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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的情仇  第21页    作者:唐宁

  “不要这样逼我,戴洛。”安若咽下重新涌上来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请你离开  好吗?我需要静一静。”

  戴洛出去后,她按对讲机告诉蓝(王玉)她不要任何事打扰她。

  安若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几扇大窗子永远开著,以放进大把大把的阳光。她一直不  曾克服对黑暗的畏惧。或许算是懦弱,但时时去面对可怖的记忆,记住所有的凌辱和创  痛,何尝容易?

  日落了,黑暗笼上大地,漫进她的办公室,她站起坐得僵硬的身体,打开所有的灯  ,而后又关掉它们。她站在幽暗的室内,耳边尖锐地响著男人的怒吼,掌掴,鞭打声。  她母亲痛苦的哀号,求著,哭著。她被锁在黑漆漆的小房间,动弹不得,对她妈妈受的  苦无能为力。当影像跳至男人狰狞的脸在她上方,混著汗臭、体臭和酒臭的身体沉重地  望著她,安若迅速将灯打开,急促地喘气。

  她可以从黑暗中走出来,但没有人有权利指责她对蓝氏所做的事。

  她拿起电话,拨了“丝筑”的号码。是希文本人接的电话。他接得那么快,似乎在  等著她。

  而且他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安若。”

  她的信心微微摇晃。“我要和你谈谈。”

  “嗯,我一直在等你。我现在可以见你吗?”

  “到我住的地方。”

  在那,不会有任何人或事干扰他们的谈话。

  ***

  安若先到家,她刚点亮屋里的灯,他接著也到了。一见面,他又用那种探索般的强  烈目光注视她。

  “我该如何称呼你才正确?”他静静说,“或者该问,你今晚以何种身分见我?李梵,狄兰德,或安若本人?”

  她勉强控制住差点失去镇静的双腿。“都可以,除了李梵。”

  “因为李梵是你母亲?”

  安若先让自己坐下。“也好,是差不多该翻牌的时候了。”

  希文没坐,站在那看著她。他温柔的目光又一次使她的感情失去平衡。

  “让我先告诉你一个故事。”他慢慢地说道,“大约三十年前,一个富家子弟到南  部出差时,认识了一个在小餐馆里工作的女孩。以后他每次去南部都去看她。他始终没  有告诉这女孩他真正的家世背景──”

  “因为她只是个乡下女孩,”安若冷冷接下去,“他不过利用出差之便拿她来消遣  。最后一次见面,女孩告诉他,她怀孕了。他从此一去不回,娶了另一个和他门当户对  的女人。更可恨的是,他寄了一笔钱给女孩,要她把小孩拿掉,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安若──”

  “女孩按著信封上的地址找到台北,才发现是鼎鼎大名的蓝氏公司。她只想把钱还  给那个负心汉,当面告诉他,孩子她要留著,不过他不必担心她以后会以此要胁他,或  找他麻烦。那个男人甚至不敢见她。他让他有钱有势的爸爸替他出面,羞辱了女孩一顿  。”

  “安若,你母亲来找你父亲时没见到他,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安若瞪著他。“你胡说!蓝嘉修活得好好的。”

  “蓝嘉修不是你父亲。他的哥哥,蓝嘉伦才是。”

  “哥哥?”

  “对。蓝嘉伦当年向他父亲提过要娶李梵。他知道蓝季卿不可能接受李梵这样出身  低微的女孩,他更明白李梵绝对无法做蓝家的媳妇。我想他不曾给过你母亲口头上的承  诺,是因他必须先和他父亲谈过。另一个原因是他心知若他非娶李梵不可,势必要和他  父亲闹僵。当他提出来并坚持他要娶这个怀了他孩子的乡下女人,蓝季卿告诉他,他若  踏出大门,他们便脱离父子关系,他永远不得再回蓝家,更休想将来分得一份财产。”

  希文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蓝嘉伦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  去找你母亲的途中出车祸,当场死亡。”

  安若抽出一只被他握著的手,握住她的喉咙。“不……我不相信。”

  “是真的。警方在你父亲衣服口袋的皮夹里找到他的证件。蓝季卿接到通知时,悲  痛之余,把这份恨转移到你母亲身上,那笔钱是他寄的。你母亲找到蓝氏时,蓝嘉伦已  经埋葬了。”

  安若握著喉咙的手跌下来,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呆坐著。希文的声音钟声般在  屋内回响,敲击著她的头,震动著她的耳膜。

  希文了解她此刻的感受,他虽非当事人,蓝季卿告诉他事件经过时,他已经历过彷  彿被蟒蛇缠身的窒痛感。又由于他深爱她,那痛苦更深刻。他静静将她双手拉在一起,  握在他双掌中,给她时间消化这突来的消息。

  “即使如此,”许久之后,安若冷漠地开口,“并未改变我和妈妈遭受的残酷命运  。因为蓝季卿的自私和势利,我妈被迫嫁给一个屠夫,饱受凌辱和摧残。我这个私生野  种自然成为他的眼中钉。”

  “别这么说自己,安若。”他心痛地说。

  仿佛没听见他般,她继续说著埋在她心中二十年的痛楚,“为了保护我,妈极尽委  屈地迎合他,迁就他。他打我时,妈总是拿她的身体当我的护盾,于是他转而去打她。  我一天也不能忘记我们母女比奴隶还不如的悲惨日子。这都是蒙蓝季卿的恩赐。”

  “安若,他早就后悔了。他后来去找过你们,想把你们接来──”

  她忽然放出一声扭曲的笑。“因此我就该原谅他?原谅他使我妈被凌辱致死?原谅  他让我八岁遭一个我视为父亲的人强暴?”

