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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龙戏凤  第5页    作者:于晴

  “陛下息怒。”

  “昨晚。”男人只说了两个字就停止,面上抹上微妙的狼狈。他掩嘴咳了一声,散去喉间的粗哑,才说道:“我要你带谁上船,嗯?”

  光听语气,没有任何怒气迹象,但天子之怒从来不会显露在外,这点,在皇帝周遭的人早成精了。喜子被踢中胸口,很痛,却不致残致死,这就是陛下给他的惩罚,他暗松了口气。

  “陛下,您是天下君王,说谁是妓子,谁就得是:要谁,谁就得来。所以奴婢雇了那花舫上的所有艺妓来歌舞,让她混在其中,陛下便不觉得有异。”燕奔转头看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瞒朕。要不要朕的位置也让你坐坐看?”男人神色冷淡地盯着他。

  喜子跪伏在地。“奴婢不敢。前朝皇族看上民间女的事屡见不鲜,就连金璧的帝王出游有了露水姻缘,喜欢久些就带回宫给个名分也常见。对她们来说,即使与帝王只有一夜情缘,也够她们感恩戴德了。”喜子看着对他而言犹如天神般的陛下,犹豫片刻,终于一吐畅快:“陛下自登基后即战战兢兢,承受所有不正统的流言,大刀阔斧做了许多事:他们不肯了解,奴婢却是明白的。明明有些朝政能在经年累月里去推动而不惹官怨,陛下却是分秒必争,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尤其这一年,陛下似乎被某件事所困扰,虽然几乎没有人察觉,可奴婢跟在陛下身边多年,又怎会没有留意到?如今陛下能够趁着宫中筹备采选,出游一趟放松,奴婢心里只有喜悦。奴婢说句心中话,只要陛下高兴,就算天下人把命奉上都是他们该做的,何况不过是一个姑娘而已。这对她,只会是喜事。”

  男人半垂着眼,深深注视着他。“你倒是挺贴心的,连朕的情绪你都留意到了。这让朕……深感你的机灵,到哪都想带着你。”

  “这正是奴婢所求!”

  “哦?它日朕走了,也带你陪葬?”

  喜子脸一亮。“陛下百年后,务必让喜子在殉葬名单上。”

  燕奔瞟着他。

  男人一时无语。半天,才骂道:“滚。先去把你的眼力练好,连个人都不会认么?”

  喜子一听男人语气,就知道这事已过去了。他正一头雾水陛下言下之意,忽瞥见陛下袖摆里的臂上有着干涸的血迹。

  “……陛下受伤了?”

  男人往胳臂上看去,果然有块血迹。他回忆昨晚……女人好像是受伤的,不过由于当下感觉太好,并没有去多想什么。那样的伤落在他身上是芝麻绿豆小事,但,在女人身上?

  她体力不差又主动,似是没有受到伤势影响……他说道:“去找件干净的姑娘衣服,雇个丫头上船帮她上药换衣,给她……”顿了一下,再道:“问她想要什么,能给就给,给不了的,一笔银子送她下船吧。”

  喜子正要领命,突然间男人又补上一句:“在那之前,先问她想不想留下。若留下,等将来下了船,可以给她一处大宅。”

  喜子这下明白了。看来陛下昨晚甚是满意,才会开这个口,只是“陛下,她本是青楼妓子,侍候好人原就是她该做的,陛下不必如此顾及她的想法。”

  男人闻言,盯着喜子看。

  “……陛下?”

  “她是妓子?”

  “是啊。”

  男人转向燕奔。“让个人守在门前,别惊到里头人。”语毕,低目盯着喜子,“人在哪?”

  喜子一脸茫然。

  “朕本以为你眼力差找错人,显然不是。昨晚朕要你带上船的人,在哪?”

  喜子心一跳,知道出问题了,但哪里有问题他却是真不知情。他低着头起身,领着男人转进另一间船房。

  燕奔没有跟上,他先叫人下来守住原先的房门口,吩咐道:“里头的人要醒了想出来,再打晕她。”说完才跟着过去。

  一到门口,燕奔就停下:因为他闻到了非常淡的催情香味房间不大,以床为主,墙上有着妖艳的春宫图,躺在床上的是一名极为美丽的少女。昨天尚可说是朦胧中看人不够精确,此时却是近距离目系了睡美人。没有张开眼眸,少了几分灵动,但就算如此,也能看出此女明媚可人,让人不由自主生起怜惜的心情……男人看过这样的女子,通常这等姿色,得到手后,没有足够的权势是保不住的。

  喜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她衣上有催情香味……”

  男人看向她身上的衣裙。差不多的衣裳,昨晚他才从另一个女人身上撕开:当然,他的衣物尚保全着,不是她没撕,而是她撕不开。

  男人摸了摸指上的玉扳指,看着少女艳绝的容色,头也不回问道:“所以,你只会来这招?在她们身上放催情的玩意?朕需要至此?”

