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当然好!希望我嫁掉以后,你能从此不再笑。」左霏霏向他扮个鬼脸。
风征诏几乎要失笑。十九岁了,她好象从没长大似的,永远停留在少女时期。
「如果想嫁,我看妳最好成熟一点,学会女红,懂得持家之道──」
「你笑什么?」因听不到下文,左霏霏抬首望过来,却见到风征诏在大笑。有没有搞错?
「我、我……」风征诏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妳拿起针线来作针黹会是多么可笑。还有要妳持家,我想娶妳的人家大概很快就要当乞丐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可恶!亏他还是开书斋的,口德这么差劲!这是读书人该有的德行品格吗?过分!
「笑笑笑,笑死你最好!」左霏霏的手非常、非常地痒,真恨不得抡拳揍他几下,再赏他几个爆栗。
「妳再这么横眉竖眼,花容月貌也要变成母夜叉了,到时候就要找公夜叉去配啦。」风征诏非常高兴又将左家大小姐的怒火更提升了一级。
「你的娘子才是母夜叉!」左霏霏大嚷,原本清湛的水眸此刻冒着炽热的火,直直喷向风征诏,看能不能把他烧熔。
「诏大哥的功力又提升了,真了不起呀!」软软绵绵、酥人骨的音嗓,含笑地插进两人的对峙间,将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化解。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说话者正是左家的二小姐──左霓霓。
妩媚的左霓霓还配有一副软绵绵的、像把糖含在嘴里的嗓音,许多男人就是被她这样酥去了半条命的。
「原来是霓霓呀!」风征诏简直学会了四川的绝活──变脸。一见是左霓霓,刚才的恶劣全变成了大好人的模样,连噙在嘴角的笑也是一派纯善。
「诏大哥,」妩媚的左霓霓连眨个眼也是柔婉、优雅的。「你就别逗我大姊了,她没你厉害。」
「喂,」左霏霏一脸气愤。「妳是什么姊妹呀,居然贬低自家人,助长敌人的威风。」
「我是实话实说的呀!何况,」左霓霓向风征诏眨眨猫儿般媚人的水眸。「大家弄得这么僵也不好,以后难做人呀!」
「又不是跟他做朋友,僵不僵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想跟他吵,只是一看见他,她的火气就很自然地往上飙,她也没办法。
「难说,难说哦!」左霓霓笑得妩媚,只是清眸中闪过的一抹狡黠,透露着某种兴奋──捉弄人的兴奋。
「什么难说男说的,还女的说呢!」又打哑谜,她是永远猜不着左霓霓心思的啦。
「还说呢!霜霜叫妳进去。」左霓霓交代出来的目的。
「不早说!」左霏霏嘀咕,她已经害霜霜少赚一笔钱了,要是她再迟了去回复,她真不敢想象霜霜的脸色会有多臭。
直到左霏霏红色的身影闪进内堂,左霓霓才正色瞅着风征诏。「我劝你不要再这么激怒她了,不然你以后有得受呢!」
「妳在说什么呀?」风征诏顾左右而言他。
「你很清楚,我们也很清楚,只有我家大姊不清楚而已。所以如果你需要我们帮忙的话,你最好坦白一点。」左霓霓的眼中闪着精光。
「妳们早知道了?」风征诏露出与左霏霏相处时,绝对不会出现的讶然。「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啰!」左霓霓浅笑。「一句话,要不要我们帮?」
「当然!」风征诏简洁地说道,然后又疑惑地问:「妳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相信你会对她很好。」
「是的,我会对她很好的。我用我的生命保证。」风征诏郑重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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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徐徐。
左家三姊妹坐在后院那棵高大的凤凰树下的石凳上,聊着天。
少了左霏霏。因为她被左霜霜罚去打扫店面,也正好让她们三个有机会商量大事。
「什么?要设计大姊跟诏大哥?」善良的左雾雾不可思议地叫道,水汪汪的眸子瞪得大大的。
「妳要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吗?」左霜霜瞥过去一眼,成功地让雾雾住了嘴,只是她还是处于呆呆的惊吓状态。
「这也没什么呀!」左霓霓笑得悠然。「诏大哥对大姊有意,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嘛!何况大姊都十九了,换作别人,早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所以我们帮大姊找个疼她、爱她的人也不错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脑子不大会变通的左雾雾仍然有些不赞同。
左霜霜见状,再接再厉地洗脑。「难道妳不想大姊得到幸福吗?」
「当然想啊!」左雾雾傻傻地点头。
「那就行啦!」左霜霜吸口气。「想想看,如果大姊得到幸福,我们也会得到幸福的。」店面的东西就不会有被破坏的隐忧啦!能用百年的椅凳依然能安心地用个百年,真是太好了!
