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向来都不挑的。」他无可无不可地替自己辩解。
「你是不挑。」芷蓝轻点着螓首,「可是这感觉不一样,倘若这封神演义不值得一看,你的神色会显得很不耐烦,不可能这么有兴致地替我讲解故事概要。」
才不过短短两个多月的相处,她居然就已经将他的阅读习惯摸得这么透彻。清瑛在心中不禁对她泛起深深的愧疚感。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当初会答应与她结识为朋友,明明知道她对自己的感情,却怎么也无法拒绝她那充满企盼的眼神,等到自己胡里胡涂地答应之后,接下来的发展已经是他不能控制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对他投下更深的感情,而他非但不能也不愿阻止,还猛撩拨她的少女情怀。
他不是故意的,而是他也是情不由衷。随着固定性的相处,有时候,他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趁着夜半人静的时候,潜入皇宫,在微弱的烛火之下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偶尔,还会忍不住地轻吻她柔嫩的面颊。
这对芷蓝而言是一种不尊敬的侮辱,可他已经是十分、百分、千分、万分地忍住自己翻腾的情绪,尤其当面对心仪的姑娘时,要他内心如何能够平静?更何况,还得不让她发觉自己那份要满溢出来的深刻浓情。
每当他听见她诉说着皇贵妃的身子状况不佳时,她那蹙起的峨眉让他的眉头也无法舒展;当听见她周围发生什么令她愉快的事情时,他的心也会跟着飞扬,伴随着她雀跃的身影,愈跳愈快。
他想把一切的好全都送给她,让她笑颜常开;想从天上的星河捞起灿烂的星星,装扮在她那柔润如绸缎的如云秀发;不想让皇宫内、外的肮脏事物污染了她那灿烂的乌瞳;不想让世界上的悲欢离合染上她那精致无瑕的小脸,可……难啊!他只好在有限的时间之内,陪着她笑、陪着她难过、听着她的倾诉。
芷蓝啊!请原谅他的隐瞒他的独断独行,为了不毁了她幸福的后半生,也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所以他才会舍不得离开她、舍不得挥剑斩断她那织得绵密的情网。
今生今世,我布尔察清瑛注定要辜负你的一片情意。
「有知己如你,我心愿已足。」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清瑛懊恼地看见自己将她一步步逼近绝望的深渊。
听到他的回答,芷蓝霎时沉醉在他温柔的赞美中,而忽略掉他眼底的悔意。
清瑛看着她酡红的双颊,浓密的睫毛半垂,却掩盖不了她蕴含欣喜的明眸;朱色若樱的柔软唇瓣,似笑非笑的洒落万种风情。看得出来芷蓝今日是特别装扮过,所以比平常时候更显得明灿亮丽,华丽的宫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体曲线,淡淡的桂花香气随风飘入他的鼻端,不断地刺激着他的自制力,让他备受考验。
面对着娇艳可人的她,再大的自制力也会因此而烟消瓦解。
清瑛终究还是沉迷在她的轻颦浅笑之下,伸手握住她放在石桌上的柔荑,将她拉入怀中,他的唇印上她的唇,品尝着她的甜蜜。
芷蓝轻声低呼了一下,连抵抗的想法都还来不及产生,便被他那炽热的接触夺去了心思。
扣住她腰部的厚掌透过丝绸的布料所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熨烫着她,从腰际传至她的心房、四肢百骸,融入她全身血管里,让她心情激荡得不明所以。
她将手贴在他宽广的胸膛上,从手心传来的是与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彷佛在诉说着什么。
清瑛的舌窜入她的口里,滑过温热的天鹅绒,肆意地撷取她口中的蜜津,开启她体中的热炉,让她全身燥热、虚脱无力,只能攀附在他身上,冀求着他的支持。
这种经验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是由他带领她见识了崭新世界的魅力。
「清瑛……」芷蓝喘气低喃,遏止不住来自本能的渴望,只知道浑身火热,好似在呐喊要求着什么一般,浑然不觉她的衣襟已经被解开,敞开的宫服里露出雪白的肚兜,还有那如牛奶凝脂般的水嫩肌肤。
当清瑛看见那令他血脉贲张的旖旎画面时,残存的理智唤回了他。
「不行!」他赶忙拉上她的衣裳,向来坦然的视线居然不敢面对她那张受挫的小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
「冒犯?」芷蓝错愕地看着他,陷入混乱的思绪也渐渐理清一切,马上就明白刚刚差点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这不是冒犯,这是我心甘情愿……」
「不!」清瑛慌忙地阻止她的话,「这是冒犯,是清瑛失礼了。」
「为什么?」她眸中水光盈然,不管是言语或者是态度上都在向他提出无言的控诉,「是我不能使你心动,还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这样的!」他急着想辩解,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要伤害她,可是愈是心急,他那不擅言语的舌头愈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是……而是……」
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清瑛无心成家,也无心与格格共结连理。」清瑛痛下决心地道。
「无心」两字,将芷蓝从暖暖秋阳中打入冰天雪地,怎么从夏丹亭回到竹林小筑的,她完全没有印象。他最后的那句话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着,而她最承受不住的是他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无心。
无心?呵呵……一句无心就可以打发掉所有仰慕他的女子了吗?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地说出这两个字,让她掉入痛苦的深渊?她这么辛苦地追逐着他的脚步,想不到,最后竟然只是一场妄想?该笑自己自作多情,还是痴傻?
