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望你後悔。”
“你觉得我会吗?”
看著他的沈默,我笑了。勾著坠子的手微微用力,我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唇落在自己唇上。这便是回答。
接著,就是天雷勾动地火,需要打马赛克的镜头了……
电话铃一早就吵得人不得安宁。我睡意朦胧的摸向床头,一把抓过话筒。
“喂……谁啊?”
几秒的沈默後,听筒里传出一把女孩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曹子鹃,你找谁?”我边问边吞下一个呵欠。
“我找卿哥。”
“这里没有……啊,对了。”我揉著太阳穴坐起来,终於想起这是什麽地方,也想起了昨夜的一切。
床上没有第二个人。我摸了摸旁边,被单还是温的。
“你等一下。”我搁下话筒,裹著被单下床。
赤足走在凉丝丝的地砖上,我来到卧室门口,隐约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回到床边,我告诉电话那头的人:“他在洗澡,你把姓名和电话留下,我让他待会儿打回去。喂?”
“不必了,我马上就到。”
电话突然挂断。我莫名其妙的放下听筒,抓著还没完全飘走的睡意躺回床上,整个人沈入一种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的状态。
原来做爱这麽累,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的关系。
发展到这一步,并不能说完全在我意料之外。可将来会怎麽样?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什麽都知道就不好玩了──这是从他那儿学来的道理。
看著办吧……我也算真正放纵过自己的人了。现在真想好好再睡一觉……
朦朦胧胧的,身旁突然多了种切实的存在感。我伸出一只手摸索过去。什麽都没摸到,手腕突然被捉个正著。我笑著睁眼,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
“早。”我主动打招呼,声音还有些疲倦。
赵文卿吻了吻我的指关节,一声不吭的帮我把被单拉好。
“你怎麽了?”我发觉他神色古怪,眉宇间仿佛有些歉意和责备。
等了半天,他终於开口:“为什麽不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原来就为这个……你又没问我。”
“那你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误导我。”
“我怎麽误导你了?”
“你说你谈过三次恋爱,又说什麽以前的男……等一下,你是故意刺激我的?”他那双有著很长睫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不是太疲倦,我想我一定会把屋顶笑翻。
“我想看你情绪波动的样子。”我实话告诉他。“因为你老是成竹在胸,泰山崩於前却依然每分锺心跳七十下。我看了有气。”
“你……”
“就是这个。”我伸出食指按在他拧紧的眉心上。“这种表情我看了踏实。”
“你觉得我很虚幻?”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我点头表示认同,想想又补上一句:“不过你现在真实多了。”
他还想说什麽,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
我轻轻推他一把。“找你的,刚才就打过一次。”
“你帮我接了?”
“我没睡醒,还以为是自己家。”
“你也会迷糊?”他有些夸张的瞪圆双眼,让人看不出是吃惊还是取笑。
我索性指了指依然作响的电话,再把被单往头上一蒙,眼不见为净。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留意起外面的声音。
他接起电话……说了声“喂”……很长的沈默後是一声“好”和落下话筒的声音……接著就是逐渐远离床边的脚步声。
我突然觉得有些蹊跷,抱著被单坐起来。
“赵文卿?”我试探著喊了一声,回答我的居然是大门撞锁的声音。
他出去了?这麽匆匆忙忙的,想必是刚才那通电话……对啊,我怎麽现在才想起来,那是小薇的声音。还有那句“马上就到”……这麽说,他是去见小薇了?
好奇心蠢蠢欲动。我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直奔楼下。
才走出电梯,我就发现了小薇。那麽抢眼的金发,想不看见也难。
我悄悄走近几步,藏身在一根石柱後面。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著,好像在争论什麽。准确来说,真正激动的只有小薇一个。她的声音就连隔了老远的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当我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
“她叫曹子鹃?就是那个在星光派对上吻了你的女人?”
拜托,那回根本不是我吻他好不好?我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不出席我的庆功派对,就因为这个女人?”
庆功派对?什麽庆功派对?我听得一头雾水。
“卿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我的,你一直都那麽关心我。如果你不关心我,为什麽鼓励我练唱?为什麽教我弹吉他教我作曲?为什麽领我进爱琴海唱歌?我忘词的时候,你也唱了《小薇》不是吗?那些歌词,难道不是送给我的吗?现在我签约了,最开心的难道不是你吗?”
原来是这样──想必他昨晚出门就是为了小薇的派对,可他最後还是缺席了,因为我这麽一个女人。不好辩啊……我很想帮帮赵文卿,却舍不得这个偷听偷窥的好位置──他现在的脸色是七分无奈加三分挫败。
“小薇,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你少用年龄来压我!”小薇的声音又拔高几个分贝。“比我大一轮又如何?我不介意啊!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卿哥,你不用在意别人怎麽看,只要我们彼此相爱……”
“相爱?你懂什麽是爱?你还小,所以才分不清……”
“你总是说我小,总是说我什麽都不懂!我不懂,难道你懂吗?”
