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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妻翻墙来  第10页    作者:寄秋

  “要不然是拦路打劫的?”

  柳毅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在官道上打劫?长春呀,若是你,会不长眼的找死吗?”

  长春一本正经的回道:“小的不是土匪。”他是书童。

  瞧他一脸傻气,逗起来真无趣,柳毅懒懒的道:“表小姐是你家祖宗吗,干么把她往供桌上拜。”

  “公子,表小姐姓朱,跟我家祖上没半点关系。”他哪敢高攀,人家可是个官家千金,身分地位可比他卨好几个等级。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柳毅用手中的折扇往他后脑杓一拍。“朽木不可雕也,我怎会挑一头骡子当书童。”失算,当初看走了眼。

  一头雾水的长春憨憨地摸着后脑,不解地掀起车帘向高一问道:“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做错了什么吗?

  高一同情地看着他。“多听、多看、少开口。”

  “嗄?”怎么一个个都高深莫测的,有心让他猜不透。

  “你想让公子多一个整天只会摆官架子的妾?”看长春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高一好心的提点。

  “当然不要。”长春毫不考虑便回道。

  想到朱家表小姐,他硬生生打了个冷颤,她的专横不讲理已深植柳家下人心中,她朱、柳两家不分的当自个儿是柳家的主人,常常不请自来,一住十天半个月的,赶也赶不走,而且打狗都要看主人,她却是连柳毅的颜面也不看,看中什么就直接拿走,问也不问一声,老是要柳毅把她当上宾看待,打骂丫鬟更是常有的事,俨然柳家主母。

  当她还不是名正言顺的柳家人时就敢无视他人了,要是真让她当了柳毅的屋里人,那还不翻了天。

  所以柳家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没有一个欢迎她的到来,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她不来纠缠就是祖上积德了。

  “这就对了,公子也不要,把她留在后面我们也清心。”最好一辈子也不跟上来,烂在土里。

  长春自以为了悟的噢了一声。“我晓得了,公子是故意丢下表小姐,因为表小姐一进门就会鸡犬不宁。”

  听他自作聪明的臆测,意思是掌握到了,可是说法还是有欠火候,高一为之失笑,在人生的历练上,他还是太生嫩了。“差不多,但是公子是无心之过,公子急着赶考,一路苦读,浑然不觉表小姐落了单,切记、切记。”

  公子是要当官的,可不能落人口实。

  长舂一下子机伶了,连忙点头。“我知道了,绝对不会对外胡说,公子是太用功读书了,才没发现表小姐没跟上来。”

  多好的借口,柳毅连原由都备好了,不是他不带朱巧儿上京,而是她走得太慢了,严重的落后,他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而不考了吧,那不是本末倒置,枉费他寒窗苦读。

  至于马车在官道上翻覆一事他是毫不知情,走在前头的他哪晓得后面发生什么事,要是知道了肯定下车救人。

  瞧!这心有多黑呀!为了将人留下尽使阴招,他本人是毫无愧疚,天将降大任前,得先搬走几颗硌脚的石子,路平了,才走得顺,他可是打算走万里的呢,不是有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没错,孺子可教。”柳毅笑着揉揉长春的头,这厮终于有点长进了。

  “嘿!嘿!我是公子的书童嘛!”他呵呵傻笑。

  马车行走了一日,还在湖北境内的杨柳镇,离长安还有好长一段路程,一路上又是山,又是水的,山重重,水溅溅,马声嘶鸣,这还是苦日子的开始,往后还有得受。

  因为出发晚,所以入镇时天色已暗,热闹的市集已早早结束,各户各家的红灯笼高高挂起,除了送往迎来的青楼酒肆外,大部分的商铺都关门了,只留微微的烛光从门缝下透出。

  街道上只有一辆不太显目的乌木马车在行走,漆黑的车身朴实大气,低调而不张扬。

  此时的主仆三人下了马车,站在一间气势宏伟的客栈前面,已到夜晚了,仍有三、两食客坐在店内,吃着热菜、饮着小酒,高谈阔论今年的春闱。

  长春道:“公子,就这间吧。”看来干净,有品味。

  “嗯。”柳毅一点头,因为也没得选了。

  平安客栈是杨柳镇最大的客栈,也是唯一的客栈,店里房间多又布置清幽,是文人雅士路经时必会下榻之处。

  另一间叫双连客栈,是给银子不多的贩夫走卒住的,格局小,门面不大,大多是通铺,七、八个人一间,房间内常有臭味,地上、墙壁有清洗不掉的陈年污垢,十分脏乱。

  柳毅等人在来之前就打听过了,从湖北到长安的路线已做好了安排,并择定了落脚处,以免到时找不到住处而慌了手脚。

  “公子,请里面坐,要打尖还是要用膳?”一名年轻的小二一身青布衫,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两者都要。”

