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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乞儿~黄袍霸商  第15页    作者:寄秋

  到头来,岳思源还是宠她,纵容她的任性妄为,甘冒大不匙。

  “思源,你怎么这节骨眼上跟着犯胡涂,皇宫内院和寻常百姓家不一样,半点疏忽也错不得。”佟义方很急,怕女儿犯傻想不开。

  岳思源了然地看着佟欣月。“以师妹的个性阻止得了吗?她性子随和,不拘小节,但骨子里执拗得很,对事认真,你不让她去,她背着我们偷偷溜去,岂不是更糟糕。”不让她彻底发泄,她会崩溃。

  “你……你们……罢了、罢了,谁叫我就这么个女儿,不护着她还能护着谁呢?”疼女儿的佟义方,最后还是妥协了。

  于是,佟欣月拿着父亲所给的通行腰牌,她从守卫最松懈的北门入宫,一个叫小夏子的太监因受鞭刑双腿差点残废,是她用心救治半个月才救回他一双腿,小夏子因此感念在心,暗助她一臂之力,给了她一套太监服饰换上。

  躲躲藏藏地低着头,虽然来往的宫人不算少,但宫中气氛低迷,人人心思重重,竟也没人多留意她,让她顺利地通过重重盘查,一路来到太子停棺处,百名禁卫军把守在灵柩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谁?!”禁卫军统领柳云风低声一喝。

  缩颈的佟欣月把头压得更低。“奴才给太子添香。”

  “抬起头。”他冷声道。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头抬起。

  “你是佟……”柳云风神色微变,随即若无其事地一比停棺处,“一刻钟。”

  “是,多谢柳大人成全。”她一福身,走进停棺的“福华殿”--皇室宗亲入敛时的停柩处。

  柳云风眼也不眨地背向她,当作没瞧见她这个小太监,但是眼中的黯然却明显可见,他是太子一手栽培的亲信,自是认得太子的心上人。

  “好冷清……”

  太子丧礼理应隆重盛大,官员川流不息瞻仰太子遗容,宫女、太监成排跪地为太子戴孝,焚烧的纸钱,上告天听的擎天香,哀戚不断的呜咽声,白嶂白嗜挂满一室,旗海飘扬,殡妃、宗亲一身素白地轮流为太子守灵。

  可是皇后一句“太子失德,难堪典范”,他竟落得灵堂冷清,无人前来拜祭的下场,三炫袅袅清香已快烧到尽头还不见替换,纸钱灰冷未再添新。

  “哥哥,我是月儿,你的月儿,我来看你了。”他就躺在这棺木里,一个人孤独寂寞。

  棺已上盖,尚未封钉,佟欣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棺盖推开一半,一张栩栩如生的俊雅面容宛如睡着了一般,除了脸色白了些,和生前并无二样。

  看见安静地躺在棺木里的人,她鼻头酸了,眼眶泛红,不肯相信的闪闪泪光凝聚成珠,她告诉自己不哭、不能哭,否则亡者会因对世间还有留恋而走不开,无法投胎,转世为人。

  所以她要忍住,不可以落泪,让哥哥安心离开,心无星碍,不再为她忧心,黄泉路上他先行,奈何桥畔缔结三生缘,别急着喝下孟婆汤,她很快就会来陪他……

  “哥哥,你冷不冷?以前你常笑我手冷,要为我暖手,可是现在你的手比我还冰,换我来为你搓暖一点,你暖和些了没?”可是为什么搓不暖,还是一样没有热气?

  她像个失去魂魄的傻子,不停地用她素纤小手搓揉僵硬如石的躯壳,手搓得红起来了,却还是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她咬着牙,不能哭,绝对不哭,贝齿死命的咬着唇,咬得渗出血丝来了也不在乎。

  她很清楚再怎么搓也不会令躯体回暖,人死心寒,没了心跳的太子不可能再睁开眼对她笑,含情脉脉地说∶“傻月儿,再等你一年,我会用大红花轿迎你入门,你要快点长大,不要让我等你太久……”

  她没法忘记他曾说过的话,心里还有一丝企盼想着他还没死,眼前所见的一切全是幻觉,他音容如旧地笑着朝她招手,说她在作梦,他好端端地活在她身侧。

  “……哥哥,我好怕,你为何不醒来?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的人,我真的心好慌、好无助,我……我不能没有哥哥……”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快裂开。

  她以为自己没那么爱,只是喜欢而已,直到生死相隔,直到无力相依偎,她才知道不是不爱,而是用情太深,刀割的痛楚将两人活生生地剥离,缺了一半的心不再完整,成了半个月亮的残缺。

  原来她真的很傻,傻得看不见自己的心。

  “哥哥,你恨不恨害死你的人,我帮你报仇好不好?就算对方是我惹不起的人我也不怕,再小的鱼也有刺,梗在喉间同样不好受……我决定了!我要成为用毒高手,别人怎么害你,我就怎么还给他们!”她要为他复仇,让所有对不住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然后,她会……去找他。