「也对。」左雾雾本来就没什么意见,现在想想,如果诏大哥做自己的姊夫也不错,他那家书斋有许多书呢!虽然平常诏大哥也很乐意借书给她,但借得多了,总不好意思的。如果他做了她的姊夫,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借书。
「现在,咱们都达成一致的意见了,是不是?」左霓霓笑道。设计大姊、让她被娶走了,应该很好玩的!
「是!」三人心中各怀心事,但脸上都是一副要为姊姊卖命的样子。
总之,左霏霏的婚事,就这么被其它三人定下来了。
第二章
「什么?妳再说一遍?!」素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使得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都跳了起来,可想而知拍桌的人有多么用力、多么盛怒。
是的,左霏霏快气死了!
左霜霜也没气质地翻翻眼睛。「要妳跟风征诏一起去杭州,有这么难听得懂吗?」
「为什么我得要跟那臭虫一起去杭州?」左霏霏呕死了,她为什么要跟那家伙去?「我为什么要去杭州?」
「因为咱家的西湖龙井没了,所以要去杭州的茶园买。」左霜霜第一百零八遍地重复。
「叫人去买不就成了?可以叫霓霓去,妳也可以去;或者叫茶园的人送来。」反正她就是不喜欢跟风征诏惹上任何的关系。
「我去了,谁留在店里?妳吗?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从杭州回来,只见到债主上门讨债。至于霓霓,她可以留在茶居里吸引客人,是很好的生财工具,因此不能走。当然也可以叫茶园的人送来,那么送货的钱就从妳的零用钱里扫好了。」左霜霜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她才不信大姊不去,反正若大姊不去,她有得是办法让她去。
「那为什么我要和那姓风的家伙一起去?」左霏霏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的事,想当年我九岁、他十八岁时,他居然勾结那些混混找我晦气,幸好我身手敏捷--」
「大姊,怎么妳这次的版本跟上次又不同了?」左雾雾眨着水眸,困惑地问。
「拜托,」左霜霜撇唇。「妳别再说当年的事了。」
「要说嘛,也请忠于原版的事件。每次妳说起这件事,版本都不同,妳要我们听多少次才开心?」左霓霓皱皱柳眉,娇嗔道。
左霏霏瞪着三个妹妹们,暗生闷气。
真实?真实怎能再说出来?那么丢人的事!
话说当年--
左霏霏虽然只有九岁,但自六岁起便已是这一带出了名顽皮、强悍的小孩。同年龄的再野也野不过她:即使是大她好多岁的孩子也打不过她。由此可以想象左霏霏当年有多少的「丰功伟绩」了。
那时她不知有多风光,还被一群手下败将拥护,几乎要推她做某派的头头呢!要不是她嫌麻烦拒绝了,她今后的日子肯定会不同的。然而这一切,都因为风征诏的出现而毁了。
其实风征诏并没有来招惹她,只是当时她正在教训一个大她好几岁、恶劣地向她吐口水的男孩。而风征诏却看不下去了,因为她已将那个男孩痛揍了一番却不肯停手,于是他便上前劝阻。
真的、真的不是他的错,也真的、真的不是有心,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踩到了香焦皮,然后就向左霏霏一撞,结果--
左霏霏常胜军的一世英名尽毁,她摔倒了还不打紧,居然还因为冲力太猛而撞上地,掉了好几颗牙。幸好只是乳牙,不然左霏霏哪有今天这等美貌。
但也因为这样,害她往后的四年不再风光得意,并且晦暗到今日,满地丢牙耶!从来只有她揍得人满地找牙,但她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真是奇耻大辱呀!所以,她是无法看风征诏顺眼的。
「反正我不要跟他同道。」左霏霏有些任性地叫道。
左霓霓歪着头,几缕轻丝掉到胸前,柔媚婉致。「这有什么不好?诏大哥可以照顾妳呀!」
「凭他那个白痴样?」左霏霏毫不客气地吐糟。「到时别是我反过来照顾他,就该偷笑了。」
左霓霓与左霜霜对望一眼,看来大姊对诏大哥的观感还真不是普通的糟。
「因为他刚好也要去杭州,又雇了马车,妳跟他一起去,我可以省下一笔钱嘛。」左霜霜有些不耐烦地道。「总之,妳这次是非去不可了。妳是大姊,请有责任一点,行不行?不要太任性了,跟大家的吃饭大事相比起,妳那点私人恩怨可以省去啦。」
「什么嘛!」左霏霏的脸色非常「黑」,几乎可以跟包公媲美了。「妳根本就是决定好了嘛,现在只是知会我而已罢了。」
「本来就是这样。」左霜霜倒挺理直气壮地点头。
左霏霏磨痛贝齿,握紧了拳头。「妳该庆幸妳是我的妹妹,不然我真的会打人。」
「也正是因为妳是我大姊,所以才会有我这个妹妹来压妳呀!不然以妳的有勇无谋,左家早被妳弄垮了。」左霜霜扬着眉,知道大姊已经接受了要与诏大哥一起去杭州的事实,所以心情非常地好。
「妳那是什么妹妹?」左霏霏为之气结。
「好妹妹啰。」左霜霜冲着她甜甜一笑。被左霜霜一直刻意掩饰起来的、属于十六岁的天真,此时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让左霏霏为之一愣。
算了!左霏霏暗叹口气,左霜霜有句话说得对,谁教她是大姊呢!她实在没理由把当家的全部重担压在左霜霜一个人身上,她毕竟才十六岁啊!
