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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好不温柔  第3页    作者:孟妮

  闻言,木蓝松了口气,「我……冒犯大少爷,还请大少爷原谅。」

  他挥挥手,表示算了。「李管事他们来了吗?」

  「已经来了,在大厅里等着。」

  「好,带他们到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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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大少爷和各管事在议事,木蓝和山杏相偕走在吟春园里,山杏如今已不是大少爷的贴身丫头,但仍在吟春园里负责一些杂役。

  她正在为木蓝解说环境和各仆役所负责的工作,虽说都是仆役,但在大户人家里的地位也是有差别的,主人的贴身仆役因为接近主人,所以地位比较高些。

  「木蓝,大少爷很可怕吧?」山杏不禁替她担忧。

  「不可怕。」她含蓄的说,只为了安慰山杏。

  「都怪我不好,我惹大少爷生气,才会换妳来伺候大少爷,妳会不会怪我?」

  见山杏的小脸上满是歉疚,木蓝微笑道:「我怎么会怪妳呢?况且,大少爷并不可怕,他只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才会脾气不好。」

  山杏吸了吸鼻子,单纯的笑了。「木蓝,妳真好。其实大少爷以前很好的,自从瞎了之后,人就变了个样,妳知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瞎的?」

  「不知道。」她摇摇头。

  「听说半年前,大少爷在西湖被一帮匪徒突袭,大少爷当时受了很重的伤,伤好之后,眼睛也瞎了。」

  又是西湖?他们两人的命运竟然都在西湖有了很大的转折,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而他则身受重伤。

  「听说大少爷本来已经和一位小姐订亲,但大少爷受伤后,就把婚事给退了……」山杏继续说着。

  原来他在一夕之间失去了这么多东西,眼睛、未婚妻、自信、骄傲;而她,不也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一切?就为了一个誓言,值得吗?

  山杏双眼圆睁,看着前方的木屋。「咦?这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我以前怎么都没有注意过。」

  木蓝打量了一下木屋,朱红色的门柱看来庄严肃穆,她推门而入,屋内的一个塑像首先映入眼帘,是个美丽的少女骑在一匹白马上。

  「那是什么呀?」山杏吓了一跳。

  「蚕花娘娘。」木蓝看到山杏惊吓的样子,不禁笑出声。

  在江南有许多人家供着蚕花娘娘──即蚕神的神像,因为她带来了丝绸锦衣,在单家会有专拜蚕神的祠堂更是不值得惊讶。

  「刚刚突然看到吓了一跳嘛!」山杏有些不好意思,瞇起眼打量这尊神像。马上的少女美丽无邪,白马跃飞有神,这一人一马有着奇异的协调。

  打量完神像,山杏转眼看见木蓝安详的立在祠堂中,双手合十的祝祷着。唉~~木蓝真美,她的一举一动就像画里的人似的,她才比自己大个两、三岁,却沉稳得像是可以让人安心依靠似的。

  「木蓝,我们走了吧!」山杏催促着,祠堂里肃穆庄严的,让她感觉像闯进一个神秘的空间。

  木蓝再虔敬的合掌,对蚕花娘娘一拜后,才退出了祠堂。

  「木蓝,妳在想什么?」

  木蓝看着山杏一脸的关心。「我在想怎么绣蚕花娘娘。」

  「刺绣?」

  「是啊!」好久没拿针线了,此时,一个灵感让她内心激动澎湃。蚕花娘娘的神情触动了她,想将蚕花娘娘的身影绣起来,该配的花色和绣法已在她心里成形。

  「妳会刺绣?」山杏惊讶道。

  「江南女子有几个不会刺绣的?」木蓝笑得恬静温柔,眼里有了不同于平常的光彩。

  和山杏分别后,她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记得单子瑾有一件不要的衣裳,那布料正适合拿来刺绣。

  她步向单子瑾的寝房,将他的衣服裁剪下来后,就坐在他的卧室里绣了起来。在单家,随手就可以接触到好的布料,也会定时帮她们这群丫头制作新衣裳,逢年过节也会不吝发给她们一些布匹让她们带回家。

  想着单子瑾正在书房和人议事,等会儿就会去绣坊,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也不需要她的伺候,木蓝因此安心的绣着。

  多久了呀?她都快忘记这样的感动了,看着绣出来的图案栩栩如生,她满足的任思绪恣意翻腾,浑然忘了种种的忧愁与不快。

  她不觉时间的流逝,只幽然神往于这一针一线的世界里,甚至有声音从远处传来,她也不自觉,直到有人推门而入,她才疲倦的抬起头。

  进屋的是单子瑾和单子敬。

  单子瑾拧着眉,恶声道:「妳一整天跑去哪了?」

  她吁了一口气,才悠悠的从澎湃激昂的情绪里沉淀下来。

  「木蓝,为了找妳,大哥都快把整个家翻过来了。」单子敬仍是一派的悠闲,彷佛天大的事都与他无关,可奇怪的是,他俊秀儒雅的脸上多了可疑的瘀青,走路也一跛一跛的。

  「谁要你多嘴!」单子瑾老羞成怒的低吼。

  单子敬痛得龇牙咧嘴的,先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小心地护着受伤的腰腿。「木蓝,妳下次要失踪前可不可以先讲一声,不然全家都被我大哥弄得鸡飞狗跳的。」

