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别怕,叔叔和阿姨来带你出去。」唐心娃柔声的边说边走向小男孩。而一靠近,她赫然发觉小男孩手中抱着的居然是一名两、三个月大的小婴儿时,她祇觉得一阵鼻酸。
「呜……我不害怕……祇是我抱不动妹妹……鸣……妹妹在睡觉……没有人……我要保护妹妹……妈妈去买……晚餐……鸣……」小男孩哽咽的说着。
「小弟弟,你好勇敢,来,妹妹让阿姨抱,你快拉着叔叔的手,我们赶快跑到天台上去。」压抑住盈眶的泪水,唐心娃温柔的抱过小男孩手中的小婴儿,杜仕廷则拉着小男孩,三人举步往楼梯处跑去。
甫跑到天台,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大约三、四十位的大厦住户全围挤在顶楼周边的围墙旁,大人们全对着下方大声嘶吼并挥舞着衣服,而小孩子们则紧抓着双亲的大腿害怕得哭叫不已,这样一幅渴盼求生的画面,就好像死亡已朝他们逼近,他们不禁面面相觎。
「来,我们别站在这里发呆,等一会消防车就会赶到,我们会没事的。」杜仕廷率先清醒过来,迅速观测风向后忙带领他们到逆风处站着。他们必须掌握每一分求生的可能性。
「嗯。」唐心娃完全顺从杜仕廷的带领,小男孩亦保持沉默的跟在一旁。
「阿姨,妹妹还在睡,好好喔,她都不知道失火了。」一在固定处站好,小男孩欣羡的注视着唐心娃怀中的小婴儿道。
「是呀,不过你别担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唐心娃微笑着为他打气。可内心却怀疑消防人员真会及时赶到吗?她不禁担忧的望向杜仕廷。
「没错,别担心。」杜仕廷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并沉声说道。其实依他估计,大火窜烧的速度相当惊人,若非富凯大厦的建材都是防火的,否则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得葬身火窟。如今,也祇有求老天保佑。
「仕廷,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望着他那温柔的笑容,唐心娃缓缓开口。她的决定一定要告诉他,不然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后悔,无论是否能及时逃出火场,她的心意一定要让他知晓,她爱他呀!
「甚么事?」杜仕廷一怔。
「我爱你,我愿意嫁给你,我不再害怕了。」唐心娃大声表明心迹。如果她早几天领悟,如果她未选择回台北,如果……太多的如果却已为时已晚。
「心娃!」杜仕廷激动的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啊!小心我的妹妹。」小男孩紧张的大叫。这叔叔阿姨还真亲密,可现在都甚么时候了,失火耶!瞧另一边已尖叫哭喊成一团,他们却在搂搂抱抱,这画面不是很奇怪吗?
「啊!对不起。」两个大人均面红耳赤的向他道歉,因为他们居然被一个小孩子这么大声提醒,还真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下次别这样就好了。」小男孩很大量的原谅他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毕竟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挤他妹妹。
「是。」两人忙附和道。而内心的情感仅能靠眼眸来传达。没办法,谁叫他们中间还多了两个小电灯泡!可惜了这感人的一幕,两人既怨叹又欣喜的猛用眼睛传达爱意。毕竟这或许是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次相处,而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突然不在意是否死亡。
不知等侯了多久,可这感觉竟像有一世纪之久;对着下方大声吼叫的人群均欢喜的大叫:「消防车来了!消防车来了!」
「阿姨,消防车来了啊,叔叔……」小男孩兴奋的大叫。
「是呀,再等一会消防人员就会用云梯来载我们下去。」唐心娃亦欣喜的回道。事实上,在表明心意之后她已不在乎是否能够逃出这里,祇要能和杜仕廷在一起,即使是死,她也甘之如饴。
「来,我们过去那边吧。」杜仕廷微笑着提醒。没想到消防车来的速度倒挺快的,而这时自是到人多的地方才较容易引起消防人员的注意。
「是云梯,云梯来了!」某人大喊着。
「谢天谢地,我们有救了!」
一架云梯就在众人的期待和欢叫声中横架在大厦周边的外墙上,当杜仕廷一行人走到人群处,就见他们正争先恐后的欲爬进云梯内。
「慢慢来,别着急,最好让妇孺老人先上云梯,别紧张,其它的云梯正在上升中。」一消防人员皱着眉头大声喊着。他能体谅人们想逃生的欲望,但妇孺老人求生的本能比较弱,让他们先进云梯会比较好。
「别开玩笑了,大火就要烧上来了,谁知道其它的云梯来不来得及救我们出去!」一男子破口大骂,且更急着要跳进云梯中。
「混蛋!你没听见消防人员说的话吗?你这个大男人竟然这么胆小,你可不可耻?快让老弱妇孺先进云梯!」杜仕廷闻言,一把冲上前去拎住男子的衣领火大的斥道。其余本有和男子相同心态的人则羞愧的忙扶过老弱妇孺一一顺序进入云梯中。
「啊!总经理。」男子在看清杜仕廷的脸时惊叫道。
「总经理?原来你是我公司的员工,我告诉你,你被炒鱿鱼了!」杜仕廷一听,更加光火的下达命令。这么胆小可耻的人居然是他公司的员工,这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一个大男人竟然和老弱妇孺抢着逃生,这种人公司还能用吗?
