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出生在京都,但举凡那些和历史扯上关系的寺庙、文物、古迹、技艺、音乐却一点也吸引不了她,只有机车、音响、摇滚乐、pnb这些较具现代感的文明产物才是她的最爱,她的生命:
“依照冷泉家的传统,你立刻去沐浴净身,把身上这套乱七八糟的衣服给我换掉。”盯着茉莉身上那件割得破破烂烂的直筒泛白牛仔裤,冷泉雪子不禁怀疑宝贝女儿在台湾是不是被她老爸虐待?
“妈,人家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找你商量,所以才特地来见你,你就先不要管我的衣服,让女儿把话说完。”她根本不准备在日本停留太久,只要一拿到修车费就打算立刻溜之大吉。
“茉子,如果是为了风之臬的事情,你就省省口水吧,妈是不会答应的。”还没等女儿开口,雪子就一口拒绝她的要求。真不愧知女莫若母!
“可是……妈,风之臬伤得很重,不快点救它不行啊!”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
好不容易才向妹妹凑足运费,把风之臬千里迢迢运到日本,现在车子都已经运来了,总不能原封不动的再送回去。
“茉子,摩托车是你爸爸买给你的.你应该找他要钱修理才对。”雪子认定这不关她的事。
“老爸最近去美国开会,要半个月后才会回台北,而且有只狐狸精在他身边,我才懒得打电话给他。”茉莉嘟嘴皱鼻。
自从五年前母亲和父亲正式离异后,母亲就回到京都的娘家,而父亲则取得她的监护权、负起养育自己的工作。不过,一向以事业为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有权有势的花心父亲根本不在意她这个女儿的死活,除了物质供给外,她几乎无法从父亲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亲情温暖更何况就算父亲难得有空闲,他也宁愿将时间花在身边那群莺莺燕燕身上,对于她这个独生女根本视着无睹、毫不在意。
因此,两个月前她和老爸大吵一架后,就负气搬出来独居,一直到现在都还未曾和他说过任何一句话,而平日的生活费则是由老爸的秘书按月汇入她的银行户头尽管和老爸赌气,但她还不至于和钞票过意不去,她才没那么呆呢!
“乖女儿,反正你爸爸钱多得是,他不会在意你帮他多花那几块钱,就算你想帮他省钱,他也不会感激你的,你还是去跟他拿钱好了。”雪子平静地说:
“妈,拜托啦,你就先借人家那笔修理费,等老爸一回来,我再跟他拿钱来还你,好不好?”她使出浑身解数央求着。
“菜子,你今年已经高三,快毕业了吧?”雪子突然扯到别的话题。
“噢,如果没被当掉,毕业应该不成问题。”茉莉诧异母亲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
“茉子,有件事情妈想问问你的意见。”雪子正视她。
和上杉家的婚事还是先告知女儿比较好,否则一旦让她从别处获知这个消息,一向叛逆、男孩子气的她,不知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
“妈,只要你肯答应先出钱帮我,任何事情我都没有意见。拜托啦!”爱车如命的她.真的已经无法忍受骑着伤痕累累的风之臬上路,管他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先把修理费拿到再说。
“茉子,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你没意见,那么你和上杉谦信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雪子双掌一击,脸上露出不可捉摸的怪异微笑。
“婚事?什么婚事?!谁要结婚?”她这才发现老妈的欣喜神情极不对劲。
“你呀!”
“我?有没有搞错,我还未满十八岁,干嘛这么早结婚?”
“茉子,你和上杉家的婚事双方老早就口头约定好了,前几天上杉家还特地从东京打电话过来确认婚事,他们表示准备让你们两人在近日内订婚,最好就在五天后的樱花祭中完成文定之喜。”
“五天后?拜托!妈,我要跟谁结婚?”茉莉满脸狐疑。有人想要娶她吗?对方八成不是头壳坏掉,就是缺手缺脚、其貌不扬,再不就是贪图冷泉家的财产,否则会有哪个正常的男人愿意入赘到她家,娶一个只会惹麻烦、刁钻古怪的男人婆?
