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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一生愿意吗?(上)  第3页    作者:绿光

  「大人可要漱洗了?」奉化端着一盆水进房问着。

  「先搁着吧。」

  瞧他揉着额际,奉化不由道:「大人,小的上厨房让人煮点解酒汤好了。」

  宇文恭侧眼望去,「应容没有宿醉?」要不,肯定也会替他备上一份,哪里还需要另外吩咐。

  「应大人看似无碍,一早就有人上衙门,应大人听完后便急着出门了。」

  「城里出事了?」

  「小的隐约听见好似昨晚求见的商户出事了。」

  「喔?」宇文恭垂敛的长睫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教人读不出思绪。

  奉化在旁站了会,见他无意追问那商户之事,便道:「大人,解酒汤……」

  「不了,你去打探一下那商户家住何方。」

  奉化将疑问咽下,随即离去,待他回房时,宇文恭已经洗漱好,换上一袭暗紫色绣银边锦袍。

  「打探得如何?」宇文恭懒声问着。

  「那位商户家在城东三巷,听说那位商户昨晚被杀了。」奉化随即将刚打听到的消息道出。

  宇文恭听完,眉眼不抬地问:「死了?」

  「已经死了,主屋还遭人放火,幸亏灭得快,否则牵扯进去的恐怕不只一条人命。」跟在主子身边十年有余,可有时仍摸不清主子的想法,搞不懂他怎会无端对这事有兴趣,明明八竿子打不着。想了下,他还是问了较重要的事。「大人要不要先用膳?」

  宇文恭掸了掸衣袍,大步朝外走去,「走了。」

  「是。」奉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尽管不清楚主子怎会对商户遇劫一事上心,但主子往哪,他便往哪。

  穿过卞下城热闹的市集朝城东而去,远远便瞧见有衙役在城东巷弄里走动,宇文恭随意问了衙役,在衙役的指引之下来到了傅家,人都还没踏进看似颇富丽堂皇的宅子,便见应容正要踏出大门。

  「大人怎么来了?」应容诧异的问。

  「闲着也是闲着,听你压根没宿醉,一早又忙着办差,所以就过来瞧瞧了。」从大门往里望去,穿堂后是块雨花石插屏,两头游廊通往主屋,门面看起来没什么损伤,但站在这儿都能闻到大火烧过的焦味,瞧见后头倾圮的屋舍。

  「大人正值休沐,这点烦人事下官能打理。」应容端着肃容,毕竟这儿有丧,总不好打科插诨。

  宇文恭微眯着眼,唇角习惯性地微勾着。「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这话意,知晓宇文恭有心插手,应容干脆领着他回头进宅子里。「昨儿个约莫二更天时,守门的小厮瞧见黑烟,跑到主屋一瞧,见主屋的左次间已经冒火,赶忙叫醒未当值的下人打火,打火时傅祥的儿子傅晓冲进火场将他救了出来,却发现傅祥已经身亡,身上中了数刀,是被人行凶在前,放火在后。」

  宅子里不少下人穿梭在主屋里里外外,像是在整理收拾着屋里的物品,个个神色颓靡。

  「在事发之前,守门的小厮压根没察觉不对劲?」宇文恭淡声问着。

  「问过了,直说什么都不知道,看起来不像假的。」

  宇文恭打量着烧得半毁的主屋,大火烧垮了明堂和左次间和左梢间,右次间也多少受到波及。「这倒奇了。」他突道。

  「怎说?」

  「杀了人为何还要纵火?」目的达到了,为何多此一举?