  佟欣月取出沈子扬送她的麒麟戏珠的圆形玉佩,置入他搁在胸前双手交握的掌心中,轻轻抚摸他已凉透的面庞,眷恋不已地来回抚触,十分珍惜且不舍地流连再三,因为自此往后,他们真的要天人永别了,不复相见。

  “讨厌,说好不哭的,偏偏又忍不住,哥哥,你不许笑我,我只哭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人让我为他落泪。”别了,太子,别了,哥哥,你再耐心等等,等月儿做完该做的事,月儿再去陪你。

  清泪如鱼人的珍珠,滴落清俊面容,顺着面颊滑落,好似长眠于此的太子也深深不舍爱他的女子,泪凝成痴,悄然滚动,落在云深不知处的情深。

  薄抿的唇淡得没有颜色,贴合温热气息,沈子扬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并不孤独,有爱人相陪,他微微扬高的嘴角似在笑,感谢他所爱的人。

  第八章 重生当傻子(2)

  风,很轻。

  雾散。

  咦,是谁在他脸上拨水?怎么感觉湿淋淋地,头发被水淋湿了,十分难受,似乎有什么吸住他双足,不住地往下拉,让他不住坠落……

  快……快给他渡口气,喉头锁得好紧,梗住的气无法由胸腔中发出……不,不该是这样,他还不能死,还有很多未完的事等着他去做,他必须活下去,活下去告诉她……

  呃,她是谁?好模糊的身影,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有光,好刺眼,他是不是该走过去……

  等等,谁在吻着他的唇,既深情、又绝望,带着淡淡的、令人心碎的诀别,温热的气息如此熟悉,温暖了寒冰刺骨的心,让人好不舍……啊!是月儿,她的软甜香气盈满他鼻间,他要去找她,活着去找她,他舍不得她落泪。

  一股顽强的求生欲念冲击沈子扬僵直的四肢,他奋力地冲破眼前的黑幕,朝微光处靠拢,他知道他办得到,也必须办到,为了他所爱的人,他的月儿……

  蓦地,一大口污水从喉咙呕出,一丝丝微弱的光线从眼皮上方透入,他挣扎地眨动沉重的眼睑,‘漫慢地,他看到颜色很蓝的天空,摇动的树叶透下的金光闪烁。

  “啊!快来人呀!快来人!诈尸了、诈尸了,傻子八儿死而复活,快找个道士来贴符,别让他咬上我们,中了尸毒可是没救了,糯米呢?赶紧买上百来斤以防万一,咱们府里全是娇贵的主子,一个也损伤不及……”

  诈尸?!

  是指人死了以后全身僵硬又活过来了吗?

  八儿是谁,他很傻吗?为什么叫他傻子八儿?

  这些嘈杂的人声是谁,听起来像有很多人在奔跑,很急、很慌乱,他们在慌什么?

  沈子扬好笑地想着,找道士贴符能有什么用处,人未死被误会已死了,再“活”过来不算稀奇,不然死人真的尸变,大白日都能在太阳底下走动,道士的符哪治得住,一把火烧了才万无一失。

  回过神后,他感到头很痛,还有点昏沉沉的,连起身站立的力气也没有,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只能平躺在地当自己是一具死尸,等宫中侍卫来将他扶起……不对,这里不是皇宫,黄色琉璃瓦宫殿不见了。

  马皇后、马玉琳、刺入胸口的短刃、下了毒的醉花酿、九皇弟流落民间、他的母后华皇后……一幕幕情景由眼前滑过,快得像一道流光,狠狠刺痛他的心。

  他错了,错在未看清马皇后的心机和城府,以为她是真心相待,实际上却是狼子野心、心性冷酷,为了谋夺太子之位不惜加害于他,完全不顾多年的母子之情。

  呵呵……他又错了,什么母子,根本是假象,她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在她心里只有亲生的十二皇子,其他人全是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什么诈尸!八儿没死,你们围着他做什么,还不快让开!”一道人影逆光的立于身前,沈子扬还没瞧清楚来者是谁,就先被揪起,背上传来重重一拍,拍得他上身往前倾,整个人坐起来,腹中涌出酸液,吐了一地。

  忽然间,他气顺了,喉头无物,视线清明了,双目所见之处清晰无比,连层层堆栈的树叶下躲了一只小虫子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死了吗?身中剧毒又刀刃透心,想来即使以佟太医的神医妙术也束手无策,早该断气了。

  “吓,可是他明明断气了……”一个乔家下人不信的道。

  八儿死了一两个时辰了,主子们闹腾到衙门里去,竟没个能管事的人来看顾这边,他们只好将八儿放到块门板上,暂时抬到偏厅去,谁知这会儿会有一个老乞丐上门说要找他的徒儿,也不知道谁开门放他进来的,总之被闹得无法,他们只好将他带过来,不意看到八儿的手动了动,眉头也皱了起来,状似有些痛苦。

  这不是诈尸是什么?简直要吓坏人了,夫人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现在人活过来了,又该怎么办?下人们面面相观,不知如何是好。

  “断气你的头!”朱角瞪了那下人一眼,“死人现在还会坐在那里瞪着你吗?”

