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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的不是我?  第5页    作者:黄蓉

  “喂!算我错了行吗?那马车借便是,不过……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他都已经开道歉了,她还端什么架子?

  屈扶风连唤数声,她仍是相应不理,使性子也不是这样。“喂!你——”陡然拉开的被子下边是一张酣然熟睡的脸。

  这女人,居然太这样睡着了?

  屈扶风右手一甩,重重坐进太师椅。掌灯时分喝下的两大碗花雕慢慢起了后劲,睡意正逐步侵袭他的脑门

  那一夜,他们再度同床共枕,也再度一宵“无事”,夏妈和王妈这日把质疑的眼光对准屈扶风,他想当柳下惠吗?

  ◎  ◎  ◎

  这天,苡筑特意起了个大早,原以为屈扶风照旧不到七晚八晚不肯下床,怎知他早不见人影。

  圆桌上放着四碟可口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清粥,想必是夏妈特地为她准备的。

  苡筑像猫咪一样徐徐伸了个懒腰,感觉这一生好像从没睡得那么舒服过。她的胃口本来就磊,狼吞虎咽转眼就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嗯,吃饱饱,精神好。拎起出阁时她唯一带过来的嫁妆——布包和书籍。苡筑愉快地走向庭院。

  “嗨!早。”一辆马车停在大榕树下,上头翩然坐着一名月牙白长袍、气宇轩昂的男子,不就是屈扶风

  吗?

  他那么早就来霸住马车,怕她偷牵了不成?

  苡筑见了他就有气,小嘴,打鼻孔里哼了声:“早。”

  “怎么,我亲自为你驾车,还不高兴啊?”他眸底

  “等着搭便车去上学呀!”她清晨就听夏妈说,今几个叔叔要亲自驾车送新进门的婶婶上学去,机不可失,照例收拾包包赶来凑热闹。

  苡筑婶婶虽然才进门一天两天,却已经令她崇拜得一塌糊涂了。

  “你也去上学?”苡筑诧异的问。

  “对呀,而且正好和亲爱的婶婶念同一所学校。”她娇憨地一笑,外带挤眉弄眼一番。“婶婶忘了吗?那天黄昏在西湖畔,张智朋被人一脚踢落湖里……”

  嗄?她记起来了,她就是那个躲在树丛后,偷窥她恶整张智的朋友的可爱小学妹。

  苡筑双颊霎时红成赤霞,赧然地抿嘴一笑。 “原来是你呀。”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可以跟我说明一下吗?”屈扶风讨厌被当成局外人,急着分享她们的喜悦。

  琬而和苡筑对望一眼,极在默契地同时摇头。“这是我跟婶婶的秘密,谢绝外人窥和。”

  “我是你叔叔呐。”屈扶风不悦地横了苡筑一眼,怪她联合旁人一起对待自己的夫婿。

  “对不起。”苡筑歉然一笑。“这事,我实在很难启齿,不怎么光彩的事嘛。”掠过一丝阴郁,因她的不识好歹。

  “你?为我?”敢情是她误会人家啦?苡筑马上喜形于色,笑逐颜开。“是什么魔力让你突然大发慈悲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屈扶风故意冷眼看她笨拙而吃力地“爬”上马车,以惩罚她的出言不逊。

  “手借一下成不成?”马胎,没事把马车做得那么高干么!

  “说拜托。”他可不是随便碰女孩子的,尤其是她这类貌不惊人的女子。

  “你再不拉我上去,我扯你衣服喽。”她倏然抓住他的袍然,威胁他: “快把手伸出来,否则就让你衣破裤裂,看你怎么去会那位晓蝶姑娘。”

  “你敢。”说归说,屈扶风还是不情不愿的拉她一把。“站好,稳着点——”

  由于上冲的力道过猛,苡筑煞脚不在,整个人载进了他臂弯里。

  “好耶好耶!”女孩儿的欢呼声加上清脆的掌声,从树后冒了出来。

  “琬而?”屈扶风白她一眼,还不忘赶紧将苡筑“扶正”.以示清白。“你没事躲在那儿做什么?”

