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的背脊一挺,眼中露出坚毅,“请太医,用最快的速度到将军府,找十个人开路,将将军送入主屋,谁挡路就一脚踹开,有事……你们将军大人替你们扛。”
就让她狐假虎威一番,昔日任性的苏大小姐回来了。
“是!”
马车外传来吼声,可以明显感觉到车速变快了,坐在马车内的苏明月看不到车外的情形,她眼中只有唇色渐白、眼神快要涣散的卫海天,他的血染红了她的手。
忽地,她吻上他的唇,在他耳边低喃,“不许死……”
“……好。”他虚弱的张开眼,眼中有着最温柔的深情。
砰砰砰!
大白日,将军府居然大门紧闭,想必他们也晓得整条街外的刺杀,为了自保,门户深锁。
可笑,被刺杀的是将军大人,他自己的将军府竟将他拒于门外,就怕他的到来会危及府内的人。
“撞门。”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厚厚的漆红大门很快就发出气势惊人的剧烈撞击声,十几个撞击声后,门被撞开了。
“你们想干什么,天子脚下岂容你们胡作非为,这里是镇北将军府,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将军回府——”一名护卫高喊。
“哪来的将军,我们将军在边关……”
仗势欺人的下人嘴上还嘟囔着,突地没有声音,他被穿着黑甲的士兵冲开,又被某人狠踹一脚,直接踢飞。
“这是做什么,谁允许你们闯入我的屋子……”我的?
看着有些面熟的脸孔,苏明月狠狠往他面上抽一巴掌。
“滚开,卫海风,这是将军府,你哥卫海天才是主人,你这附骨蛆虫凭什么占了他的主屋?你不过是他养的狗!”她太气了,气得口不择言,气得想把屋里的人都丢出去。
而她也这么做了。
“你、你是谁,竟敢赶我!”好大的胆子,他非让她好看不可。
“苏、明、月。”
“苏明月是谁,我不认……”嗅,好像有点耳熟,在哪儿听过……
“你是月牙儿?”
一个略显沙哑的老声激动的响起。
救人如救火,苏明月斜睨了一眼,认出被挡在门外,头发半白的老人是卫海天的父亲,她一颔首便叫人打盆温水来。
“什么,那个被大哥退婚的下堂妇……”卫海风不死心的嚷嚷着。
不等苏明月开口,床上还清醒着的卫海天使出他熊吼的咆哮,“滚——”
“你、你,把这只聒噪的乌鸦扔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他进来。”真吵。
“是,夫人。”
被点到的小兵十分兴奋,他们早就为将军大人抱不平,如今有这个机会了,还不摩拳擦掌当一回坏人。
习惯被吹捧的卫海风从平民一夕翻身,竟被富贵迷花了眼,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母亲的偏心将皇上赏赐的将军府当成他自己的,堂而皇之的占了整座将军府大宅的主屋,呼奴唤婢地当成大爷,根本忘了还有个正主。
当他面朝下趴在地上,嘴里吃了一口雪,还骂骂咧咧地要杀人,把擅闯将军府的贱人千刀万剐。
“太医呢?为什么太医还没来?”
用温水清洗了伤口后,苏明月更难过了,原来他不只一处受伤,光是上身就有七、八处伤口,只是全身是血看不太出来。
“月牙儿,别、别着急,我没、没事,等我睡……睡一觉起来就、就好了,我带你去……雪岭看……看梅花,你人……人比花娇……”
失血过多的卫海天缓缓闭上眼睛,他太累了。
“卫海天,你不许睡,快睁开眼,我不看什么梅花,我只要你好起来,你要好好的看我……”
走进院子里的老太医耳朵有点背,他听见屋内传来女子的悲愤声,错把“我只要你好起来”听成“我只要你活起来”,他面色一变,直嚷着——
“死了、死了,将军大人死了……”
于是镇北将军死了的流言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飞出镇北将军府,不到半日光景,将军府门口挤满前来吊唁的大小官员,以及京城内的世家高门,纷纷交头接耳的互相传话——
“怎么还没挂起白幡?”
第十一章 将军的桃花们(2)
“滚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拦我,谁敢不让我过去,我让父皇砍你们脑袋,诛九族!”
诛九族?这位公主真是脑子坏了,要什么重罪才会诛人九族?
是谋反、是贪渎、是科举舞弊,单是拦阻她是治不了大罪,顶多是不敬,打几个板子而已。
对从火里来、水里去,边关退下来的铁血战士而言,板子算什么,哪几个没挨过军棍,那才叫痛到深处无怨尤。
不过她实在太吵了,吵得边剌绣边打盹的苏明月为之清醒,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皮看了一眼床土呼息顺畅的男人,将被子一拉盖得严实,这才起身往外走。
“发生什么事了,吵吵闹闹让将军怎么养病?”不会又是卫家那几人吧,他们烦不烦,真把人逼死了才甘心?
