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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定木头人  第4页    作者:忻彤

  看到过去的老相片让他情绪松懈,他自然地落坐在她旁边的位子,仔细跟她介绍每张相片的背景。但是未央只放了一半的注意力在相片上头,另一半的心思则全在他身上--

  他的声音有些低沈,配他刚毅的外型刚好。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干净整洁,是双厨师的手。往上偷瞄他的脸,那是一张非常男性化的脸,浓眉、利眸、挺鼻、丰唇,她越看心跳越快,开始想入非非……

  「喂,」介绍完所有的相片后,他才发觉她有些心不在焉。「妳有在听吗?」

  「有……」她赶紧回神,补上一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我只是在想……走上烹饪这条路是因为你有兴趣,还是因为你父亲的期望?」她想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都有吧。」他耸耸肩,笑着回忆。「从小看着我爸煮菜,觉得他的样子好帅,自然而然就学着他的动作,就这么学到现在。」

  「朱爸说,五个儿子当中,你跟他最像。」

  「因为我们都是做中华料理吧。」

  「唔……」她摇摇头。「他指的是个性。」

  「不会吧!」他夸张地挤眉皱脸。「我才没有他那么三八呢!」

  「哈哈~~」他的形容词让她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句话若是被朱爸听到,你就完了。」

  被她的笑容传染,他也难得轻松地开起玩笑。「妳千万别跟他说,要不然他又要每天念到我耳朵长茧。」

  她乘机拿翘。「喔?你要怎么贿赂我啊?」

  「嗯……」他想了想。「请妳吃正宗的『茄肉嫩片』,怎么样?」

  「真的?你要亲自煮给我吃?!」光想就教人流口水!她的眼里充满期待的亮光。「你不能骗人喔!」

  「我从不骗人。」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算数。

  「那我就先说声谢谢喽!」她的笑容纯真而柔美,几乎让海东看傻了眼。

  因为个性的关系,长久以来他都不习惯跟女人相处,可是她却是唯一的例外,就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惊讶!

  认真算起来,今天跟她才第二次碰面吧,但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很自然,让他甚至忘了她是「异性」的事实。

  不是说她没有女人味,事实上未央长得很漂亮,长相完全不输给他那对双胞胎妹妹,只是跟她在一起感觉很轻松自在,完全不会注意到她的性别问题,这可是他第一次跟陌生女子如此相处愉快呢。

  未央也在乘机打量他,朱富贵说他面恶心善,是一只标准的纸老虎,尤其对女性,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完全只有挨打的分,经过亲自印证之后,她更加确信。

  昨天,他虽然对她的行径很不以为然,但第一个察觉她肚子饿的人是他!

  他本可以不加理会,可是他没有,他竟然默默地煮了一碗面给她,虽然脸色很冷,但是她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温暖,他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哪……

  想到这里,她匆忙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不能再跟他继续独处,否则,她担心会管不住自己的心……

  「妳要怎么回去?」

  「搭公车。」她连机车都买不起嘛。

  「我送妳去公车站牌。」他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

  「不用了啦……」

  「别拖拖拉拉的。」虽然语气很凶,却是为了掩饰他的不自在。

  「喔……」对于他的体贴,她的心中又生出一抹不应该存在的雀跃。

  一走到屋外,冷厉的晚风让未央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嗉。「天……好冷喔……」她忍不住以臂环胸,缩成了一团。

  突然一股暖意兜向她,未央纳闷地抬眼一看,竟是条围巾!

  「这……」这条围巾原本是围在他脖子上的,还留有他淡淡的体温呢。

  「我太热了,妳围着吧。」说完,朱海东脸色不自在地看向一旁。

  「谢谢……」把脸埋在留有他余温的围巾里,她的鼻头不禁泛酸……

  怎么办?她好像喜欢上他了耶!尝遍世间冷暖的她,最受不了人家对她好了,他不经意的温柔,总是深深揪住她的心。

  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搜集数据,之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跟他相处越久,越了解他之后,她的心就越沉重。

  还是赶快把资料搜集好,尽早离开吧。否则跟他相处的时日一久,她担心自己可能连心都会赔上,落得「人」 「财」两失的下场。

  因为……要爱上朱海东,实在是太容易了……

  第三章

  「贰周刊」虽然只是个三流八卦周刊杂志,但是挖掘名人隐私的功力却是一流的,因为他们到处都布有「暗桩」,准备随时狩猎丑闻。

  此时,约五十坪大的办公室里挤了近四十个人,电话铃声此起彼落、不断响起,几乎都是「报马仔」打来通风报信。

  未央的办公区域只有不到半坪的空间,小小的桌面上放了台计算机,其它部分被满满的档案数据和纸张占满,她挤在杂乱的窄小空间里对着键盘猛KEY,内容正是这几天对朱家的观察报告。

