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介权强抑下胸口的翻腾和见到她面色若纸时的疼痛。
叶介权,你是一个成熟理智的男人,你不能再放下盔甲脆弱得任由这个女孩左右你的情感、掌握你的悲喜……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问才稍稍不让伤口那么明显,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又建筑起内心的堡垒,你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时,蜜蜜吸了一口凉气,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打算修改自己的说法。
顾莲衣暗暗地松了口气,随即露出绝美的笑靥,「嗨,你好,我是介权的……密友,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这么小,是介权多久以前的朋友?」
她一直强调蜜蜜的「小」,让他们两人都有些刺耳。
「莲衣,你先上楼吧,我很快就好了。」他的眼神略带嘲讽地盯著蜜蜜,「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蜜蜜再度感觉到呼吸不到空气,她的胃紧缩成了一团,「那是……你现任的女朋友吗?」
如果他点头说是,她一定会当场碎裂成千千万万片……
「有一天会是。」他淡淡地道。
她紧捂住差点失控痛哭的嘴巴,拚命安慰自己--至少现在还不是,她还有希望!
「介权,我知道我以前太任性了,而且爱胡思乱想找麻烦,可是我真的--」
「半小时到了。」他突兀地打断她,微微一笑,可惜这个笑容并没有到达他眼里。「我还有事,请回吧。」
见他转身就走,蜜蜜慌乱得顾不得一切冲上前抱住他的腰,泪如泉涌的说:「介权,你不要走……拜托……拜托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要把事实告诉你,其实我还是爱著--」
「够了。」他无情又坚定地扳开她的手,低头冷冷地看著她,「感情不是游戏,数一二三就可以再重来。」
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却还是看得见他冰冷的眼神,「介权……」
他一副恍然的模样,「我忘了,我应该给你一笔分手费的,你要的就是这个吧,我唯一欠你的也就只是这个……你等等,我立刻开支票。」
方才他所有的态度和话语都远远比不上这句话来得伤人,蜜蜜摇摇欲坠地后退了一步,满眼受伤地看著他。
她看起来像是快死掉了。介权胸口剧烈一抽,唯恐自己会忘情地上前抱住她,只好紧紧地握住拳头,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了……」她颤抖著,缓缓地对他鞠躬道歉,在直起身的时候差点晕眩跌倒,她死命地抓住一旁的花几边缘,支撑住自己。「对你造成了困扰,我、我很抱歉……我该走了……对不起……」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口,就像是带著残破的翅膀跌飞出去的一只蝴蝶。
介权重重一拳落在桃木桌面上,发出砰的巨响,但手上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底的。
可恶,他并不想让局面演变成这样的!
第九章
蜜蜜狂奔在仰德大道上,直到精疲力竭了才坐倒在一株大树下,蜷曲成一团哀哀痛哭。
她的头痛、胃痛、心痛……浑身上下都痛,恨不得能有辆大卡车狠狠地对著她撞来,那么她就可以遗忘这一切了。
不,她一点也不勇敢,而且又没用,她必须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兼失败者。
「婇儿,我不行,我办不到……」她悲痛地呜咽著,「你说我是受不了压力的草莓也好,说我是缩头乌龟也好,我就是没办法再看到他鄙视厌恶我的眼神……」
更何况,他身边已经有个那么完美的女友了,他怎么还会回头要她呢?
看看她身上,廉价的一九九夜市衣服,搭配出低俗的品味来,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台妹,她拿什么跟那位香奈儿小姐比?
他会移情别恋也是很正常的,她一点都不奇怪。
蜜蜜摧肝沥胆般地哭泣著,小脸紧紧埋在双臂间,脆弱得像是个迷路回不了家的孩子。
汽车的引擎声驶近,然后缓缓停在她身旁的道路上,引擎低沉鸣吼著,像是某种等待。
车门打开,有人下来,蜜蜜却不管不顾,伤心彻底掩没了她所有的感觉,外界的一切早已被隔绝在外。
「蜜蜜。」一个沙哑沉郁的声音在她身畔响起。
她浑身一震,介权的声音吗?是介权在叫她?
不不,不会的,介权忙著跟香奈儿小姐联络感情,更何况,他们已经分手了。
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上车吧。」介权低低叹息,「先上车再说。」
他还是忍不住追了出来,并且一路上拚命告诉自己:因为仰德大道上很难叫车,他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才开车出来找她。
蜜蜜愕然地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介……介权?」
他浓密的黑发像是被手指爬梳过了一次又一次,显得有一丝紊乱,却增添了慵懒颓废的气息。
真令人嫉妒,她相信自己此刻定是哭得跟个鼻涕纵横的小鬼没两样。
但是她破碎的心渐渐燃起了一线希望……
他追了出来,他还是在乎她的!
蜜蜜急忙抹眼泪、擦鼻涕,怯怯地起身走到他面前。
「上车。」他只是打开车门。
她低著头坐进车后座。
如果,她能坐在驾驶座旁,就像以前一样,那该多好?