  空中仿佛砰地一声巨响,接著一阵死寂。希文太震惊,太愤怒,还有些牵痛他心肺  的情绪扭绞著他。他说不出话来,握著她的手松开,贴在身侧,紧紧捏著他极想狠狠揍  人的拳头。

  安若惨然、飘忽地扯扯嘴角,摇晃地站起来。“你走吧,我不──”

  他起身,用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拥抱住她。“安若……哦,安若……”他将脸  埋在她如云的发中,痛苦地吸气,“我说过,永远不要一语不发地掉头离开我。别再这  么做。”

  她迟疑的手终于环过来抱住他的腰,泪水滚滚淹流过她双颊,浸湿了他的衬衫。“他强暴过我之后,妈趁他呼呼大睡,背著几乎半死的我逃出屋子。”她颤抖地泣声低语,“我记得当时下著好大的雨,妈一步也不敢停地背著我走了好远,然后把我放在教堂门口,她交代我身体好了以后,到台北去找爸爸,千万别回去找她。然后她就走了。我想叫她,抓住她,要她带我去找爸爸,要她带我一块走,不要回去受那男人蹂躏。可是我动不了,等我后来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都过去了,安若。”他胸臆间涨满酸楚,温柔地吻著她盈眶的泪眼,她颤动的唇  。“都过去了。”

  “不会过去的。它就在这。”她推开他,悲泣地指著心口。“妈虽然死在那男人残暴的手里,蓝季卿却要为这一切,为我妈悲苦的一生付出代价。我恨他。我恨他自以为有钱有势就有权如此伤害别人。我要亲手毁掉蓝氏,我要亲眼看著他和蓝氏一起毁灭!”

  她吼著,声音里却没有恨,反而充满矛盾和悲伤。希文坚定而温柔地用双手捧住她  的脸。

  “看著我,安若。看著我,听我说。”她抬起泪眼,突然间,希文自己眼中也充满  了泪。“不管你承不承认,他是你爷爷。他现在躺在医院,等于已半身不遂。二、三十  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在悔恨中。你母亲没有死,安若。你爷爷把她安置在一个很舒适的  地方。她还活著。”

  “你说什么?”安若用力抓住他的手。“我妈还活著?”

  ***

  “喏,她就在那。”玉女领希文和安若到外面,指著草坪右边一棵大榕树底下的妇  人和一个小女孩。

  “谢谢你。”安若说。

  抑不住心中的焦急、兴奋,她往榕树跑过去,希文跟在她后面,伸手拉住她。

  “你要冷静些,安若。”他提醒她。“不要吓著她。”

  来之前,他详细告诉了她她母亲现在的情况。安若点点头,深呼吸,控制住激动的  情绪。

  他们站在李梵面前,但她看也不看他们,专注地听小女孩唱儿歌,慈祥的脸上满足  而快乐。

  是小女孩看见有陌生人来,先站了起来。她见过希文,便礼貌地喊,“费叔叔。”

  “好乖,小荃。”希文摸摸她的头。

  李梵立刻把小荃拉到身后。和她小时候,妈妈保护她的情景、动作一模一样。安若  的视线迅即为泪水模糊了。

  “丫丫,不怕。不怕哦。”李梵拉著小荃,要她躲在她后面。“妈妈在。丫丫不怕  。”

  “哎呀,婆婆,是费叔叔啦。”小荃挣扎著要走开。

  “妈。”安若轻轻叫她母亲,把手伸出去,“我是丫丫。我才是丫丫,你的女儿。  ”

  李梵迷惑地看著她,松了抓著小荃的手。小荃跑到希文旁边,好奇地看著她们。

  “妈,你摸摸我。我是丫丫,我长大了。”

  李梵盯著安若伸到她面前的手良久,终于慢慢地抬起粗糙多皱的手,轻轻用一只手  接住,再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摸安若的手背和手心,再沿上去摸她的胳臂。

  “他没打你吧?”她心疼地摸著,问。

  安若忍住一声哽咽,跪蹲在她母亲面前。“没有,没有人打我,再也没有人会打我  们了,妈。”她再无法忍抑地抱住她母亲。

  “哦,丫丫,哦,不哭。不哭哦。”李梵搂著她,拍她的头又拍她的背地哄她,“  哦,我的丫丫长胖了,长大了呢!”她推开安若,疼爱地打量她。“你找到爸爸了吗?  啊?找到了吗?”

