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笑?你要赔我五两银子!”
“这有什么问题?”他笑声渐歇,但笑意依旧抹在唇角。“倒是朕的钱,你真的敢收?”
“为什么不敢?在约定里头,我是大哥,你是小弟!约都签了,不准反悔!”
见他笑了,她故意装得一脸狰狞。
“你吃定朕?”有意思,非但够大胆,还相当狂妄。
“我就是吃定你!”怎样?“谁要你刚才说要把我的家人拖到西隆门斩立决。”
她到现在还很火好不好!就算他是随口说说,可君无戏言,话真的丢出去,她的亲人真的会立刻人头落地。
“朕不这么说,你会抬头?”
“那你也要让我先知道,在我面前的是百定皇上,还是我的小双子啊。”初知他是皇帝,她一时六神无主,再加上被他“咬”过之后,她脑袋就已经不太清楚,要不是静心想个透彻,还真是会被他吓死。
“你的小双子?”他心一暖,喜欢听她将自己纳为属于她的一部份。他移步,将她拉至锦榻上坐下。
阮招喜不解地看着他。
“朕的身边缺个人。”
“后宫嫔妃不少。”她立刻推荐。
他摇头。“你不觉得这锦榻太宽,一个人坐很孤单?”
她认真的看了看。“有点。”
“有你伴在朕身旁,朕就不孤单了,对不?”
“也许。”这虽名为锦榻,但实际上比她的床都还宽,所以她还有空间再往另一头靠去,然而她才稍微移动一点点,她随即被拽入一个湿热的怀抱,教她吓得瞪圆了眼。“小双子?”
没必要靠得这么近吧?虽说她也曾偶尔失控地对他又搂又抱,但是她……咦?
这有什么不同?她有时也会很想要亲近他,毕竟她喜欢他嘛,因为他待她很好,可是……喜欢?
喜欢?这代表什么意思?
她被自己的疑问给困住了。
“招喜。”
“嗯?”她勉强抽回心神,不去解那莫名烦人的结。
“从现在开始,在人前,你是朕的贴身太监,在人后,朕就是你的小双子。”
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侍寝?”阮招喜瞠目结舌,极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才会听见这么不可思议的字眼。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陪睡。你不觉得这张床挺大的?”青羽坐在雕龙刻凤的黑檀大床上,由着冠玉替他更衣。
“……冠总管以往也都会侍寝吗?”她脱口问,冠玉的手立时顿了下,回头瞪她一眼。
“是陪睡。”他面带微笑,说话时却是咬着牙。
“喔。”有什么不同?
阮招喜心里有疑问,却也更佩服冠玉的功力在她之上,竟然发着火还能笑得这么清俊有礼。
正当她傻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便见冠玉取下青羽头上的金冠,檀发顿时如瀑倾落,微掩俊面,更显俊朗,教她看傻了眼,心跳更是漏跳数拍,就连时空都像静止了,连冠玉何时退下的,她都没发觉。
“招喜。”
“在。”她忙回神,像着魔似的走上前,握住青羽探出的手,很顺理成章地被他扯上了床。
他的发梢落在她的颊面,乌瞳像是会勾魂似的逼得极近,像是要将她摄入他的眸底永远无法逃脱他的世界。
她的心像被掐紧,闷得胸口发痛,水眸直睇着他,直到他噙笑轻拍她的颊。
“呼吸,招喜,你想憋死吗?”
“嗄?”她依言吸了口气,才发现胸口发痛是因为她忘了呼吸。
都怪他啦,没事靠这么近做什么?不是说陪睡而已吗?为什么拿他的手给她当枕,为什么硬是将她搂进怀里?为什么非要贴得这么紧?
“你说,人总是要有个伴的,对不?”搂着她,青羽拉过被子,将僵硬如石的她纳入湿热怀里。
“……嗯。”阮招喜眉头紧锁,瞪着他的喉头,瞪着他因未系紧襟口而露出大半的厚实胸膛,她不得不偷偷驼背,免得与他太过贴近。
“天气这么冷,一道睡,总是暖点,对不?”
“……嗯。”
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为什么他不找嫔妃一道睡呢?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好吧,毕竟她只是个太监而已。
“头还疼吗?”他探手轻触她的额。
“不疼。”她瞪大眼,感觉他的气息近在眉睫,他的指尖滑过她的颊,使她不自觉颤栗起来。
“太医说只是一点皮肉伤,不会破相。”
“破相也没关系。”她又不是绝世美人,才不在意这么一点小事。
“朕要是早点到就好了……”
阮招喜闻言,不禁笑睇着他。“你怎么知道皇后找我麻烦?”现下他们又如往常般闲聊了,感觉就像是在梨壶殿,可以聊得百无禁忌一样,感觉很好。
“你收贿收得太高调,早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
“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一声?”
“朕没要你收敛点吗?”他低笑,喜欢她没规矩的质问。
“……”如今想来真是糟,她竟然不断地在他面前提她如何安排行房,如何收贿,如何……嗯,很好,她真的很想死,在他面前自掀这么多底牌。
“谢谢皇上救了我。”
先前初知他的身份,都忘了感谢,如今思绪平稳了,才觉得他待她真好。
“你要怎么报答朕?”
