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起来了,我后来还给你遮羞费和心理受损慰同金,一个月的零用钱全没了。”武真零气愤道。
为了怕被迫讨钱财,徐均帆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总之,表妹夫已经够好了。哪像你那个欠扁的表姊夫,好好的蜜月旅行,他居然带满一大箱的侦探小说,白天黑夜都只顾着在旅馆内啃书,把我放在一旁纳凉。”
“你怎么对付他?”如徐均帆所愿,武真零好奇心一起,小时候被敲诈的怨懑,立时消失无影无踪。 .
“很简单哪!趁他睡觉时,先他一步看完小说,然后故意告诉他细节和结局,害他无法尽情享受阅读之乐,只能望书兴叹。”徐均帆得意的笑道:“连受两次折磨后,他只有向我投降,原本占据他第二生命的侦探小说,含恨引退至第三位,把宝座拱手让我。从此,我美艳夺目的影像,就在他心里无所不用其极的膨胀,他想忽视都很难。”
“表姊,你好残忍喔!”武真零有些同情石光恒。
“为了爱,女人是可以残忍横暴的。”徐均帆露出了谜样的笑容,给武真零的困境指点一条明路。 “别以为第三者是你爱情道路上的最大阻碍,如果善加利用,他们反而会成为助力,让你达到事半功倍的效用。试着接受他所爱的事物,你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武真零眼里的迷惑更深了,她不大懂这些话的含意。
“好啦!今天的心理谘询到此,请付费。”徐均帆笑吟吟的把放置钱的小盘,端到武真零面前。
“什么?跟你聊天也要钱啊!”她惊叫道。
“我为了你,去掉了半天赚钱的时间,又浪费了招待、贵客的点心,白花不少煮菜的水、茶叶和瓦斯,这些我当然得找你收啊!还有,你上次毁了我那件丝缎小礼服,我没法扣你薪水,请你理赔我的损失。”
徐均帆轻巧的在计算机上按了几下,把她总结的金额,呈现给武真零看。
“三十五万三千!你乾脆去抢银行算了。”武真零不满的尖声怪叫,她这根本是敲诈勒索。
“听说曼丘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身为少夫人,你总不会连这点钱都没有吧!”她乐得在心里盘算着,这可是好大的一笔收入呢!
武真零背着徐均帆,打开了老八送给她的丝制手提包,瞧着曼丘理前两天交给她的金卡,心里直犹豫不决。
虽然曼丘家可能是个无底洞的金窟,但碰上徐均帆这个吸收力超强的黑洞,再多的钱,只怕也不够她塞牙缝。她不能把钱无意义的浪费在这上面,得想别的方法偿还债务。
就在她脑筋打结,想不出妥善的办法之际,藏在手提包深处,一个发亮的小东西,及时为她解围。
“喏!这个抵给你。”她把老二曼丘冽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钻石银针,交给了徐均帆。
徐均帆果然是识货的行家,更是个懂得挖钱的钱鬼,境二话不说的收下,并把它放置在饰品柜中,待价销售。
她打的如意算盘是,与其让珠宝店乘机剥削她,不如摆在店里漫天乱开价,狠狠的敲那些有钱无处花的冤大头.以安慰她那饥渴已久,永远不可能填满的黑洞荷包。
武真零比徐均帆更乐,背过身抿着嘴伦笑,她终于找到最佳销赃途径,和赚私房钱的管道了。
可爱的非洲之星,等着她把它化整为零,粉身碎骨的销售吧!
◇ ◇ ◇
在回家的路途中,尽管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热闹的景象令人眼花撩乱,尽管车速开得极快,让人无法及时看清任何景物,但武真零还是看到了。
她要求何方濂将车子停靠在路旁,独自下车,开始了电影银幕上,所有大侦探办案绝对需要的过程和行径。
绕过一个转角,她拿啤酒屋前一棵缠满闪烁发亮灯泡的路树当掩护,屏气凝神的确定曼丘武、曼丘映和福平尔以及随身警备队员共六人,真的进入“罗”PUB后,这才提起前脚,赶紧尾随入内。
哼!他们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害得曼丘理直为他们挂心,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她今天就要当侦探,仔细查明他们在于什么勾当,回去好向她亲爱的老公打小报告。才走入店门口,她就被里面弥漫四散的诡谲气氛,弄得裹足不敢往前,只敢躲藏在门柱后面,朝里面观望。
店内没有惊天动地,震得人骨头四分五裂,头脑快要爆炸发狂的激情热门音乐,只有调酒吧台上的电话,持续不断的响着,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的望着它,僵硬的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武真零在心里数着,大约是响到第五十七声,曼丘映表情古怪的看着曼丘武和福平尔。
“你们和我在这里,老四在警局加班,老七临时去了香港,老六又在实验室,家里几乎没人在,这通电话不会是…老大打的吧!”
