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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福擒飞白  第10页    作者:蔡小雀

  ——而此时,正在猎场上单手捏碎了一头猛虎颈项的飞白没来由打了个喷嚏!

  第7章(1)

  但是在蔡桂福动作前,司马氏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先是老大夫的药堂突然来了一批凶神恶煞的官差,说是有人举报,药堂涉嫌将药材以次充好,致使患者病情遭到耽误。

  老大夫被拉进了大牢,担惊受怕地拘了两日两夜,后来又突然因证据不足而放了出来。

  蔡桂福和老大夫家人才堪堪松了口气,只以为是乌龙事件一桩,可万万没想到养蜗牛的场坊被人放了把火,虽然抢救及时,仅有看院人的小屋被烧毁,但也足够让蔡桂福吓出一身冷汗兼肉痛半天了。

  幸亏起火的时候人不在屋内,要不然就不是花钱能解决的了。

  她原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流年不利,令人焦头烂额的倒楣事全凑一起,直到司马氏管家皮笑肉不笑地上门来,说是奉自家娇娇的命令,问蔡桂福考不考虑把安栗事业卖与她。

  “原来是你们司马家搞的鬼?!”蔡桂福脸色变了,怒气轰地直冲脑门。

  “无凭无据,阿福姑子还是慎言点好。”司马氏管家挑高一眉,轻蔑中透着一抹连掩饰也懒得掩饰的威吓。

  “我家娇娇若非顾念情分,又岂会同你这不知好歹的庶民商女好言相议?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阿福姑子日后是好是歹,端看你此番如何抉择了。”

  她气得浑身发颤,怒极反笑。“身为权贵欺压百姓,竟然还觉得光荣了?”

  “阿福姑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等无礼了。”司马氏管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显然平常是做惯了这种倚仗主家权势便作威作福的活儿。

  “我倒是想问一句,”她冷笑一声。“你们既然知道我这门营生还有飞大人的份,就没想过要是他知道了你们在背地里搞这些下三滥的贱招——”

  司马氏管家心底暗暗一惊,后背不觉冷汗涔涔,可又想起主家的势力与郎君同飞大人的渊源,况且娇娇若是和飞白统领能成事,老爷也是乐见其成的……两下思索,倒把脑中大作的警钟和理智全抛却了。

  “嗤!”司马氏管家也笑了,故意含糊暧昧地道:“飞大人和我家娇娇是什么样的交情,难道还会为了你这一个外人伤了和气吗?”

  蔡桂福脑中空白了一瞬,心口像是猛然被巨锤击中一般,刹那间无法呼吸。她不知道在胸口碎裂开来的是什么,只觉得真他妈的痛死了!

  好,好,好得很!

  不管他们俩是不是真有奸……交情,也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郎情妹意论及婚嫁,总归是无风不起浪,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人家娇娇都敢嚣张跋扈地顶着“飞白哥哥”的名义欺上门来了,难道她蔡桂福被卖了还帮人赚钱仍不够,连尊严都得被压在地上踩踏吗?

  “识趣的话,你就乖乖把这门生意卖了——”司马氏管家满意地看着她苍白伤痛的小脸,正要趁胜追击。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稳住心神,讽刺至极地道:“卖,怎么不卖?可就算要卖,我也会卖给正主儿,你家娇娇再心急也没用,毕竟还不是名正言顺的飞夫人呢!”

  “你?!好个刁妇!”司马氏管家脸登时黑如锅底。

  “不送了!”蔡桂福二话不说关上大门,决定以后随时准备一桶大粪,只要司马家的人来敲门就一律“大放送”。

  饶是出了一口恶气,但蔡桂福这晚还是失眠了——

  干脆起来打小人!

  “打你个小人头!打你个小人嘴!打你个小人手!打你个小人脚!”她剪了两个小绢人,气势汹汹地拿着鞋底狂抽,打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眼眶却渐渐泛红……

  隔日,蔡桂福整理出了一大迭“财务报表”,还提前去钱庄领了一万两的银票——谁能想到凭借着安栗事业,她在北齐也已经是一位颇为成功的女企业家了,如今穷字离她已经很遥远,但是麻烦却也随之滚滚而来。

  首先,和皇家拆不拆伙这件事,就让她苦苦烦恼思索了一整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走——

  一是和飞大人划分界线,公事归公事,私下往来就免了。

  二是将手头上所有股份全卖给他和皇家,她腰缠万贯远离京城,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另起炉灶。

  这次司马氏贵女虽然出的招不大不小,却真的恶心到她了。

  况且司马氏势力之大,连个家里的女儿都能随意差遣操纵官差,这事也多少给她敲了警钟。

  这北齐,还是皇权大过天,贵族满地跑,虽然拜当朝的皇后娘娘所赐,经商不再是人们眼中的贱业,可有钱无权,人家要真的拿威权喊打喊杀来了,她还能不乖乖任抢任劫吗?

  不说古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政府要课你的税,你还能不含泪忍痛奉上?

