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无所谓。我……一定要见他,请……你们……让我见王……一面,因为……能让……王活过来……的东西……在我身上。”
馥柔儿语音颤抖地吐出这般惊世骇俗的颠狂之语,让两个火族大臣双双愣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路凡斯惊讶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而塞恩却一反常态,他很快就恢复原有的镇定。冥冥之中,他和路凡斯不就是为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期盼而来到这里的吗?
“我……”馥柔儿心里虽有犹豫,但要见烈火的强烈渴望却教她不得不将有关封印之石的秘密说出。“王身上……的火印之石……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能够让王活下去—惟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回到他身边去……”
馥柔儿在烈火昏厥之初也曾经尝试将自己体内的神力传给他,但当时却怎么试都失败。
然而,不管情况如何,她相信只要火印之石能够再度回到烈火的身体里,他一定能活过来。
只可惜,回到皇宫后的她一直都没有足够的时间与机会去设法。
“火印之石?”塞恩惊异地问道。
原来冥界中传说的封印之石确有其事,只是他仍有些不敢相信竟会从馥柔儿口中听到这令人惊奇的秘密。
“请……你们相信我……”馥柔儿恳求着。
确实是教人难以置信。一个自称拥有封印之石神力的人竟会被枷锁困在牢笼里。
但;这女孩至今已不知创造过多少次奇迹了。在塞恩眼中,她早就是一个拥有使奇迹发生的神力女孩。
“我相信你。”
路凡斯的心口早让一股感动沸腾着。反正情况再坏也不会比王平白的死去更加严重。
说着,他抽出锋利的短刀,削断紧扣着馥柔儿手腕的锁链,并迅速地从水中捞起她虚乏的身子。
“馥柔儿姑娘,你放心。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把你送到王的身边的。”
看着路凡斯极为认真的宣示,塞恩十分有默契地掏出已被他滥用多次的火炎令。
★ ★ ★
入夜后的寝宫十分幽静,仿佛还有鬼魅出没似的阴冷。
在太后镇日焦急的守候及群医徒劳无功的努力之-后,路凡斯和塞恩依计在众人撤离烈火身边后留了下来。
他们俏悄地将馥柔儿送进寝宫,两人便退到外头把守。
自从从幻海回到无炎月弯,再回到这让她记忆深刻的寝宫内。馥柔儿一直都没机会好好地仔细看看这个让她爱得深狂的男人。
他那如火焰般的卷发依然凌乱地散在额前,他那健硕的身体依旧映照着刚毅的线条,只是——
他不再看着她,他的唇、他的脸、他的身体变得如此地冰冷,而她几乎触摸不到他的鼻息。
馥柔儿咬着唇,试着想要唤醒体内的力量,却总是力不从心。
看着烈火虚弱无力的样子,她心急得发慌,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救他的方法。恐惧啃蚀着她的心,让她慌乱得无法集中心念。
该怎么办?她问自己,也问天神。
“王,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睁开眼睛来看看我,求你告诉我。”
伏在烈火的胸前,馥柔儿再次痛哭失声。
以往,只要是她的请求,他总是应允,不管她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是有求必应。为何这一次——他的回答就只有教她心痛的沉默?
“我的请求你听见了吗?”
馥柔儿的口中不断逸出深切的低喃,然而千呼万唤的企求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开始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就是遍寻不着一丝丝能够唤醒体内神力的来源?或者是那两种神奇的力量早已离她而去,不复存在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惟一渴望的就是同他一起死去。
心念一转,馥柔儿随即爬上这张曾经令她害怕得全身发颤的大床。
她娇柔瘦小的身躯紧紧环住那本该火热得烫人,如今却冰冷得令人心碎的身子。
寻着记忆,馥柔儿又欺上那双数度几乎将她融化的唇。
“我爱你——” .
不管他是否能够听见,她都必须让他知道她对他的爱。
馥柔儿不断地在烈火耳边呢哝着爱语,整个身体更加紧实地熨贴上那团噬人的冰冷。
然而,烈火的身体愈是冰冷,馥柔儿就愈是感到炽人的火热正源源地从她体内窜出,她整个人就像被烈焰烧灼着……
渐渐地,不敌焚身热火的馥柔儿困乏虚脱得昏睡过去。
一度,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得尝夙愿地和火族之王烈火一同死去——
第九章
“塞恩,你知道关于火印之石的事吗?”
戍守在烈火的寝宫外,路凡斯的心里一直盘桓着一个令他十分苦恼的问题。
“火印之石——”塞恩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传说中,天神曾赋予冥界各族六道封印之石的神力,好让他们可以终结魔界的黑暗势力。火印之石应该就是属于我们火族的神秘力量。”
然而,传说一直都只是传说,塞恩从不知这种神秘力量竟然确实存在。
“那为什么馥柔儿会说王身上的火印之石现在在她身上呢?”