“怎么会呢!你别忘了还有大嫂在啊!”曼丘武浑身不自在的乾笑了两声。
一声“大嫂”这两个字,武真零直接反应的从门柱后探出了头。 “你们在叫我吗?”
“啊!完蛋了。”曼丘武忍不住低头哀嚎,曼丘映和其他人的表情是更加愁云惨雾,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你们为什么不接电话呢?”她趋前好奇道。
“不能接啊!”店里的人竟异口同声道。
她满脸疑惑的环顾这群神情如同即将赴死的人,然后把视线焦点固定在曼丘武身上,期待他进一步解释。
孰料,曼丘武竟给了她一句风马牛不相关的话:
“大嫂,你知道花椰菜一斤十块钱,和王莽土地改革的关系吗?”
她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直拿他当神经病看待;其他人却以无限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拚命安慰他,要他节哀顺变=看起来不是她有毛病,就是这群人全是疯子。
好不容易调整过受伤的心理后,曼丘武才解释道:
“只要是人,都知道它们之间不可能扯上任何关联,可是就在我赶博士论文的前夕,分秒必争的情况下,老大打了通国际电话到美国波土顿,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半,硬把它们扯在一起,我都快精神崩溃了。”
这段话的最后一个字乍停,现场的气氛立时热络起来,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的丰功伟业,提出来炫耀。
“你那算什么!上次他跟我谈格式塔心理学派,就整整说了三小时又十分钟。”客人甲骄傲道。
“闪一边去,他光是跟我谈叶绿素,就可以说上四小时又三十五分。怎么样?”客人乙很瞧不起客人甲。
“得了吧!我的纪录可是五小时又四十三分钟。”
“没什么了不起,我的可是六小时。”
“停!”就在所有人争论不休之际,久在角落乏人间津的客人辛,大吼了一声: “我的是十三小时整。”
“哇!”众人一阵惊叹声,用着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做视群伦的他。
“你还真是有耐性啊!”曼丘武钦佩道。
他嘿嘿两声,不好意思的摸着头: “正好我失恋,再加上酒醉神智不清,不然我哪听得下去。”
“你们那堆莫名其妙的纪录,跟这通电话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完全把他们当神经不正常的人来看待了。
“关系可大了,只要电话响过十五声,就表示老大的绝症又病发了。”曼丘武回道。其他人则点头同意。
武真零心头一紧,急着想拿电话,却被久久沉默在吧台的另一边,外貌极飘逸清雅的老板给阻止了。
“为什么不让我接?他可能正因为身体痛苦难熬,想向我们求救呢?”她气愤的叫道。
“别的地方、别的人,我或许无权过问,但在这里,我是老板,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坏店里的气氛,即使是我非常疼爱的大侄子,也不能例外。”
“你是?”她愣了一下。
“曼丘罗,你可以叫我六叔,也可以直接叫我罗。”
不管叫什么,她现在没有心情去计较,她只在乎电话另一头求救的曼丘理。
“这通电话,你绝对不能接。”所有人空前绝后的大团结,还一致摆脸色给她看。
“你们——”她为之气结。 “差劲!你们根本就是冷血无情,没人性的恶魔。”
尽管她脑内还有一卡车的骂人辞汇,但在救夫心切的素急心理下,她无意和他们穷磨菇,只得就此放过舌战群雄的机会,真是白便宜他们了。
只是临去前,她不经意回望曼丘家人,他们脸上那副不当一回事的神情,使她内心起了疑窦,总觉得不对劲。
就她和他们近日的相处经验得知,他们其实是相当重感情的性情中人,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弃曼丘理于不顾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位大嫂还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啊!”客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就是嘛!完全不了解我们用心良苦。”客人戊道。
“罗,我们要点歌!”另一名客人叫道。
”点什么?”曼丘罗徐徐走到音响旁,打开LD架。
“用心良苦!”
“不对!应该是一言难尽,才能表达我们此刻不被解的郁卒心情。”,当场,所有的客人兵分两路,各持己见.谁也不肯让谁,激动莫名的叫嚣辩论,只差没动手打群架而已。
曼丘罗苦笑着,这群人到底是来消遣娱乐,还是来开斗争大会,互相批斗整垮对方的?这么简单就反目成仇了?