  “不说拉倒,横竖我也没兴趣听。”屈扶风愠怒地,将马车驾得飞快,眨眼已出了屈家大庭。

  忽然间,大门口外冲出十余名大汉,个个貌似凶神恶煞,手主棒棍,吓得马儿前蹄高举,高声嘶鸣。

  苡筑和琬而坐在后座,因不留神差点给摔出马车外。

  倒是屈扶风艺高人胆大,两手仍紧抓着缰绳,身子一倾立刻又稳稳坐回原位。

  只听他大声质问那些彪形大汉: “哪条道上的,报出名号来。”

  “屈二少爷,是我呀。”大汉后边钻出个老迈的庄稼人,朝屈扶风猛拱手作揖。

  “曾老爹?你不在曾家庄园干活,大老远跑这儿来作啥?”

  “屈二少爷,你有所不知,我女儿秋彤,秋彤她死了呀!前天晚上她在房里,不知怎么的就上吊自杀了。”曾老爹说得老泪纵横。

  “秋彤姑娘过世你不留在家里处理后事,却纠众到我家来?”屈扶风隐隐地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是冤死的,今天不向屈大少爷讨回公道,我是死也不会回去。”

  第四章

  屈家大院门口经曾老爹这么一大叫嚷,即刻吸引许多人上前围观。个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爹八成又捅楼子了。”琬而抱着苡筑筑的手臂,害怕得直冒冷汗。这事若传进爷爷奶奶耳里,她爹都不知会怎么死。

  “又?”苡筑对屈长风是没啥好感,只不知他还是个惹祸精。

  “屈二少爷,你给评评理,我女儿秋彤为了让弟弟秋南读书,所以到屈家绸布庄帮佣,谁知屈长风不是人、威胁利诱占了秋彤的便宜,原答应好歹给她一个名分.怎料,前些天大少奶奶到家里来,硬追秋彤喝云,工让她留住肚子里的孩子

  “真有这种事?”屈扶风跳下马车,扶起跪跌在地上的曾老爹。 “你起来,给我两天时间弄清原委,果真蟊你所言,我保证屈家会负起全责。”

  “就因为姊姊已死,这个悲剧已难挽回,我们才会如此痛不欲生呀!”说话的是才二十二岁的秋南,他是华强学院的高材生,长得眉清目秀,卓尔不凡。“可是,这屈长风一点歉意都没有,始乱终弃不说,还联合他老婆一起蹂躏我姊姊,让人忍无可忍!”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简直是一对衣冠禽兽!”

  琬而一听有人用这么不堪的字眼,辱骂自己的父母,不禁心惊肉跳,忙拉长脖子张望站在车下的男子。

  “快叫他闲嘴!”屈长风毛躁地从院子里冲出来,暴跳如雷地指着曾秋南: “你一派胡言,呃……妖言惑众,扶风,不要听他的,把他们统统打发走。”

  他不说还好,这一揽闹,大夥更加骚动,人人义愤填膺,巴不得把他的嘴撕得稀巴烂。

  “屈长风,你不要脸!”秋南往”刖一站,挥舞着长棍,悲切喊道:“你敢对天发誓言没有这回事?你忘了你还给我姊妨写了封信,说你今生今世绝不员她……”

  “信?”屈长风冒火的鬼叫: “那是随便胡谄的,怎做得准,”

  “天哪!”曾老爹哭喊着: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无情无义的人!秋彤死得好冤……”

  “打他,打!打……”现在已分不清哪些是曾家请来的人,哪些是围观的群众,大家有志一同,来势汹汹地逼向屈长风。

  “扶风,扶风,你是木头人啊,存心教我好看是不是?”突然一盆冷水泼洒过来,将屈长风淋得万分狼狈。。不好了,他们真的要打我呀!扶风,扶风,救命啊……”

  秋南见屈长风拔腿躲回屈家大院,拿着棍子就追上去对准他的背心用力一掷——

  怎知屈长风闪身躲过,那木棍竟木偏不倚的落在马儿上,那匹已经非常不安的马儿受此一吓前蹄高举,狂厮尖啸,摇晃地将马车上的苡筑和琬而重重抛向车外。

  “啊!”

