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安楷身上。
二十分钟后,当安楷抱著囡囡同样愁眉不展的出现在他们家里时,胡蝶已经跌进谷底的心情,顿时又从天而降的巨大垃圾给压进泥土里。
“对不起天廉,无惧已经打了许多电话,但就是连一盒存仙蕈也找不到。”安楷一脸歉疚。“那些原本有存仙蕈的人家中的存仙蕈突然在一夕之间不见了,他们都已吓得乱了分寸,实在分不出时间来理会无惧,不过无惧还在努力中。”
褚天廉沉默不语。存仙蕈在一夕之间消失?这是不可能,若是真的,那么只有一个人会这样跟他作对。
“安楷,没关系,叫无惧不用再费心,很晚了,你快回去。”若与他作对的真是仙仙,那么他们再怎么找也是没有用。他起身送安楷坐上车。
一进屋,胡蝶就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服,一直压抑著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
“你为什么叫他们不用再费心?你明知道现在只有平无惧能救小蝉呀!只要他多努力一点,我不相信他连一盒存仙蕈都没有办法取得!只要一盒呀!”她大吼著,眼神狂乱。
褚天廉握住她的手,不舍的将她拥进怀里。
“胡蝶,冷静点,我会再想办法的,你别担心。”他试著安慰她。
事实上,活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有心无力、无法可施的窝囊感。
他心知肚明存仙蕈会在一夕之间消失这事,肯定与仙仙脱离不了关系,只有她会在这种足以令他失去一切的紧要关头做这种事,可笑的是,他没有办法跟胡蝶解释这一切。
胡蝶用力推开他,急促的喘息著。
“骗人!你根本就没办法了,对不对?要是真有办法,你不会叫安楷回家,叫平无惧不必费心,你根本就不在意小蝉的死活!”她指控的瞪著他,将所有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知道她只是在发泄情绪,所以褚天廉忍著不动气。
“我跟你一样在乎小蝉,可是有些事是就算再怎么做也没用,你必须要了解这点。”他头一次恼怒起自己现在这凡人的身分。
“你是说小蝉该死?”胡蝶气得发抖。“原来你跟桃谷绮罗一样,认为穷人的命不值钱,认为只有有钱人才有资格活下去,是
不是?”
褚天廉深吸了一口气,“你真认为我是这种人?”
看见他眼里的痛楚与悲伤,胡蝶内心一揪,捂著胸口坐进沙发里,双手环膝,将自己蜷缩起来。
“我不知道,我只要小蝉好起来,我只要她好......她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了,要是突然间又失去站立的能力,我怕她会再度一蹶不振,那时连存仙蕈都救不了她......求求你,帮帮我......”她泣不成声。
想到过去的日子,想著小蝉行尸走肉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小蝉受不了,她也受不了。
褚天廉走过去拥住她。
这件事的确是个危机,但他将这件人力与神力联合起来的危机用平常心看待,因为有时危机也是一种转机。
只是现在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非常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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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度过以泪洗面的一晚后,早上接到咏蝉电话的胡蝶又落入另一个深渊。
小蝉著急的说刚才有两个人进来家里,强行拿走昨天桃谷尊二给她的存仙蕈,她急著问是不是她没付钱。
小蝉才挂上电话,不到十分钟,她妈妈又打电话来,说她又晕倒了。
胡蝶听了,简直像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要不是褚天廉抱著她,她早就冲到外面去了。
她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发青,又红又肿的眼睛已经挤不出泪水来,两眼空洞的望著天花板,默默不语。
褚天廉坐在她身旁,看著她,还是那么冷静。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连壁钟秒针行走的答答声都清晰可闻。
褚天廉一双深沉的黑眸看著她,脸上有著淡淡的疲惫。
在这个绝望的时候,他知道胡蝶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在等她开口。
见她又睁眼吞咽了口口水,他轻叹了声,拿起电话。
“和田会长,请桃谷绮罗到我家来,我有事想跟她谈谈。”简洁说完后,他挂上电话。
听到桃谷绮罗的名字,胡蝶眼皮一颤,转头看他。
褚天廉深深注视著她,笑容里有著忧伤的味道。
“再困难的事情都会有办法解决,别再担心了,哭泣并不适合你。”他伸手揩去滑下她眼角的泪珠。
又酸楚又疼痛的悲伤无助感在她心里不断扩散,她抱住他,心碎的哭泣。
“我不想失去你......我那么爱你......不要这样对我......天廉......”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褚天廉紧紧拥住她,“别哭,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
半小时后,当绮罗的白色宾士车停在他们家门口时,胡蝶的情绪已经被褚天廉安抚得差不多了。
