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他为何驻足、为何裹足不前?
他很忙的,每天总有开不完的会议、应付不完的应酬,办公桌上还时时堆积一大叠等着他过目批示、决策的公文……别人一天是二十四个小时,他可得当成三十六、甚至是四十八个小时来用,若不如此,他至今那规律、井然有序的生活可真会陷入一团混乱之中。
可……现在、此时此刻,高鹄文却为了一张海报而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盯着它足足十分钟后,他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而后,他开始挣扎。理智告诉他,他该赶紧赶回公司才是,待会儿公司里头还有场大型会议等着他主持,现在不走,铁定会耽误不少事。
可感情这一面却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脚步。逼得他为它踌躇,在走与不走这两个再简单不过的抉择中犹豫。
没错!他确实被眼前的这张海报所吸引。
这是张充分展现田园风光的海报,他不知这张海报到底在哪里拍摄,但就是不知不觉的被海报里那一片向日葵以及抱着满怀向日葵的女人吸引了。
这张海报的设计,大体来说给人的感觉是很阳光的,无论是它的背景还是它的主题,甚至是海报里那女人的笑,皆能让他直接感受到阳光的气息。
尤其是海报中的那位女模特儿……老实说,他对她并不陌生,他知晓她是自己公司的产品代言人之一,甚至还曾与她擦身而过,纵然不曾交谈,可或多或少他对她还有印象。
夸张的是,此时此刻他竟差点认不出这个女模特儿就是他曾在公司里头见过的那一个!
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印象中,她该是个冷漠、高傲、不可一世的绝艳女子,可海报中的她给他的感觉却完全颠覆了他对她的印象。
因此,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件愚蠢的事情。他张大眼睛,身子往贴在墙壁上的海报一挪,一瞬也不瞬地凝视海报中那个身穿露肩小可爱以及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的她。
每一个部分,他都观察得非常仔细,甚且他还夸张的伸出手,抚摸她海报上裸露的雪肤。
白玉豆腐,是他对她那身雪白、匀嫩的肌肤的评语;柳叶,则是他对她那双蛾眉的评语;而她脸上那灿烂无比的笑靥,让他联想到盛开的太阳花,不只光彩夺目,甚至像是要夺人呼吸一般。
就在他看得十分投入、专注时,突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刹那间侵占了他身体所有的感官。
那感觉当真难以形容,倘若真要高鹄文说个明白的话,他也许会用“电”这字眼来形容。
倘若曾被电给电过……被那种轻微的、不足以致命的电电过,那便不难了解他现在的感受。
不知怎么地,此刻他的头竞突然犯起了偏头痛这种要不得的毛病,刚开始只是微微的疼,所以他不在意、更舍不得收回胶着于海报上的视线。
渐渐地,他感觉痛楚越来越强烈,而且不只是头疼,甚至连他的身子都开始疼痛了起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心里对那张海报的感觉竞随着疼痛而越来越强烈。
不知是因为海报上的她还是因它,他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想好好休息一段时日的念头。
这念头不应该出现,也太过不负责任.他不该这么想才是,但他就是克服不了这股莫名的念头。
因此,他做出有生以来的第一件“窃案”,那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撕走这幅海报。
虽然路人对他这种行径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可不知怎么地,他就是觉得莫名的心虚,还矛盾的伴随一种变态的喜悦感。
但该死的是,他似乎感觉到他的头因为自己这种无耻的行径而有越来越疼的迹象!
等他小心翼翼的把那张海报卷起、收好,霎时他的神智也清醒了许多,头也不像方才那般的疼。
瞅着自己拿在手中的海报,他不由得摇头回想着这张海报曾带给他的所有感受。
是幻觉?还是日积月累的精神压力爆发了?抑或……这张海报当真带有让人不自觉沉沦的魔力?
再次摇头,他哂笑着心忖,算了!不想了,还是赶紧赶回公司要紧,要不那场重要的大型会议可真要被他耽误了。
在赶回公司的这一路上,高鹄文不由得严肃地耳始考虑要放自己一个长假的这个念头。
这个主意好像还挺值得考虑的,不是吗?
常言道,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就为了这个道理,他开始思考,自己该在哪儿开始这段假期,又该用什么方式打发这段时间呢?