  “找到了。”安若觉得眼泪又涌起。“我找到他了,妈。”

  “啊,找到啦?他对你好不好?啊?好不好?他认你吗?认不认?他好不好?”

  “好。他很好,对我很好。”安若哽著声音回答。“他很想念你。他要来看你,可  是……他忙。”

  “忙?哦,忙好。好,好。”

  安若的眼泪汩汩而下,再度紧抓住母亲。

  “不哭。哦,丫丫不哭。不哭哦。”

  经韩昭容的同意和安排,将院里一间空房让希文当客房住,省了住饭店的麻烦。安若则陪母亲共住李梵原来的房间。

  安若原想带她回台北。不料意识仍不很清楚的李梵不肯离开。

  “妈,我们一起去台北,住在一起,我会照顾你,好不好?”

  “台北?”李梵害怕地一直摇手又摇头。“不去台北,这里好,不去台北。”

  安若和院里的医生谈,他也不同意李梵离开。她的精神状态一遇刺激便不稳定,在  安养院,一切她都习惯了。若让她突然去个陌生环境,四周出现些陌生的人,只怕对她  有不良影响。

  安若只好先陪母亲几天,再另想办法,因为她不可能永远待在安养院。她想也许陪  她妈妈一阵子,慢慢或者可以说动她,让她了解离开安养院是去和女儿同住。

  但大多数时候,李梵的意识和记忆仍停留在过去。她有时把安若当成她年轻时可以  谈心事的一个朋友,脸上焕著奕奕神采地说著她的男朋友多么温柔多情。有时会述说她  和男友约会时的欢乐时光。安若想,也许她就是活在这些美好的回忆中,因而没有发疯  ,只是和现实脱了节而已。

  而从她母亲的忆述中,安若了解了他们以前确是真心相爱的。

  这天晚上,临睡前,李梵突然很清楚地对安若说,“丫丫,你爸爸来看我了。他来接我了。”

  第二天早上安若醒来,发现她母亲已在睡梦中与世长辞,结束了她半生苦厄,半生  晕糊的生命。

  希文来看她们时,安若仍没有哭,只呆呆静坐床侧,握著妈妈没有温度的手。他轻  轻将她拉起来,拥入怀中,她才在他胸前无声地、哀伤地流著无法停止的泪。

  ***

  蓝季卿扭曲的脸上和眼里是既快乐又悲伤,还有深深的歉疚,罪恶。

  安若一直不肯承认,事实上见到苍老、衰弱的老人之前,她心中的恨已经消失了。

  “谢谢您十年来对我母亲的照顾和关心。”她的口气生疏、客气,是她进病房后说  的第一句话。

  他吃力地在纸上写字。安若靠过去看。

  “难补其罪。”

  接著他又写。“我对不起你们。”

  安若咬著唇,眼泪涌起。近来她似乎变得极易落泪。

  由于希文已将“欧梵”收购蓝氏企业的事,源源本本向蓝季卿报告过,他抓著笔,  这次写了很久。

  “蓝氏到你手中,我很放心。已交代律师,剩下的,蓝氏纺织等等,虽仅余残摊,  都留给你,都是你的。蓝氏宅邸,也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东西。财产或房子,都该给蓝(王玉)。”安若说,“你若有心给我些  什么,弥补你心里的罪过,赶快好起来,离开医院。我要的是亲情,那才是你欠我的。  ”

  蓝季卿鼓著眼睛看她好半晌,写下一些话,拿给希文。

  “这是嘉伦那混球的孩子没错。”希文念出来。“说话口气和她爸爸一模一样。”

  他抬眼和安若四眸相遇。是的,她了解老人话中骄傲和感伤的语气。

  “那么,”安若试著让语调轻快些,“你是认我的了?”

  “你认我吗?”蓝季卿充满期望地反问。

  “等你出院。”安若和他谈条件。“我要个正式隆重的认祖归宗仪式。”

  “你别当我出不去,丫头。”蓝季卿的笔划突然强劲有力。

  “我妈叫我丫丫。”安若对他说。“我等著你。”

  出了病房,在走廊上,顾不得还在医院,随时会有人走过,希文揽她入怀深情地  吻她。“你疯啦?”片刻后,她红著脸推开他。

  “我爱你,安若。”他又把她拉回来,用双臂圈住她。“你爱我吗?”

  “你知道的。”她低声说。她也已知道他和蓝(王玉)的权宜婚姻。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她犹豫地抬头。“你真的不介意?”

  他的手指温柔地抚摩她颊侧。“你担心我娶你是为你的财产和你在‘欧梵’的地位  吗?”

  安若挑起柳眉。“你这是挑战?”

  “你敢接下来吗?”

  她靠进他怀里,所有的踌躇、不安和痛苦都消失无踪。“我爱你,希文。”

  他紧紧搂她一下。“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好辛苦。”

  “还有更辛苦的事要做呢。”她叹一口气。“你会帮我吗?”

  “什么事?”

  “不露痕迹地把蓝氏从‘欧梵’财团弄回来。”

  “有个条件,你帮著我办好这次服装秀。”

  “成交。”

  “还有,你得换个称呼。这次你要叫费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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