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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包小福星  第10页    作者:寄秋

  “姨母说的是,不过据说当年我外祖母将她的嫁妆留给我娘,而我娘匆匆离京并未知晓此事,不知那笔嫁妆如今何在?”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就一定查得到。

  闻言,她眉头一抽,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浮动。“这我就不清楚,老人家走得急,没人注意这件事。”

  “那就是说嫁妆还在喽!我娘说外祖母乃大长公主独女,三百七十五抬嫁妆抬了一整天也没抬完,整整装了三个院子。”那真的是十里红妆,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姊姊,唯一的女儿出嫁,可说是倾城之嫁。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忽然坐立难安。

  “当然是拿回来,不然外祖母在九泉之下怕要骂儿孙不孝了。”他说得合情合理。蒋三闲的外祖母是亭安郡主,她嫁入谢府为媳也和大长公主一样只生一女,因此她的亲儿孙也就只剩蒋三闲一人,其他人都是隔房子侄,按皇家律例,他们是不能动用郡主私产。律文有云,若无子嗣承继,死后由皇家收回。

  因此当年的大长公主才把公主府大半的家产以嫁妆之名给了宝贝女儿,思女成疾的亭安郡主自知时日无多了,便扬言她的私房全给谢离月及其子嗣,他人不得私用。

  同时她还写了一封信叫人送进宫里,将此事告知,若有一日谢府私占此财产,未如实交给谢离月等人,便请皇上代为做主,将她名册所列之嫁妆悉数交还后人手中。而这后人就是蒋三闲。

  谢皎月脸色微白,“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谁会记得,二婶的院子早夷为平地,挖了个池子养鱼。”

  “那嫁妆呢?”他半步不让的追问。

  “不要问我,我哪晓得,我都十来年未回府了,哪知嫁妆在何处。”这小子真是来讨债的,那么久的事还翻出来烦人,亭安郡主一过世,那笔嫁妆就被府内各房分了。

  她父亲是长房,分大头,其余依嫡庶各有多寡,但皆大欢喜,每房都分到不少,足够十余年吃喝。

  而她的嫁妆便是当年分得的一半,即使只有一半也足足一百二十抬,令满城女儿家为之羡慕。

  “那么劳烦姨母写封信回平远侯府,就说谢离月之子蒋三闲前来讨要母亲嫁妆,请他们清点清楚,勿有其他想法。”蒋三闲笑意融融,说起嫁妆一事倒像是在谈天。

  “你说什么?”他、他竟敢……竟敢开这个口,平远侯府是他外祖家,与他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岂能任他胡作非为。

  “姨母,有什么不对吗?”看她都吓出一身冷汗了,真不忍心再吓她,吓出个三长两短,他的小姑娘得守孝三年。

  “没、没什么,呛了一下。”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何千瞒万瞒,他还是知道了亭安郡主那笔私房有问题,是谁泄露出去的?

  这兔崽仔,真想把人逼死了,早知道他长了一口只咬自己人的獠牙,当初就不该收留他,让他流落在外,居无定所,看他拿什么中举,又有谁能庇护他至如今。

  不过是个解元就张狂了,真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她想弄死他是举手之劳,他根本无招架之力。

  财帛动人心,想着自家人瓜分了堂妹富可敌国的陪嫁,内心阴晦的谢皎月想都没想过要归还所得之私产,反而想占为己有,绝口不提她手上就有好几样前朝珍品,价值连城。

  “姨母要好好保重身子,别像我娘一样一病不起,看不到外甥鲜花着锦为你争光,我能依靠的亲人只有你。”她得多活几年,长命百岁,看着谢府分崩离析,世上再无平远侯府。“你在咒我早死?”她的和善面容微微龟裂。

  “姨母这话说重了,你还没看到外甥娶妻生子呢!就是家底薄了些,拿不出像样的聘礼讨好岳父岳母。”他说到岳父、岳母两个字时,咬字特别重,让人琢磨出意味了。

  闻言的谢皎月微眯眼,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她真小看他了。“你想怎样?”

  果然是谢离月的儿子,外表纯良、内在狡诈,兜了一大圈叫人心惊胆颤,殊不知他掀起旧帐,却算计在此。

  “外甥对青瑄表妹倾慕已久,愿以十里红妆相迎,从此画眉为乐、举案齐眉。”他弯下身一拱手。

  “你有十里红妆?”她讥笑。

  “拿回外祖母的嫁妆就有。”面色从容的蒋三闲气定神闲,彷佛胸有千山万壑、百摧不倒,沉着的神色不像十六岁少年,倒像老谋深算的奸臣。

  她眼皮一抽,垂目。“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会亲自向姨父提亲,然后请他替外甥讨回家母该得的嫁妆。”一山还有一山高。

  “你敢——”她怒视。

  “讨个老婆不容易,总要铤而走险。”他的意思是你退一步、我让一回,大家好商量。

  翅膀硬了,能撮她脸了,堂而皇之的威胁。“若是我点头了有什么好处?”