  「这也难说,许是为了灭除己身踪迹,又或者是趁乱逃出。」

  「潜进来时无人察觉,逃出时还怕逃不了吗,又何必灭除什么踪迹?」宇文恭说着,骨节分明的长指指着主屋。「昨晚无风,小厮说见到浓烟就开始打火,可火却依旧延烧四间房,那就代表起火点并非只有一处,而是至少三处。」

  「喔?」应容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一个打算灭除己身踪迹又或者是趁乱逃出之人,还会慢悠悠地纵火?」

  应容听完,瞧他的目光越发敬仰了。「看来大人比当年在大理寺时更胜一筹了。」当年宇文恭以束发之龄夺文武状元,先皇便将他发派到大理寺去查弊案,学的不只是如何审理、刑罚,还有怎样抽丝剥茧,就连验屍都难不倒他,他虽早已离开大理寺多年,现在掌握着京卫和二十万水师,却犀利敏锐更胜早年。

  宇文恭睨他一眼,要笑不笑。「这般夸我,可我依旧记恨你昨晚灌醉我。」

  「要不赶紧破了这案子,回去我再让你灌上一夜。」应容讨好地说。

  「不了,我暂时不想喝酒。」他头还疼着,光听到酒就更疼。收敛笑闹的心神,正要说些什么,却感觉身后有道视线,一如他前几日在宗祠时感受到的。他状似欲跟应容交谈而倚近他一些,却蓦地回头望去,眼神对上一位姑娘。

  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正神色平淡地注视着他,哪怕与他对上眼,也依旧没转开,就站在那儿,杏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是谁?

  第二章  接二连三的命案(1)

  应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瞧了那小姑娘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睨了下他,压低声音道:「大人这是怎么着?」

  「她是谁?」宇文恭淡声道。

  应容微扬浓眉,好笑道:「瞧那身装束,应是傅家的丫鬟。」

  「一个丫鬟出现在这儿,不觉古怪?」毕竟主屋这头全是粗活,进进出出的自然都是小厮杂役,一个丫鬟无事窜到这儿做什么?

  「傅家女眷不少,许是主子派到这儿打探消息的。」应容压根不以为忤。

  宇文恭也认为应容说得极有理,可这小丫鬟平淡又锐利的眼神实在不像这年纪该有的。

  对视一会后,迎春朝他微颔首,便往小径另一头走去,宇文恭见状,不禁微眯起眼。

  「又怎了?该不会是瞧上小姑娘了?」应容打趣道:「要不要我帮你?」

  「屋里的人可有清查过?」宇文恭突道。

  「傅少爷正在清查。」

  「最好查个详实,这事怎么看都觉得不单纯。」收敛心思,他若有所思地瞅着主屋。「依我看,凶手是为了屋子里的某些东西而来,纵火便是要将其烧毁,恐怕得从傅祥往来的商贾着手调查,看是不是与人结怨,或是与屋里人相关。」

  应容扬高浓眉,一脸好笑地道:「屋里人怎可能?一屋子女眷可是都仰他鼻息,对他动手岂不是毁了自己的下半生?」

  「又有谁知道屋里的女眷不是他人眼线?」

  「……这倒是。」官场如此,商场上亦可能如此。应容呐呐应了声,又道:「不会是方才那小丫鬟教你有所联想吧。」

  「差人盯着她,她可是练家子。」

  「咦?」那个小丫鬟?!

  「而且她身上有血腥味。」一个小丫鬟处在杀人现场,光脸上无一丝惊惧,就足以教人起疑心,更遑论她身上隐在药味下的血腥味呢?

  碧罗院里,卓韵雅一见迎春回来,懒声问:「状况如何?」

  「主屋毁了六七成。」

  「官爷呢?」

  「除了知府大人还有京里的贵人。」

  卓韵雅微偏着脸。「你怎会知道那是京里的贵人?」

  「他与知府大人相谈甚欢。」

  因为昨晚有贵人上了府衙,这会就能认定知府旁的那位便是京里的贵人?是颇有道理,但是——

  「多说点话真的不成吗?」卓韵雅的院落就迎春这么一个大丫鬟,却成天像个哑巴,真是无趣极了。

  「……伤疼。」迎春淡道。

  卓韵雅赶忙将她拉到榻边坐下。「就跟你说要找大夫,你不肯,是不是更肿痛了?我瞧瞧。」说着,已经动手扯她衣襟的绳结。

  岂料迎春动作飞快地起身退后几步,留下卓韵雅的手还抬在半空中,「不是伤疼?跑得挺快的嘛。」狗要是养了一年也会生有情分,被摸摸头挠挠下巴肯定很乐意,哪像她,压根不亲近她。

