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好了好了,师傅,咱们动作快点,要是今天能完工就太好了。”蔺仲勋摆了摆手,示意泥瓦匠别愣在一旁。
“那就走吧。”泥瓦匠搬来木梯,背着一盒工具,没几步就爬上屋顶。
蔺仲勋动作更快,几个箭步就蹬上了屋顶,快得让杜小佟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小佟姊,一两哥怎么上去了?”唐子征从后院走来,适巧看他动作利落地踏上屋顶。
“他是想要帮泥瓦匠,让这屋顶赶紧弄好。”杜小佟揪着手,不住地张望,担心他脚滑摔倒或踩空掉下。
她忧心忡忡的神情,教唐子征忍不住笑出声。“小佟姊,你不要担心,一两哥很厉害的。”
“他再厉害也没上过屋顶修缮。”她当然知道包子说的厉害是指他可以上山猎猪,或者是游进河底抓鱼。
“他有没有上过屋顶我是不知道,可我和一两哥进山里两回,他动作利落得让我的眼睛都跟不上,跳下跃上的,简直可以飞檐走壁。”
杜小佟侧睨他,怀疑他过分崇拜蔺仲勋,把他当成神人了。“包子,他是人,不是神,你不用替他编故事。”
“我说真的,就连他游到河底抓鱼,甩鱼枪的速度也好快呀,一出手就中,简直是神乎其技,那时叫你也一道去,你都不肯。”
杜小佟懒得理说得口沫横飞的唐子征,把注意力搁在屋顶上。
她怕水,尽可能地不接近水,尤其是那条清河,她是怎么也不愿意踏近。
“真的,一两哥真的是太厉害了。”唐子征真恨自己口拙,没法子将亲眼所见的精彩景像一一道出。
杜小佟摇了摇头,盯着屋顶,就见他不知道跟泥瓦匠说了什么,随即跃过塌陷的大洞,跳到了屋顶的另一头,教她险些尖叫出声,手直抚着胸口,见他抓了线绑在那一头,不知道要做什么,一下子又跃了回来,教她看得头都晕了起来。
屋顶塌陷的范围可是有五尺宽的呀,他竟然像飞起来一般地跃了过去。
“一两哥,真有你的!”唐子征忍不住欢呼着。
蔺仲勋闻声,垂眼就看到杜小佟站在他身旁,俏颜没有半点血色,他于是直接从屋顶跃下,立在她的面前,吓得她倒抽口气。
“你怎么了?”
“你你你……竟然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一下子就跳到她面前,吓得她心都快停了。
“还好吧,这么点高度,倒是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歇一会?”他有些在意她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第7章(2)
“一两哥,小佟姊是被你吓的。”被晾在一旁的唐子征出声解释。
“原来小佟姊这么不禁吓,不过露两手就吓得你面无血色,我要是再多玩几招,你岂不是——”
“别给我在上头玩,给我认真一点小心一点,要真掉下来可不是好玩的。”杜小佟一把揪起他的衣襟,脸色狠厉地道。
蔺仲勋玩味地勾着笑。“好,知道了,用说的就好,动手动脚做什么?真想做什么,也得等晚上到我房里再做。”
“你在胡说什么,包子在我旁边,你……”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近来的一两说话好下流。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备壶茶吧,待会下来时给我和师傅喝两口。”为了不让她再受惊吓,他干脆发派任务,省得她看得心惊胆战。
不过,被她真切地担心着,这滋味还挺不错的。
“我知道了,你……你自个儿小心一点。”
“知道。”应了声,他睨了眼在旁看热闹的唐子征。“包子,杵在这儿做什么?去,把那群娃儿看好。”
“他们还在睡呢,昨儿个到大半夜才睡。”
“是吗?那去看看小佟姊那儿有什么要帮忙的。”她的气色不佳,他可不希望她走没两步脑袋晃着就晕了。
“知道了。”唐子征走了几步又回头。“一两哥,你喜欢小佟姊吗?”
蔺仲勋愣了下,有些玩味地问:“不知道包子哥何出此言?”
“因为只要小佟姊在,你就看不见我,就好比刚刚,你一下子就从屋顶跃下,只是因为你担心小佟姊吧,要小佟姊去泡茶,不过是不希望她在这儿看得心惊胆战。”
蔺仲勋微扬起眉,笑意渐渐隐没。
担心?他何时担心过一个人了?那是什么滋味?什么又是喜欢?
他重生了几百回,似乎从没成长过,直到现在遇到了杜小佟,他才开始慢慢地学习到人该有的反应,所以他喜欢她,担心她?