“夫人,外头是如意公主。”
镇北将军府的下人靠不住,因此挽月别院的秋沫、回香被接来,一是服侍夫人,一是代管将军院子里的大小事,一干丫头、婆子、洒扫小厮都归她们管,这才井然有序,没乱起来。
“如意公主?”公主来凑什么热闹。
“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岑妃之女。”刁蛮任性、无理取闹,想要什么就要什么的主儿。
苏明月头疼的揉揉脑门。“还有什么我该知道的一并告诉我,不要让我朦眼挨打。”
秋沫、回香互视了一眼,才由秋沫小声的说:“之前有传闻如意公主看上将军大人了,就等将军大人回京由皇上下旨赐婚,不过将军大人没这意愿……”
她多事地补上最后一句,引来苏明月的目光。
“原来如此,将军的女人缘不错……”先是个表妹赵槿儿,而后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娇儿,艳福不浅。
赵槿儿是卫海天之母张翠花的妹妹之女,因母亲亡故父亲再娶,继母入门没多久便生下一子,她自觉在家里没地位,便来投靠姨父、姨母,想让他们替她撑腰。
谁知她撞大运,刚去卫家没多久卫海天就获到皇上赏赐,金银珠宝不说还有座将军府,乐得她不想走了。
张翠花也认为她的到来给家里带来好运,是个福星,她看赵槿儿越看越喜欢,便提出要她当儿媳妇的意思。
赵槿儿又羞又喜的点头,自此以将军的未婚妻自居,使唤婢仆越发得心应手,真当自己是将军夫人。
“夫人,将军心里只有您一人,您可不能多想,那些……呃,桃花,将军连一眼也不看。”怕她多心,忠心无二的回香赶忙解释。赵槿儿、如意公主、夫人,她偏向夫人,因为那是将军喜欢的人,也是三人之间性情、容貌最好的一个,更不打骂下人。
“桃花……形容得真贴切。”苏明月掩口发笑。
秋沫忧心的提醒。“夫人,您还是去看一下,以如意公主的心性,若不放她进来,她可能会直接带禁卫军闯进来。”
“是吗?”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听着院子外头猖狂的叫骂,苏明月隐约还听见张翠花、赵槿儿的声音,她心中一叹,带着两名丫头走出去。
“吵什么吵,府里不挂白幡觉得少收不少奠仪是不是,要是将军府没了将军,你们也用不着闹腾了,回山上打猎去,反正将军府会被收回去,你们连住的地方也没有。”
“什么?会被收回去?”
“胡说,开什么玩笑,皇上都给了人,哪能再收回去……”太不讲理了。
面色一惊的赵槿儿捂着唇,很怕眼前的荣华富贵一下子消失,过惯好日子的她不想再回到受人欺凌的生活。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张翠花压根不信,皇上那么有钱,富甲天下,他怎么会吝啬一座五进大宅?等大儿子过世后她就将宅子过在小儿子名下,让他也当将军。
“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如意公主,王法是她家制定的,她比谁都清楚。”苏明月使了一招祸水东引,让她们狗咬狗,一嘴毛。
两双狐疑的眼睛看过来,本就脾气不好的如意公主不耐烦地回答,“不就是将军府,本公主还看不在眼里,日后我们成亲了,自有父皇建的公主府,谁要这老鼠窝似的小地方,连个能游船的湖也没有,看了真憋屈!”
“呵呵……”苏明月呵呵轻笑。
“你笑什么,难道本公主说错了,陈郡王府本来就小,也就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庶民才瞧得上眼,本公主嫌它晦气!”要不是听说她的“驸马”受了重伤,她才不会纡尊降贵踏入污浊之地。
将军府的前身是陈郡王府,陈郡王参与前朝的谋反,嫡系子孙悉数被先帝赐死,旁系族亲流放边疆,偌大的郡王府因此闲置,直到新帝即位才又赐给有功官员。
不过这座府邸前后共换三位主人,下场都不是很好,不是突然暴毙便是被降旨罢官,以及全家出游惨遭杀害。
因为出事的都是文官,因此皇上改将这座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宅子赐给武将,他认为武将煞气重,镇得住邪祟。
果不宜然,卫海天一入住后整个气象一新,处处生意盎然,若非他接了家人同住,连宅子上空都呈现五彩祥光,由于他后来极少回府,正气慢慢消退,彷佛又变得死气沉沉。
“臣妇是在笑公主想多了,镇北将军府已有将军夫人,皇上英明,怎会为您择一门家有贤妻的人夫为婿呢?这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取笑公主容貌有瑕嫁不出去。”
她的男人可不是人人能亲觎,即便贵如公主也不退让。
“什么叫家有贤妻的人夫,他几时娶妻子了,为什么本公主毫不知情,谁是该死的将军夫人?”气极的如意公主放声大喊,不能接受她难得看上眼的男人居然有人敢抢夺。
“我。”
“你?”她目眦尽裂。
“对,臣妇就是将军夫人,镇北将军卫海天的妻子,臣妇姓苏,闺名明月。”她果敢的挺起胸脯,与如意公主直视。
“你什么时候……”
“公主,您别听她瞎说,我家大郎根本没成亲,哪来的将军夫人?她这是骗吃骗喝到我们将军府,您快命人把她捉走,最好把她关一辈子,免得再出来骗人!”这丫头算什么东西,居然到她家指手划脚,还把二郎从屋子里丢出来,她的心肝呀!竟受了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