  屈扶风见状,整个人立时扑了过去,适时拉住煎筑的胳臂,拦住她的腰杆,让她不至于摔向地面。苡筑惊魂末定,抬起头来,蓦地接触到他关心而深邃的眸子。参这样仓卒地四自一接,屈扶风已迅速掉转头去,忙着察看坑而的伤势。

  “你不要紧吧?”搀她坐起的正是肇祸的曾秋南。

  “我,还好。”坑而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近乎恳求的说: “不要再闹了好吗?我爹纵有千般不是——”

  “屈长风是你爹?”曾秋南愣了下,眼光不由自主地盯善琬而。

  “是啊,”琬而低垂螓首,幽幽一叹:“是我爹对不起你们,可我叔叔是一等一的好人,我婶婶更是前天才进门,求你们……”

  屈扶风的好,曾家的人自然感受深刻,曾大娘上个月患了急症,就是让他给免费治好的。冤有头债有主,祸是屈长风惹的,他们要讨回血债的对象也是他,但那没出息的家伙偏教躲进屋里去,根本没诚意出来解决事情,他们不伐屈扶风主持公道要找谁呢?

  “我们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才迫不得已找上屈二少爷……”秋南仍愤恨难消,悲怆的眼焦灼地望向扶风。

  “我正好有事——”他答应载苡筑去上学的,第一次总不好就食言了。

  “无妨”苡筑朝地点点头。 “你就留下来和曾老爹他们商量个对策,我和琬而可以坐黄包车去,”

  “委屈你了”屈扶风很讶异于苡筑遇上任何状况似乎均能淡然处之,不萦于怀。

  ◎  ◎  ◎

  “婶婶,今天……真是抱歉,为了我爹害你碰上这么难堪的场面。”琬而这一路上,说了不下十几次的抱歉。一

  “闯祸的又不是你,犯不着跟着良心不安:”拉黄包车的车夫脚程很快,转眼已来到校门口两人下了马车,并肩走向通往教室的碎石子路,“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平均一个月总有两、三起,每回都是我爹起的乱子。叔叔冉拚命帮忙收

  “叔叔待你爹这么好,他还奸意思扯他后腿?”苡筑想起昨儿在大厅上,屈长风夫妻那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嘴脸,就觉得反胃。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实际情形就是这样。我爹认为叔叔侍他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因为爷爷把所有好的都传给叔叔,包括长相和杰出的才华,我爹常说他之所以一事无成,全是爷爷奶奶的错,而叔叔的卓越成就只是不过是……”琬而嗫嚅了下不敢往下说。

  “是什么?”苡筑偏非问清楚不可。

  “是……走狗屎运,”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早知是这么难听的一句话,她就不问了。“依我看,你爹根本是好逸恶劳兼自卑、嫉妒心作祟。”

  “完全正确。”别人毫不保留的批评自己的父亲,照理琬而该很不高兴才是,可,她真的没法昧着良心说不是,还好,咱们家有叔叔,他好棒好能干,什么事都难不倒他,所以,他一定会把秋彤的事圆满解决

  从琬而眉飞色舞的神色间,可看出她对屈扶风崇拜的程度几乎快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页筑只是冷凝一笑。 “他若真那么有本事,为何连自己的婚事也解决不了?”

  “那是因为——”婉而话到口边,却被迎面走来的男子给堵回喉咙底。

  “煎筑。”是季靖轩,他仿佛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茁筑沉默了一会,忽地露齿一笑。“找我有事?”