☆ ☆ ☆
微拧着一双浓眉,高鹄文陷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中。
常听人说,搬家是种折腾,不只身体累,连心唷也会变得沮丧,只因搬家时会有一些不可预料的变量,让人穷于应付不说,还会搞得人浑身无力。
本来,高鹄文是不信这些的,只因他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做事向来井然有序、条理分明的他,事前一定会谨慎、仔细的安排,绝不可能卤莽行事。
就如休假这回事好了——
在还未决定是否要搬到这个僻静的乡村小镇之前,他便已趁空来此、实地观察过一次。
老实说,刚踏入这个名叫“快乐村”的村落时,他当真是一眼便爱上这个民风纯朴、有好山好水为伴的好地方。
不可否认的,这个地方的交通确实不怎么便利,可这点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相反的还对想逃避一切公务的他来说是一大优点。
况且他自己有车,就算真缺些什么民生用品,只要车子一开,还怕有买不到的东西吗?
而且,他记得外婆曾对自己提过,在快乐村里,她曾秘密的购下一幢私人别墅,这代表他若真决定搬到这里,根本不愁找不到地方安身。
基于这些原因,那时他马上便打了通电话给外婆,问清楚她老人家所拥有的那幢私人别墅的所在位置之后,便立即驱车前往。
第一眼看到这幢别墅时,就跟此刻他眼前所见到的一样。
虽然别墅里头的家具、电器用品一应俱全,可却因太久无人照顾的关系,到处都是蜘蛛网以及厚厚的灰尘。
当时的他并不像此刻这般觉得无能为力,相反的他还非常有效率的打了几通电话,把一切给安排妥当。
他替自己找了个管家还有几名清洁工,把这屋子里的一切整理好,好方便他一搬过来便可正常生活。
可是现在他只能这般无力、焦躁的面对眼前这一片的脏与乱。
“可恶!”高鹄文恼怒的轻_啐了一句,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安排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已长途跋涉、开了十几个小时车程的他,还得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他惯用的私人笔记型计算机,被人弃置在屋子的一角,若非他眼尖看到,差点就错失这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
另外,他打算用来打发这段假期所携带来的书看与杂志,已被某些不知名的生物糟蹋得失去了它的原貌,让他这个主人差点就认不出那些已经绝版、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书册。
再来就是他所准备的衣物……瞅着那散落一地的衣物,从上头那些被啃、被咬,还有堆置其上那些又黑又臭的狗屎看来,这幢屋子显然已经被野狗给占据了。
也就是说,他想在此安身的话,首先要整理的就是眼前这一团脏乱,再来就是要赶走那些鸠占鹊巢的野狗,夺回他身为屋主的主控权,方能开始他的假期。
但,瞧瞧外头的天色,再仔细考虑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高鹄文决定还是先暂时找家旅社,歇息一晚,等明天精神充沛、不像现在这般疲倦时,再来面对这一切也不迟。
有了决定之后,高鹄文随即转身踏出别墅的大门,并顺手关上门扉。
哪知,身后传来了砰砰两声。
第一声,是他顺手关上屋子大门所产生的声响;第二声则让他讶然的回头一看,原本好好的门竟倒了……
看到这种情况,高鹄文不由得想,他休假的计划中是否该自动增添一项屋子的修缮费用?
若不,他还真不知自己往后会碰上些什么难解或极为棘手的大问题呢!
☆ ☆ ☆
有人!
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替自己的新家园整理庭园的高鹄文,敏感的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默默地观察著他的一举一动。
这个窥伺者究竟是谁?皱起浓眉,高鹄文满心疑惑的自问着。
他狡猾的猛然回头——
果然!虽然对方已用最快的速度躲开他的视线,可那两条长长的麻花辫,依旧泄露了偷窥者的行踪。
从麻花辫闪过的高度判断,高鹄文猜测对方可能只是个好奇心极重的女娃儿,她之所以躲躲藏藏,一是为了一探这屋子的究竟,二当然就是想知道搬进这间屋子的他是否依旧安然无事。
他的猜测乍听之下,可能会让人感到有些荒谬、可笑,但却非绝对不可能的事。
只因打从他搬来这幢别墅之后就常听人说,这幢久无人居的别墅是一间无人敢随意踏进的鬼屋,也就是因为如此,他那妥善详尽的搬家计划,才会临时出了那么多的问题。
也因为这样的谣传,才引发村民对于敢搬进这间“鬼屋”居住的他,产生浓厚的好奇与关怀,进而做出偷窥、打探消息的种种行径。
才想着,那股被人偷窥的感觉又来了!
