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渊儿的“活着”却要用洁英的一世幸福交换,这让当娘的怎不心疼?
“渊儿知道这事的话,会是怎样的难过?”
她吸吸鼻子,强装出笑容,“所以咱们不教他知道,让他快快乐乐的养伤,母妃,您快允了我吧,媳妇还要赶回庄子。”
白爷说他晚上就会醒来,洁英希望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
“能瞒多久?渊儿不是真傻啊。”
“等他伤好了,又可以做想做的事,可以实现理想,男人嘛,前途事业重过女人,何况时间是最好的伤药,刚开始也许会难过伤心,但久了也就淡了。
“我见过梁姑娘,那是个美貌有才情的,她喜欢祺渊,只要肯花心思,再冷的心焐着焐着也会慢慢热起来。只要有了孩子,有了共同的目标,就可以顺顺当当的生活下去。”
洁英在说服婆婆,更是在说服自己。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离婚率没有那么高,相守容易,不是每对夫妻都需要爱情这种润滑剂的。
“你只想着渊儿,自己怎么办?”礼王妃问。
她怎么办?是啊,她没考虑过这个。
如果不曾爱上他,抽身半点不难,她是现代人,没有那么强的贞操观念。
可是她爱上了、喜欢上了,想要和他纠缠一辈子的欲望,在心头扎了根,所以……她要怎么办?
摇头,她笑得好凄凉。
她说:“母妃,我顾不得了,我只能想着怎样才能让他不死,怎样才能让他好好的活着。现在他好不容易活下来,我只能想着真好,他还活着;真好,他不会死了,他不会离开父王和母妃,不会离开爱他的人,其它的……”
洁英猛摇头,顾不得这么多,是真的。
一心想着渊儿,半点没为自己考虑?真是傻瓜!
礼王妃又气又痛,可以这么傻的吗?人人都说渊儿是傻子,可真正傻的人是她,是她的傻媳妇!
怎么办?她就是喜欢自己的傻媳妇,不想用她去交换精明的媳妇。
“笨蛋、傻瓜、蠢货……”她骂着,她举起手,一下一下的打着媳妇。
心,疼痛、不舍,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痛洁英,只晓得自己的心像被锤子不停敲打似的,痛得好凶。
“你让母妃气死了,离了渊儿,你能活吗?渊儿能活吗?他能像现在这样快乐吗?不会,他再固执不过,没有你,他就再也不会快乐了。你的选择是让两个人都坠入痛苦深渊啊!”
“再痛苦终究是活着,他可以实现抱负理想,可以孝顺父王和母妃,他的人生那么长,可以做许多事,他有机会幸福的。母妃,求您了,快去提亲吧,祺渊需要另外半颗药。”
“可我不愿意去提亲,不愿意让梁羽珊当媳妇,我都这么不愿意了,渊儿怎么能够愿意?”
是啊,整件事情里,乐意的人大概只有梁羽珊,她一个人的梦想毁了许多人的梦想,可……有别的选择吗?
“母妃,梁姑娘于祺渊有救命之恩。”
“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就是这个婚不能结。”
“祺渊需要剩下的半颗药。”
这是最强大的理由,任谁都无法反驳的理由,唯有成亲,才能换得祺渊未来的几十年。
“所以只能促成一对怨偶?”礼王妃自问。
“不会的,只要夫妻双方尽力,婚姻就会和谐。”
礼王苦笑,说什么呆话,渊儿会尽力?是!他会尽力让梁羽珊生不如死。
“不管怎样,你别离开,留下来,不当媳妇就当女儿,我会禀明皇上,收你为义女。”
礼王道。
他想允洁英一个前程,礼王府的姑娘,谁不能嫁?
礼王妃满脸苦涩,男人的心思多糙啊,那不是折腾人吗?夫妻成了兄妹,日日相见却不能相爱,这是在两人心头插刀啊。
不过,她明白这是丈夫的一片疼爱之心。
下定决心,她勾起洁英的下巴,低声道:“不怕,一切有母妃呢,你先回去照顾渊儿,过几天,母妃去庄子看你们。”
像作了一场梦似地,梦里什么都不清晰,唯有洁英的脸是清楚的。
看她笑,他便笑着;看她哭,他的心便扯得紧,像是谁把绳子拴上,两端施力,痛得他龇牙咧嘴。
痛的感觉也清晰,只不过洁英的声音掠过耳边,那股子疼就会淡一点、再淡一点,直到他的脑子里满满的、满满的被“洁英”充斥。
他想,七师兄肯定用洁英入了药。
沉重的眼皮松动,他试两次终于张开眼,却发现洁英趴在自己身侧,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一手拨开他的乱发。
“你在做什么?”燕祺渊问。
他醒了,洁英笑得像个孩子,说:“我在看你。”
“看我,为什么笑成这样?”
