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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劫  第5页    作者:沙沙

  好像连呼息也没有呢……

  她跟著闭上眼,本想依样画葫芦,没察觉自己身子慢慢歪倒,成了蜷起的一只小狗。

  列忌觞缓缓再睁开眼,凝望那打著呼的小嘴。

  「该顶的,我没有避开,你不必马上跟来修诫我吧?」

  列忌觞的声音低而沉,似不愿吵醒对面睡死的小人儿。其实她真是睡得魂都没了,打雷也霹不醒的。

  他会这样顾虑,根本是多余,很像是碰上她以後,他的所作所为。

  徐徐踱到他眼前的,正是幽界之主。

  「你是修诫得了的人吗?」愉悦清亮的声音接口。「三百年前,你本可去接明界的第二高位,却是我行我素,没事就悖上几条天戒。明界那个老头子气不过,把你丢到我这儿来,满心以为你会气短不平,赶紧补修个几年就跑回去,谁知你硬是悠悠哉哉地待了下来,把他给气掉了好几百年的修行。」

  「是你说的,明界幽界,又有何不同?」

  被调侃的人没什么感觉,连说话声都懒洋洋的。

  「是没什么不同,那老头子打的主意跟我大同小异。」

  「您大老专程跑来,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吧?」

  有礼到了极致,可以让人头皮发痒。

  「你自己心里明白。」

  幽界之主终於正经起来,口气转为严肃。

  「不错。那又如何?」

  「你可以一肩帮她扛下来,但无法永远瞒著她。这个小娃儿什么没有,就是那颗悲悯之心强得吓人,你说要看她的心,难道真要看她罪疚难过?」

  「只对我一人罪疚,总比对上百人罪疚来得好。」

  「你确定?」幽主的语气轻缓下来。「愈是亲近,愈是相知,就愈是在乎。当满心投入後,难忍丝毫伤害,这就是凡人的弱点。」

  「那是凡人。」

  「仍然事不关己吗?你是在自欺欺人。若真置身事外,你连手指也不必提一根,跟在她後面收被她劫害之命就得了。」

  列忌觞没有回答,终於将眼光从她身上移开。

  好一晌。「你是在担心我了?」

  「说你毕竟有心,这心还真冷哪!」权威无比的声音又苦哈哈起来。「我好歹纵容了你这些年,我的爱才之心,这下全付诸东海了!」

  「是我的身子,我的修度,你别有用心,不是我的事。」

  「你对她的用心,却是我的事。」幽主提醒。

  「不到我修度顶尽,不是你的事。」

  幽主摇头。

  「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列忌觞不再开口,深沉的眼眸,回到那魂游梦中的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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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她顶尽自己的修度?

  他并不知自己竟会如此回答,幽主没有惊得立即把他押回幽界之下,封住他的修围,想想才是不可思议。

  他并没有如此打算。当时她求他取命相抵,他若要保她一命,只有让她虚悬明幽之际,承受所有命绝之人的疼痛。

  他也许为她开例,却未违悖幽界之法。

  命即身,身即皮肉。魂魄被留下之时,皮肉也滞留於将死之际。她只要一日有呼息,即有一日的疼痛,甚而失去隔绝之力,连周遭将死之人的痛楚,一并收了。

  这是代价,捡了一命,也没得便宜。天理自是公道,就看她受不受得了了。

  她那一丁点身子,不比他千年之身,即使疼痛再剧,他也可以不当一回事。

  所以,稍微吸收了一点,这算得了什么?

  因为他没有心、没有感觉,身子的疼痛,可以排在思绪之外。修持不正是如此?心不在念,念不在心。

  修了千年,却不知究竟有何意义。他不在乎,只是用来打发无止无境的岁月。

  这就是了,修度於他,不痛不痒,顶她几日又何妨?

  几日,至多几月,他可没有想远了。幽明两界之主,总是千百年地算计未来,他过一日是一日,一日的聊胜於无。

  是幽主自己想远了,说得如同他为她牺牲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他缓缓闭上眼,将一丝微乎其微的疑惑,一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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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再怎么冷,街头巷尾仍满溢过年的喜气,进城去采购食物的余儿,跟在师父後探头探脑地四处望。

  不能怪她一副怕见人的模样,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见得了人啊……

  或者该说,是人见不见得了她?

  和师父在林野破庙中待了几日,正开始习惯照顾师父的日子,食物没了,本想采些果子、拔些野菜充数,师父却忽然说要进城去买,著实把她吓了一大跳,足足有半刻钟说不出话来。

  和师父天天去终人命,有时一天要进大城数次,大江南北高来高去的,总是烟雾弥漫;即使是大白天,也常突然天昏地暗,奇的是除了命将尽之人外,似乎都无人见得著他俩。

  当然,师父是神仙,这些都是师父的神力所致,她除了咋舌以外,不敢大惊小怪。

  现下,就这样进城吗?像两个普通人一般?

