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护的火焰早就在心中暗暗酝酿,终致爆发。
忍?难道她真的一直都在忍他?
「你都听见了?」穆海涛问道。
「说得这么大声,能不让人听见吗?恭喜你了,等到你办订婚宴的时候,别忘了邀请我,我们好歹也是同学一场。」
穆海涛眼眸一闪,她就这么急著下断言?!
「我根本没有答应她……」
「是迟早的事吧?」贝晓璿打断他的话。「可喜可贺啊,一旦和安妮小姐有了结果,你和星宇都会立刻飞黄腾达。」
「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穆海涛沉声道,握紧了拳头,眉心显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贝晓璿轻叹一声,那放弃般的态度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失望?
难道她在他眼中就只有「失望」这两个字的评语?
「我也很失望,穆海涛。」贝晓璿咬紧下唇,赌气道。「我早就对你无话可说,你爱干什么干什么,爱跟谁订婚就跟谁订婚,总之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星宇要是飞黄腾达了,对我们员工只有好处。」
穆海涛看著她,沉默良久……深邃目光中的强大压力,几乎令贝晓璿喘不过气来。
早晨的阳光,自窗外照射进来,逆光的背影,始终令人看不清深藏镜片後眼里的情绪。那到底是什么?失望?厌恶?嫌恶?还是憎恨……
被一层透明的墙所阻隔,她真的越来越猜不透,那些幽藏在对方眼眸深处暗涛汹涌的东西。
她莫名地感到有些恐慌,或者说是害怕更恰当一些。一想到穆海涛可能会讨厌她,就像当初她讨厌他一样,她就觉得浑身发凉。
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那并不是甜蜜或快乐,而是——恐慌、忐忑难安……拚命猜测著对方是否讨厌自己,甚至在他面前感到……害怕。
是的,害怕!害怕他会讨厌自己,害怕他会不喜欢自己,而拚命在对方面前逞强。但是害怕也没有用,从他的口气听来,他分明已经厌弃她了!
「你放心吧,我和刘翔宇的婚礼,只会比你们早,不会比你们晚。」
原来说谎言比说真心话更容易。在气头上不假思索地胡说,直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贝晓璿不禁愕然地住口。
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谎呢?
以前的记忆又再次浮上眼前……
国中时她也曾无数次地在他面前炫耀新交的男友,甚至经常故意说一些与此相关的话题来刺激他,然後泄愤似地看他黯然低下头难过的样子。
可是现在……
贝晓璿紧盯著眼前男子英俊的脸庞,想从他脸上探得些许端倪,哪怕是一丝嫉妒或悲伤的情绪。然而,她所能看到的,只有一脸淡然的神情,仿佛刚才的话,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激亢的心情猛地低沉下来。
「那就恭喜了,你们早就是一对。」传来他无所谓的声音。
一股又酸又苦的感觉涌上心头,贝晓璿强笑著赌气道:「是啊,反正最近无聊得很,找个人玩玩也不错啊。」
「想玩就玩吧,不必告诉我!」穆海涛突然厉声道,镜片後的眸光一闪,锐利得像刀锋一样。
贝晓璿吓了一跳,震慑於当场。
「十年了,你果然一点也没有变。」穆海涛疲倦地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沉痛。「还是跟以前一样任性,多少也为对方考虑一下吧!如果刘翔宇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用你多管。」
「我只是希望你能负责。」
「负责?那谁对我负责呢?」
贝晓璿闪了一下睫毛,美丽的眼眸浮上一层水滟般的色泽。
「我承认我是很倒楣,想嫁人偏偏新郎又逃婚,但不管怎么说,我还不至於倒楣到没人追的地步吧!」
「逃婚?到底怎么回事?」穆海涛厉声道。
「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你来公司的前一天,其实就是我婚礼举行的日子,但是当天新郎却逃婚了,毅然决然地离开,就像当年的你一样。」贝晓璿豁出去似地,将以前的委屈一吐而快。
「你听了很高兴吧?尽管嘲笑我好了,反正在公司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一脸很跩的样子。」
在亮丽的外表下,她果然过得不好。穆海涛握紧拳头。
十年了,漫长的岁月,漫长的相思,好不容易才见面,为什么得到的就只有眼前彼此伤害的争执?