这就是这一夜一直困扰着路凡斯的问题。
“先前你不是说你相信吗?”
这夜又静又闷,自从馥柔儿进入寝宫后,更没有半点声响传出,塞恩此刻只能利用调侃路凡斯来减缓自己心底的忧惧。
“我当时只是按照你所说的第六感行事,根本完全与信不信无关。不过,跟随王在外征战多年,的确,王的身上似乎总是散发着某种不平凡的气势,甚至可以说是拥有某种超乎常人的神奇力量。那种撼人的气势和无形的力量总能让人强烈地感受到,像他现在这样冰冷地躺在寝宫里,我一点都感应不到他过去那种……哎,我说不上来,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似的。”
路凡斯耿直的性情让他很少能像此刻这般地侃侃而谈。或许正因为他向来都是烈火身边最亲近的战将,他的体会自然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刻。
“我也有同感。只希望馥柔儿姑娘能够再度创造奇迹。”
“她能吗?”路凡斯悲观地怀疑道。
“你们怎么没待在寝宫里,坐在在这里干什么?”
太后责问的声音从幽暗的回廊深处传来,教正在专心交谈的两人惊跳了起来。
“太……太后……”
路凡斯心虚地低下头来,简直不敢正眼直视向来威严高贵的皇太后。
谁也没料到太后会在天没亮之前驾临烈火的寝宫,特别是她是在入夜后才离开的。
而塞恩的心里也不是不急,因为现在只要是太后一踏进寝宫,就不知有几个人要掉脑袋。
“王的情况仍然没有任何改变。臣下和路凡斯大人刚刚才从寝宫出来透透气。”塞恩力持镇定地说着。
“是吗?火儿他……”
没有任何改变,也就是说,她就快要失去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而火族也将要失去一位旷世的明主。
“太后,这里有我和路凡斯大人照料,您还是先回宫休息,请太后务必保重身体。”
塞恩试图想让太后离开。
“火儿……”
太后仿佛没有听见塞恩的话,她已然陷入一种即将失去爱子的哀凄中。向来总是维持着威仪的脸庞露出疲惫的神色,她口里喃喃低语着,且步伐蹒跚地直朝寝宫内走去。
“太后——”
此时,任谁也唤不住一个忧子心切的母亲;便何况她的身份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塞恩和路凡斯只能着急地对望。
就在太后步人寝宫,看见寝宫内烈火与馥柔儿两人身体紧紧交叠的景象。她震惊得由原本沉重的悲伤转化成强烈的怒火。
仿佛像是受到了诅咒般,而风族女子便是这可恶的施咒者。她们总有办法无情地把她的儿子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死亡的深渊。
“为什么?是谁让你靠近我儿子的?!”
狂怒中的太后一把将沉睡中的馥柔儿从烈火的身畔拖了下床。
骤然让人唤醒的馥柔儿神志有些涣散。
恍惚间,她瞥见面色狰狞的太后就站在眼前。
“太……后……”
“你们两个!”太后回头狠狠地蹬视着塞恩和路凡斯。怒火从心口一路狂烧到她的双眼。扭过身,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这个女孩立刻在她面前消失,而且是彻彻底底地消失。
“你害得我的火儿还不够吗?你这该死的妖女!你是魔鬼,我一定要在火儿死之前,让你得到应得的惩罚。”
一直跟在一旁的塞恩和路凡斯根本不敢出声,因为他们心里有数,很快的,太后的责罚也必定会落到他们头上。
“来人啊!”太后激动地叫唤,不刻间便召来数名士卫。“把我面前这三个人押到刑场去,传我的命令,日出时分立刻执行火刑。我要活活地烧死他们,尤其是这个风族的妖女!让烈焰把她烧成灰烬,让她再也不能靠近我的火儿。”
下完旨意后,太后冷绝地撇开眼,任凭土兵将三人拖出去。
狂怒之后,太后的身体依旧强烈地颤抖着,死寂的寝宫只剩下她和濒临垂死边缘的儿子。
现在就算是杀死再多的人,也难以抚平她内心的绝望和沉痛。
向来在人前高贵得无人可以侵犯的火族之母,此时此刻亦不得不落下无助的泪水。
她摇摇晃晃地踱到床边,整个人扶着床沿跪了下来,她老泪纵横地向天神祈求——
“火儿……你怎么狠得下心呢……”伤心欲绝的太后昏乱地低喃着。
不知流了多少泪,更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晨曦的第一道曙光透过赤焰城最高的尖塔从窗帏投射进来,将寝宫染成一片红艳。
“天都亮了。”
太后恍惚地仰起头,看着烈火仍一动未动地躺在床上。虽然又过了一夜,但她心中的忧惧更胜欢欣。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确定儿子仍是活着。
就在她尚未触及烈火的鼻息前,他原来枯槁死寂的睡脸突然起了变化。他的前额微微地泛着一团红光;那团红光就像这满室的火红日光一样,如水波般地浮动跳跃着。
这诡谲的状况让太后心头不禁一震。记起当年她生下烈火时的情景——那时和现在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个晨曦、一团火红的旭日,还有那名初生的婴儿……承继火族王族血脉的初生儿,当时便有一团红光在他前额跳跃。