阮招喜清灵乌瞳转了圈,嘿嘿笑开。“这样吧,皇上再也不用缴五文钱,我也一样罩着皇上。”
“朕要是再给月费,你敢收吗?”
“为何不收。”
约定就是约定,谁当老大都可以,往后,谁的本事大就谁罩谁,但想当然耳,必定是他罩她比较多,往后定在前迁后宫,她走路多有风啊!
想着,她忍不住笑眯乌瞳,一时没发觉阴影侵袭,咬上她勾弯的唇,轻嚼啃咬,教她唇瓣发痒着。
“皇上,我没有咬你。”
“……因为你不咬朕,所以朕要咬你。”
胡扯,根本是鬼话!以为当皇上就可以耍无赖吗?
阮招喜没好气的瞪他,然而看见他的唇逼近再逼近,她根本没有后路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眼,被挑诱被迷惑,最后忘了挣扎,任由他索吻。
她不知所措地由着他钻入唇腔缠绵,任由他时而轻尝时而浓吮,像道狂风般拉扯着她的身心。
直到他的吻细碎地落在她的嫩颈,直朝她襟口而去,她才猛地清醒,紧抓衣襟,惊惶失措地对上他饱噙氤氲欲念的眸瞳。
青羽瞅着她的眼,和飘上绋彩的嫩颊,确定他的心确实因她而动。
“睡吧,往后咱们多得是时间可以聊。”他忍下欲念,低哑喃着,在她额上落下吻,拉整被子,让她可以偎在他的臂弯。
当他拥着她入睡时,第一次明白她说的幸福。
原来,只要能和喜爱的女人同床共枕,就已经是一种幸福。
然而,阮招喜还在震愕之间,完全没感觉他感受到的幸福。
就算闭上眼,她的双手还是防备地抓着衣襟,就怕衣袍被扯开,她的秘密也就一道被揭露。
一旦被他知道她是女儿身,可是欺君大罪,就算是他也不见得能保住她,不是吗?
更糟的是,在他不可能知道她是女人的情况下,为什么还对她又搂又抱又亲?
难道说,他真的有龙阳癖……
第6章(1)
早朝是在五更天,所以皇帝必须在四更就起床准备。
不过阮招喜根本是一夜未眠地死守着自己的清白,好不容易捱到四更,见冠玉踏进寝殿,她立刻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他求助。
狠的是,冠玉视若无睹。
“皇上,四更天了。”
“朕知道了。”
阮招喜瞪着身边人的下巴,听着他毫无倦意的嗓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和她一样,一夜未眠。
“招喜。”
“……在。”
“还不起身?”青羽闭着眼说。
“……启禀皇上,你把我抱得太紧,我无法起身。”
缓缓张开眼,沉嗓裹着笑意。“是吗?”青羽爽快的张开长臂,但在她要起身的瞬间,迅速在她唇上落上一吻,教她当场瞠目结舌。
冠玉不是站在床边吗?他这样亲……是代表……这习惯已经历史悠久了吗?
不敢再细想,阮招喜赶紧起身,幸好冠玉保持一贯视若无睹的态度,教导她如何为皇上束发戴冠、更衣束袍,然后就把更换龙袍的工作丢给她。
其实她女扮男装已有多时,当然清楚男袍该怎么穿,只不过皇上的服饰比较繁琐了些,但还难不倒她,比较教她头痛的是——他没穿衣服。
“招喜,你动作不快点,冻着了朕,朕可要罚你。”
阮招喜一手抓着中衣,一手抓着锦裤,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更不知道皇上更衣时竟然是全部脱光光的!虽说他骨肉匀称、肌理分明,体魄霎是诱人,但好歹也穿件裤子吧?
她已经不知道要把视线丢往哪个方向,心已经快要失控跳出口,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了!
“招喜?”青羽忍着笑,看她粉颊烧红的俏颜。
阮招喜心头一窒,深呼吸一口气。
算了,事到如今,已经不容她的羞耻心作怪了!
眼睛一闭,她蹲身请他挪脚,感觉他已踏进她抓好的锦裤,随即往上一提,岂料——
“哇!”她失声惊叫,又赶紧住嘴,沉住气后,才问:“皇上为何要抓我的手?”
快放开、快!她要把裤子拉上来!