  “唉,何处是净土啊!”她站在那两扇古朴却显得威严的大门前,忍不住感伤地长叹一声。

  门后正要亲自打开的高大男人一怔,强忍住了嘴角一丝逸出的笑意。

  ……又在胡言了。

  大门无声地开了,蔡桂福吓了一跳,抬头望着一张居高临下凝视着自己的肃然英挺脸庞,心重重一跳,有种似悲似喜的复杂酸涩滋味涌上心头。

  “咳。”她努力收拾心绪,垂下目光。“大人好。”

  “你今日早了。”飞白眸底掠过一抹温柔,声音依旧低沉稳健。

  她已不嘻皮笑脸了。“应该的。”

  见蔡桂福一本正经严肃地越过他身边,走向那处两人惯常对坐的小亭,飞白嘴角笑纹微微一收,略微蹙起浓眉。

  ——不对劲。

  蔡桂福“恭敬”地袖手等着他,却不似往日大咧咧地一屁股就坐下……飞白眸底疑色更深,身形顿了顿,才徐徐率先膝坐。

  “你在生气?”他敏锐地挑眉问道。

  “大人说笑了。”她一颗心沉甸甸的,只勉强牵动嘴角,恭谨地道:“大人过目,这是上个月份生意的帐本,还有这一季的分红金,请您清点。”

  他注视着她将帐簿锦帛和一迭子薄金铸就的“银票”放在自己面前,心下咯噔,脸色沉了沉。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强捺下充斥胸膛的闷塞气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冷声问。

  “飞大人,”她盯着这深沉内敛阳刚神秘的男人,这些天来汹涌翻腾的怒火和被欺上头来的羞辱忿忿感,不知怎地消散无踪了,只剩下些怅然和淡淡的酸涩在心头弥漫开来,她语气平静地道:“其实大人您一直以来的看顾和照料,阿福都是知道的,就连我以前那样对您没大没小,您也从没当真放在心上同我恼火过。对此,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

  他脸色微微变了,疮哑地问,“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她原先不是要说这些的,只不过竟越说越感伤,连忙眨去眼底湿热的雾气,一脸认真地道:“我想说的是,往后我们还是公事公办,飞大人不用再对我特别照顾了。”

  “出了什么事?”他的眼神闪过一抹锐利。“谁对你说了什么?还是有人找你麻烦了?”

  飞白敏锐犀利得令她眼眶一红,委屈直冲胸臆,脑子也曾闪过一瞬告状的念头,可是甫闪念过后,又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没用!

  没本事的小孬孬、装模作样的娇娇女才搞告状这一套,她堂堂国立大学毕业的有为青年,就算要报仇要阴人,也不能用这么弱智下流的手段。

  况且……这状一告,换来的会不会是自取其辱还不知道呢!

  毕竟,人家两个是有奸……交情的。

  蔡桂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端正姿势,用大学时面对教授报告论文的专业诚恳态度道:“飞大人,合作生意最怕内哄内斗,也最怕生出私心,牵扯得不清不楚,我只是不想把事情复杂化,引来他人不必要的侧目与怀疑。”

  他眼神越发深沉阴鸷,强忍着郁怒,听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皇家……”她低着头,没有注意到他幽微如子夜的眸光。“如果皇家日后有将安栗收拢为国所有的意思,到时候我手头上的股份当然可以全数卖出,但是在此之前,希望关于安栗的经营还是由我来作主,除却皇上和您之外,其余‘不相干’的人都不得插手介入,也希望……安栗事业能不受外力打扰。”

  皇家和飞大人固然做了大靠山,也给予她很多方便,但安栗事业也是她和老大夫他们一砖一瓦打拚出来的,大家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又怎么能沦为贵族名门世家眼中待宰的肥美羔羊?

  虽然那个司马家贵女脑子不大清楚,但是她也不敢再小看其身后庞大的司马氏一族。

  不管飞大人跟那个司马氏贵女之间……是不是已经浓情密意到可以互聊心事交换秘密,甚至他是不是哪天就要为博美人欢心,把安栗拱手送上,但是只要她在安栗一天,就不允许任何“外戚”对她指手画脚。

  蔡桂福不断提醒自己,她不爽的是司马氏贵女顶着高傲的姿态上门来示威挑衅警告,而不是……司马氏贵女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难过,我只是火大……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只是……

  她嘴唇有些颤抖,随即一凛,死死地压抑克制了下来,抬头对他露出专业礼貌的笑容。“对了,大人,您之前送来的人手都好生能干,尤其当中那位苏姑姑,如今总店都由她全权打理,我想往后这些帐目和分红也都由她送过来和您会报,我就能分出精力南下继续去拓点——”

  第7章(2)

  “蔡桂福!”

  她心一惊跳,登时住口了,怔怔地望着眼神冰冷、神情莫测的他。

  飞白一双鹰眸紧迫盯人。“你这是想和我划清界线吗?”