“因为我在想啊,我的丈夫真是妖孽,竟然可以好看成这副模样,比女人更胜一筹呢,如果一辈子都不老就好了。”
“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所以啊,我用心、用脑子,把你的模样描绘千百遍,把你深深的、深深的烙印在心底,永永远远的记住,就算不见面,也能清楚的想起来。”
“怎么会不见面?天天都要见的。”
“谁说,你离开八日,我差点儿记不得你的模样。”她的眉头纠在一起,连同他的心也给揪了。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用食指顺起她的眉头。
“这是哄人呢,上次受箭伤时,也说不会了;离开时,也说不会受伤,讲好五日,结果却拖了整整八日……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都老了。你这个食言而肥的家伙。”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害我说那么多狠话,把天蓝她们都给吓坏了。”
“说什么狠话?讲来听听。”
大伤初愈,他其实很累的,但看着她的笑颜、听着她的声音,他舍不得再度闭上眼睛。
“我说,你再不回来,我就卷款潜逃,找个比你更好看、比你更温柔、比你待我更好的男人嫁了,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说好五天回来,却整整八天不见人影。”
他笑了,扯动伤口、微疼,但不明所以地,连痛都觉得幸福着。
“没有这种男人,别瞎找了。”
“不试着找找看,怎么确定没有?”
“确定没有、肯定没有,就算有,他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我灭了。”
“这么狠?”
“敢抢我老婆,我能不狠?”
才怪,他只会对自己狠,上次的毒伤才多久,这会儿又差点儿掉了命,她不知道“忠君爱国”、“家国百姓”真有那么重要?
幽幽地,她叹气,“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在了,我怎么办?我不知道你对谁狠,只知道你对我好狠。”
望着她的落寞,他哑口,半晌才济出一句,“对不起。”
“下次……”她咬了咬唇,泪水却冲上眼睛,她瞠大眼睛往上看,尽全力不让泪水往下掉。
他的“下次”与她……再无干系了……
“下次怎样?”他抚上她的脸,他的掌心有一道刀伤,裹着厚厚的棉布,指头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她瘦了、丑了,因为他,这些天寝食不安吗?
“下次我要对你狠一次,让你知道自己多缺心肝。”
“好,你对我狠一次,不对,狠两次、三次,不管你多狠,我都受着。”
他答得真诚,洁英却忍不住飙泪,她是真的要对他耍狠了,是真的要掐断两人之间的联系,真的想要……
越想,泪水越激狂,它们一滴一滴沾在他的指间,一点一点告诉他,她好委屈。
心疼了、不舍了,掌间棉布沾上她的泪,印上一点一点的湿痕,他心急:“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
她摇头,就算他再会……她也照管不到了,那时自有个心仪他的女子,去忧、去烦、去担心着。
抹去泪痕,洁英转开话题。
他们的时间不多,她不想浪费在感伤上面,她要快快乐乐、幸幸福福,要笑容无限。
“知道吗?这几天我老骂你,你耳朵痒不痒?”
“骂我什么?”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在勉强自己快乐,但他选择顺从她的心意。
“我说等你回来,就要揪着你的耳朵,叫你跪算盘,一面跪、一面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话不算话”,声音要够大,大到庄子里里外外都晓得,大少爷正在被大少奶奶罚。”
“这样很损面子。”
“损面子算什么,我还有后招,让你连里子都损了。”
“什么招?”
“憋你三百天,不教你上我的床。”她斜眉勾勾他,够损了吧!
他失笑,那点被扯动的微疼,化成糖浆蜜了他的心。“到时,你憋坏了,我心疼。”
然后,她也笑了,成功地把心里的痛给压下去。
笑是会感染的,他笑、她也笑;她笑、他更笑,明明两个脸色惨白、黑眼圈浓墨的人,却是笑得满脸幸福。
这时候,洁英才晓得,有一种幸福叫做“你在我身边”。
他裹着棉布的大掌心从她脸庞往下滑,滑到她颈间,一路滑到她手臂前端,握住她的手,认真说道:“洁英,我回来了,我发誓,再也不教你担心。”
她点点头,回握他的手,柔声道:“我信你。”
说完,她打了个呵欠,好累,她靠在他颈间睡了。
第13章(2)
礼王妃到梁家之前,先走了一趟喻府。
她摆明态度:燕家要洁英这个媳妇,绝不放她回喻府。
喻宪廷更不想失去礼王府这个姻亲,竟妥协道:“就让洁英当贵妾吧!”
对于喻谨的妥协,喻明英不屑、喻骅英狂怒,只不过喻宪廷的反应早在喻明英预料之中。
他对礼王妃说道:“梁家那边,王妃先劝劝,如果对方固执,咱们再想办法。”
礼王妃点头,走了一趟梁家,威胁、利诱,她不是个恶毒的女人,但这回面对梁羽珊,却是什么恶毒话都说尽了,无奈梁羽珊固执,一意想嫁入礼王府。
她说:“王妃可以试试,让皇上来逼我交出还魂丹,看到时,我是舍了这条命把环魂丹给烧了,还是交出去。”
她的绝决,让礼王妃不敢轻举妄动。
喻明英很快就晓得梁羽珊的响应,他也不急,再派人与梁羽珊周旋,她的态度依旧坚定。
他不愿意对付一个弱女子,何况是对燕祺渊有救命之恩的女人,只是……过分的坚持让人很为难。
更可恶的是,为了把自己的逼娶行为合理化,为日后礼王府休弃洁英,再娶梁家女这件事找到说法,她居然到处散播洁英不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