好狠的心哪,清瑛,先是让我如沐甘霖,宛如登上西方极乐世界,到最后却反将我一军,将我推入阿鼻地狱里,枉你被称为最贤明的人,可你对我,却下了如此残忍的心……
我恨你!但纵使如此,却还是依然忍不住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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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看,下初雪了。」慈儿推开窗,希冀能引起主子的注意。
可惜回答她的是一片的沉默。
慈儿回头看着坐在桌前的芷蓝,纯净无瑕的脸蛋上只有漠然,往昔神采灵动的乌眸如今失去了神采,没有焦距,死气沉沉地。
芷蓝穿着一身素白的宫服,绾着时下最为流行的发髻,上面簪着云钿和步摇,衬托她高贵的气质与绝美的脸蛋,可是整个人却失去了生气,不管慈儿替她打扮得多么美丽,都引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从那天自夏丹亭和清瑛公子相聚后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格格就好像失了心、掉了魂魄一般,像个雕工精致的木头娃娃,看了就教人难过。
格格这副模样,众御医都束手无策,而她最担心的,还是那对格格别有企图的八阿哥。她好几次都看见八阿哥对格格毛手毛脚,而格格竟没有任何反应,连对八阿哥都是如此,那还有谁能唤醒格格?
清瑛公子,您若知道,可会心痛?
「八阿哥到——」
正当慈儿独自感叹的时候,门口的太监传来报讯的声音。
又是八阿哥!慈儿硬下心、壮起胆子,决定不再轻易让允祀闯入主子的香闺。
关紧门板,她朝兴匆匆而来的允祀一福,「八阿哥吉祥。」
「起喀。」允祀理也不理她,迳自想打开门进去探望他亲爱漂亮的十二皇妹。
「八阿哥请止步。」慈儿赶忙横身阻止他,「格格日前身子不适,不愿意见您。」
「你这蠢奴才!」允祀怒骂,「十二皇妹怎么可能不见我?她心上人抛弃了她,我要去安慰、安慰她。」
「请八阿哥息怒,这真的是格格的旨意,请八阿哥别为难奴婢。」慈儿硬是用身体挡着门,不让他进入。
「来人!把这不识好歹的丫头抓起来,本阿哥要好好地『安慰』十二皇妹。」允祀一挥袖,立即有两名体态雄壮的禁卫军上前压住她。
「不可以!八阿哥!」慈儿慌得六神无主,「您怎么可以对格格下手?她是您的妹妹啊!」
「那又如何?」允祀志得意满地推开门,「谁敢挡我,我便要他的命!绝对让他死得不清不楚!」
「啊……」慈儿没听出他话中的含意,感到肩膀一痛,便失去了意识。
看见允祀推门而入,芷蓝一脸的漠然看着别有企图的允祀。
「哎呀,十二皇妹,别来无恙。」允祀笑开脸问。
芷蓝没有反应。
见她失魂若此,允祀便壮起胆子,声音更加地谄媚,「来,到八阿哥怀抱里来,让八阿哥好好地安慰你。」
在这个时候,芷蓝依旧带着了无生气的视线看着他。
这下子允祀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十二皇妹进行了很多次的测试,都不曾见到她反抗,由此可见,十二皇妹真的是打击过大,丧失一般正常人的判断能力,这下子真的是天在助他。
而且近来皇阿玛对她的关注也减少许多,他还听说,十二皇妹的亲生额娘这阵子身子也不太行了,大病、小病不断,失宠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到时候,看这刁钻的丫头片子如何逃出他的手掌心。
允祀将芷蓝从椅子上抱起,迫不及待地将她放在炕上,伸手探进她的裙底。
等他占有了她,接下来,就是要消灭掉那个碍眼的男人——布尔察清瑛!