  她想点头,却被他无形而巨大的气势威压得有点不敢喘气,本来想点的头也僵硬不敢动。

  蔡桂福这才知道,他身上那股足可碾碎一切的可怕煞气平时对着她时只是收敛起来,可稍稍溢出一二就够令她胆颤欲裂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咬牙挺住了,怎么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只想公私分明。”她低声道。

  飞白见状,心不禁一软,周身凛冽气息一敛,幽深眸光低垂,在久久教人屏息的沉默后,深沉开口。

  “我不逼你。”

  她楞住了,心头竟说不出是释然是酸甜还是失落。

  他这是……答应了吧?

  蔡桂福抬头对他笑了笑,全然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怅然,还自以为语气轻快地道:“那就多谢飞大人成全了。我、我得去作坊看看,我先走了。”

  他高大的身形动也不动,默默目送娇小瘦削的小女人步履沉重地离去。

  飞白多年精于潜伏、狙杀、逼供,又如何看不出她那不甚细微的身体语言?

  ——她明明也是舍不得的。

  那么,究竟是谁让他的狐狸精生了同他划清界线、一意疏远的心思?

  飞白眸底冰冷杀气一闪而逝。

  主掌北齐神秘庞大的暗影组织,又是皇帝身边第一心腹,这天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而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短短半日,他的案头就收到了心惊肉跳的属下们急忙忙呈上调查的结果。

  司马氏。

  他面无表情,修长指尖在雪帛的墨字上轻轻点了点。“河内司马氏既出了不肖子孙,也是该好好清理一二了。”

  “统领说的是。”排名第四的暗影无尉暗自抖了抖,深深替司马氏点了根蜡烛。

  竟敢惹了他们家统领心尖尖儿上的阿福姑子,这时时刻刻是找死的节奏啊!

  “京城这一支,往日压着的案子都揭了吧。”飞白淡然续道。

  “诺!”无尉倒抽了一口凉气,却二话不说恭敬领命。

  啧啧啧,这门阀世族虽然枝繁叶茂贵气逼人,可最不缺的就是倚仗家势胡作非为,被宠坏了的纨裤子弟了。

  若是上位者不追究,自然可以稍稍弹压一番也就过了,可一旦当真要严办,哪个也跑不掉,连带其背后的家族都得元气大伤,被糊得一脸血啊!

  “司马七郎既然‘善口才’,明日起便调往北地余姝任通史。”飞白嘴角微微牵动。“还有,往后但凡我不在她身边时,有任何人等胆敢再上门冲撞了她——我只问你们!”

  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简直让方圆百里内的暗影们全都要吓尿……咳,吓坏了好吗?

  “属下等必定誓死护卫阿福姑子!”无尉手握成拳擂上左胸砰砰作响,激昂吼应道。

  飞白冷冷一笑。“此外,司马氏娇娇已届婚龄,有春情之思,吴州郡令家的三郎君平素最为怜香惜玉,当为佳配……”

  无尉眨了眨眼,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笑容浮现眼底。“统领英明,此二人果然相衬得很,属下等必定全力促成此事。”

  下个春药或打昏个人丢上谁谁谁的榻上这事儿,对艺高人胆大(?)、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影们来说,简直是小菜儿一碟好吗?

  虽然司马七郎平时和他们也有三分喝酒的面子情,但谁叫那家伙大嘴巴,又管不好自己的妹妹呢?

  欺负了飞白统领心尖上的阿福姑子,就是和他们暗影部、宗师部结下不共戴天之仇,现在还只是把人塞到吴州郡令家那个色鬼投胎的三郎君榻上好一番被翻红浪,让她以后专心忙着跟后院那三五十个姬妾缠斗,这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蔡桂福全然不知道自己离开飞白的宅邸后,蝴蝶效应卷起的一阵“铺天盖地腥风血雨”……

  她一个人在大街上到处乱晃了大半天,脑子乱糟糟的,好像什么都想,也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胸口很闷,一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唉,”她揉了揉胸口,自言自语。“像这种时候真想来一桶肯德基,辣味的,要胸不要腿,大杯可乐冰块正常……”

  ——但是瑞凡,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蔡桂福突然眼圈一热,莫名鼻酸了起来。

  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现代的家,还是……

  她恶狠狠地抹去了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花,重重吐出一口气。“白痴啊!”

  不过就是斩断了一段……美丽的暧昧罢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女人这辈子谁没暗恋过几个人渣呢?

  “虽然……他明明就不是……”她喃喃自语,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哭了。“也不应该是人渣啊!”

  蔡桂福胸口酸楚撕扯得难受,最后决定用古往今来最老梗的一招——借酒浇愁,来浇熄麻木遗忘那嗡嗡然发胀的脑门和隐隐痛得厉害的心口。

  等飞白找到她的时候,这小妮子已经在一处沽酒坊独自干完了一坛子梨花白了。

  飞白高大身躯挺拔端坐着,沉默地注视着这个醉趴在自己小腹下方,大腿上方,至危险又最脆弱之处的短发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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