  “好的,公子,请问你是先入住呢,还是用完膳再住房?”他好带路,让客人宾至如归。

  “同时。”柳毅淡淡的道。

  “同……同时?”小二一愣,这样的回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让人准备房间的时候先上菜,我的书童会到房里打理,你只需招呼我便成。”不会分身乏术。

  小二了然的露出一口白牙。“小的明白了,公子请上座,饭菜马上就来,小哥请跟我走,房间在二楼。”

  “对了,把马卸了鞍,喂点水和上好的马料,一并算在房钱里。”马休息好了才拉得动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好的,公子,马上去办。”客人的吩咐无所不从。

  柳毅一抬眉,身旁的高一掏出一串铜板打赏给小二,他喜得嘴都阖不拢,笑得见牙不见眼。

  长春跟着小二前去房间。

  身材魁梧的高一则陪在小主子身边,随侍保护。

  “公子,徐家姑娘大概又在使性子了,你别放在心上。”不来送行也好,省得他家公子牵绊,难以静心。

  “你哪只眼看见我在想她?”噙笑的柳毅刷地打开绘有美人卧花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扇。

  “公子,从出城后,你的眉头就不曾舒展,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似思虑甚重。”

  “我是为科举一事辗转难安。”虽然是志在必得,但仍有些担心在考场上失常。

  凡事都有可能发生,在尚未底定前,谁也不敢打包票,即使他有把握能中二甲,仍难免有万分之一的不确定。

  没人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事,也许一帆风顺,也许波折连连,在金殿面圣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高一无奈的呵笑。“公子这话是想说服谁,你连自己也骗不过,瞧你这一路上的心不在焉……”

  他都不忍心说了,小主子一本书拿在手上却连一页也没翻动,深幽的目光透过车窗不知看往何处,偶尔还会传来一声叹息。

  习武之人耳力最敏锐,他连书页有没有翻动都听得一清二楚,怎会没听见公子幽远的叹气。

  公子是对徐家姑娘上心了。

  “哎呀,高叔都取笑我了。”原来他的心思这么容易被看穿,看来他还有待磨练,精进一下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一遇到感情事,聪慧如公子也是看不透,想当年老爷和夫人他们……”儿子肖父,都是痴情种,老爷当年也是非夫人不娶,差点和家中长辈闹翻。

  人不轻狂枉少年,老爷年轻时也是风流种,家里已为他定下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偏他一日游春时,一眼瞧见正在湖边扑蝶的夫人,从此一见钟情,为伊人消瘦。

  为了退婚另娶,在当时闹了好大的一场风波,老爷一生人品高洁,这是他唯一的污点,差点进不了户部。

  要不是老爷的恩师严丞相说情,他这条官路也到头了,参他的奏本堆如小山,每一本都措词严厉,想要借机拉下他。

  一说到爹娘,柳毅眼神为之黯然。“高叔,亡者已逝,就别再打扰他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想起早逝的父母,他的心还会痛,还会苦涩,虽然他已经学会放下,但每每忆起母亲离世时,是带着如愿以偿的欢喜笑容,他不免恨起心性软弱的母亲,她只记得父亲对她的感情,却忘了他尚未成年,仍需要她的照顾,就这么毅然决然的抛下他。

  这也是他喜欢徐轻盈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够坚强,为人乐观而豁达,如果有一天他先她而去,她不会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反而会更坚毅的站起来,让自己过得更好。

  “唉,人老了,总会缅怀过去,看到你,难免想到年轻时的老爷……呵!不提了,提多了伤心,公子的春闱较重要。”考中了,入朝为官,考不中,回乡当个举人老爷。

  “是得要看重点没错,三年才一次,多少人这辈子的指望就在这次考试了。”他也不例外,只是他上京赶考是为了……

  此时,小二上菜来,先是一盘小菜,而后是一碗热汤,接着才是主菜和其它菜肴,摆满一桌,一壶温好的杏花酒跟着摆在桌上,三只酒杯,说了一声“客官慢用”,便笑着退下了。

  整理好房间、刚好赶上饭点的长春一屁股坐下,他先给公子倒酒,再倒了一杯给高一,自个儿倒是不敢饮酒,没有公子的允许,他滴酒也沾不得。

  “公子,公子,小的跟你说一件稀奇的事情。”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新鲜事,长春兴奋得快要坐不住。

  “稳重点,不要像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柳毅提醒道。在家里瞧着还成,怎么一出门就心浮气躁了,没个人样。

  本来很亢奋的长春忽地一蔫,耷着耳,缩缩双肩。“那个……呃,公子,真的很离奇,你看了也会大呼不可思议。”

  他没骗人,公子肯定会感兴趣。

  柳毅故作沉思地夹着菜,吊了他好一会儿胃口,才缓缓开口,神情温雅宛若一幅画。“说来听听。”