  单子瑾闷哼一声,紧咬着牙不说话。

  木蓝奇怪的看了一眼受伤的二少爷,虽然他已经很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但姿势仍是僵硬不自然。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感觉到她怀疑的目光,单子敬僵硬的一笑,这几天下来,他已经受够了别人一看到他就捂着嘴偷笑的样子。

  看到夜色笼罩吟春园,屋内一片昏暗,木蓝才察觉天黑了。她居然坐在这里绣了一整个下午,浑然不觉外头大伙找她找得人仰马翻。

  「我一直都在这里,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她找到针线后,就一直坐在大少爷的寝房里刺绣,而他们找了老半天,就是没想到木蓝会在大少爷的寝房里。

  「妳待在这里做什么?」单子瑾忍不住发作了,不肯承认为了找这失踪的丫头,他几乎翻了整个单家。

  她点亮油灯,柔和的光线流泻整个房间。

  「我……」她迟疑着,紧捏手中的刺绣,不知怎么解释自己一整个下午的偷懒。

  「妳在刺绣?」单子敬眼尖的发现。

  「是的,我一时绣得着了迷,请大少爷原谅奴婢。」

  「绣到忘记吃饭?忘记现身?」他厘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只觉得又气又恼。

  单子敬接过她的绣品,啧啧有声赞叹。「木蓝,想不到妳的绣工这么精细。」

  听到单子敬的惊呼声,单子瑾可以想象那必定是一幅精美的图案。

  「女子多会女红,会刺绣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她被夸得有些不自在。

  「拿来我看看。」单子瑾道。没人敢质疑他看不到,又怎么拿去「看看」?

  触手柔软的是绸,针线细密平整,粗细交杂可见是出色的刺绣。「上面绣的是什么?」

  「是蚕花娘娘,那马和人可真是栩栩如生。」单子敬忍不住插嘴。

  单子瑾细抚着手上的刺绣,虽然看不见配色,但他的感觉还是敏锐的,他得承认,这是一幅非常优秀的刺绣。

  「妳知道马头娘的故事?」

  「在江南,没有人不知道马头娘的故事。」木蓝答道。

  「说来听听。」他沉声道。

  她沉吟一下。「相传蜀中有一女子的父亲被人掳去,只剩父亲所骑的白马回来,女子就发誓说:『只要有人将我爹救出来,我就嫁给他』。白马听了后,冲出栅栏救出了她爹,女子的父亲回来了,但白马却整日嘶鸣,不吃不喝的。女子越来越忧虑,只好将答应白马的事告诉父亲。她父亲震怒之余把白马杀了,将马皮剥下晾在院子里。

  「有一天,马皮飞起将女子卷走,数天后,在树上找到了那名女子,但马皮仍紧紧的包裹着她,而她的头已经变成了马头,正伏在树枝上吐丝缠绕住自己,这也是蚕丝的由来。」

  「妳是如何学会绣工的?」单子瑾忍不住又问。

  「乡村的姑娘都会绣工,我从小就爱刺绣,多看多学自然也就会了。」

  江南为丝织重地,多的是养蚕纺纱织衣的人家,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单子瑾却总是甩脱不了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

  「木蓝,妳既然有这么好的绣工,不如在绣坊里工作好了!」单子敬提议道。

  「绣坊?」

  「是啊!在绣坊工作就不用做那些粗活,也不用伺候难伺候的单家大少爷,酬劳也比现在高许多。」单子敬半戏谑半认真的说。

  「绣工都没了吗?你居然动脑筋动到我的丫头身上来!」单子瑾不悦的说。

  「丫头好找,好的绣工难寻啊!大哥,你该知道这个道理。」

  木蓝奇怪的看着单子敬,总觉得他似乎故意在挑弄单子瑾,看单子瑾生气,他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木蓝,只要妳点头,明天──不不不,就现在吧!妳可以马上搬到绣坊那里去,那里可以让妳有一间单独的寝房,伙食等各方面也比这里好。」他异常的热切起来。