一进屋里,看见他们两人拥坐在沙发里,绮罗那精绘细描的美丽脸蛋立刻拉了下来。
“如果叫我来是为了让我看这画面的话,那就免了。”她冷著脸转身要走。
“等一下。”褚天廉放开胡蝶,站起身,“我想你该知道我请你来的目的,请坐。”
绮罗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勉为其难的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得先说,或许尊二跟我的做法是不择手段了点,但你们该知道,人都是自私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怎样的不择手段都是合理的,要是你们想因此而攻击我,辱骂我的话,那我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一坐下,她就先筑起一道保护墙,她可没忘了胡蝶赏她巴掌的教训。
“请你来的目的,不是要攻击与辱骂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那么执著的想要我跟你在一起,即使在明知我根本不爱你的情况下。”
褚天廉将话问白了,绮罗反而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爷爷知道这件事吗?”见她不说话,他又问。
“那有什么差别?反正他现在都昏迷不醒了。”她嗤了一声,一点也不担忧在生死关头徘徊的爷爷。
“你想要听真话?”她反问他。
看著他温柔好看的脸,再朝胡蝶紧挽著他手臂的手瞥了眼,她心里除了妒意,还五味杂陈,失落、难过、悲伤......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褚天廉说。
说就说吧!绮罗任性的想,反正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地步了,只能照著她给他们的路走,再说爷爷年纪大了,这一昏迷,能不能再醒来都还是个未知数,他一死,遗书就生效,褚天廉得到一半遗产,她得到另一半,到时她有钱又有人,想到就觉得开心。
“你应该还不知道爷爷将自己一半的遗产留给你的事吧?”她挑高弧形完美的眉毛问道。
“遗产?!”发出惊呼的是胡蝶。
第十三章
褚天廉拍拍胡蝶的手,要她稍安勿躁。
“我的确不知道。”他淡淡的回答。
绮罗突然噗哧一笑。“爷爷说你是神仙,不过现在看来,你根本不是神仙,只是异于常人,况且一般人要是听到遗产,都会先问金额,没人像你这样那么不在乎。”
“爷爷的个人遗产有六百亿日币,一半就是三百亿,他还说如果我能让你跟我结婚,进桃谷家,另一半的财产将会属于我。”她得意的说。
听到褚天廉能得到三百亿日币的遗产时,胡蝶已经整个人呆愣住了。
褚天廉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是一脸温和表情。
“如果来不及请你爷爷更改遗嘱,我会在收到遗产后将它转继到你的名下,你觉得如何?”他问。说来说去,他们还是为了钱。
贪心不足,蛇吞象。
闻言,绮罗的嘴角竟意外的泛起一丝苦笑。
“我承认,起初我是因为想得到那三百亿,所以才心甘情愿的来到台湾,想让你拜倒在我的裙下。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毫不犹豫的就拒绝我。”她冷冷的瞄了胡蝶一眼。“我真搞不懂你看上她哪一点,我哪里比不上她?她爱你,我也爱你,现在我已经不在乎能不能得到那一半遗产了,我只要你。”
“就算你得到天廉又怎样?他又不爱你!”胡蝶嚷道,同为女人,她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只要他明白我对他有多认真,他迟早会爱上我。”她瞪了胡蝶一眼。
对这点,绮罗是信心满满。
“是不是只要我跟你在一起,桃谷尊二就会将存仙蕈送回给咏蝉,直到她完全康复为止?”他问。
听了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胡蝶突然有种错觉,她觉得自己一分为二,一个自己紧抓住褚天廉,再也不理会任何人的威胁恐吓,也不再管小蝉是否会死去,她只要他留在身边,她觉得只要他一离开,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另一个自己则是冰冷、无法动弹,她只要亲情,不要爱情。
两个自己在撕扯著胡蝶,她痛苦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将手自褚天廉的手臂里伸出,像灵魂已飞出体外,她站起身来。
“对......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间休息。”她木然苍白的移动脚步。
见她不对劲,褚天廉立刻起身。
“我扶你。”他伸手要去扶她。她这模样,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胡蝶伸手制止。“不用,你跟她留在这里,好好说话,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我自己进去。”她踩著不稳的步伐往房门走去。
褚天廉站在原地,心惊胆战的看著她摇摇晃晃的走进房间后,这才眉头深锁的坐下。
“原来她也不是很爱你,她一心只想救她妹妹,牺牲你也无所谓。”绮罗趁机落井下石。
褚天廉只是微笑。“那又如何?我知道自己爱她就够了。”
绮罗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妒意愈发明显。“不管怎样,如果你不答应......”