“一两哥,当我没说就好,不需要瞪我吧。”他被瞪得背脊都发凉了。
蔺仲勋不语,挥挥手赶人,脚踩上廊栏,随即借力使力地跃上屋顶。
喜欢……担心,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在意是肯定有的,每当她的眼只看着自己,满是怜惜担忧,就让他莫名的满足,心像是被一股暖意充盈。
而他,极喜欢那种感觉。
也不知道是泥瓦匠本身就有两把刷子,还是因为蔺仲勋跃下跳上的帮了大忙,屋顶的那个大洞,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已彻底补上,更庆幸的是,天空虽然阴霾,却也没再飘下半点雨。
所以,为了庆贺屋舍修缮完毕,晚膳异常的丰盛,除了那两碟向来很不对蔺仲勋胃口的青菜之外,其它的都教他赞不绝口,但,惊喜不只如此——
“……饭?!”蔺仲勋瞪着碗里那晶莹剔透的白米饭,飘散的热气还有特有的米香,教他不禁愣住。
愣住,不是因为她特地为他准备了白饭,而是他惊觉打从他出宫,至今月余,他竟然没吃过半口白米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放下身段到这种地步,就连野味也都是自个儿抓的。
“因为你受了伤还忙里忙外的,所以今儿个准许你吃饭。”杜小佟端菜上桌,往座位一坐,准备开动。
蔺仲勋回神,发现她碗里是碗红薯粥,就连孩子们的亦是。
“我吃饭,你们吃粥?”问出口的瞬间,他自个儿都错愕了。他本就该吃饭,姑且不论他的身份,毕竟他劳苦功高,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这一刹那,他却想起了那四个娃儿。
“本该如此。”唐子征举双手赞成,其它孩子自然是点头如捣蒜,绝无二话。
对,是该如此,他也很想大快朵颐,尝尝一别月余的霜雪米,不过……“饺子,吃点。”他拨了点饭给饺子。
杜小佟见状,诧异不已。这人向来是带点蛮横气息的,以往还会因为包子生病吃米饭而不快,如今他倒懂得分享了,莫名的,她有些感动,比当初教会几个孩子基本礼仪时,还让她倍感开心。
“你们的碗也拿过来。”他平均分配着,一个人大约就是两口饭。
其它孩子本是不肯,但在杜小佟的目光默许下,他们递出了碗,接受了蔺仲勋的好意。
“银喜。”他唤了声。
银喜有些受宠若惊,不禁睨了杜小佟一眼,杜小佟只是扬笑点头,银喜才诚惶诚恐地接下那两口饭。
“小佟姊。”他唤着,笑睇着她。
“我……”拒绝的话都还没出口,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碗里剩的全都倒给了她,她怔愣地望着自己的碗。虽说他是最晚才分给她,但给她的却是三口饭……为求公平,他明明可以替自己留一口的。
“好了,吃饭。”蔺仲勋满意地夹了块红烧蹄膀,那肉质软嫩,卤得极入味,皮一咬,几乎就融化在他嘴里。到底是杜小佟手艺了得,还是因为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人陪伴用膳,才觉得不管是哪道菜的味道都棒极了?当然,那两碟菜就别提了。
正忖着,却见杜小佟突地站起身,他正疑惑之际,就见她没一会又踅回厅里,手上端着一碗白饭。
“可别再分了,只剩这一碗。”她把碗往他面前一摆。
“你为我准备了两碗?”这简直就跟岁末犒赏边境军没两样了。
“快吃,多吃点菜。”杜小佟快手替他布菜,掩饰羞怯。
蔺仲勋本是满满的感动,却在瞧见碗里满满的菜时,感动被苦涩取代。
“来,包子,你正在长身子,得要多吃一点。”她有张良计,他就有过墙梯,反正包子就坐在他隔壁,方便得很。
岂料包子滚起来倒是挺快的,他的手移到半空中,包子就已经滚到杜小佟身后。
那模样就和他在宫里养的那两头狼一样,想吃还得看他的脸色,他要是没扬个眉,那两头狼是饿死了也不敢动……看来小佟姊确确实实是个狠角色,把这些孩子调教得服服贴贴。
是说不过是红薯叶嘛,他吃过了,没想像中那么难吃,大不了嚼一嚼配饭,不就咽下了,忖着,他大口吃菜,配饭咽下,只觉得糟蹋了这上等的霜雪米,害他尝不出米饭甘甜的好滋味。
“嘻。”
他懒懒睨去,就见杜小佟抿着嘴低笑,他无奈地摇着头。
算了,看在她替他备了白饭的分上,他就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
天初亮,孩子们赶在上私塾之前整理房间,将被雨打湿的床板桌椅什么的全都抬到外头晒太阳,要是修复不了的,就再找些木板回来凑合着钉制。
杜小佟巡过田后,回屋却没瞧见蔺仲勋,问了在厨房忙的银喜,才知道——
“刘叔家的屋顶也塌了?可就算塌了,也不该是找一两去,他又不是真的泥瓦匠,他昨儿个只是在上头帮忙递东西而已。”
银喜削着红薯,不住地笑着。“昨儿个一两那身飞檐走壁的功夫,可不是只有咱们瞧见,屋外头围了一票人呢,男男女女都有,大伙都看直了眼,就连那泥瓦匠都问一两有没有打算拜他学艺。”
杜小佟抿着嘴没说话。昨儿个的事她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更晓得屋外那些小姑娘看一两的眼光代表着什么。刘叔家里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刘叔在打什么主意实在是昭然若揭。
“小佟姊,一两抢手得很呢,刚刚刘叔来时,就连胡大叔和邱大哥也来了呢。”银喜抬眼偷觑她的反应。
“他抢手?田里的活一样都不懂,什么忙也没帮上,一点用处都没有,居然也抢手得起来。”是男人就得要会干田里的活,得要把田里的事都摸透,可偏偏他种啥死啥,她已经不敢指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