  单子敬一边说,一边看着大哥铁青的脸色。

  「谢谢二少爷,我想,我还是待在府里好了。」

  单子瑾脸色当下缓和下来,却又听见弟弟漫不经心似的说:「那妳是喜欢伺候大少爷啰?当他的贴身丫头比当个绣工好吗?」

  木蓝扬起眼,清澈的眼里不起涟漪。「绣工的工作我怕做不来,而且,我原就是大少爷的丫头,只要大少爷愿意的话,我还是想留在府里伺候大少爷。」

  真没趣!单子敬无聊的撇撇嘴。这丫头脸上连一丝惊慌都没有,一点都不好玩,而他那个像木头似的大哥,倒是多了许多表情。对嘛!就是要这样,不然一点乐趣都没有。

  「夜深了,人找到就没我的事了,我走了。」他摆了摆手,慢吞吞地走了出去,腿的疼痛让他低咒了几声。

  单子瑾坐了下来,脸上看不出喜怒,木蓝只能默默的收拾着桌上的笔墨。

  「为什么在收拾笔墨?」

  她显得局促不安。「我刚刚为了刺绣,描绘了图案。」

  「妳会画画?」看来这女子浑身充满了惊奇。

  她笑得有些羞涩。「随便画的。」

  「我真想……」他戛然闭嘴了,一阵惆怅涨满胸臆。

  「我画的就是刚刚所绣的蚕花娘娘,是依照祠堂里的神像画的。」她泰然自若的接了话,知道他想亲眼目睹她的画,但是却看不到。

  「想不到妳会刺绣,还会画画。」

  她轻笑,温言道:「少爷可能忘了,会刺绣的人,多多少少会些丹青。」

  他侧耳倾听她收起画幅,款款走到他身边,她的脚步声就像她的人,几乎没有声息,却总能引起人的注意。

  「说说妳家里的事。」

  「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关上窗户,动作多了丝慌乱。「普通人家罢了。」

  「妳家里可还有兄弟姊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可以教养出她这样的女子?

  「没有,就木蓝一人。」

  「妳爹娘呢?」

  「我娘早逝,我爹在一年多前也过世了。」听出她声音里的感伤,看来她和双亲的感情很好。

  「你家是养蚕纺织人家?」

  「是。」她越来越不自在了。

  「妳识字吧?」他突然问。

  这时代的女子,除了一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识得字之外,其余多不识宇,但听她的言语,他认定她必然读过诗书。

  她迟疑了一下。「是的,我大伯是一位秀才,在乡间教书,我自小就跟在他身边,识得一些字。」

  「那妳会算数吗?」

  犹豫了一会儿,她点了头,才想到他看不到,赶紧回道:「会。」

  他沉吟着。「从今天起,妳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做些杂事,看一些帐目。」

  她微蹙着眉,脸上写着不愿意。

  「妳不愿意?」

  她吓了一跳,再次被他的敏锐给吓到,他居然听到了她几不可闻的叹息,猜到了她的想法。

  「奴婢……可以不愿意吗?」

  她惊讶的看到他的唇边慢慢的扬起笑容,薄唇吐出两个字。「可以。」

  才高兴一下子,他又像存心似的,一字一字的说:「但是我不同意。」

  她睁大了眼,紧咬着唇,有丝被戏弄的愤怒,而他像是感觉到她的怒意,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次看他这样大笑,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这样的他,让她想起在西湖的那一眼,他温暖的眸子就像三月的春阳。

  「放心吧!既然妳选择不去当绣工,而留在我身边当丫头,我也不能太亏待妳,免得子敬说我不识人才。」

  「我只是个丫头,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妳口是心非啊!」单子瑾露出一个笑容。「听说妳原本不太愿意当我的贴身丫头,是吗?」

  她的脸孔微微涨红,有一丝的尴尬。是啊!这单府里还有什么事瞒得了他的?

  「大少爷自己也说了,你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她忍不住开口。

  他愣了下,随即扬眉。「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还用我的话来堵我的嘴。」

  听到他不甚认真的语气,木蓝略微松了一口气,知道大少爷的脾气虽然不好,但至少很明理,此时还对她展现了可亲的一面。可她不知道的是,单子瑾已经有半年多不曾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了。

  就这样,木蓝跟在单子瑾身边,不只伺候他的生活起居,还帮他算帐和处理一些杂务,平心而论,只要单子瑾没发脾气,这份工作比在府里的其它工作来得轻松许多。

  第三章

  春意闹枝头,单家的两位少爷难得悠闲的坐在吟春园里喝茶。

  「单家的布是最好的,就连绣坊也是临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单子敬审视着桌上的布匹。

  单子瑾淡笑道:「朱家的绣工才是一绝。」

  「朱家不就一个朱缭绫,她绣工再好,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哪能跟我们绣坊里上百名的绣工相比?」单子敬接着说道:「做生意除了讲究货色齐全之外,出货还要快,朱家绣就算再有名,不擅经营还是得关门。」

  朱家早已收起誧子了,在刺绣方面的生意的确是不能和单家抗衡。

  「商人市侩的嘴脸,你倒是学了九成九了。」

  「嘿嘿!无奸不成商,但我是儒商的风格。」单子敬大言不惭的说着。

  「那你说说三纹螺和四纹螺的图案哪里不同?」单子瑾故意出个考题给他。

  单子敬脸色一垮,这真是扎中他的痛处了,他没有大哥对布料的狂热,只对经营布匹生意有兴趣,在布料的知识上面,他远远不及大哥。

  「连我这个瞎子都分得出来,你却分不出来。」单子瑾冷哼一声。

  「嘿嘿!大哥天纵英才,当然分得出来了。」

  「你连一个丫头都比不上,亏你还是单家人。」他指的是木蓝,对她认识越深,发现她对丝织的认识和了解,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如今她已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了。

  单子敬干笑几声,这点说出去真是会笑掉人家的大牙,身为单家二少爷,居然搞不清楚绸布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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