她的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掐住,恐惧一涌而上--她害怕他们之间再无任何挽回的机会,害怕那一切像被风吹散的云一般,不知飘散到何处去了。
介权稳稳地掌控著方向盘,车子平稳地往山下驶去,车里笼罩著沉默,他没有说话,她也不敢开口。
曾几何时,她变得这么畏惧他了?
爱情会深深宠坏一个女人,让她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失去了爱情,就如同被剪断翅膀的飞鸟,没有那片包容的天空,剩下的只有飘零孤独。
「我以为我们协议分手了。」终於,介权语气很淡地开口。
蜜蜜一惊跳,小脸微微苍白,低声道:「是,而且是我主动提出的。」
「那么现在你又想做什么?」他脸上浮现一丝疲倦,「这是个游戏吗?我说过,我不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游戏,我要的是真心。」
她心一痛,明白自己在他心底已有了不容原谅的前科。
「我……我忘不了你。」
介权握著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所以?」
「我想要重新追求你。」她脱口而出,「一切重新再来。」
他一怔,随即讽刺地笑了,「就因为你发现旧情难忘?」
「我是认真的,你不要取笑我,天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那么你的现任男朋友呢?他待你不好?」
「从来就没有什么现任男朋友!」她忍不住大叫,「没有没有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想要接受别人,从来没有。」
介权微微震动,但始终未能从她「报恩说」的深刻伤痛里解脱出来,他不相信她现在说的任何一个字。
「你听到了吗?」她心里止不住地发慌,他为什么毫无反应?
「你的言词前后矛盾反覆,我不像你这么年轻,无法习惯这种变来变去的恋爱方式。」他冷冷地道,车子驶近公车站脾,然后缓缓停住。「你可以下车了,这里有公车可以搭。」
「你……」她双唇颤抖,难掩绝望眼神,「你还是不相信我?」
「再见。」他狠下心,闭上双眼不看她。
蜜蜜抖著手打开车门,但是她在跨下车前突然回过头大声叫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会让你了解我是认真的,我爱你,这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
不待他反应过来,她翩然奔下车,隔著挡风玻璃对他灿烂一笑。
那一笑,宛若春风吹暖百花绽放,介权霎时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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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嘴硬,心里还是关心她的,否则怎么会特意开车追出来送她下山?
蜜蜜知道自己之前坚持分手伤他太重,所以现在无论要花多久时间、多大的力气,她都要再把这份爱追回来。
拜叶伯通风报信之赐,她有了他这半个月在台北的行程表。
她也打听到了香奈儿小姐叫顾莲衣,刚从欧洲回来,是介权叔叔的乾女儿,学的是服装设计,打算回国开设工作室,现在因亲就近地住在别墅里。
如果是以前,她铁定伤心忧郁懊丧个十天半个月,但是现在她不这样了,不那么傻也不那么蠢了。
哭、掉泪、要郁卒能够济什么事?可以改变得了现况吗?
鼓起勇气迎战才是胜利的不二法门。
今天一早,蜜蜜跑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蔬菜鱼虾回家,边看食谱边在窄小的厨房里挥汗如雨的洗洗切切。
秀姊搞不懂她到底在干嘛,但是善善良好心地接受她的奇行怪举。
包扎著花束要给客人,蜜蜜边竖直耳朵注意著小厨房里的动静;她正在炖一锅可乐小牛肉,食谱上说要文火炖煮一个半小时。
秀姊喝著咖啡,边修剪著含苞玫瑰花的枝叶,不时再「观赏」一下蜜蜜忙得团团转,小脸上却带著梦幻笑容的神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你谈恋爱了!」她指著蜜蜜大叫。
客人一愣,蜜蜜却是小脸羞红滚烫得可以煎蛋了。
「秀姊!」
秀姊这才注意到客人还没走,连忙道歉,「对不住,我忘了。」
匆匆找完零钱打发走客人,蜜蜜随即冲进厨房里掀开锅盖,检查牛肉的炖煮状况,然后才安心地盖回盖子,慢吞吞地走出来。
「秀姊,你在说什么呀?」她害羞地道。
「还说不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真的是想嫁了。」秀姊笑咪咪的说,「有对象了是不是?你还真ㄍㄧㄥ呀,忍到现在还不从实招来?」
「八字还没一撇啦。」蜜蜜嫣然一笑,抽过纸巾擦了擦手。「秀姊,我想要每天中午跟你请假一个小时,好不好?」
「没问题。」秀姊一贯先答应后发问,「要干嘛?」
「送便当。」她傻笑回道。
这是她从某本小说里看来的招数,听说有效极了,而且现在时代改变了,反璞归真回归家庭风盛行,会作菜的女孩子吃香不少哩!
她想介权吃多了外食,一定会很想念这种家常菜,也许她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应该吃得出诚意和爱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