  喜子屈着身连连退后好几步。那样的香味……他没胆闻太多。他解释道:“陛下,这不干奴婢的事。是那些花舫女人平常衣上都会薰上这种香气助兴……”

  “只是助兴?”他想着昨夜她火热的反应,这里头有多少出自她的意愿?这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非常满意。

  “真是只有助兴,京师都是如此。奴婢也不会让奇怪的东西近陛下的身。先前为了让陛下相信这姑娘是花舫的人,奴婢把花舫的姑娘都叫上来,她身上的衣服就是她们帮换上的。可人还没送进陛下房里,就听见房里已经……想是有妓子见了陛下,生起主意,悄悄进去……”给陛下看上了。

  男人终于从少女的面上抽离视线,落在喜子眉目如画的脸蛋上。“朕的船里,竟然多了一个人。你不知道,朕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来的?”

  喜子瞠目结舌,不知所以。他一向机灵,但陛下这话太高深,他一时转不过念来。

  男人忽然看见守在门口的燕奔,眼底落了一瞬间的恍悟。“那姑娘,是昨晚朕要你去救的。”

  燕奔一震,有点傻眼,同时脸上浮现了尴尬。

  “你把她救上船,送进朕房里?”男人的嘴角浮起笑,“朕的身边,居然多了这么多自作主张的人,倒显得朕无能了。”

  喜子与燕奔立即跪下。“臣(奴婢)不敢!”

  燕奔再道:“臣昨夜救……”说到救这个字,黑炭般的脸有了红晕,“臣昨夜救的那位姑娘,其实她不需要臣救。她不慎被臣撞上,摔了一跤受了伤,裙子也被臣的刀给划破,难以行走,因此臣擅自作主带她上船,托船上姑娘替她上药换衣。臣以为她自己下船走了,臣不知她竟擅自进入陛下的房间,请陛下赐罪。”

  男人看着他,一时表情复杂。

  喜子低声道:“燕奔,你跟她有仇?”

  燕奔老实答道:“以往我出手相救,都是一人单打独斗,事主躲在一旁就够了。这位姑娘并没有躲在一旁……不需要我出手也行。”

  喜子有点傻眼,回过神又道:“陛下,看来这怨不得我们了。肯定是花舫的女人误以为那位姑娘是同行,才会拿花舫的衣裳给她换去,也就难怪陛下身上会有催情香味了。这圈子绕得这么大,还能让她绕到陛下床上,这就是她三生修来的福,谁都拦不住的。再说,陛下,这种催情香味只是助兴,还不至于烧得理智全无,她若要拒绝,早就……”

  “闭上你的嘴。”

  喜子立即噤言。他见陛下要离开,拼命向燕奔使眼色,要他去问现在这场错置要怎样结局。换回来?灭口?

  灭谁的?还是左拥右抱?他虽是个太监,却多少知道男人的心理。陛下是看过那美貌少女才指要人的,换句话说昨晚进入陛下房里的姑娘应也是拥有差不多的美貌,要一块留下是有可能的……可恨燕奔目不转睛,一点眼神也没给他。

  男人走到门口,忽地又道:“去把钟怜带上船。”

  燕奔正要无异议去执行,回一声“是”时,喜子的脑袋已经转了几回,忍不住问道:“陛下,照旧吗?”

  “嗯。”男.人心不在焉地应着。

  陛下的话能不能再多点啊?喜子脸色有点发苦。钟怜是宫里的女官,本来是没有要一块出去的,现在找她上船不就表示接下来船上会有女人在?哪个?要是陛下房里那个选择不留下,钟怜留在船上的意义在哪?是因为要这美貌少女留下?

  “那,陛下,这少女呢?也……留在船上?”他非常谨慎地询问着。他是倾向留下。

  男人闻言,转过头,目光播播扫过沉睡中少女如牛奶色的诱人肌肤,再看向喜子,似笑非笑道:“你到底跟朕结了多大的仇,非得要让朕成为强抢民女的惯犯么?”

  喜子脸色一变。“奴婢不敢……”

  “送她下船。”男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第2章(2)

  冯无盐睡了一场好觉。当她转醒时,感到精神十分好,身体却是前所未有的酸痛,甚至略带陌生的不适。

  紧跟着,完全没见过的房间让她吃了一惊,脑中片段回忆瞬间涌出,令她面色大变,猛地坐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底衣,臂上被人重新包扎过,床与薄被一看就感觉出是全新,只有她睡过的,而非昨晚……

  她身上干爽舒适到……有人替她擦拭过?冯无盐极力保持镇定,苍白的脸色还是泄露出她此时起伏不定的情绪。

  “姑娘醒了。”

  她循声看去,一名女子倒了一碗水送到她面前。这女子高姚而身瘦,眼眉略深,嘴角微宽,却是好看,是璧人混血?

  “奴婢钟怜。姑娘睡了许久,口渴了吧,喝口水,喝完了……”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头有人轻敲着。

  “钟怜,药来了。”那声音低而细。

  钟怜朝她笑了笑,转身去开门,接过药盅。

  冯无盐与门口的美貌少年对上眼,对方刹那间满面惊愕,随即她听见那少年神魂不太定地说“必定要喝进去”什么的……然后门就关上了。

  那个美貌少年太眼熟……跟在那个璧人身边,所以说,昨晚不是梦,全都是真实的?