  「你躲在後面做什么?」前头问话传来。

  「呃……」

  她应该是没死,但师父不是说,她不在幽界,但也不是在明界?

  「是死是活,都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吧?」

  她一怔——是啊!就算变成鬼了,也要抬头挺胸……

  她这个样子,做鬼都会丢鬼的脸。

  她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和师父并肩而行,头顶还构不著师父的肩头,但她昂著下巴,决心要有配当人家徒弟的那种气势。

  身子的疼,是一天比一天减轻了,不知师父是否知晓?

  来到一个小城,是最接近破庙的「顺德」城,街上十分热闹,铺子排满两侧,东西都摆到店外来了。

  列忌觞在一家菜贩前停下脚步,铺子里的新鲜蔬果,看得余儿双眼发圆。

  佑善居待久了,几乎都没看过这样的好东西,顶多是些发硬的馒头、半馊的冷面。这几天她帮师父打理,沾了福跟著吃好菜,简直受宠若惊。

  这些……师父真的买得起?

  只见列忌觞指指又点点,菜贩子愈包愈大包,余儿蹭到师父身边,小声问:

  「师父,您有银两吗?」

  该不会……用什么神力,卷了东西就飞上云端,给人家跑人吧?

  列忌觞别了她一眼。

  「你那颗小脑袋,还真会异想天开。」

  菜果包好了,余儿奋力扛起来,看到师父探入腰间,拿出的竟是花花的银两,她眼珠子差些掉下来。

  那是真的银两?会不会等他们一离开就化成烟雾?

  身边传来叹息声,她吐吐舌,准备挨骂。

  师父真会读心术哪,人家想些什么都知道,怪可怕的。

  「祝两位新年好!」

  收了银两的店家笑容满面地送客。

  「师父……」余儿大起胆子为自己辩解,偷看了师父一眼:「不能怪余儿好奇,您既不工作、也没家产,怎会有银两呢?」

  「你当我生来就这么大个儿,没父没母、没有活过,投了胎就直直掉进幽界?」

  师父真的、真的很喜欢以问答问,而且老是能轻而易举让人觉得问了天下第一笨问题。

  「原来师父以前是大富人家出生啊!」余儿推想道。

  「我原是行医之人,受惠者往往倾囊相报,尤其是皇室贵族人等。」

  又猜错了!没关系,她本来就笨嘛。原来师父从前是神医?

  「那您原是救人为天职,怎么现在变成……变成……」

  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自动把下半个问题吞了回去。

  「怎么?你不觉得这很合理?正因救过了一堆不该救之人,所以幽界要我补偿一下,从此专收人命?」

  余儿咽了口气,不该救之人……师父不会是在指她吧?

  「但……这一点都不合理啊!救人是积德,上天应该酬劳师父,让师父成仙,而且是那种不必工作、要什么有什么的仙!」

  列忌觞脸上有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说的倒很近事实,只不过其中诡谲,一言难尽,更不是凡人可以了解的。

  「你所谓的仙,就是天天无所事事,要什么就作法变来?」

  「呃……当然不是……」她想了想。「既然生死有命,那么就下去救命,但还是可以阻止坏人行恶、救济穷人,或降些甘霖来止旱……」

  「你若成了仙,一定会很忙。」

  她是不是被师父取笑了?偷看了师父一眼,那副清容一成不变。

  师父语带嘲讽是常有的事,但通常是教训的意味多,这回怎么……像是笑意多於责备?

  「师父若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待在破庙里?」问了才忽然想起:「对了!师父,您该买张床,不要老是坐在地上打盹儿,徒儿我可是……」

  「可是如何?」

  本要说「可是内疚得睡不安稳」,但她明明都睡死了!真丢脸。

  而要硬让床位,她又不敢,就怕惹师父不高兴。

  「你老睡乾草堆,是不妥当。」

  师父居然点头道,转个方向要去买床了。

  哎呀!怎地变成要买床给她?她是说他该为自个儿买的啊!

  「不用了!不用了!」连声地推拒,赶在行云流水的师父身後唤道:「徒儿我不需要啊!」

  前头的人当作没听到,脚步倒是缓了些,待她赶上,手上的菜包也被拎走了。

  热闹的街道上,无人注意到这一高一矮的古怪人物,男的黑袍黑鞋,虽无华衣,威气自发,一眼就知不是寻常匹夫;而女的若说是随身小仆,倒更像是在後面追著要钱的小乞儿。

  是古怪,非常古怪。也难怪幽主虽然不愿硬插手,还是难掩疑虑。

  说是不插手,不过是给列忌觞一些时间而已。

  放眼幽界之中,难找如列忌觞那样的人才,能仙能灵,视天理为无物,却又自有分寸。

  明界那老不修看中列忌觞,正是因为他无心无情,因而无私。

  这样放任他去求心……身为幽主,是否反砸了自己的脚?

