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妈妈,你看你又来了,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其实,这么多年来,无论何时何地,每次我看见孤苦失依的孩子,就很难过,我真心希望可以让他们生活得一如在父母身边时一样,单纯快乐、健康幸福。」他徐徐说出心底愿望。
「宣,我在育幼院领域工作了将近三十个年头,在我心里,所有孩子都是平等的,这些幼失怙持的孩子,应该与世上每个正常孩子一样,在天父的看顾里成长茁壮,长大成人後为社会传播爱的种子。
我清楚知道自己对这些孩子的爱与使命,他们是上帝给我的甜蜜负担,如果没有他们,我的生命将会是一片贫乏空白。在这个动人过程中,我感激上帝让我遇到了你,你是真正有爱心的人,不只给孩子们金钱上的资助,也给他们爱与关怀。」
听到院长毫无保留的称赞,他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
「我哪有蔡妈妈说的那么伟大?从培培、从院里的孩子身上,我可以感受到一种『被需要』的感觉,我真的很喜欢这种真诚的感觉,我可以从他们天真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他们是真的依赖我、喜欢我。
当我遭遇挫折失败时,只要他们一个天真微笑,就可以让我恢复过来,重斩获得斗志。也许,说穿了,不是他们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他们,所以院长你不要再说什么感激我的话了,该说感激的人应该是我,是你和孩子们给了我努力的方向。」
他感性谦逊的说辞,换来院长一阵低笑。三旦,别说得这么谦虚好不好?我还是比较习惯那个桀骛不驯、骄傲不羁的东方宣。」
「噢!?原来我在院长大人心目中的形象,竟然这么差劲!」他摆出一副懊恼模样。
院长忍俊不禁,笑著拍了他一下,敛起笑意,陷人感慨回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培培都七岁了,我还记得他出生时,那么小、那么弱,我真怕他会养不大,幸好……」
提起培培,他打心底笑出来,一副满足模样。
「那小子现在可没半点虚弱样子,整天精力旺盛、活蹦乱跳,像只没人管束的野猴子。」
「就是因为这样,你有没想过为培培找个新妈咪?」院长正色问。
垂下眼,东方宣挑高一边眉毛;淡淡推托:「蔡妈妈,你知道的,我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跟女人打交道?再说,我也不觉得培培会想要个女人整天管著他。」
「宣,七年了,七年来你从不和女人有任何牵扯,身边来来去去的全是男人,搞得外面流言满天飞,难道你真想一辈子仿和尚?这可是全台湾所有女生的一大损失,毕竟你们四兄弟都是网路票选出,亚洲女性最哈的优质单身汉喔!」院长语重心长地劝诫,话尾一转,女人的八卦本性再度展露。
「蔡妈妈,拜托,你说的这些,我妈每天都会跟我耳提面命一百遍以上。 」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该稍微顺应民心一下,至少尊重尊重我们两位老人家。」
伸臂搂住院长肩头,东方宣嬉皮笑脸地谄媚道:「蔡妈妈,你哪里老了?人家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你刚五十出头,还年轻得很,连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都不嫌晚。」
掐了下他脸颊,院长笑骂:「坏小子,油嘴滑舌!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想做和尚?」
「就算我真想做和尚,也要我爸妈批准,而且公司的事又多又杂,我哪有时间跑去念阿弥陀佛?」
「藉口!东方航运早就上了轨道,哪需要你这个总裁什么事都盯著看?你手底下那一大帮人是做什么的?光吃饭不做事吗?」
「这么大的机构、人事责任上都是层层分工、各有职责的,事关公司未来发展的重大决策之类,肯定需要我亲自负责的。」
揽著院长的肩头朝外带,他解释:
「就像最近这件Case好了,早在半年前,我就决定了爱琴海将是我的第一个目标,这条航线对亚洲航运业来说越来越重要,是一块不可错过的大饼。三个月前,我便计画跟一家韩国航运集团合作,一起派船开辟爱琴海航线。最近两个月,我不断派人与他们接触,沟通合作的可能性,现在终於有了结果。」
「这么赚钱的新航线,你干嘛要让外人掺进来,跟你分一杯羹?」院长挑眉问。
他挑眉回应:「回报越大,相应的,风险也大。这条爱琴海航线需要十六艘17OOTEU级船舶,我们东方航运调派十二艘船舶,那问韩国公司派出四艘同型船舶,首航将在两个月後举行,由我们东方航运的『光明轮』担纲。」
谈到公事,他立刻变得沉稳内敛,犀利眸光隐隐闪现,不经意问就展露满满的强烈自信,轻易牵引所有人的敬慕眼光。
第四章
东方宣与院长并肩走在长长的廊道上。