  她的嘴角泄露出苦涩,而后迅速消失。

  钟怜当作没有看见,跪在床边地上,呈上药盅,委婉地说道:“这药是预防万一的,姑娘喝了不会对身体有丝毫害处的。”

  冯无盐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他是你主子还是你的男人?”

  钟怜垂下眼,柔声道:“爷是主子,奴婢是专程侍候姑娘的。”

  “侍候我?我何德何能。要是有意娶我,也不会给这药了,是不?你主子成亲了没?”

  “尚未。”钟怜补充道:“我家主子身分尊贵,便是要成亲,也会是门当户对或者“或者有足够的美貌可以吹嘘?”她接道,见钟怜一脸惊讶,她嘴角微撇,尽量和气道:“我不是讽刺。吹嘘没有什么不好,人总是要有一两件事情可以挂上嘴皮子一辈子的。”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掩嘴咳了咳,在钟怜持续的吃惊中接过药盅。

  她非但没有喝,还放到一旁,再主动索取先前的温水,慢吞吞喝着。

  光是一碗温水,她大概可以猜出那个璧人的身分并不差,至少,够富裕:人要富裕后才有机会想到修正自己的生活方式。再看看钟怜举止间带的文雅气质,不难想像那个璧人的家底可能混着几分晋人世家,毕竟像玛家这种只贪富,其它都贪不了的,是万万不可能培养出这种婢子来的。

  等到喉口哑气都冲散后,她沉默一会儿才道:“要我喝下这碗药也可以,请你家主人过来吧。”

  钟怜仍然柔声道:“姑娘,这药喝了对你也有好处,还是喝了吧。”

  冯无盐看着她。

  钟怜沉默半晌后,说道:“奴婢去问问看。”语毕,她恭敬地退出这间小房间。

  冯无盐盯着那扇关得妥善的门,嘴角泛起讽刺的笑。这药想逼她喝,是嫌她不够格怀那个璧人的孩子她当然知道,不过怎么就没人想她愿不愿意生呢?她不想。

  她目光又落在四处。床上铺着大红毡、精细的绣花被,昨晚的一切全都换了新。床旁尚有紫檀木柜,上头刻有精雕云龙,以及……她微微讶异,伸手碰了下柜上的不规则木头。是木头吧?它在发光呢。

  她又转头扫过一圏,果然房里没有任何的灯,那就是靠它照明?哪来的?她居然前所未闻。

  她拉过被角,一覆住木头,房里就暗上许多。也不知道这木头是从天涯海角的哪弄来……一想到那璧人,她又低头看自己穿妥的底衣,拉开领子,肌肤上有着红印子……那璧人的力道不小,还是每个男人都是如此?

  虽然回忆只是断续几个画面,但那些画面里都是她主动,她不相信自己只会一味承受,所以只要现在她身体有多酸痛,他也就有同样的酸痛?

  这样的可能性,让她心情大好起来。

  她瞥见全新的衣裳摆在一旁,在还没有人来之前,她扯过来,胳膊隐隐作痛让她无法穿得很妥当。这衣裳素黑而保守,她心里多少有了点安全感。

  木头旁是一面水银透明镜子,能够将人照清楚。她有幸看过一次,大多是权贵收藏,这璧人的财力真不可小觑。她微微侧过身,让镜子里的一角正好映入自己。

  看起来气色很好,只是眼眉尚带点困意。小时候她不大在乎长相的,觉得自己还满可爱,是后来姊妹间有了比较,家里开始有了碎嘴,她才知道原来她这叫不算好看,至少,是不合京师的美感。

  久了,对自己的美丑好像也无感了,就是耳边直有人嫌着。五官就是那个样,十六是美,可是,再美的人不也要吃喝拉撒睡吗?

  她将长发撩到肩后,回忆昨晚她上了船,被人帮忙换了衣服……没有多久就跟那个璧人滚上床。她沉思着前后因果,轻轻摸着胳膊上的伤布。受了这样的伤会刺激情欲吗?怎么现在她只有冷静却激不起肉体上的任何反应了?

  她又想起,昨日十六还提到璧人在这方面的勇猛……坦白说,是有点难受,她该庆幸记忆没有那么全?

  船轻微的晃动让她昏昏欲睡,也让她认知到自己还在船上。她的身子很想再扑进自己的床上睡个一天两天的。她这种自认体力还不错的都还如此,忽然开始同情起那些嫁给璧人的姑娘们。

  难怪璧人刚人中原时,”是习惯一夫一妻,直到后来被同化了,一夫一妻多妾也开始有了。原来不是被同化,而是晋女都承受不了吧。

  她无法控制地渐渐阖上眼,突地听见门嘻哒一声,她又迅速睁开眸,防备地盯着被打开的门口。

  出现在门口的,是那个美貌少年。

  他一进来,抬眼就与女人对上目光,心里微感错愕。这女人没有梨花带雨、一脸委屈,反而用令人不舒服的眼光在打量他。这眼神有点熟悉,似在哪里看过……也许是自己多想了,这种好像在看不入流的眼神,依他现今的地位,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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