  谢皎月一直都明白丈夫对自己的娘家何其痛恨,若能打落水狗,他一定不遗余力地拿起第一块石头砸向平远侯府大门,让百年基业根基不稳,摇摇欲坠。

  夫妻一场,何其可悲,她始终走不进他的心,同床异梦。

  “我以外祖母的嫁妆为聘,从此绝口不提,姨母觉得如何?”这么大的馅饼总够诚意了吧!

  “倒是件好买卖。”她呵呵一笑,转着腕上的龙凤玉镯。

  “我也是这么认为,没让姨母吃亏。”蒋三闲跟着笑若春风,宛若此事已定,云破月渐明。

  她忍着气,差点捏断了镯子。“好,一等瑄姊儿及笄就让你们订亲,隔年过门……”“不,下个月。”先交换庚帖,定下名分。

  谢皎月冷讽。“有必要这么急吗?”

  “就怕夜长梦多。”他不赌万一。

  她一怒。“你以为我会对庶女痛下杀手?”

  她还不想和夫君正面撕破脸,她的男人她不会拱手让人,而且是让给早该消失的顾九娘。

  第六章  皇室中人这条线(1)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荆州刺史陆敬之忠在朝廷,安邦抚民、筑桥铺路、开山为地,深得民心,万人景仰,今赐翎帽一顶,择日上京,于开春后至户部上任……钦此。”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齐家叩恩。

  “起来呗!”

  “是,谢公公。”

  “皇上说了,年底前和新任刺史做交接,最迟在明年二月初启程赴京。恭喜陆大人升官了,由四品官升为正三品户部侍郎,熬个几年老尚书退下来了,那个位置便是你的……”喜?

  何来欢喜。

  对陆敬之而言,这不是喜,而是无形的伽锁。

  在旁人眼中,妻子的外甥中举是一喜、次女订亲是二喜,由地方官调任京官更是喜事一桩,三喜临门,何不快哉。

  可是陆敬之却面色一沉,黑如墨色,他申请外放时就没想过有回去的一天,在任上做到一定年岁后便告老还乡,带着一干妻妾子女重回故里,为父母修坟,盖间大宅子终老,林间散步、溪畔垂钓,当个闲云野鹤的老人。

  在他看来,妻子的外甥中举与他何干,不过是锦上添花,女儿的亲事一定下,他忧多于喜,身为父亲的他舍不得捧在手心上的小人儿成为他人妇,升官一事更是可笑至极,从来不是他要的。

  “夫人好谋算。”他远走多年,以为平远侯府已经放弃拿捏他,但没想到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再度利用娘家人的势力来左右官员的升迁。

  谢皎月面色如常,内心惊涛骇浪,手心都冒出冷汗。“老爷不想升官吗?这可是叫人挤破头的肥差。”

  “再肥有地方官员、富商仕绅孝敬的肥吗?每一年的冰敬、炭敬和大大小小的名目收支,我干十年的京官也没那个数。”他讥诮。

  丢金子、捡粟米。

  “那是皇上的旨意,为人臣子哪有不从之理,何况京城繁荣,咱们的青黛还没见识过呢!”回京有什么不好,那才是权力中心,天子脚下,做天子近臣才能留名青史。

  “是你想回到处处是权贵的地方吧,就你那点心思也想瞒人?谢皎月,你把人想得太愚蠢了。”她从来不肯低下仰得高高的颈子,目空一切,还当自己是平远侯府嫡女。

  谢皎月不快地抬头。“我承认是我想回京城,那又如何,我不能回自己的家吗?这些年随你在外漂泊,我想爹、想娘、想府里的叔伯兄弟,想有朝一日还能孝顺爹娘。”

  可他每三年回京覆旨一次从没想过要带她一同上路,每回她一提起他便以府中无人主事为由拒绝,夫妻之间得留一人看守门户,她千求万求,他依然无动于衷,以此惩罚她当年的逼婚。

  而她想自个儿带着儿女回京探亲,他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你,我正好抬九娘为平妻,与你平起平坐。

  她气极了,可也莫可奈何,她知道他做得出这种事,因此她不敢离府,守着丈夫、守着三个孩子,把持住府中大权。

  “还想你高高在上的地位吧!用你父兄的权势压迫我,满足你那可笑又可悲的自尊。”

  她从未真正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过,想的永远是她自己,自私自利又不知反省。

  在京城那块弹丸之地,一个小小三品官能有何作为,满街是一品、二品官员,公侯勋贵个个横行霸道,没一个是他得罪得起,一句话不得体便是满门招祸。

  身为荆州刺史,在荆州地带是他最大,只手能遮天、呼风唤雨,上头没人管着好办事,俨如一方土皇帝。

  在这里他不用看人脸色,也不必唯唯诺诺地向人低头,凡事他说了算,绝无二话。

  可是一回到那鸟笼里他什么也不是,寒门子弟出身的他并无世族支持,又久未回京,人脉不旺,朝中官员他大半不识,若要入朝为官还得重新布置、找门路、对人低声下气。

  一个四品官,在地方上那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地位,受人景仰、人人吹捧,鞍前马后地伺候周全,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

