中的「女人家」。
不跟?
心中老是犯嘀咕,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几经挣扎——
「蓝豹,就等你了。」
「行了,就来了。」
起居室的人全走光,就剩下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
第九章
纪小芹失踪了。
这对育幼院的人而言是件大事,院长的外孙女在上学途中遭不明人士绑架,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到院里来,往日的生活点滴全浮现众人脑海,不胜欷吁地陪著老院长难过,誓言要找出绑匪。
秦逆蝶在风向天的保护下回到育幼院,她清楚小芹是因谁受累。
「育幼院?!」风向天眉头微微打结,仔细看看招牌上除了这三个字外可还有上款。
「不用了,我们这家育幼院就叫育幼院。」矗立在此三十几年。
由一个孤儿到养育成千上万的孤儿,个个都有傲人的成就,足慰老院长教养的恩情。
「为什么没有院名?」
「为什么要有院名?」迂腐。
「正常的育幼院都会有名称,以利社会大众捐款行善。」申请设院时法律上也会要求该有个名字吧!
「你看我正常吗?育幼院不需要靠外人资助,有我们这些孤儿撑著。」她每个月都会寄十万回来。
「你们……不像育幼院。」至少不是世人眼中的形象。
「我们当它是个,家。」她微涩的道。
是的,育幼院就是院童们的家,他们在世间唯一的避风港。
不管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或是受了伤,它永远敞开大门欢迎离院的孩子回来养伤,等伤痊愈了,又无私地放他们飞向天的尽头。
育幼院是所有院童心目中的天堂,它包含爱和宽谅,温暖得叫人忘不了它的好,每每在异乡思念。
而每一个孩子也都念旧的回馈恩情,每年汇进的金钱足以支付一切的开销,甚至有剩余帮助离院的孩子成就事业。
由此进出的院童都爱育幼院,是发自内心的敬爱。
「咦?有枪声。」风向天紧张地护著心上人。
秦逆蝶神情自若地说:「你听错了,是附近的小孩在玩冲天炮。」
「小瓶儿,别当我是傻瓜。」他还不至於无知到分辨不出枪声和爆竹声。
「育幼院很排外,即使你是我最亲密的人,他们还是不会允许你探究他们的内心世界,这是孤儿的骄傲。」
他能了解她话中的意思。「难怪你的朋友看起来很亲切,一聊到敏感话题却扭头就走。」非常有个性。
「孤儿都很孤单,所以我们团结不让外人侵入,愚蠢却能保护自己。」她落寞的道。
「你不再孤单了,我会一直陪著你,我们一起走完人生。」风向天深情地吻住她。
良久。
「有你,真好。」秦逆蝶动容的鼻头微酸,偎向他胸口。
靠海的育幼院风景宜人,远望沙岩成滩,群鸥在渔港附近的浅海觅食,珊瑚礁中藏著丰富的热带鱼群。
海很美,蔚蓝一片,呼应著无云的晴空。
「秦逆蝶,你好女人喔!」
闻言,相拥的两人稍微分神地望向一位黑皮肤的女人,秦逆蝶露出好大的笑容走向她。
「常薇薇,你还没被埃及的太阳给晒死呀!」真好,遇上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甭提了,瞧我最引以为傲的雪白细肤都晒成黑炭,我的埃及教授都唤我同胞了。」她爽朗地展现黑色肌肤。
「你就是静不下来,非要到处跑。」的确够黑,再扎个黑人头更像。
她自嘲道:「院长说的,野马一匹。对了,不介绍一下?」
「他是风向天,龙门的人;她呢!个性刚好和我相反,人称过动儿常薇薇。」
「过动儿?!」风向天礼貌的颔首,他察觉一件事,在育幼院的小瓶儿较平常活跃。
或许是因为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朋友让她有安全感,自然而然地放开胸怀,像个热情的小孩。
常薇薇不服气地拧拧鼻,「谁像你是最懒的女人,每回寝室都是我在帮你清理。」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不挖死人骨头了?」懒事就不用再提了。
「请你有气质点好不好,那叫考古学。」太污蔑她的职业。
「是,考古学,常博士。」秦逆蝶还恭敬地行了个礼。
「三八,当年拉不动你出国好恨哩!真想念你的懒样。」她有点想哭地抱住好友。
「我也想念你从屋顶摔下来的拙样。」秦逆蝶拍拍她的背笑道。
「坏蛋。」她娇憨的一瞠。
「比不上你的坏。」
望著两个女人肆无忌惮的笑闹,风向天若有所思的插话。「你就是常把挖掘出来的古物寄给小瓶儿的人?」
「小瓶儿是谁?」常薇薇迷惑的偏著头问。
秦逆蝶冒著被笑的窘意指指胸口,「我。」
果然。
「哈……笑死人了,你叫小瓶儿?!」常薇薇笑到抱著肚子。
「你去金字塔笑给死人听好了。」太不给面子。
看她动怒了,常薇薇才勉强收起笑,「好啦!不笑你。」她转向风向天,「我怕她把我忘了,所以每回开挖就把第一件挖掘品送给她,有何问题吗?」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她跟著考古队伍东挖西挖,足迹遍布三大洋五大洲,每回挖出的第一件物品,不管值不值钱、有无历史考证价值,她都会寄回台湾给她。
这有点像寄风景明信片的意味,告知好友她现在所踏的土地位於地球哪个位置,一并将自己内心的悲与喜寄予好友:而知道世上有个人在等著她的礼物,感觉很受用,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好动是因为寂寞,所以她加入人群寻求伴侣,不过适得其反,她更寂寞。
「上个月你是不是寄给她一只法老王的权杖?」
「有吗?我想一想。」常薇薇记性不太好,常搞错挖掘物名称,「我有寄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我不是很清楚。」
风向天很不可思议的呼道:「你连自己寄了什么都不晓得。」
「嘿!这个……没惹麻烦吧?!」她常常搞乌龙,把人家的「国宝」弄丢。
「看样子,你寄的东西常惹麻烦哦!」
「不好意思,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瞧两人的脸色不太对劲,她的心里直感到不安。
秦逆蝶苦笑地问:「你是不是为小芹失踪的事赶回来?」
「是呀!她就像我自己的妹妹,都失踪两天……呃,不会和我寄的东西有关吧!」常薇薇问得有气无力。
「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确定,另一分是意外。
「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一件死人东西值得玩绑人把戏?」一急,常薇薇仅有的气质全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