  去年自学校毕业,她一心向往电视主播的工作,但没有背景的她注定无法被录用,退而求其次的报社记者也没考上,最后只能来到「贰周刊」谋生。

  纵使这里的工作环境很糟,待遇也不好,还会被冠上「狗仔」名号,她仍然投注所有心力在这份工作上,为的,就是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收入。

  「未央,听说妳把到朱家的老大啊?挺厉害的嘛!」坐在她旁边的黄丽芹,嫉妒地瞪着有几分姿色的未央,语气又酸又呛。

  「贰周刊」虽然规模不大,内部竞争却很激烈,员工之间明争暗斗,感情并不融洽。

  「别这么说,我哪有妳高竿呀!」未央头也不回,「礼」尚往来地回敬她。「妳不是搭上『洋洋建设』的老板吗?不好吧?他都七十岁了耶!」身为八卦杂志的一员,她的消息不会比别人少。

  「妳……」被未央一刺,黄丽芹恼羞成怒,说的话更难听了。「妳真以为妳能嫁进朱家当少奶奶吗?也不想想自己的条件,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算了吧妳!」

  「咦?」被人戳到痛处,未央反而一脸笑瞇瞇。「请问,我有说过想要嫁进朱家吗?」她年纪虽轻,修养功夫却还不错,越生气越能保持冷静。

  「妳根本不需要说,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黄丽芹自以为聪明地答道,没想到却被未央反将一军--

  「喔~~原来妳是我肚子里的虫啊?」别看她不常吵架,要比反应,她还没输过人呢!

  黄丽芹气得直跳脚。「妳……」

  「未央,」这时总编林劳狮打断她们的争吵。「妳稿子写到哪里了?」这家杂志社是他老婆开的,他也算是半个老板,但他才不在乎员工的感情和不和睦,赚不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呃……我还在写……」她答得有些心虚,因为其实报告打归打,稿子可是一个字都没动。

  这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去朱家一趟,说好听一点是为了收集资料,但是她逐渐喜欢上朱家的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她喜欢他们一家和乐的气氛,喜欢有人关心的幸福,当然,也很喜欢免费的晚餐,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看到……「他」。

  但是越喜欢他们,她心里面的压力和挣扎就越剧烈,金钱和情感的天平一直摇摆不定,难以取舍。其实她的个性爱憎分明,如果人家欺她,她绝对全数奉还,甚至会加上利息;但若是受恩于人,她也绝对是加倍还礼。要不然不会在如此拮据的经济情况下,还固定捐助一万元给孤儿院。

  唉,真是伤脑筋啊……

  「还在写?!」林劳狮的脸拉长了。「都几天了,还没写好吗?妳是不是不要这份工作了?」他是个苛刻又现实的人,没有感情可言,一切都向「钱」看。

  黄丽芹乘机捅她一刀。「总编,我看她是谈恋爱,谈到公私不分哪!」

  「未央,妳要靠能力还是美色去拐到妳要的数据,我不管也不在乎,我只要结果,听懂了没?」他知道有些员工是靠「美色」套消息,他从不过问,只要能拿回可用的卖钱数据,为公司赚钱,就是好员工。

  「你……」未央被他不择手段的低级暗示气到,正想「回敬」,桌上的电话正巧响起,她赶紧接听,顺便压下心中的怒气。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她现在只能隐忍,因为她需要这份收入。

  「喂……是,我是……哇!真的?!你有拍到相片吗?太好了!我马上过去……谢谢你喔!待会儿见!掰掰!」

  放下话筒,她转头对林劳狮说:「总编,有网民拍到独家画面,我现在要出去。」

  「好好,赶快去!」一听到又挖到独家消息,林劳狮的脸立刻变得和蔼可亲。

  「外头很冷,要注意保暖喔!」

  未央心里冷哼一声,立刻拿起随身提包离开公司,再继续跟那些人处在同一个空间,她怕自己会抓狂,到时候饭碗就不保了,这就是为五斗米折腰的无奈。

  再这么待下去,真怕自己的良心要被磨光了。很想换工作,但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不好找,在没有找到替代工作之前,她只能将就耗着,因为她没有任性的本钱。

  真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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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忙赶到跟网民约定的碰面地点,一看到他所拍到的相片,未央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

  「阿雄,这真是一个大消息耶!谢谢你!」那是八张连续拍摄的相片,内容是一对男女亲密相拥走出旅馆的镜头,两人面貌清晰可见,分别是某综艺界大哥和偶像女星;他们一个是以爱家的好丈夫、好爸爸著称,另一个则是以清纯形象迅速窜红的军中情人。