「行啦,好妹妹,什么时候我要出发?」左霏霏拿家人没办法。
「三天后。」左霜霜飞快地与左霓霓交换个眼神。太好了,终于搞定。
三天后?太快了吧?不过也好,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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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要跟诏大哥吵架,小心他赶妳下车。」三天后,全家人送左霏霏出门时,左霓霓特别交代。
「姊,小心点,家里没有多少钱给妳当盘缠,妳最好省着点用,别到了杭州,连买茶叶的钱都没了。」知道左霏霏对钱漫不经心,所以左霜霜这几天都对她耳提面命着。
「知道啦!」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小孩子,她又不是第一次去杭州,看来不做好一点事,是再也扳不回面子了。
「大姊,妳要好好照顾身体。」左雾雾也没什么要交代的,只是温柔地叮嘱。
「还是雾雾好,不会说些让大姊伤心的话。」多读书果然没错的。
至于左守夫妇,倒没跟左霏霏话别,反而跟风征诏交代。「风贤侄,希望你多多照顾霏霏,她年少不懂事,可能会闯祸,请你多多包涵。」左守向风征诏温言道,并揖礼。
风征诏连忙扶直左守。「伯父千万别这样说,我能做得到的事,我一定做的。」
「那就麻烦你了。」左母说道。
「伯父、伯母请放心。」风征诏向他们做了个请放心的手势。「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要上路了。」
于是,在左霏霏不怎么情愿与开心的情况下,他们与左家和风家道别后,坐上马车向杭州出发了。
马车达达地在官道上走着,风征诏坐在驾驶座上驾车,左霏霏则在车篷内休息兼发呆。
他们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帘外的景致虽然壮丽,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空气,仍是窒人的沉默。
「那个,」受不了这份无声无息的气氛,左霏霏尝试没话找话聊。「我们到杭州要几天?」
她这么想跟他分开吗?「好几天。」风征诏很不是滋味地回道,声音平平的。
什么烂回答嘛!
左霏霏放下垂帘,心里暗暗骂着他。
「妳--」这回轮到风征诏找话题。「为什么要去杭州买茶叶?通州也有很多茶叶可以买啊!」
左霏霏闷闷的声音从帘里飘出来。「因为现在正值龙井的产季,尤其是趁清明前去茶园买。龙井茶是最好的,而且价格会比市价便宜许多。」
「是吗?」风征诏暗骂自己没用,怎么自己好象除了与她吵之外,居然没别的话对她说?
「你又是为了什么去杭州?」她绝对不是对他关心或有兴趣喔,只是她不想跟他同行的第一天,就与他弄得太僵而已。
「去拜访一个人。」他回答得有些轻描淡写。
什么嘛,她都告诉他了,他又装什么神秘?怕她知道可能阻碍他啊?哼,这个人就是小器!
「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走吧!」不知过了多久,风征诏清朗的声音响在帘外,并拉停了马车。
「这里是哪?」左霏霏撩开垂帘跳下车,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丛林里,马车傍着一条涓涓流动的小溪。
「丛林。」风征诏简单地答道。
他不如不回答算了!
「喂,」左霏霏有些不满。「你不要都回答得这么言简意赅行不行?除了吵架,你别的话都这么少的吗?」
正在装水的风征诏抬起眼睛盯着她。「那妳要我说什么?这里的确是丛林,难道我要说驿站吗?」
「至少你可以多说一点话呀!你不是骂人骂得很溜吗?」总之,她就是不习惯这样的他嘛。
她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任性!
「小姐,妳是不是很喜欢被人骂?」风征诏的嘴皮子痒了起来,本来想乘着这个独处的机会,好将他以往建立的形象统统改过来的,但她好象不怎么高兴他改似的。
「笨蛋才会喜欢被人骂!我只是说你可以把话说得多一点而已。你是狗啊?听不懂人话?」左霏霏双手扠腰,嘲笑着说。
真是圣人也会发火,更何况他不是圣人!
风征诏冷笑。「我面前的笨蛋,妳要记住,妳说的是笨蛋的话不是人话,我听不懂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