  三品京官看着地位高,实则是受气的窝囊废,左右都是上峰、王侯将相,人家想踩他一脚何其容易。

  “陆敬之,做人要知恩图报,若非我父兄的提携,你能一路顺风顺水做到刺史吗?我战战兢兢的为你盘算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有脸反过来指责我自作主张。”她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想让他步步高升,更得享圣恩。

  “是恩吗?我看是仇还差不多,你娘家人向来看不起我,把我当条狗似的呼来喝去,连门房都曾在我背后啐一口痰,说我是靠女人上位的。谢皎月,我不靠你,别忘了我当年是状元出身,即便没有你平远侯府,我还是圣眷正隆,只要皇上重用我,我的成就不比今日差。”

  “你……你是说我误了你?”她心痛的捂着胸,眼眶含泪,不敢相信她的百般算计竟换来他的怨恨。

  “难道不是吗?花开到极致就要败了,当年的平远侯府已遭到皇上的忌惮,不想它再如虎添翼,因此痛快的御笔一批,允了我离京外放。”皇上不想他的状元郎被谢家人糟蹋了,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有多远离多远,别被这家子给拖累了。

  “什么?”她大骇。

  “我今天能爬到刺史位置靠的是我自己的能耐,与平远侯府无关,你以为就你娘家人那些废物有多大的出息,能助我平步青云,你还真是往脸上贴金呀!他们也不过仗着祖荫撑腰而已,皇上看在大长公主的面上才未清算,一旦山陵崩塌……”他冷哼一声未再说下去。

  大长公主是皇上姑母,亭安郡主便是他的表妹,两人自幼亲近,自是对其夫家多有提拔。

  可皇上若是宾天了,继位的新帝可和平远侯府没半点关系,到时候他们还不知收敛的话,自有人出面收拾。

  一想到这里的谢皎月忽地背脊发凉,对娘家的众人感到忧心,看向丈夫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或许她将来能依靠的只有他了,罪不及出嫁女。

  说到底,她真是自私到无药可救,只想着要将自己摘出,不受娘家人牵连,却没想过从此时起规劝谢家人勿再为恶,收起张狂的爪子修身养性,也许皇上会多有宽待。

  “圣旨一下绝无转圜,你就尽好你的本分里里外外收拾一番,过完年后就启程回京。”逃避了这么久,也该去面对了。

  “是的,老爷。”她温顺的一福身。

  “还有九娘和瑄姊儿院子里的事你别插手,她们自己会整理。”这女人的心有多狠他最明白不过了,九娘有孕在身,他不可能放心交由她照料,把鸡送到黄鼠狼嘴边岂有不吃的道理。

  “你认为我会趁机弄死她俩?”她倒想,老的小的都像万年蜘蛛精,一吐出丝来就把男人缠得死死的。

  “这不是你最拿手的事。”这些年若非他守得紧,只怕九娘母女早已不在人世。

  一身官服的陆敬之一说完便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愿待在心思恶毒的妻子身边,自然没瞧见她气得两手握拳,眼带恨意的样子,她此时更想让顾九娘死,最好一尸两命。

  啪的一声,一盆玉石做的盆栽掉落地面,红的、紫的、绿的、黄的、蓝的五色宝石散成一地。

  很快地,一个年过去了。

  元宵灯节也随即到来,提花灯、猜灯谜、吃元宵,大人、小孩都欢喜,你追我跑欢度今宵。

  但是刺史府上下每一个人都在忙碌着,忙着收拾行囊好装箱笼,一箱一箱的私人物品堆积如山。

  十几年了,一说要收也是挺累人的事,即便主子不动手只在一边看着也心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什物。

  谢皎月虽然对娘家人有些担心,可是离京多年终于要回去了,她还是雀跃不已,心想着终于能见到爹娘了,有人能帮她出口气。

  二月二,龙抬头,一长列的车队足足三十多辆,其中只有十来辆载人,余下是家什、行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刺史府出来,陆续地上了马车,侍卫、护院五百多人相护在两旁。

  出发了。

  “终于又要开始了……”

  命运的转轮没有饶过谁,不停地往前推动。

  “瑄儿,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快把手伸进来,不可以趴在车窗往外看,不然一会儿夫人又要说你没规矩……”顾九娘一手放在隆起的肚皮上,一脸慈爱的轻轻抚摸。

  “就看看车外的风景,不调皮。”她都忘了一路上的景致,前生只知不停的赶路、赶路,赶到半路娘亲就水土不服,病了。

  那时她一心挂念娘亲的身子,想到娘亲身边照顾她,可嫡姊拦着不让她过去,只说请了大夫,很快就好了。

  她信了,和姊妹待在马车里,一边打络子,一边数着到京城的日子,全然不知娘亲已然身故,就地安葬,她却在两个月后才惊闻恶耗,回头想找娘亲竟无坟可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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