  之前这两人都以形象清新著称,从未传出绯闻,这则超级独家新闻如果发布,杂志的销售量一定会暴增,那这个月的奖金就可以稍解她的燃眉之急了。

  「别客气啦!」阿雄憨憨地笑着。「我也是刚好看到。」他跟未央是国小同学,某次在台北街头碰到才又开始联络,知道她所从事的工作后,藉由快递工作需要到处跑之便,自愿担任「报马仔」帮她忙。

  「这样好了,我请你吃顿饭,算是谢谢你的帮忙!」一说出口,未央才想到自己身上只有不到两百元的财产,不禁有些尴尬。虽然这些天都到朱家打牙祭,省下所有的饭钱,但是口袋里的钱还是维持原数,甚至还遗失了两块钱。

  「不用了啦,我还要赶着去送货呢!」阿雄清楚她的经济情况,婉拒她的邀约,随即骑上停放在路边的机车,挥手道别。「我走了。」

  「谢谢……」未央直向他挥手道谢,许多她的网民都是分文未取,纯粹义务帮忙,让她很感动。

  其实刚开始做这一份工作时,她对这种挖人隐私的事也不能接受,但实在需要这份工作,她只好要求自己,绝不写让良心过意不去的报导,算是做些消极的抵抗。

  「……算了,去找他吧!」越想越烦,看看四周,这里离朱海东的餐厅只有五个公车站的距离,走个半小时就到了,只要看到他,她心中的烦闷都会无疾而终。

  明知这不是好现象,但她却无力控制自己的心,在吃到他特地为她煮的面时,她的、心就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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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站在豪华的餐厅门口,迟迟不敢进去,对于这种高级餐馆,她一向认为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因为没本钱摆阔。

  一位餐厅服务人员在里头看到她探头探脑,特地出来招呼。「小姐,对不起,我们现在是休息时间喔。」他的应对极有礼貌,不因她的穿著简朴而有任何不客气,这是朱海东的严格要求。

  「呃……我是来找人的……」

  「请问妳要找谁?」

  「朱海东。」

  找老板?!这是第一次有女性来找他呢!服务人员不禁又好奇地多看了未央几眼。「请问贵姓?」

  「我姓凌,凌未央。」

  「好的,麻烦妳先等一下。」点个头,服务人员赶紧转身进餐厅跟朱海东通报。

  没一会儿,朱海东出现,表情有些惊喜,但那眼神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她故意皮皮地回答。

  「我等一下要开店,没时间陪妳胡扯,有事快说。」

  这几天,在她的「诱导」之下,他说了好多自己的事,不管是第一次拿菜刀的喜悦,被同行恶意中伤的怒,生平第一次告白被甩的哀,或是研发出新菜色的快乐。很多他不曾告诉别人,或是连他自己都已经淡忘的往事,这几天突然记忆鲜明,毫无保留地跟她分享他的过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满多话的。

  咕噜……咕噜……

  「嘿嘿……」她尴尬地一笑。每次一看到他,肚子就会讨吃的,真是糟糕的习惯哪。

  「肚子又饿了?妳还真能吃呢。」几乎每次见到他,她的肚子都会响上一回,让他又好气又好笑。难不成他长得很像食物吗?

  未央只好又尴尬地笑笑。一天只吃晚餐一顿,当然会饿喽!

  他无奈地摇头。「进来吧,我煮个东西给妳吃。」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就是无法弃她于不顾。

  带着她往专为自家人留的包厢走去,他淡淡问道:「想吃什么?」

  「由大厨决定。」她哪敢点菜呀。

  「嗯……」他想了一下。「那就炒饭好了。」

  「炒饭?」她讶然失笑。「会不会太普通了一点啊?」这么高级的餐厅竟然端出「炒饭」这道料理,会不会太平凡?

  「这是我特地为妳做的炒饭,别人可是吃不到耶!」竟敢瞧不起他做的炒饭!她只有一个人,难道要他煮满汉全席吗?

  「是吗?」看他一脸受侮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好笑。「那我就拭目以待喽!」他对料理还真是认真呢!

  「妳等着,绝对会让妳赞不绝口!」他立刻转身走出包厢,钻回厨房,决定使出浑身功夫,炒出一盘让她赞不绝口的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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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吃看吧。」十分钟后,朱海东快速炒好一盘特制炒饭,放在未央面前,人跟着落坐在她旁边的椅子,表情是绝对的自信。

  「好漂亮的配色!」还没吃,她就已经被眼前这盘色彩鲜艳讨喜的炒饭给迷住了。每颗饭粒都均匀地裹着金黄色的蛋汁,粒粒分明,搭配红萝卜丁、毛豆、干贝丝和龙虾丁,配色虽多但是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而且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勾引人的食欲。

  顾不得再欣赏,未央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口炒饭塞进嘴里,那挑动舌尖的美味,立刻让她忍不住大力赞叹。「哇~~好好吃喔!」饭粒软硬适中,带点黏的咬劲,让她一口接一口,手的动作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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