  可回头一想,她那伤还是为自己挨的,看来也不是半分情分皆无,要不是自己不小心弄出声响教她分了神,她也不至于挨上一剑。说真的,迎春的武功底子比她想像得好,身世更是教她好奇极了,可惜迎春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迎春这个名字还是她替她取的。

  「卓娘子不打算让大爷知晓昨晚的情况?」迎春转了话题问。

  「不了,不想节外生枝。」

  「如此一来,恐怕今晚……」

  「要不想个法子离开这儿好了。」

  「不妥,方才京里的贵人发话,要知府详查傅宅所有人,你要是这当头离开,反倒有了嫌疑,况且在外也诸多不便。」她所谓的诸多不便是指卓韵雅这张祸水艳容,走到哪都容易惹是非。

  「唉,都怪傅老爷不好,没事打着告状的心思做什么,瞧,这不就出事了?还连累我。」卓韵雅就连抱怨都是软绵绵的,也不像多认真。

  「卓娘子。」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不打算惊动任何人。

  「大爷有何事?」卓韵雅依旧动也不动地倚在榻上。

  「卓娘子,知府大人说要详查府里所有人,不知卓娘子……」

  「府里遇上这么大的事,我现在吓得心神不宁,站都站不起来。」

  那嗓音虚弱无力,要不是迎春亲眼见她气色红润,还真会被骗过。

  「那卓娘子在房里休息吧,让迎春与我走一趟。」

  卓韵雅看了迎春一眼,便见她朝房门走去,但在她开门之际,卓韵雅又道:「大爷,在老爷去世的当头,照理我不该这么说,但为了傅家好,还请大爷尽其可能大事化小,避免灭门之祸。」

  迎春不由回头看她一眼,心里忖度,她担心的到底是傅家遭灭门之祸,还是她不愿与官爷对上?待在傅宅的这一年,她与卓韵雅看似亲近,实则彼此防备,尤其卓韵雅不愿让任何人知晓昨晚发生的真实情况,教人不禁怀疑她究竟是何身分,为何宁可吃闷亏也不愿向官府求救。

  但,她既是这么打算,她便照办,再有人夜袭,她是绝不会大意轻敌。

  打开门,迎春大步离去。

  卓韵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叹气了。

  脚步能不能迈得小一点呀,明明就是个花般的小姑娘。

  迎春排在一群下人身后,依序往前,由傅宅管事一一向知府大人交代身家底细。

  暮春的天候已开始热了,因为前进的速度不快,等候的人不免都汗流浃背,迎春却一滴汗也没流,始终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看着坐在亭内的应容和宇文恭。

  约莫等了三刻钟后,终于轮到她了。

  管事正要开口,傅晓就主动走过来交代她的身分籍贯,「这位是迎春,是傅家大帐房卓娘子身边的大丫鬟,她是大帐房带进府的,两人籍贯都在邬县,都进府一年了。」说着,顺便将卓娘子的身分背景轻描淡写带过。