  一让他说,长春可得意了,眉飞色舞的比手划脚。“公子,你猜猜小的刚才遇到什么人了,你快猜猜!”在他心中,公子是无所不能,跟神一般的存在。

  “猜不到。”柳毅想都没想便回道,接着饮了一口杏花酒,入喉甘醇,带点杏花微香。

  长春根本没觉得公子是在敷衍,反而更加兴高采烈的挥动筷子,边吃边说得起劲,“小的刚才在二楼的回廊不小心撞到一个黑小子,他全身可真黑呀,黑得只看见两颗眼珠子,小的在想,他们一家人是不是都这么黑……”

  “说重点。”他没耐性听废话。

  长春呵呵捉着头皮傻笑。“重点是他长得真像阿喜。”

  “阿喜?!”柳毅倏地坐正,目光如炬。

  “你会不会看错了?”高一提醒他别乱说话。

  “不会错的,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孪生子,只是皮肤太黑了,跟块木炭差不多,他见到我像看到鬼似的把脸捂住,然后就飞快跑开了。”长春说得誓言旦旦,只差没有找只鸡,斩鸡头发誓。

  如果真是阿喜流落在外的手足,科举结束后返乡,他一定要马上告诉阿喜,让她去认亲,好一家团圆。

  柳毅心头一跳。“难道是……”她?

  第6章(1)

  随着春天逼近,天气也一天一天暖和起来,往年冰雪挂檐的景致已经散去,换上的是草绿芽嫩,大地回春的蓬勃。

  一大清晨,枝桠上的雀鸟叫春,低一鸣,高一鸣,吵得人无法入眠,早起的旅人已在大堂用膳,一碗鲜肉粥,几个白面馐馐,几碟配菜,三三两两分坐好几张椅子。

  柳毅等人也在其中。

  不过除了长春睡得好,一脸神清气爽外,其它两人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济,眼睛下巴有明显可见的阴影。

  “高叔,你没睡好吗?怎么看你猛打哈欠。”老实到让人想揍他的长春这么一提,四脚平稳的桌子忽然动了一下。

  “认床。”高一咬着牙,横睇了他一眼。

  这小子红光满面的简直在嘲笑他,教人想在他脸上添上一些青青紫紫的颜色,只会吃吃喝喝的呆子太招人恨了。

  “可是我们以前也常出远门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认床的毛病?”高叔肯定是上了年纪,体力不行了,赶点路就累出毛病。

  高一冷冷一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得很,要多学习点,这一次上京要走将近两个月,你不多斟酌点容易闯祸。”譬如此时他就很想打歪长春的脸。

  “嗯,我听高叔的。”长春很受教的点头,把高一气得差点栽倒,接着他绿豆大的小眼睛又扫向万分景仰的主子。“公子,你晚上去做贼吗?小的看你眼眶浮肿浮肿的,要不要向店家要两颗熟鸡蛋敷一敷,我娘说鸡蛋能消肿。”

  柳毅原本吃得很慢,慢条斯理又不失文雅,身边多了个打岔的,他握箸的手微微一顿。“不用,等上了马车我再睡会儿就好。”

  是她吗?

  还是不是她?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不能仅凭肖似的面容骤下判断。

  可是回过神想想,也不是不可能,那丫头一向胆大妄为,没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只要她想做,谁也拦不住。

  “公……公子,那是辣子。”公子是不是病了?

  “什么?”柳毅有些烦躁,到底是谁在他耳边喳喳呼呼个不休?

  “公子,你不吃辣的。”长春见主子一口咬掉半片辣萝卜,萝卜片上还夹着细细的辣子丝,惊愕极了。

  口中一片辣味传来,柳毅眉一皱,多喝了两口粥。“吃着吃着就习惯了,不打紧。”这辣……还真难受,他都辣出泪了。

  湖北人都吃辣,唯独他打小吃不得辣,一桌子辣菜他只能挑着吃,根本连一丝也不沾。

  高一提醒道:“吃不惯就别勉强了,看外头的日头挂得挺高的,咱们赶紧上路,以免像昨日一样延误了。”早一日抵达长安,也能早一日安下心读书,马车上的颠簸实在不利于温书。

  “再等一会儿,我尚未吃饱。”柳毅比平常多吃了半碗粥。

  “等多久有何用,会来的终究会来,不会因为公子多等一刻而不来。”了然在心的高一打着禅机。

  打从长春说起遇到一位长得像阿喜的小子,高一就猜到“那一位”也来了,阿喜是徐家姑娘身边得力的丫鬟,和另一个叫梨花的同是她的左右手,专门掩护她做坏事……咳,是做点事。

  “高叔,多吃一点,我们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你可别病倒了。”身子骨最重要,话少说。

  高一哭笑不得的看着小主子将他最讨厌的豆腐乳夹到他碗里,还一次夹了三块,存心膈应他。

  忠言逆耳,他不过说了实话而已。

  不一会儿,用完膳的旅人大多都离开了,只住一夜的房客也纷纷结帐,继续他们的行程。

  很快地,大堂中只剩下柳毅几个人,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不走不行,柳毅才微露失望的准备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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