「总经理.....」男子无法置信的大叫。
「仕廷,仕廷!」将小男孩和婴儿送进云梯中,唐心娃着急的大声呼唤杜仕廷,因为死生她都要和他在一起。
「心娃,妳先下去。」懒得再理会那贪生怕死之徒,杜仕廷忙催促着。这只小青蛙在搞甚么鬼?还不快点到安全的云梯里去。
「不,我要跟你一起走。」唐心娃坚定的摇摇头。
「傻瓜,你没听见老弱妇孺先走吗?你不用担心,快到地面上等我,瞧,另一架云梯上来了,我不会有事的。心娃,别让他们为了你一个人而走不了,乖,听话。」杜仕廷边哄边用眼神示意那消防人员。
「阿姨,你快上来,我好害怕,阿姨……」一直注意着杜仕廷和唐心娃的一举一动,小男孩突然大叫道。他还是帮叔叔一把吧,这个阿姨还真麻烦!
「心娃,你快过去陪陪他,我马上就会下去。」杜仕廷朝小男孩投以感激的一眼,即拥着唐心娃进入云梯中。
「仕廷,你要马上下来喔。」唐心娃无奈的被推进云梯中而担忧的叫道。但小男孩她又不能置之不管,所幸另一、二架云梯亦相继抵达,担忧的心才稍稍安定一些;而先前她将小婴儿交付给一女子,那女子在看见她时又赶紧抱还给她。
云梯一抵达地面,无数的闪光灯对着他们猛闪,唐心娃正欲搀扶小男孩走出云梯,一妇人已哭叫着朝她冲了过来:「小杰……」
「妈!」小男孩惊喜的冲进那妇人的怀中,唐心娃感动的抱着小婴儿就朝妇人走去,毕竟还有甚么比一家团聚还要来得欣喜。「阿姨……」
「小妮!噢!天啊!我的小妮!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望着被送至眼前的小婴儿,妇人喜极而泣的边喊着边抱过小婴儿。
「太太,快带他们离开这里。」望着拿着水注正在灭火的消防人员,唐心娃提醒的抛下一句就朝一架正抵达地面的云梯跑去。心想:杜仕廷下来了吗?他答应她的不是吗?但一看清云梯里的人,她整个人都傻了!杜仕廷呢?他不是答应她了吗?
「心娃,我在这里。」杜仕廷一步下云梯就看见唐心娃傻瞪着他前面那一架云梯发呆,而她苍白的脸让他忍不住暗自摇头又心疼的叫道。
「仕廷!」一听见叫唤声,唐心娃霍然清醒的循声望去--杜仕廷!天呀!他安全的回到她的身边!她还以为……她还以为……上帝!这真是太好了!
「心娃。」杜仕廷一冲到唐心娃身旁即将她拥进怀中。在这劫后余生且重逢的时刻,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太好……了……」唐心娃兴奋的欲拥住他,却眼前一黑,即不省人事的昏厥过去。
「心娃!心娃……」唐心娃的昏厥霎时令杜仕廷手足无措。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昏过去?难道她吸入浓烟了吗?
「喂!这里有人昏倒,担架快抬过来!」消防人员的声音在杜仕廷耳边响起,紧跟着一担架抬至他眼前,然后唐心娃就被两名医护人员给抬上担架,而他自是随侍在旁。
* * *
一从黑暗中悠悠醒转,白色的天花板和空气中飘浮着的药水味霎时令唐心娃明了自己所在何处。可双眼所看见的第一个人非但不是杜仕廷、医生或护土,而是一个拎着化妆箱的女子时,她当场惊坐起身,却惊见自己竟然穿着一件纯白的新娘礼服。
「妳醒了?快看看我帮你化的这个新娘彩妆还满意吗?」女子从化妆箱中拿出一面大镜子递至唐心娃面前,恭敬的说。
「这是怎么回事?谁要你帮我化妆?还有,这新娘礼服是怎么回事?」唐心娃难以置信的叫道。在她的记忆里尚停留在火灾的恐怖印象中,这一身的新娘装扮从何而来?
「唐小姐,妳要做新娘子啦!等会场一布置好,杜先生就会过来接你。」女子微笑着回答。在医院里举行结婚仪式还真是前所未闻,不过在明白他们刚遭遇了何事之后也就不难理解当事人的心态。
「新娘……会场?可这里是医院啊!」唐心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一个即将要结婚的人竟然毫不知情,这算甚么?这该杀千刀的臭男人,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她,可恶!她才不结婚呢!
「是啊?啊?唐小姐,你要去哪里?」看着愤怒走下床且一路直走向病房大门的唐心娃,女子诧异的问道。事实上,她看她完全没有一丝当新娘子的喜悦之情,反而一脸像要将某人给挫骨扬灰似的,怎行呢?
「我要回家。」唐心娃边旋开门把边火大的说。孰料,门一开,远远的就看见杜仕廷穿着一套英挺的黑色新郎礼服朝她走来,而在发现她的身影时,立即逸出一丝灿烂的笑容,因为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一看见杜仕廷的笑容,唐心娃霎时火大的拔腿就跑,此一举动当场令杜仕廷看傻了眼。怎么回事?他的新娘为何一看见他就转身跑走?
「心娃!你要去哪里?」待反应过来,杜仕廷边拔腿追赶边问道。才一个闪神,这只小青蛙已冲下楼梯,啧!哪有人穿着新娘礼服还能跑得这么快的?
「我不要现在跟你结婚!」唐心娃边跑边回道。
「为甚么?你明明答应要嫁给我!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杜仕廷难以置信的怒叫道。
「我是答应嫁给你,但不是现在,你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你不义!」唐心娃火大的吼回去。
「你给我站住!」杜仕廷气急败坏的大叫。甚么不仁不义?这只小青蛙简直是要活活把他气死!
「不要!」唐心娃回吼完就拔足狂奔,因为光听他的声音也知道他有多捉狂,所以为确保生命安全,她可千万不能被他给追到,否则她的皮就痒啦!
当然,穿着新娘礼服的唐心娃会没被杜仕廷给追到吗?这答案无疑是非常明显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