猛一回头,又看到两条闪避不及的麻花辫,此时的高鹄文可没有之前的耐心,他甩下手中的扫帚,身子一转便往庭园的大门前进。
依方才所判断的高度,高鹄文垂下眼睑、往下一看——
意外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女孩,而是一名身穿白色T恤,搭配紧身牛仔长裤的成熟女子。
“你是谁?为何要在我家门口躲躲藏藏?”双手交抱于胸,高鹄文非常不客气地直接质问她的意图。
单从她身上的穿着打扮,以及她脸上所戴的那副造型时髦的墨镜,高鹄文便能肯定这女人绝非快乐村的居民。
既然不是,她的所作所为未免也太不恰当。这让他对她筑起心防,就防她会对自己存有某些不良企图。
“呵呵!”张雅寒很尴尬且腼腆的傻笑着,但她的笑容对眼前这高大威猛的男人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那现在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笑也没用,今天若不把你的行径解释清楚,我可要直接动手捉你到附近的警察局去作客喽!”哼!这女人若是妄想以傻笑掩饰她真正的意图,那她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点。
一听对方威胁要将她送到警察局,张雅寒脸色一白、倏地站起身子、两手合掌,楚楚可怜的哀求着:“求求你,千万别把我送到警察局去。”她最怕的就是这个,但却不是因为做贼心虚,而是有她难言的苦衷。“我、我之所以偷看你……呵呵!其实是因为、因为我口有点渴了,想向你讨杯水来喝,又怕、又怕太过唐突,因此就……呵呵!你知道的嘛!”
对她的说法,高鹄文不置一词,只是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纤细、体态玲珑有致的女子。
以自己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来判断,这个女人的身高若没一七五也有一七二公分。再瞧她身上的穿着,虽然十分简单朴素,但若仔细观察,不难看出她身上的衣服质料与款式皆是名牌货色。
经过仔细的观察之后,高鹄文总算打破沉默、做出最后的总结。“小姐,你要不要再换个借口试试,方才你所说的那个理由,实在很难让我相信。”不说她那闪烁其辞的心虚模样,单就她那身名牌的打扮来看,他就不信这女人会没钱买瓶饮料来喝。
“呃!你不信啊?”既然他不肯相信她方才临时编出来的借口,那她就换个早就想好的借口来试试:“是这样的,先生,我是一个到处旅行的游客,走到哪儿便休息到哪儿,我看这里风景不错,一时兴起想在此多游玩几天,所以,不知先生你是否方便让我在府上借住几天?”
“哼!你这女人还真是越说越过分,一开始不过是想向我讨杯水喝,再来又想在我的屋子里借住二天,哼!你当我是欠你的吗?”既然这女人坚持不肯吐实,高鹄文也决定不再跟她客气。袖子一卷,他一步一步地缓缓朝她逼近。
“先生,你、你想对我做什么?”看他逐渐逼进自己的狰狞模样,张雅寒心慌地质问,还不断的往后退,就怕这男人真对她动粗。
“放心!我不会打你、更不会出拳揍你、当然也不可能多费唇舌骂你。”话说到此,高鹄文倏地伸出手,一把钳住她细弱的手臂不放。“对付你这种只会说谎的骗子,最好的法子就是请你到警察局作客,让那些警察们替我好好招待你,到时看你是要喝水,还是想借住几天,保证都不成问题。”话落,他还当真毫不怜香惜玉的拖着她便往前走。
她不能去警察局啊!打死也不能去,若真被送到警察局,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一看情况不对,张雅寒当真慌了,为了挽救自己,她不顾形象、不顾男女分际、手脚齐上,如同一只无尾熊抱着尤加利树干一般,紧紧攀住眼前这个陌生男子的身躯,尖声大叫:“不要,先生,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保证这次我绝不再说谎骗你,真的!”
看她这般慌乱无助,再听到她保证绝不再说谎骗他,高鹄文一时心软,决定先听听她怎么说,再来决定是否要将她扭送法办。
“好了,现在你可以先放开我了。”要他听她说可以,但总得先解决眼前他们俩这种肢体交缠的暖昧状况。
这个陌生男子当真已决定不将她送去警察局了吗?
为求谨慎,张雅寒很不放心的再确定一次:“你当真决定不把我送去警察局了吗?”
这女人竟敢质疑他?可恶!想他在商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曾与他交过手的对象,哪个人不知他高鹊文向来是说话算话、一言九鼎,任何人都不敢质疑这一点。
气冲冲的高鹊文索性扯着她的胸襟大声吼着:“就算你不放手,我照样能把你扭送法办,到时你的脸丢得更大。”
“哦!”张雅寒赶紧从他身上跳离,在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怒眸逼视之下,她呐呐地说:“我叫张雅寒,弓长张,精致典雅的雅,寒冷的寒。呃……当然,我知道我的名字对你来说,并不代表任何意义,我之所以先做自我介绍,最主要是想要告诉你,我前些日子住院时,认识一位既风趣又诙谐的老婆婆,她说她叫薛晶晶,我想这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悉才是,而我之所以出现在此,也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