◇ ◇ ◇
接下武真零要求不择手段尽速回到曼丘家的免责令后,衡量在安全的限度和范围内,何方濂全神贯注的凝视正前方,使出了他师傅曼丘卫教给他的十八般武艺,技术高超而巧妙的操纵方向盘,左钻右闪,在车阵的夹缝中求生存,直接缩减不止三倍的时间。
在轿车穿过花雕铁门的那一瞬间,武真零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一道冰冷的墙,就此区隔为两个世界,数不尽的繁华,道不尽的热闹欢乐气氛,全被排除在围墙之外:围墙之内仅有无边际的黑暗,偌大的曼丘本馆矗立其中,真像是毫无人类气息、家庭温暖的寂寞空城。
武真零不由得浑身凉意四起,打着冷颤。
车子尚未停妥,武真零一个箭步直冲了出去,行至半路,凉鞋的带子忽然裂成两半,她顿时失去了平衡,跟跟跄跄的向前扑倒在地。
“少夫人!”何方濂急忙下车,想上前扶起她。
“我没事!”武真零咬着牙,忍着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用力扯掉凉鞋,赤着脚拚命往曼丘理的所在位置跑。
克制住汶然欲位的情绪,她心里只惦念着曼丘理的安危,伤口上急速涌流的鲜血,她不在乎,在她体内蠢蠢欲动的黑夜恐惧症,闪一边去,她没时间理会它。
来到曼丘理惯常爱待的书房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窗外一轮皎洁圆润的明月,它温和细致的光芒,透过玻璃轻撒在房内,映着一个落寞孤寂的身影。
曼丘理神情木然的背靠着墙壁,手指僵硬而机械化的握着电话筒,聆听持续不断的铃声,期待有人能回应他。
天哪!不会吧!从“罗”到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分钟,他难道一直没挂断过?
武真零胸口起伏不定的喘着气,乾涩咽下少得可怜的口水,脚步艰困的靠近他。
“你打给谁?”
“罗…”他目光涣散的望着前方,没有焦点。
“不要打了。”她一把抢下地手里的电话筒。 “他们不可能会接的,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电话。”
“我知道。”曼丘理无力的苦笑一声,身子缓慢往下滑落,无声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埋在两膝之间。
“从小,我就抓不住他们的心,越想靠近他们,他们就闪躲得越远,始终充满敌意的和我保持距离。我明白他们讨厌我长篇大论、喋喋不休的废话,可是唯有那个时刻,我才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感觉他们陪在我身边,让彼此之间,有条看不见的线连系着,使我能够稍微接近他们的心。为了想拴住他们,我给了他们一项约定,结果却是反效果。”
什么约定?武真零想开口问,却又不敢问,她联想起老二曼丘冽的遭遇,忖度这八成不是什么好约定,否则曼丘家的人不会见他如见瘟神,只听到声音,还未见到人影,早就动作迅速敏捷的溜之大吉。
“你别这样好吗?”武真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这整件事,她还身处于五里雾中,完全搞不清状况。
况且,从来是别人安慰她,她可没安慰过人,这种缺乏经验的事,她还是头一遭面对呢!
曼丘理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声音凄凉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他们不肯待在我身边,而只想着往外飞呢!我无意伤害他们,只想亲自用我的双手照顾他们,让他们感到幸福快乐啊!为什么他们不明白,全都只想着要离开我、抛弃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空旷孤寂的空房子里,独自忍受寂寞悲伤的煎熬,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何他们要如此对待我?我难道做的还不够好吗?”
说到后来,曼丘理像是想把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整个宣泄出来,声音沙哑的提高了音量,对着自己狂吼狂叫c
这样的发泄行为,正好为武真零拨开眼前缭绕不去的迷雾,她明了曼丘理的心思了。
他像个苦心抚育儿女成长的父亲,眼见儿女羽翼长成,展翅高飞,去开拓自己的人生,内心有说不出的寂莫和空虚,时时牵挂着儿女的动向,唯恐他们受到伤害,而想一辈子把他们藏在自己的羽翼下,永远保护着他们c
武真零确定他将来绝对会是个爱儿女的好父亲,不像她父亲武逍,只顾着自己的前途,鲜少理会家庭妻女的感觉和存在。
望着这个冰冷的空间,她的眼前突然呈现一副父慈子孝、一家和乐团聚的欢愉景象。
不过,此时幻想这个似乎不大恰当。
她蹲在曼丘理身边,瞅着他的行为像是闹别扭、爱耍脾气,藉由这个方式向大人撒娇的孩子,禁不住对他心疼和心生怜惜之情。
她张开了双臂,轻轻搂住他的肩膀,轻声在他耳边细语:
“你还有我啊!不管其他人如何想,如何急着脱离你,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就算你讨厌我,不要我了,我还是愿意生生世世守护在你左右。让我来爱你,给你快乐和幸福,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