  那下人瑟缩地偷瞄沈子扬一眼,见他果然目光炯炯地看过来,胆子小的他居然眼一翻,晕过去了。

  “我……我死了?”沈子扬看看自己的手,怎么会……小了那么多,这不是他的手,不是他的身子!

  朱角摩掌着下巴,听着一个还算冷静的小厮说了事情经过,见下人惶惶然的模样,他搔搔头也不知哪来的灵光乍现,说谎不打草稿地道∶“你们这些瞎了眼的浑人,分明是老乞丐我教的龟息大法,瞧他学得多好呀!把我老乞丐的精髓全学齐了,哈哈!好徒儿、好徒儿,老乞丐没收错人。”

  老乞丐?龟息大法?

  怪了,这宏亮的笑声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发什么呆呀!傻小子,没死成还想再死一回吗?这一身湿衣服再不换下就要着凉了。”怎么呆呆地,不会傻子变呆瓜吧!傻上加傻。

  “傻小子是指我……”呢,这也不是他的声音,似乎雅嫩了好几岁,还有些沙沙的哑音。

  “不是你还能是我老乞丐吗?这一窝的人就属你最傻,你不傻就没傻子了。”像是在说绕口令,穿着随便的老乞丐逗弄着他随便收的小徒弟,随兴的性子令人发火。

  “我不是傻子,我是……”太子。

  沈子扬正要说出太子的身分,但生死关前走过一回的人,已学会多几个心眼,显然地他现在处境诡异,还是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好好好,你不是傻子,你是聪明八儿,你还坐在门板上做什么?还不快起来去换了这一身湿衣?”可怜的孩子,准是让落湖一事给吓着了,魂儿还没附体呢!

  “八儿?”是他吗?沈子扬低头看着一身不算精致的衣衫,心里闪过无数疑惑。

  “我说你呀!学机灵点,别被乔府那几个女人给玩死了,你姊姊整天担心这、担心那的为你操心,瞧瞧,听说现在还被送到官府去。”送去官府做啥?这些下人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不行,待会儿得过去瞧瞧,那丫头前几日答应过他的清炖羊肉和白灼东风螺他还没尝到呢。

  “什么,我有姊姊?”沈子扬露出讶色,对突然冒出来的亲人感到陌生又无措。

  老乞丐狠狠地朝他脑袋瓜子弹了一下。“你姊姊七儿你敢不记得,你想要我再把你丢进湖里清醒清醒。”

  “不要不要,我怕淹水……”死前的记忆太深刻,此时的沈子扬和八儿残存的影像重迭,骇然地直摇头。

  “会怕就好,就怕你不怕。”朱角一手执壶仰头一灌喝了一口酒,几滴酒液由嘴边滴出。

  老乞丐一移动位置,他的身体就不再背着光,一张略带沧桑的老脸露了出来,眼神幽远地望着前方。

  乍然一见,沈子扬被久远的回忆拉了回去,他从这张脸看见另一张意气风发的俊颜,五官轮廓并无太大的变化,只是增添了岁月的痕迹,多了几条皱纹。

  他一时失神地喊出很久没唤过的称呼,“子岳叔?”

  朱角被烈酒呛了一下,眸子一眯地瞪视死了一回的八儿。“你刚才喊我什么?”

  沈子扬不确定该不该吐实,犹豫了一会,迟疑的道∶“老乞丐师父。”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他自称老乞丐,又称他为好徒儿,所以他们是师徒关系,喊“老乞丐师父”应该没错。

  “老乞丐师父……嗯!嗯!不错不错,这称呼老乞丐听得顺耳,以后就叫我老乞丐师父。”呵呵……他这徒弟有慧根,不像某根木头,怎么教也不开窍。

  说到木头,木头就来了,鬼魅一般地飘到身后。

  “师父,七儿出事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闲磕牙?”他们丐帮消息网络名不虚传,七儿一被送进官府,马上就有小乞儿来跟他享报,他去衙门却因皇帝驾到,亲审此案,他不得其门而入,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到乔府看看八儿情况,了解死因,再作打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遍寻不着的朱角。

  “哎呀!我在救人,你没瞧见你师弟刚才没喘气了吗?是我拍了他一掌才回魂,八儿,别理你小墨子师兄,他这人的脑子是死的,你千万别跟他学。”朱角骂人不忘损人,把两个徒儿的好坏给挑出来,而且明显偏向傻子。

  “小墨子师兄。”沈子扬唤道,他正努力适应眼前诡异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现况,装个傻子。

  墨尽日没看他一眼,冷哼一声,“皇帝都出面了,君无戏言,你再不走,七儿就成了死人,你拍她十掌也救不回来。”

  “哎呀呀!他也来凑什么热闹?你别急,皇帝老儿还没坐热椅子呢!总要等他温热场子咱们再上场,才能显显威风。”去得早不如去得巧,要有耐心才有好果子吃。

  “老乞丐师父和小墨子师兄要进宫见皇上?”沈子扬眸光一亮,有些急迫地问道,他想知道宫里现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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