“我会跟你走,”他打断她的话。“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找她们姊妹俩的麻烦,你可以答应吗?”他浓眉微挑。
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的绮罗有些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尴尬的点点头。
“只要你答应,明天她们就会收到存仙蕈了。”她的脸颊有些发红。
“那就这样吧,你何时回日本,告诉我一声,我会跟你回去。”他起身,送客意图明显。
绮罗也站起身,眉头微皱,“在这期间,你还是想住在这里?跟她住在一起?”
“嗯。”他回答得干脆。“虽然答应跟你在一起,但能陪胡蝶的时间我一秒也不会放弃,而且这辈子我只会爱她一个。”
绮罗心头一痛,扑进他怀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用看她的那种眼神看我?我那么令你讨厌吗?我也爱你呀!”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比不上胡蝶,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冷漠疏远的对待她?
褚天廉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拉离自己。
“我不讨厌你,只是我的爱只属于胡蝶。”他轻柔的说。“回去吧。”
她咬著下唇,神情坚决的看著他。
“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我们走著瞧吧。”鞋跟一旋,她自信的朝屋外的座车走去,临去前还瞧了门口的褚天廉一眼,
看著绝尘而去的白色宾士车,褚天廉心情异常沉重,像心头就压了块大石头。
他回头瞧著紧闭的房门一眼后便走向厨房,开始动手准备早餐。
而房间里,胡蝶并没有在床上躺著,一关上门她就已经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贴著房门滑坐到地板上。
门板不厚,她可以清楚的听见他们两个的谈话声。
天廉要离开她了,而他的离开全都是为了她。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是她做错了什么?是他爱错了她?如果他少爱她一点,那么她的心就不会如此刺痛,她的灵魂不会被撕扯,她的罪恶感不会这么深重!
天呀!她好爱他,爱到她宁愿死去也不想失去他......
仿佛全世界的绝望全集中到她身上了,她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任由自己倒在地上,闭上眼睛,任思绪飘开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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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天廉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抱到床上,轻轻的唤醒她。
胡蝶幽幽转醒,睁眼看见的便是熟悉的温暖笑容。
“先吃点东西再睡,睡饱后,我们去逛街、看电影、上餐厅,有时间的话还能去看看小蝉,告诉她没事了。”他的手背轻刷著她细白的脸颊。
有一瞬间,胡蝶以为自己作了个恶梦,正在发怔,直到他的那句“告诉她没事了”,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好运,她仍在这无法挣脱的恶梦里。
虽然如此,她还是忍住困顿与恶心欲呕的不适感,硬撑著从床上坐起,好让天廉将盛著早餐的托盘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拿起火腿蛋土司,想装出津津有味的模样,但脸上的笑还没展露,眼泪就先掉了一串。
褚天廉摸摸她的头,抽出面纸细心的帮她擦眼泪。
“别哭了,答应桃谷绮罗只是权宜之计,等到日本见了她爷爷后,我会请他作主,有他在,桃谷尊二跟桃谷绮罗他们俩就不敢打你们姊妹俩的主意了,等一切安排好后,我会回来的,你放心。”他说出自己的打算,免得她继续担心。
桃谷太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不会违抗他的。
见她掉眼泪,他心里除了不舍还有著心脏十只无形手指紧掐住似的疼痛。
他的话非常有效,胡蝶马上抬起带泪的眼眸,里头闪著久违的希望。
她丢下三明治,抓住他的手。
“你说的是真的吗?可以吗?可能吗?桃谷绮罗的爷爷会让你回来?”她急切的问。
褚天廉连忙将托盘自她腿上移开,免得托盘里的牛奶翻倒在床上。
“真的,可以,可能。他会让我回来。”他肯定的回答。
若不,他会摧毁桃谷家族的一切,包括事业。
一下子,胡蝶搂住他的颈项,又放声哭了起来。
“怎么不早说嘛......你不知道我难过得要死掉了......我不坚强,以后不要这样吓我了......”
褚天廉不断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然后又看著她将早餐吃完,看著她安稳的沉沉睡去。
凝视著她熟睡的脸庞,褚天廉想起了仙仙。不知道她在这次的事件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始作俑者抑或只是顺水推舟?
不过这都没有另一件事令他烦心。他没有告诉胡蝶的是,桃谷太郎可能一病不起,少了这权势在握的老人,他要回台湾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滴斜斜的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不规则的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