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你怎么变成这样?”她吃惊问。
不问还好,一问彻底证明,她完全看不见自己。
吕襄译苦笑,在她眼里,他就这么没分量?
“不要跟他说话!”璟睿占有地把她拉到身后。“我后悔结交你这个朋友,我后悔救你的命,身为好友,你竟选择在背后捅我一刀,吕襄译,算我瞎了眼。”
听见璟睿的话,余敏急忙解释,“没有,哥,没有的,世子爷是好人,要不是他救我,我早就被钰清公主杀了。”
“要不是想占你便宜,救你的方法很多,不必用最下流的方式。”
璟睿想到的是吕襄译亲自求皇帝赐婚,一股气恨窜上,几乎要烧了他。
“世子爷没有占我便宜,我们不是夫妻关系,我们只是合伙人。”余敏郑重说道。
吕襄译苦笑,这丫头又蠢又笨又……太有良心。
她没有说自己在洞房夜里,哭得都吐了,他才放她一马;她没有说他是真的想把她纳入羽翼之下,逼她将错就错。她只用结果,来解释他的善意。
这条蠢鱼,笨得很厉害,却也笨得让人心疼,这样的她,谁舍得对她不好?
“合伙人?”璟睿望向吕襄译。
余敏绕到他身前解释,“是啊,合伙人,我们假结婚,他帮我躲过死劫,我帮他画风铃、画烛台、画衣服,帮世子爷赚很多钱。”
她高举三指立誓,表示自己所言为实,她不愿意这对兄弟因为自己割断情谊。
“真的?”他目光牢牢盯着吕襄译。
吕襄译羞愧,但他是狡诈的奸商,三两下就衡量好状况,抬高下巴,演出一脸的正义凛然。“看吧,我没说错,我是在帮她。”
余敏笑了,原来商人奸诈多变有源远流长的历史。她扯扯璟睿的衣袖说:“哥……”
璟睿转头看她。
她笑道:“说对不起。”
璟睿点点头,揉揉她的头发,不管是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他都无法对她的要求置之不理。
他走到吕襄译面前,俯身低头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这个对不起,吕襄译收得心发虚,他胡乱点头,赶紧扯出另一个话题,避开尴尬。“难道皇上没跟你提起赐婚公主的事?”
“提了,但我没打算理会。”璟睿握紧余敏的手,一笑,这才是他需要在意理会的人。
“真要抛弃一切,远走高飞?”吕襄译又问。
“对。”
璟睿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吕襄译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他输,不仅因为他是小鱼的哥而已,而是自己无法像璟睿那样,为小鱼放弃一切。
璟睿选择小鱼是慧眼识英雄、不离不弃,小鱼选择璟睿何尝不是目光如炬、命中注定?对他们而言,任何的第三者都是“将就”。
吕襄译摇头苦叹,“知道了,你打算往哪里去?”
“江南。”
“我们在江南有几间铺子,等我,我去安排银票和车子。”
“不必。”安静得犹如不存在的凌建方突然开口。
吕襄译怒瞪凌建方,笨鱼反对他、璟睿反对他,连他都要来反对自己,他犯煞吗?“不必?你让他们去喝西北风?”
凌建方从包袱里抽出一个枕头。
看见它,余敏跳起来,用力拍手,璟睿也笑乐了,往后他一定要大力提倡枕头保险箱的好处。
早在凌建方在街上对璟睿禀报之后,他就等着璟睿下新命令。
主子只说一句,“准备离京。”他就举一反三,回府拿了余敏交给他的东西,拉上两匹快马,进平王府等候。
所有人都晓得它是什么好东西,只有吕襄译一头雾水,可是没有人打算跟他解释。
璟睿挥挥手,潇洒说道:“我们走了。”
丢下四个字之后,三个人,两匹马,余敏坐在璟睿身前,紧紧抱住他的腰,大大的披风将她全身裹起,趁着夜色,离京。
扬鞭催马,长风猎猎,掠起衣袂翻卷,璟睿和余敏的爱情在这个世纪重新出发,再一次扎根。
尾声 哥有这么好当的吗?
四年后——
一幢三进宅子,不大,但种了不少梅花,是为了纪念爷的母亲种下的,所以这宅子里头也有个兰萱堂。
风吹过,梅树上头的青色果子微颤,今年的青梅结得又大又好。
余敏指挥大家在树下铺一块厚厚的布,几个人拿着长竿子不断敲打树枝,转眼,树上的梅子纷纷掉落。
“夫人,今年梅子采收这么多,可以腌上好几大瓮呢,要不要给京里的大叔多送点儿?”
小丫头打得满头大汗,脸颊透着两坨绯红,可爱极了。
“好啊,大叔大婶都喜欢得紧,还没过年,大叔就写信来问了。”余敏笑道。
如果小丫头晓得那位大叔还有个称号叫作“皇帝”,不知道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
她和璟睿搬到江南四年了。
刚到江南时,两人啥都不做,买了房子、下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生活惬意得很。
璟睿拜李大夫为师,还把市面上的医书全买回来。
他成日读书背书,跟着师父望闻问切,许是有西医理论做基础,他学得相当快,他常将中医、西医理论相结合,因此许多病症的原因、治法更加清楚透彻。
短短一年,李大夫居然允许他开始坐堂医病了。
那时余敏问:“哥这么喜欢当医生吗?”