  街角暗处,幽主望著两人背影,忖度起来。

  第五章  倾心

  「歆齐府」正张灯结彩,郡主为心爱的女儿庆生,因郡主奇迹般的病愈而更加盛大。

  「人找到了吗?」

  鹉漡的粗脸皮,又有发红的奇景出现,每天郡主劈头就是这一句。天杀的是,他能回答的也只有一句——

  「小的该死,还没找到。」

  「老鹉,不要随便说死。」

  轻斥的声音柔如水,鹉漡的虎背熊腰,却像忽然矮了好几寸。

  「是是!小的——」

  把该死两字及时咬住,咬到舌头。疼哟!

  「老鹉,你进府多少年了,统领郡王府大军,只要一声怒吼,可以教小兵从马上生生跌下,怎么对起我来,老是这样婆婆妈妈的?」

  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含著亲切的揶揄,鹉漡却是苦了一脸的大胡子。

  他不习惯啊!再多少年都不会习惯。

  郡主美得像朵含露半开的芙蓉,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雅致,偏偏有颗将帅的脑袋——像她那半退隐的父亲一样,纵横兵法,满脑子的战术;最吓人的是,还有种天生的大将之风,让他这种只凭力气大、嗓门大的匹夫,不由得要自觉矮上半截。

  试想,一个步履姗姗的美人儿,若无其事地踏入敌方阵地,轻声细语几句,就让人弃甲投降——这不是怪异到让人发毛吗?

  这种事只发生过一次,而且只有他意外目睹当时的经过,但已足够让他吓得不轻了!

  他知道郡主没有什么奇法神力,只是胆大心细、又深通人性之道罢了,天才加上美女,真是可怕的组合啊!

  说来郡主也是他看著长大的,自认和他亲得很,所以动不动就爱取笑他,但他……就是不习惯啦!

  主是主、仆是仆,况且她还未成年,就这样厉害,将来不知会成什么样?

  所以,虽然打死他也不会承认,鹉漡对这个小主人实在是……怕怕!

  怕归怕,他还是把她当成自己最大的责任,比统领郡王府军还更重要。

  也正是如此,他每天咒著那小女仆,一城又一城地遣人搜寻,只求把郡主的救命恩人赶紧揪出来,不必再每天硬著头皮去郡主房外报坏消息。

  其实说来,是根本没消息。那个叫余儿的小不点,不知烟消云散到哪儿去了,他那夜守在木屋门口,到了晚膳时间才敲门,里头却是无声无息,他担心起来开门采看,只见郡主悠悠醒转,那小娃儿却不见了!

  郡主醒来之後,坚持是那小不点救了她,要他派身边所有兵马彻夜搜索,他把林子都踏烂了,却是连个影儿也找不著。

  那小不点害羞怕生又年幼无知,怎么救郡主的?

  他不懂,只知郡主真的身子忽然大好,食欲也大得惊人,隔天就能上马,还带头在林中又转了好几圈,怎么也不放弃找人的念头。

  要不是雨愈下愈大,他苦苦劝告,就怕主子再著凉,郡主才好生不愿地打道回府。

  最让他差点吓白胡子的,是从郡主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她泪汪汪的模样,简直……简直是要变天了!

  一定是鬼门关闯一回,再怎么厉害的郡主,也吓哭了吧。

  至於那小不点……明明直叫自己是倒楣鬼,却成了什么救命恩人,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他能想到的歪理也只有这一条啦。

  救人是好事,这小鬼头干嘛跑人呢?嗟!害得他天天来见郡主时,头都抬不起来。

  「郡主,我们再找下去,就要过北河了,那小不点……我是说您的救命恩人,真会跑那么远去吗?也许……」

  也许早就真的「倒楣」,遭什么不测了!

  不过他没那么笨,把这种话给明讲出来,瞧,郡主那双美眸,不就瞪过来了吗?

  哎呀,那美眸里……怎么又水汪汪的了?!

  「真的是魂飞魄散了吗?那么……我在人间找,是错了。」

  鹉漡一双眼凸了出来。

  「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郡主难道一场病,烧坏了脑子?

  不会啊,明明郡主看起来、听起来,还是那么地柔中带刚,和从前一模一样。

  「老鹉,我听说京城里有位法难道人,不说法术,只谈天理,却是字字玄机,求教者少有人懂,你去帮我把他请来;如果他不肯来,帮我请个约,我去见他。」

  有这种人啊?鹉漡抓抓胡子,乖乖点头。

  「老鹉,你说你是在路边找著恩人的,她说她身带霉运?」

  「是啊。」

  他被郡主像拷问一样,和小不点说过的每个字,早就复述一遍——不,是一遍又一遍了。他好命苦!

  「难道劫数可以命抵?」郡主又喃喃自语。

  「不会吧!」他想也没想就接口:「我想杀某人,某人就没命了,这是做了就有结果的事,哪是谁的劫数、谁又能抵了?」他姓鹉的就是不懂什么运气不运气的,战场上你死我活,是看谁战术好、武力强,难道命好的人,乖乖站在那里给他砍,就是死不掉?

  郡主倒没怪他多嘴,仅是浅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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