  “呃……呃……”他的脸腼腆得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孩子。“我听说……你仓卒的……嫁……人了,是真的吗?”

  “婶婶,他是谁?”琬而疑惑地问。

  猛一听见“婶婶”二字,季靖轩不禁心口一震,张大眼睛瞪着苡筑。

  “你得到的消息是正确的,我现在是屈家的二媳妇:”有一霎极短的时间,她心头涌起难言的、因报复得逞后的快感。然而,这样的感觉一纵即逝,重新漫向韩骑的竟是撕裂般的凄恻而悲愤。

  她偷偷咬紧牙龈,强使自己表现泰然大方。她不要在都地前示弱,让他以为她仍在意他。

  “嗨!”花丛后走出一个十分标致的女人,成熟且风情万种,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红色衣裳,约莫二十八岁。她迳自走到苡筑身旁,不客套地往她左侧的石椅子便坐下: “我叫晓蝶,扶风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苡筑凌乱的心绪还来不及收拾,马上又得面对另一场难堪的局面。她微微一怔,吃力地挤出表示友好的笑容。

  “怎么了,你也在垣所学校念书,一她一时口拙,不晓得该拿什么当开场白。

  晓蝶秀眉一挑,笑中饱含倨傲的神态“是教不是念,我四乎刖就从‘牛津’拿到学位回来了,扶风没有告诉你?”

  “没有,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说得那么……深入。”苡筑对她的了解完全来自屈长风,至于当事人则只字末提,不知是真的挪不出时间,还是他蓄意隐瞒?

  “嘎?”她暖昧地一笑,脸即刻拉得好长j现在你知道我了,心里作何打算?”

  “你问错人了吧?”苡筑讨厌她那种嚣张的气焰,

  霍地站起来“我只是个倒媚鬼,很不幸的嫁入屈家,毫无选择余地的必须顶着屈扶风三个字过日子的女人,能有什么打算?”

  “哟,瞧不出你火气挺大的。”晓蝶讥诮地抿着嘴.两眼放肆地盯着她脸上的雀斑。

  “我也瞧不出你为人师表,怎么还敢大言不惭的在次是企图破坏别人的婚姻。”怎么说她都是非法的第三者,凭什么大模大样的来质问她作何打算?“去告诉屈扶风要离婚、要纳妾我一概悉听尊便,只要你们以后别再来烦我。”

  “喂,等等!”晓蝶追了上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今天来不是要逼你和扶风分手,是……只是单纯想香看你……长什么样子。”身为女人,特别是出色的女人,对于情敌总是相当好奇。

  她很清楚,屈扶风并非移情别恋,他之所以肯遵从父母之命另娶妻室,实在是因为她不愿“下嫁”。她不想也不认为自己能和一个男人厮守终生。尽管屈扶风样的条件都是上上之选,却仍是心猿意马,放浪而漂泊。

  她坚决相信“婚姻是恋爱的坟墓”,阿波罗之子奥非斯说: “人有责任把自己从肉体的栓梧中解放出来:”她又何必自我设限,将大好青春断送在一个男人手里?己是一只供人观赏的猴子,可怜又没脸。“信心大增了!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屈扶风是很真心的爱着你,如果你希望进屈家的门,只需点个头,连跟我知会一声都不必。”

  苡筑的慷慨让夫,令晓蝶一下子适应不过来。“难道你一点也不介意?屈扶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没道理不喜欢他呀。”

  “我喜不喜欢谁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过问,”跟此等自视甚高的女子,最不该做的就是浪费唇舌。为免气坏身子,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越过两处花台,她知道背后那双眼睛仍盯着自己,仍在研究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苡筑潇洒地帮意放慢脚步,从容走往课堂今天的谓已经错过了上午,只剩一堂物理实验,是非上不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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