明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温柔包容,偏偏在她面前就控制不住勃发的情绪。内心火热的岩浆在胸口间四处蒸腾冲撞,炽烈的气息,万丈高温,活生生地灼痛他的心脏。
「我怎么可能会嘲笑你?」穆海涛沉声地说。「你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意见强加在别人头上。你难道不明白,即使我们只是同学关系,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幸福?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幸福?」她脱口而出,话中带有隐约的哭音。
要不是因为他,她早就幸福地成为他人的新娘,再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烦恼不堪!要不是她一直忘不了他,要不是他留在自己心里的影子那么顽固,此刻她早就该过著原先制订好的安静生活。
都是他!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沈默良久……
「你就这么讨厌我?」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眉头的刻痕,皱成深刻的痛楚。
「没错,我讨厌你,再也不想再见到你,你乾脆还是像十年前一样消失好了,省得让人心烦!」
言语如刀,杀人於无形。
违心的话,顺顺利利地脱口而出,没有一丝停滞。
当任性的叫喊声在耳边回荡,贝晓璿才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她一下子呆住,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唇。
往事又重演了,不是这样的!明明喜欢得要命,却偏偏说出相反的话来,不该是这样!
可是……心里很想道歉,嘴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陌生而害怕的感觉,又像潮水一样,层层淹没了她。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次次弄巧成拙,让事态愈发恶化?
到底是为什么?
第九章
掷地有声的话语,像崖顶滚落的巨石,狠狠砸在两个人的心底。穆海涛只觉耳畔一阵嗡呜,重音不绝,连累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旧伤末愈,又添新伤。
眉心几乎皱结成锁,他的眼神更加黯淡……
承受不住对方眼神的压力,贝晓璿狼狈地转身就走,却蓦地撞上一堵肉墙。
「小璿璿,你怎么了?也不看路,居然就一头撞上我,呜……我为什么就这么倒楣?」
耳边传来刘翔宇的呼痛声,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贝晓璿一下投入他怀中,借对方的胸膛压住自己已然湿润的眼角,藏住那一脸不及修整的软弱与狼狈。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刘翔宇吓了一跳,大大的一跳。
虽然美女投怀送抱总是令人开心,但如果对象是贝晓璿,感觉……就像亲兄弟对自己抛媚眼一样。
啊……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快要掉满地……但是,一眼看见前方高大英俊的男子,心下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看来,不陪著演一场戏是不行了……
「别怕,有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找他算帐。」拿出扮演男友的气势,刘翔宇轻轻拍著她的背,瞪著眼前脸色阴沉的男子。
呵呵,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穆海涛如此失控的神情,有趣啊有趣!本来以为,那家伙的脸部表情始终只有那一百零一种,但是没料到,除了淡然和平静外,还有如此阴沉骇人的一面!
嘻嘻,真是赚到了!
「翔宇,帮我向总经理请假,我很不舒服,你送我回家吧。」贝晓璿低头埋在他怀里,闷声说道。
「穆总,你听到了吧,我可以送贝小姐回家吗?」刘翔宇朝穆海涛微微一笑。
「请便。」
哎哟,好可怕,口气好阴森。唉,凡是喜欢上贝晓璿的人,都值得他再三鞠躬,外加掬一把同情泪。
好自为之吧,老兄!
满脸同情地朝他点点头,刘翔宇状若亲密地搂著贝晓璿离开,後者自始至终都将脸庞埋在他的怀里。
穆海涛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知道这一次是被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厌弃了。
看著那两人相倚偎地走入电梯,他在原地伫立良久,平静无波的保护壳一块块碎裂开来,镜片後的眼眸底,满溢的,都是深深的寂寞。
平时对任何事情都能应付自如,对任何人都可以淡然有礼,偏偏在她面前,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悔恨,充满了整个胸口。
走廊上遗留了一股淡雅的香水味,闻起来有点像雨後稚菊所散发的独特幽香,应该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他轻轻闭起寂寞的眼睛,感受这一刻苦不堪言的空气……
而远处的安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下班时分,「东西坊」酒吧。
三三两两围坐的顾客中,大都是一男一女,以情侣居多。然而角落的位置,却突兀地坐著两个美丽的女子,其中一个还是颇引人注目的混血儿。
「安妮小姐,您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贝晓璿的脸色很不好,眼睛还红红的,有大哭一场过的痕迹。她不解地看著眼前一脸笑意的女郎。
「贝小姐是个很坦率的人,」安妮的纤指轻旋咖啡杯。「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在星宇工作这么多年,有没有考虑换个环境?」
「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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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想出国工作?我爹地在英国有几家公司,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薪水与待遇绝对比在台湾要高出好几倍,而且……英国环境也好,就当散心度假也不错啊。」
「为什么?」
这个突然的提议令贝晓璿吃了一惊,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不明白安妮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在办公室里,看到海涛冲出去追你,你们之间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安妮不再卖关子。「你和海涛似乎相处得很不愉快,既然如此,作为你的朋友……我想我们之间可以算是朋友吧,我愿意提供你一个环境,让你改换一下心情,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