感觉到身子底下的柔软娇躯轻轻地一震,允祀完全不将礼俗规范放在眼底,放肆邪意地对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伸出魔掌。
芷蓝突然觉得有人对她做出了令她感觉厌恶的事情,这才从清瑛所带给她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当看清眼前是什么人时,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放肆!」她猛地抬起膝盖,正巧击中允祀的下颚。
「哎哟!」允祀哀号一声,立刻掉下炕来。
芷蓝急急忙忙地将被打开的衣襟重新扣好,在炕上坐起身。
「八阿哥,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出声怒斥。
「我见十二皇妹如此难过,想过来安慰你一番,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允祀捧着下颚低吟着,言谈与神态之间还脱离不了被她勾起的情欲。
「安慰?八阿哥真会说笑。」芷蓝冷眼睨视着他,「我不需要。」
「可是你……」
「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不必劳烦八阿哥费心。」她没等他将话说完,断然地打断他的解释,「此事皇妹我会禀告皇阿玛,请皇阿玛还我一个公道。还有,蓉桂的事情,也该有个完整的交代了。」
「不!不可以告诉皇阿玛!」允祀一听见她要将这事告诉康熙,慌乱得像是个人人喊打的耗子。
「我早已给过八阿哥忠告,怨不得我,更何况,您的野心,也该给大阿哥一个心理准备了。」人不犯人,我不犯人,她忍耐八阿哥的劣行已经很久了,若不是亲身经历,她还不知道八阿哥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真的是让她寒透了心。
「好……这都是你逼我的!我们到时候在御书房见,本阿哥就不相信你会有多大的能耐!」撂下重话,允祀狼狈地逃出芷蓝的香闺。
她冷冷地嗤笑一声,静待他的人马都撤离了之后,这才走出屋外。
迎着刺骨的冷风,芷蓝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冷颤,眼前的景物逐渐地被白皑皑的细雪所覆盖,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渐渐冷去,也渐渐地筑起一面高墙,拒绝其他的人进驻她心房。
她的心房向来都是为清瑛所开启,如今他人不在,她的心也跟随他而去。
芷蓝走到昏迷不醒的慈儿身旁,蹲下来轻拍她的脸颊。
「慈儿、慈儿,醒醒。」
「格……格格?!」慈儿嘤咛一声,悠悠醒转。睁眼一看,发现主子的脸孔,马上跳了起来,小脸满是焦急地上下打量着她,「您……您没事吧?那八阿哥没对您做什么事情吧?」
「我没事,你尽管安心。」芷蓝柔声安慰着她,「你还好吧?」
慈儿摇摇头,「慈儿没事,慈儿很好!」
「那就好,过来替我梳洗,我有事要面奏皇阿玛。」
「是,格格。」
看到她恢复正常,慈儿的心中比谁都还要快乐,只是心中不免感到困惑。格格找皇上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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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绝慈儿替她准备的朱红花缎宫服,芷蓝选择了清丽淡雅的素白牡丹高领外褂,并吩咐慈儿,以后她的衣服不必再准备其他的颜色,因她今后只穿——白色。
没有清瑛在身旁的日子,她打扮得再多么花枝招展也没有用,女为悦己者容,她的美丽,只有清瑛能看;她的悲哀,只有清瑛能懂;失去了他,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空了,是个不完整的人。惟一能安慰自己的想法,就是即使是偶尔,她还有机会能见到清瑛一面,或者是在梦中相见。
所以,她不能老是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必须振作,因为她的额娘需要她,她的皇阿玛也需要她。
穿戴整齐之后,芷蓝便起身前往康熙的御书房。
穿过重重的殿合,守候在门外的太监替她打开了门。
「皇阿玛,您要相信我,十二皇妹目无尊长,欺上凌下,皇阿玛,您要相信儿臣是清白的啊!」
还没走进内厅,就听见允祀在那先斩后奏的急切言语。
「皇阿玛吉祥。」芷蓝迳自走入内室,向康熙请安。
「芷蓝,你是怎么和八阿哥吵架的?」康熙示意她起身,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回皇阿玛,儿臣哪有能力和八阿哥吵架?儿臣不过是拒绝他对儿臣的『骚扰』而已。因为只有没有脑子的白痴,才会不分血缘关系,一发起情来,就姊妹、外人不分。」
芷蓝骂得露骨,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眼睛却是看着允祀的。允祀本来就是没有什么气量的人,虽然城府极深,可是若被人用言语激怒,常常被一时之间的怒火冲昏了理智,她就是看准这一点,才因而说出真相,当场成功地让他怒火冲天。
「皇阿玛,您别听十二皇妹血口喷人!」允祀急急地为自己辩驳,「这全是十二皇妹想陷害我的啊!请皇阿玛不要信了这个妖女的话。」
「妖女?我和硕格格乃是皇阿玛的亲身骨肉,正正当当地,何来妖女之说?」芷蓝困惑地对他挑起了眉。
「你杏脸、桃腮,娇柔、柳腰,乖巧的脸孔下有着一张妖娆的嘴脸,处处眉目留情,活像是个狐狸精,不是吗?」
「八阿哥,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啊!」芷蓝不怒反笑,「比妖娆娇媚,我比不上八阿哥府内的众多妻妾;比玩弄心机,我更比不上八阿哥你的功力深厚。你恼羞成怒,骂我是妖女,那身为我皇兄的你,是什么?而皇阿玛,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