“火儿——”
一思及过往,希望的火苗便由太后心中燃起,她急着倾身试图唤醒烈火。
躺在床上,仍未睁开双目的烈火,感觉到自己好像沉睡了有千年之久。
印象中,身体被那股惊人的力量无情地冲击之后,他的神魂便因承受不住体内巨大的疼痛和噬骨的冰冷而逐渐脱离身体。就这样,他在黑暗中飘飘荡荡,四处漫游;惟一感觉到的便是来自于他身体的气息和灵系愈来愈弱……
眼看他的神魂就快要回不去时,一阵轻柔的低唤却不断地传来。
他寻寻觅觅,却遍寻不着那有如天籁般的轻音来源。正为此感到懊丧之际,他试着回到自己冰冷破碎的躯壳,竟意外清楚地感受到那声声轻盈的叫唤。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柔美如乐音般的声音仿佛有着某种抚平痛苦的力量。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有一团炽烈的热源紧紧地将他重重地裹住。于是,他放任自己冰冷的身体不断去汲取那源源不绝的热力。
直到身体的疼痛由剧转缓,终于,渐渐地离他而·去。
“馥……”
氤氲的红火在烈火前额完全隐没后,他竟奇迹似的醒来——
张开双眼的烈火还怔怔地咀嚼着从他心灵深处发出仍回荡在唇畔的单音。
“火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如果不是拥有过人的毅力,身为母亲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办法熬到奇迹再度发生的此刻。
“母后,唔……”
烈火低沉地一唤,牵动到胸口的一股窒间感,那股闷塞的气息顺着浓浊的粗喘呕出一口暗黑的污血。
“火儿!”
太后惊慌地扶住烈火,立即递上一贯方巾。
“我没事。”烈火接过方巾,拭去唇角的血渍。他是真的没事了,这一口污血吐尽后,他感到全身莫名的舒畅,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我很好,母后,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昏迷了好几天,你若再不醒来,我……怕是也要陪你一起去了……”
这回太后流的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母后,儿子让您担心了。”
见母亲动容落泪,烈火深感不忍。
“这都要感谢天神,是他又一次让奇迹出现。”
太后的声声感恩让烈火想起了馥柔儿,他迅速环视寝宫,却怎么都寻不到伊人的身影。
“母后,馥柔儿呢?她人呢?”烈火因没看见馥柔儿而感到不安。
“她?你不要再提起那个女孩了。风族的女子全都是不祥之人,这辈子我不会让任何跟风族有关的女孩再出现在你身边,让你落人险境的事,我可再也禁不起这样的煎熬。”
太后这不仅仅是个决心,也是重大的宜示。她不敢奢求再有第三次的奇迹。
“母后,不是的,馥柔儿她……”母亲眼中的恨意和决绝让烈火有些焦急。
“别再说了,难道在你奇迹似的醒来之后,你还想跟我谈论到那个害你差点丧命的女孩?”太后甚为光,火。
“不,母后,您错了。”烈火嘴角一勾,同时扯动了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记忆。“馥柔儿她从不曾害过我。相反的,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性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吗?那年我在风之谷遇刺,若不是馥柔儿,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来。
“这……这不可能,她……”太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确实是她救我的。她是风族的小公主,当时我胸口被刺一刀,那一刀刺得既深又重,凭我一个人,别说摆脱追兵,就算是活下来都有困难。当时是馥柔儿将我藏在一个山洞里,她小小年纪,却懂得为我抽出心口的短刀;可是,那一刀实在太深了,我记得浓浓的鲜血不断地从我的心口溢出来,后来,我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就在我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突然俯下身来,用她的口封住我的嘴。您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她竟然傻得用她自己身体里的那股风印之石的神力来救我……母后,那年我没有死,完全是因为风印之石的关系;至于在幻海,也是她帮助我从流沙中脱困。而我昏迷的这一次,我相信同样也是经由她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