“上杉谦信。”
“什么?”这名字好熟。
“你未来的夫婿就叫作上杉谦信。你们小时候曾经见过几次面。还玩在一块呢!”雪子轻啜一口茶,神色自若。
“妈,你说这个什么信的,是不是脸上蓄了满嘴的胡子,而且还有一个说话嗲得要命的妹妹,他的中文名字叫作于……于……什么雷的?”茉莉皱着眉回想,早知道就不要把他的名片撕掉。
“茉子,你在说什么?谦信是个年轻有为、外表端正的好孩子,他才不会像个痞子似的随便蓄胡子,更何况上杉家向来男丁旺盛,他们已经有好几代都不曾生过女儿了,哪会有什么妹妹?”茉莉古怪的反应令雪子感到不解。
“嗯,说得也是,不会这么碰巧的。”
“茉子,这次你能够回来,妈妈实在太开心了。我原本还在担心该如何劝你回京都结婚呢!没想到这件婚事这么快就解决了,妈妈真是松了一口气,真等不及想看你当新娘子的可爱模佯。”雪子喜上眉梢,笑吟吟地捏了捏茉莉的小脸蛋。
“妈,只要你愿意帮我出修车费,随你高兴想把我嫁给谁,我都没意见。”茉莉爽快地点头答应,反正倒霉的一定是对方,又不是她。
“等到两人一见面,那家伙就会知道她的厉害,届时提出毁婚的人肯定是男方、而那时候她的摩托车早就修好了,而人的婚礼也结不成,如此一来,不但称了自己的意,也顺道解决掉一桩无聊婚事-嘿!够聪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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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静清的山径上传来一阵低沉的谈话声。
“念竹师父,拜托您了,后天的超渡法会就要烦劳您下山一趟。”一位穿着丧服的中年男子对着眼前一身袈裟的年轻和尚打躬作揖,十分有礼地请托道。
山中的高大杉林笼罩在层层薄雾中,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回荡在四周,诡诘的阴冷气息令人不寒而栗,空气中似乎透露着某种不安的讯息。
“嗯,后天我会准时到达法事会场,施主请放心。”年轻和尚点头允诺,低沉平稳的声音仿佛能安定人心般,令不安的气氛沉静下来.
“谢谢念竹师父、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告退。”中年男子再次弯腰致谢,随即准备离开这间位于深山里的古老寺庙
“施主,山路崎岖,视线不佳,请务必慢走。”年轻和尚低声提醒。
“我会小心的,念竹师父请留步。”一说完,中年男子立即跨步离去。
在这段短暂交谈后,山里那由近而远的脚步声也随之消失无踪,足音杳然,四周又恢复原先的沉静。
这位穿着灰色僧服、手持佛珠的年轻僧侣,站在高耸入天的杉林小道上,抬头望向那满天闪耀如钻的星子,神思复杂地低喃:“玉竹,我们就快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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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子推开古老的和式木门,碎步走进一间铺满榻榻米的典雅和室内跪坐下来,伸手推着推开四肢、睡相不雅的宝贝女儿,轻声细语道:“茉子,下午上杉谦信以及他的家人就要来到京都,为你们两人的婚事预作准备。你先去试试刚才送来的订婚礼服吧!免得一会儿没时间试穿。”
“妈,一大早的试什么礼服嘛?人家还没睡饱,就让我多睡一会儿。”茉莉半睡半醒的睁开眼睛,含糊抱怨完后,立刻又拉上棉被呼呼大睡。
“我就知道,唉!”雪子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声。
长年没和女儿住在一起的结果,使得原本就活泼的茉莉更加变本加厉,成了无人管教、无法无天的不良太妹。都已经是个即将订婚的准新娘了,茉莉依然我行我素,这该如何是好?她这种散漫的德行铁定会让上杉家看笑话,丢尽冷泉家的脸。
雪子无可奈何地转身自梳妆镜旁端起一盆洗脸水,二话不说,一把掀开女儿温暖的被窝,将整盆水一古脑地淋在睡意犹浓的茉莉身上。
“起床啦!贪睡鬼。”
随着倾盆而下的水柱,一阵如杀猪般的修叫声自这栋百年古宅中响起,划破宁静安详的山区早晨。
“妈,你想亲手谋杀女儿吗?冷……冷死人了!”茉莉被冻得跳起身,举手抹去脸上的冰水,睡意尽失的瞪着盛妆打扮的母亲:
拜托,这两天为了学习那些鬼结婚礼仪,她已经被折腾得半死,现在连个觉也无法好好睡,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你如果不想让风之臬受苦,就立刻给我换衣服去!”雪子说这话时仍然轻声细语、面带微笑,她那典型京都传统妇女的优雅气质,令不少人为之着迷赞叹。
“哼!还说人家粗野,妈妈以前还不是半斤八两,粗鲁死了。”想到她一大早就被母亲泼盆冷水,茉莉不禁满肚子气。
听说妈妈年轻时的所作所为,比起现在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当时非常有名、横行街头的女飞仔,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要不是后来遇到她老爸,性情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她妈妈极可能成为关西地区的大姊大。母亲当时的丰功伟业就连自己也自叹弗如。
这些前尘往事都是由她外婆口中得知,若非她亲眼瞧见外婆所私藏母亲年轻时的叛逆照片,打死她都不相信照片中那位身着水手服,骑着一辆大型哈雷机车,嘴里叼根烟,头上抹着厚重发油,面孔像极自己的不良少女,竟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所谓女大十八变,她的母亲大人恐怕有拜孙悟空为师,将七十二变全学会了,否则哪能如此神通广大,将自己由一个人见人厌的街头太妹转变为人见人爱的京都才女?