揉揉眉心,东方宣略带倦意地说:「为了这条新航线,我已经足足一个月没好好休息过了,一个礼拜前还亲自飞到汉城签约,今天刚下飞机,就马上赶过来给培培过生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生意重要,身体更重要,千万不要累坏了。」院长关心地瞧著东方宣,想想,还是不放心。「看你一脸疲倦的样子,还是回家休息吧!培培那边,我可以替你解释。」
东方宣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不行!今天是培培七岁生日,要是我这个做爹地的缺席,那小于肯定记恨我一辈子。」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快点过去陪他吧!培培大概等急了。」院长笑著拍拍他肩膀。
「蔡妈妈,你不一起来吗?」他讶然问。
「我先去林老师那边安排一下,下个星期社工实习生的事情,待会儿再过来找你们两父子。」她一面走,一面又回头交代:「如果培培肚子饿,你们就先切蛋糕好了,不必等我,我可能要跟林老师讲很久。」
「OK。」东方宣点点头,推门走进培培的房间。
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培培窝在沙发上沉沉熟睡的模样,他小脑袋歪在肩膀上,这么高难度的睡姿,他看了都替他觉得累。
「培培,醒醒,爹地来了。」他蹲身在培培面前,轻拍他脸颊。
培培揉著眼睛醒来,睡眼惺忪的,可爱透了,丝毫没有平日里「混世小魔王」的模样。
抬起手来,培培看了看手腕上的卡通表,噘著小嘴,眨了下眼,软软的语调撒娇般抱怨:「爹地,你今天足足迟到了四小时又二十分,破纪录了喔!」
点点他小小鼻尖,东方宣笑说:「小心眼,跟爹地还这么斤斤计较!」
「可是今天跟平常不一样啊!今天是人家生日耶!」
「爹地也不想迟到,可是爹地要工作。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庆祝生日,爹地专程从汉城飞回来,看在这份诚意上,你还要生爹地的气吗?」捏捏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他柔声解释。
「好啦!院长妈妈跟我们说,做错事,只要肯认错、肯悔过,就还是奸孩子,所以华盛顿虽然砍倒了樱桃树,但是他很诚实地跟他爹地认错,他就还是好孩子,後来还做了美国总统耶!爹地,只要你乖乖跟我讲对不起,我就原谅你。」小手轻拍东方宣肩头,板著稚气的小脸,培培一副人小鬼大的鬼灵精模样。
「好了,对不起,行了吧?」东方宣哭笑不得。
「好,我原谅你了,爹地。」笑开了小脸,扑人父亲怀中,培培伸出手臂,搂住东方宣的脖子,低声说:「爹地,我刚才作梦梦见妈咪了,我好想她喔……」
培培的一句无心稚语,打断了父子两人间的和谐气氛。
推开培培小小的身子,东方宣懊恼地站起身,身心的过度疲倦,加剧了他向来暴躁的脾气,忍不住的,他掀翻了屋于正中的桌子,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後,满桌食物落了满地。
「东方培,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准再提你妈咪,一个字也不准提,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插满蜡烛的巧克力蛋糕,等不及培培吹灭、许愿,便整个掉落在地板上,几滴奶油甚至溅上了培培错愕委屈的小脸。
无辜稚弱的培培,怯怯地瞪著喷火暴龙般的父亲,满脸惊惶。
他这是怎么了?一直以来,他都尽量克制著不在培培面前发脾气,可今天……
蹲低身子,他吐出无奈叹息,「培培,听爹地说……」
惊慌退去,培培眼里染上几许恼恨,狠狠推开他,转身就朝门外跑,嘴里不停嚷著:「我不要听,不要听!你根本就不是我爹地,一点也不疼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站起身,东方宣懊恼又无奈。
这小子,没什么地方像他,就这副倔强暴躁的脾气跟他一模一样。
也许,他真的不适合教孩子,幸好,这小子虽然调皮胡闹,对从小将他带大的蔡妈妈还算给面子,无法无天时,还有个人能制住他。
今天是培培生日,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对培培发脾气的。
可是,面对培培时,太多不堪的记忆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脑际,刻意忽略的深刻痛楚,因为培培一句无心的话,再次在他心底肆无忌惮地蔓延。
今天,是培培的七岁生日,也是蓝听的忌辰……
有些回忆,埋在记忆深处,不去想、不去碰,并不意味著它不再存在。
始终忘不了七年前的今天,蓝昕为了生下培培而死在手术台上,再也回不来。
从蓝昕离开以後,他再没跟任何女人有过亲密接触,当然,因为他太过优质的条件,多不胜数的女人试图钓上他,从此飞上枝头,但他一个冷峻眼神,总能骇得她们知难而退。
之後,因为他有意无意地排斥著身边所有女人,朋友与部属也清一色全是男性,社交圈开始盛传他是Gay,只喜欢男人。
对於这个传言,他一笑置之,懒得澄清,觉得若是这个传闻能吓跑所有对他有企图的花花草单,倒也不错!