璟睿回答,“我出车祸后,被牛头马面拉到阴间排队,有个计算阳间行事善恶的……嗯,客服人员认出我了,她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因此打破规定,助我查询你的下落。”
“所以哥想当救命恩人,谋点特权?”
“此为其一。”
“其二呢?”
“那个客服人员打开电脑,上面记载,我救了一百七十三条人命,可以拿到上天堂的单程车票。”
“所以……”
“我这辈子要救活三百四十六条人,等我们死了,一起上天堂。”
一起上天堂?这是甜言蜜语吗?绝对是。
但对璟睿而言,它不只是甜言蜜语,更是承诺,不能只是随口说说,还要落实在行动里,并且做出成果。
因此隔年,璟睿便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神医。
他比师父更厉害的是——拥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开刀技术。
这一年,他在古代手术台上救活了十八个人,在古代碰到这样的病症,病人只有等死的分,但璟睿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余敏未雨绸缪。
开个刀,需要的器具用品很多,光是做琉璃点滴瓶,就不晓得烧掉多少银子,这也罢了,还得盖手术室,训练合格的医护人员,花钱像流水似的,重点是,富人得医,穷人也得医,所以入不敷出是经常发生的事。
很快地,他们的枕头变小了。
坐吃山空太危险,于是余敏决定开一间衣铺子,卖布、卖成衣,也为客人量身订制新衣。
她想要当成衣界的LV,不必做得太大,只要单品价高,就能够赚饱。
但她设计的衣服实在太特殊、太漂亮,太能掩饰缺点、突显优点,尤其余敏对衣料的运用,让这个时代的裁缝、绣娘甘拜下风。
铺子开幕不到三个月,生意就做不完。
这里和二十一世纪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是权贵很多,有特权的人更多,得罪了谁,就别想继续开店。
因此这个不能得罪、那个不能得罪,即使再忙,工作都得接。
这是原本想小打小闹赚点钱贴补贴补的余敏始料未及的。
因此一家小小的“五彩缤纷”,最后变成十二间铺面、大大的五彩缤纷,慢慢地,名声越传越远,连京城里都有人千里迢迢到江南求一袭新衣。
当这些衣服流进京城,当衣服品牌的Mark出现在吕襄译面前,他立刻明白,背后的老板是何方神圣,三下两下就找到余敏和璟睿。
只是当他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怎么也想不到,杀人如麻的将军大人竟然会变成救命大夫,这个反差太惊人。
背叛兄弟是一件不道德的行为,但,反正……他都把人家的老婆娶进门过,背叛过一次和背叛两次,差别不大。
所以皇帝很快就知道璟睿落脚何处,他让吕襄译带话——
“快给朕滚回来,东边的倭寇一年比一年厉害。”
璟睿滚回去了吗?当然没有,跟吕襄译一起滚回去的,是余敏做的腌梅子。
只是小小的梅子,却在后宫造成轰动,每个嫔妃都想求得这份赏赐,到最后竟然成为嫔妃们竞争的战利品——得到越多梅子,代表越得宠。
第三年,璟睿成为远近驰名的神医,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躺上他的手术台。
医术这种东西需要经验累积,原本只开心脏的璟睿,在这里什么刀都得开,刚开始确实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但越开越顺手,手术成功的机率也越来越高。
他开始写书编册,也收徒弟,试图把自己一身医术传下去。
而余敏也在吕襄译的半逼迫下和他合作,在各州县开设五彩缤纷分铺。
就算余敏想反对也不行,这几年的红利都揽在吕襄译手里,他想拿那笔银子做什么就做什么,因此这一年两人在事业上都有“重大突破”。
除此之外,这一年,场敷除下孝服。
这一年,璟睿娶了余敏。
这一年,他的人生臻于圆满完整。
现在,是第四年了,璟睿救活的人数已经达到四百余人,而余敏肚子里有个小璟睿,她正指挥着下人摘梅子、腌新梅。、
日子还是过得一样自在惬意,只是皇帝的催促越来越急,几乎每隔一段日子就有京城密函送进韩家大门。
“小鱼,看谁来了。”
余敏扶着腰转身,看见璟睿身后的吕襄译,笑着迎上前,道:“世子爷好。”
吕襄译却板起脸,佯怒。
“什么世子爷?早说好的,你不当我老婆,就要当我妹妹,现在又喊得这么生疏,怎么,翻脸不认帐?”
璟睿不理会他的抗议,低声问余敏,“今天还好吗?”
“嗯,哥,还得拖多久啊,预产期不是到了吗?”她有点担心,害怕类似脐带绕颈那一类的意外。
“头一胎都会慢一点,别着急,有没有多走动走动?”
“有,我连孕妇瑜伽都做了。”她叹气,抹抹额头,怀个孩子像背着炭炉似的,热到不行。
吕襄译看不得夫妻俩这样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插话道:“喂,都没有人理我哦,不是让你叫声哥来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