京都才女呀!这个吓人的头衔她连碰都不敢碰,多烫人呀!
“茉子!”雪子责备地望着努起嘴的她。
“好嘛!好嘛!为了风之臬着想,我现在立刻去试穿礼服,可以了吧?”茉莉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随即拧着湿漉漉的上衣走出卧房。
第二章
“茉子,一会儿上杉家族来的时候,你可得淑女一点,千万不要开口乱说话—还有,晚餐后的王笛表演也别忘了,记得把笛子准备好,不要忘记妈妈昨天教你的那几首谣曲,知道吗?”冷泉雪于不放心的交代着茉莉。
经过了近四个小时的折腾后,好不容易才让臭着脸的茉莉换上一套正式的窄袖和服,现在她才知道要让仿佛是过动儿的宝贝女儿静上几分钟,简直比训练一只黑猩猩跳火阁还要困难;唉!女儿和自己太过相像,不知是该可喜或是可悲?
“放心,我会当个哑巴,任人操控的傀儡娃娃。”茉莉的神情显得不悦。
刚才母女两人为了上不上妆的问题争执个老半天,极力反对化妆的茉莉在抗议无效后.终于沉着脸让美容师沾着白粉涂在自己的脸,颈、肩、胸一带。那黏稠的白色液体令她感到极不舒服。然而,化完两小时的妆也就算了,最糟的事却还在后头!
她像个木头人般,任由家中三、四个老仆人在自己身上穿上一层又一层的深红包宽裤裙、粉红色单衣、淡紫色中衣和黄色上衣,最后还披了件明黄色的绫织小褂,整个人打扮得像极了摆在玻璃柜中待价而沽的人形娃娃。原本短发的她还被迫戴上了一顶长及腰部的假长发,令她差点没口出秽言,一把扯掉那顶重得要命的假发。
此时的荣莉相当后悔,她生气自己为了修好风之桌,便不顾一切的答应母亲这件蠢婚事。以她大小姐向来的火爆脾气,老早转头就走,要不是那个大胡子害她的风之臬被撞得伤痕累累,她才不会像现在这般任人摆布,受人要协,她美好的春假也不会白白浪费在这个鬼地方
哼!给我记着,大胡子,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有你好看的!
“茉子,别板着脸.丑死了!”雪子提醒撇着脸的她。
“我也觉得这种打扮丑毙了,好像含冤而死的女鬼日本女人干嘛有事没事就拿油漆往自己脸上涂,真没有审美观念。”她拉了拉身上的细针织腰带,皱眉蹙眼地抱怨。
“乖女儿,你就先在房里休息,等上杉家人一到,我就会叫人领你出来,乖乖待着!”雪子笑看生着闷气的茉莉,完全不介意女儿脱口而出的气话。
茉莉的脾气和个性跟她年轻时太相像了,不但倔强且直肠子,做任何事全凭一股冲动,有口无心。身为母亲的她,能够了解女儿此刻的心情,也就不过分苛责她。
“穿上这身累赘的衣服若还能够到处跑的话,那么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她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赶快滚蛋,她可没有太好的耐性足以继续应付她们。
雪子和老仆人相继离开之后,茉莉吁了一口大气,顾不得身上那一层层的笨重衣物,整个人立即趴在榻榻米上。“累死了!”她沉吟。
正当茉莉闭上眼睛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时,一阵若有似无、忽远忽近的笛声骤然飘人她的耳边。她猛然惊醒,整个人坐了起来。
“这笛声……”她低呼一声,仔细聆听这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哀怨笛声。那熟悉的旋律、沧桑空洞的笛音,令她整个人为之一愣,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我听过……我一定听过这个笛声。谁?究竟是谁在吹笛?”
仿佛内心深处某种沉睡已久的记忆突然被唤醒,茉莉不顾一切的站了起来,推开房门,冲了出去。也许是担心这若有似无的笛声会嘎然停止,她像中了邪般,拼命的到处张望、四处寻找。“这该死的和服!”茉莉边咒骂边拉着裙角,费力地小碎步往声音来源处跑去。
穿过铺满白石子,养有肥硕锦鲤的精致庭圆,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复杂心情直往冷泉古宅后方的樱花林奔去……
星河学园应援团总部
“美珠姊,不好了,龙虎帮的老大派人送来战帖,指名要我们把它亲手交给茉莉姊。可是大姊头人又不在,我们该如何是好?”一位穿着黑衣、黑裤的年轻女孩行色匆匆的跑进来,将手中一封印有龙虎标志的红函交给正在万牌的程美珠。
“这还不简单,把信给拆了不就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浓妆艳沫的美珠边拆信边用那不甚标准的台湾国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