在他懒於理会的情况下,谣言越传越盛,不但全台湾街知巷闻,几乎闹到连国外部有所风闻的地步,家族里众位长老实在看不下去,结果由母亲出面辟谣,开记者会当众澄清他的性向问题,谣言这才止歇。
对这一切,他只觉得像是看了一场闹剧。
他只是失恋过一次,懒得再碰爱情而已,这不表示他会就此喜欢男人啊!
不过,他的性向是怎样,需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开记者会来公告天下吗?
真好笑!
想到那场闹剧,思绪更趋纷乱,他再打不起精神安抚闹著脾气的培培,甚至连与院长告别也没有心情,便离开育幼院,独自驱车回家。
一路上,与蓝听的过往回忆,如电影般一幕幕闪现,开心、痛苦、快乐、哀伤,潮水般不断翻涌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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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先生!」
刚回到公寓楼下,东方宣一眼就看到急步迎来的郝欣晴。
又是她?为什么她总选在他心情欠佳时出现?
淡淡瞥了她一眼,他选择直接与她错身而过。
「东方先生,麻烦你等一下好不好?我来这里,只是想向你打听丁小姐的下落,一个礼拜了,我每天到她家楼下等她,可是她都没回去过,我伯她会出什么意外,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真的好担心她,怕她出事。」郝欣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後,急急忙忙道出来意。
一个星期了,从那天见过丁柔後,她就像空气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她真的伯她一个女生,无亲无故的,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
若非无法可想,她也不想跑到这边来问东方宣,因为除了他,她实在不知道该向谁打听丁柔的下落。
东方宣直直目视前方,彷佛把她当作隐形人,她焦急的问话,也成了在他耳边飘过的微风,得不到他半点回应。
「东方先生,如果你知道丁小姐在哪里,拜托你告诉我一声好不好?她一个女孩子,如果出了事该怎么办?除了你,我真的无人可问了。」
回应她的,仍是只有他伟岸的背影,一步不停地朝大楼里走去。
他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咬著唇,郝欣晴怔怔瞪著他的背影,美丽的瞳眸中渐渐染上一丝怒气。
她从没见过这么骄傲自大、这么没有同情心的男人,把「助人为快乐之本」这句至理名言,践踏得彻底!
「东方宣!」立在原处,她失去耐心地大声喊著他的名字。
挺拔身影顿了一秒钟,然後直直走进大楼里。
「东方宣,如果你的同情心没被野狗吃光光,还剩下那么一丁点的话,就快告诉我丁小姐的下落!」她追进去,试著做最後努力。
眼见东方宣终於停了下来,郝欣晴充满希望地望著他,以为自己大义凛然的教训,唤醒了他沉睡百年的同情心。
谁料,他竟转过身,冷冷对著管理员下令:「从今天开始,如果我再看到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你就给我回家吃自己。」
「是的,东方先生。」管理员诚惶诚恐地躬身,一副接到圣旨的模样。
「东方宣,你好可恶!」郝欣晴气得咬牙,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只得在管理员的拦阻下,眼睁睁看著他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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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家门,东方宣把钥匙一抛,整个身子倒在沙发上,浓浓疲倦顿时将他的身心重重淹没。
他将视线定定落在天花板上,任漂浮回忆不断往下沉,直到在他心底划出一道道悲伤痕迹,令他几乎无法喘息。
回忆,真的是件极度耗费力气的事情!
合上双眼,刻意让脑海中空白一片,他不愿再触及关於蓝昕的一切。
蓦地,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空气中尖锐扬起。
他懒得接听,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
很显然,对方深知他的为人,也知道对付他的不二法门,鼓起了劲跟他拚耐力,铃声一刻不停的就这么吵了下去。
三十分钟後,东方宣发现如果不想被电话铃声的噪音骚扰至死,他只有两个选择,要嘛走到一百公尺的距离外,拔掉电话线:要嘛拖著疲惫身体起来接电话。
他选择了--
「喂!不管你是谁,有话快讲,有屁快放,老子没空听你罗嗦!要是敢没事找事,老子保证会把你剥皮拆骨、大卸八块!」他的语气粗暴得吓人。
对方显然吓了一跳,半晌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