  宇文恭直瞅着目光平视、神色自若的丫鬟,怎么看都觉得不寻常,垂睫思索了下,问:「大帐房身边跟个丫鬟?」

  「回大人的话,大帐房是个寡妇,原本是邬县商妇,后来夫死离开邬县,因擅长帐务,所以家父便将她留下。」傅晓像是早有准备,将他爹曾告诉他的说词道出。

  其实他不信卓娘子只是个普通商妇,一个商妇不可能如此清楚商道,不但能作帐更能够告诉父亲去何处寻人脉,甚至拉拢商贾。

  不过他并不在意卓娘子到底是什么身分,横竖只要能替傅家带来商机,尤其能在父亲猝逝后扶持他振兴家业便够。

  「既是大帐房,所以帐册都在她那儿?」宇文恭之所以这么问,一般商户遇劫约莫是商场上分利不均导致杀意袭击,帐册向来是极关键之物。

  「回大人的话,帐册搁在家父的书房,也就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次间。」

  应容看了宇文恭一眼,像是在告诉他,这确实应证了他一开始的臆测——凶手之所以纵火是为了烧毁重要之物,烧毁帐册之举几乎可以直指是商场龃龉,恐怕得要朝往来商贾下手。

  宇文恭不置可否地扬起眉,「今年多大了?」他问的同时,已经起身走向亭外。

  傅晓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然一下子他就明白宇文恭并非要他回答。

  「本官在问话还不回话?」宇文恭俊拔身形就立在迎春面前。

  还坐在亭内的应容托着腮,有些兴味地瞅着他的背影,怀疑他根本瞧上这特别的丫鬟了。

  迎春闻言,有些费劲地扬起脸,「十五。」

  「本官让你抬头了?」他垂敛长睫,满面冰霜,居高临下的气势更是让他给人一股压迫感。

  迎春神色不变,缓缓地垂下脸。

  一旁的傅晓不解这位京里来的贵人怎会针对起迎春,本不想插手,可她是卓娘子的人,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大人,迎春不懂规矩,小的会立刻让管事将她带下好生教训。」说着,摆手要管事将她押下。

  宇文恭淡淡瞅着,不着痕迹往她移动的脚下一拐,想要借此引她挪身闪避,以她有武功底子为嫌将她押下,岂料她竟着了他的道,压根没闪没避,眼看着要往青石地面扑去,他长臂一捞,将她搂进怀里,随即又将她推开两步远。

  「连好生走路都不会?」他道。

  迎春瞪着青石地,胸口微微起伏着。分明是他拐了她的脚,如今倒成她的错了?

  「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又道,蓄意激怒她,哪怕心里已存疑。

  方才扯进怀里的小丫鬟骨架纤细,就像寻常的小姑娘,要说是长年习武的练家子实在是太过,可她行动的方式和沉稳的应对,怎可能是个才及笄的姑娘会有的?

  迎春咬着牙道:「谢大人教训。」

  宇文恭蓦地眯起眼,这说话的口吻熟悉得紧,尤其那咬着牙吐出的气音,像是按捺着怒气挤出,就像……

  「大人,下官瞧后头的人排得挺长的,要不咱们先将这些人都看过再说?」应容起身打圆场。

  虽然宇文恭认定小丫鬟不单纯,可他不作此想,甚至暗暗怀疑他是上心了才如此,不过这事好办,一个小丫鬟而已,傅家又不是给不起。

  宇文恭摆了摆手,傅晓松了口气,轻扯着迎春的袖子要她赶紧离开。

  迎春吸了口气,往右手边的小径而去,走了几步,缓缓回头,方巧对上宇文恭依旧紧盯着她的目光,她撇撇唇无声说话,尽管面无表情,但宇文恭却看出了她的寻衅和嘲讽。

  这是怎么着?谁家的丫鬟如此胆大包天了?她方才的嘴型到底说了什么?

  涛风阁,卞下城城南卞江畔的销金窝,掌灯时分,外头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而一楼大厅里人声嘈杂,花娘迎来送往,到处欢腾不休。

  宇文恭倚在窗台上,瞅着被灯火映亮的卞江,波光随着灯火照映,潋灩摇曳,却拂不去镂刻在他脑海里的那张脸。

  那张刚长开的小姑娘脸蛋,秀眉杏眼,是个小美人胚子,然而毫无表情的面容犹如木偶般,让人揣测不出她的性子,但他隐约感受得到那张面瘫脸底下藏的讥刺,还有那一身傲慢气势——一个长在邬县的小丫鬟,怎可能养出如此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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