“朕是要你温柔点。”他松手,见她闭紧眼替他拉整裤头,系上绳结,手抖个不停,不禁闷笑。
“招喜,你老是这样搔着朕,可是会教朕难受的。”他沉声低喃,乌瞳锁在她粉嫩小手上。
“咦?为什么?绑太紧了吗?”她抖抖抖又抖抖抖,努力把绳结再重新拉开重打。
“对了,朕忘了你没有。”他突然道。
“是啊、是啊,我早就没有了。”她哈哈干笑,笑得小脸皱成一团。
她不再分神,快手替他系好锦绳,准备回头替他套上中衣,然而他的肩太宽,身形太高,她根本构不上,只能紧贴着他,把中衣披上他的肩。
“招喜,你真娇小。”他笑,很故意地不配合她穿衣。
“我还会再长高。”可难道他就不能稍稍配合一下,弯下身吗?害得她只能踮起脚尖,将他肩头的衣物拉整。
然而脚下一个不注意,她竟整个人直朝他扑去,幸好他立刻将她扶住,纳入怀里。
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她听见了沉而乱的心跳,也听见了急而躁的心跳声,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的。
“小心点。”他轻声说,却没打算松开他。
“……小双子,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更衣?”
这样很怪,真的很怪,不只是他怪,她也变得怪怪的了。
“正等着。”他有点不舍地松开手。
一得到自由,阮招喜这一次学聪明了,她先站上床,替他搭上一件深紫色锦袍,外头再套上正式朝服,束上玉带,动作一气呵成,才完美划下句点。
“……你动作真快。”快到让他找不到机会逗她。
“我向来是手脚俐落的。”她松了口气。
很好,一回生两回熟,她总会找到对应之道。
“对了,我的包袱呢?我也得要更衣才成。”
“冠玉。”青羽轻唤。
守在殿外的冠玉随即入内。“皇上。”
“将她的包袱取来。”
“是。”冠玉应了声,随即朝殿外而去,不过眨眼工夫,便拎回她的包袱,交到她的手上。
“怎么这么快?”就算用飞的也没这么快吧?
“朕早就差人将你的包袱搁置在偏殿暖阁里。”
“原来如此。”她打开包袱取出衣袍,却不慎让搁在里头的圆物也跟着掉落在地,她赶紧拾起,想要再放回去,却被人抓住手。“小双子?”
“你怎会有手球?”他眯起眼。
“……这不是偷来的,是我在梨壶殿的园子里捡到的。”她忙道,怕被误会。
“是吗?”青羽接过手审视,瞧见底下印有宫中银作局的押号,不禁微扬起眉。
“要还吗?”她扁起嘴,痛心极了,恼自己为何会下轻手,教这到手的银两给飞了。
“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他将手球递还给她。
“真的?”她松了口气,赶紧将手球搁到包袱最底。“我去暖阁换套衣袍。”
“就在这儿换吧。”
“不妥,这里是皇上的寝宫,我怎么可以在这里换?还是到偏殿暖阁去好了。”她神色未变,应对如流。
青羽轻笑。“去吧。”
“是。”
由于皇上的早膳向来习惯设在拂月殿,于是在她整装完毕回到寝宫之后,随即又跟着前往拂月殿。
“冠玉,皇上会抱你吗?”路上,她刻意压低声音问。
冠玉顿了下,随即神色自若地道:“不会。”
“那他会……”她顿了下,声音压得更细。“会亲你吗?”
冠玉瞬间瞠圆眼,却又立刻收敛神色。“不会。”
“真的吗?”
“招喜,你逾矩了。”
“可是……”她摸不着头绪,想要搞清楚状况嘛!“你待在皇上身边应该很久了吧?”
冠玉懒得睬她,加快脚步。
“你有没有……瞧见皇上跟哪个太监走得特别近?”
她不是少根筋,很清楚地感觉到皇上对待她和冠玉,真的很不同,所以更想问清楚。
冠玉额际抽跳,决定捂上耳朵,拒绝听她没意义的猜想。
皇上的心思不难猜,阮招喜的性别也不难猜,只是他没有想到皇上会看上这么聒噪的姑娘!
拂月殿长桌上摆了十数道膳食,大抵是清淡品味,当青羽坐定之后,由冠玉一样样地以银针试毒。
“冠玉,皇上的膳食也需要试毒?”阮招喜不解地问。
她在后宫走动久了,偶尔也曾在用膳时分踏进嫔妃殿内,见过她们试毒的场面,没想到就连皇上的膳食也要试。
“总得防备。”
“防备也要有道理啊。”她对人防备,是因为她以住被骗过,那他呢?
青羽懒声回答,“朕的母妃就是在梨壶殿被毒死的。”那晚,他确实是睹景思人。
阮招喜微愕地轻启朱唇,呆愕了半晌才合上嘴。原来是这样啊……所以那晚她并没有看错,他的神色确实很寂寞。
可是——“你好过份。”她突道,还扁起嘴。
“朕怎么了?”
“难怪你以前带膳食给我吃时,自己从不吃,你是不是想,要是我被毒死算了?”太恶劣了,她把他当兄弟,他竟这样对待她!
青羽闻言,不禁失笑。“你想太多了,朕甚少食夜宵。”
“是吗?那你真的是特地准备给我吃的?”哇……好感动啊!
他一怔,才意会原来他的动心是在日积月累下,被她那张笑脸给拐动的。
“那是因为朕很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模样。”见试毒完毕,他递了筷子给她。“尝尝。”
“是吗?”她很习惯的夹了道菜,吃了两口,感动得快掉泪。“一早醒来就有这么香的菜可以吃,好幸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