“至少比你懂得多。”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成年人的花样!什麽爱不爱的,不就是上了你的床吗?为什麽非那女人不可?她给你的我一样可以……”
“啪!”
火辣辣的巴掌抽在小薇脸上。
小薇摸著自己的脸,呆了。他瞧著自己的手,也愣了。我躲在柱子後面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胸口一阵堵得慌,总觉得小薇那一巴掌挨得有些冤。
她说的没错──我上了他的床。再说得难听些,我的所作所为无异於勾引一个正常的男人。不然我为什麽要换浴袍?为什麽要喷香水?为什麽要把气氛营造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没有答案的“为什麽”,正如缠在脖子上的几根线,勒得我发不出声音。
第九章
我看著小薇朝电梯的方向跑来,看著她和我擦肩而过,看著她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仿佛电影里设定好的慢镜头一样,我并不惊讶她会看到我。
“Bitch!”她甩下一句。
生平头一次被人这麽称呼。我笑不出来,也气不起来,就这麽看著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你以为你得到卿哥了?别做梦了!告诉你,卿哥是我的!只有我知道他的秘密!只有我有资格爱他!他只是和你……”
“逢场作戏?”我帮她把话补全。
“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就快点儿走!像你这种一身市侩的女人根本……”
“配不上他?”
“没错,因为你们是……”
“两个世界的人?”
“你……”
“嘘──”我突然拉著她躲到一辆轿车後,低声警告:“想继续骂我就别出声。”
等赵文卿走出停车场,我才慢慢站起来,看著紧闭的电梯门松了口气。
“喂,你躲什麽?”小薇倔强的目光里敌意不变,却多了几分困惑。
“没什麽,不想被他打扰了。”我靠著车门说:“难得我们聊得这麽投机……”
“谁跟你投机了!?”
“难道不是?”我好心提醒她。“我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意思。你想骂可以继续骂,我听著。”
“你……你配不上卿哥!”
“我知道。”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个也说过了。”
“你自私!”
“嗯,这个新鲜。”我双手往怀里一插。“详细说说看?”
“卿哥是大家的,你别想把他带走!”
“你觉得他会跟我走麽?”
“不会!”
“那不就ok了。”我把视线扫向四周,突然觉得自己比这个停车场还空。“从一开始,我就不指望能独占他……”
“那你还……”
“你不懂?也难怪,连我自己都不懂呢。”我微微抽动嘴角,笑得有些勉强。“你说你知道他的秘密……算了,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走吗?”
“走?”我摇了摇头。“这场交易不公平,吃亏的是你。”
“为什麽?”
“走有很多种,秘密却只有一个。走了还可以回来,秘密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是秘密了。明白了吗?”
“哦……”
“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上去他八成会找下来。”
“你还要住卿哥这里?”
我沈默半晌,终於做出决定。
“不了,我今天就走。”
客厅里飘著吐司的香味。
我走到他身後,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脸颊轻轻贴在他背上。
“你去哪儿了?”他头也不回的问。
“我哪儿也没去。”
“子鹃……”
“别出声,让我听听你的心跳……”
隔著一层T恤,他的心跳依然沈稳而清晰,一声接一声传入我耳中,撞进我心里。这是种能令人安心一辈子的声音……
“你记不记得……我通常都叫你什麽?”
“赵文卿,赵大顾问,万能顾问,姓赵的家夥……怎麽了?”他握住我缠在他腰间的手,将我带到身前。
笑容在我唇边勾起美丽的弧度。“文卿,我们约会吧。”
“听上去不错……”
“要像真正的情侣那样。”
“好,听你的。”他把一块吐司塞进我嘴里。“吃完早餐我们就去约会。”
我们在乌节路逛了一上午。买东西的是我,刷卡的是他。中午在一间很有情调的法国餐厅用餐,他请侍者开了一瓶八零年的红葡萄酒。下午,我们去了游乐场,一起在云霄飞车上尖叫,在摩天轮上看风景。离开游乐场的时候,我提议看场电影。
“最好是文艺爱情片……”我一眼看到电影院门口的宣传海报。“Sandra Bullock和Hugh Grant主演的《Two Weeks Notice》……这个怎麽样?”
“你想看?”
“我想看。”
“那我们就看。”
运气不错,十分锺後开演。我们立刻买票进场。大银幕上正放著广告。
“今天不是星期天吗?怎麽这麽少人?”我看著空落落的观众席,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现在不流行看文艺爱情片。”他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人们可能觉得电影里的爱情距离现实生活太远,所以没有共鸣。”
“你说的对,我们看到的可能都是假的……”
他似乎还想告诉我什麽,却因为电影开演暂时收了回去。
银幕上,Sandra Bullock和Hugh Grant饰演了两个身份地位截然不同的人。Sandra为了保住社区答应做Hugh的助理兼顾问。两个人从对立到合作,一步步走进对方的世界,直到第三个人出现──这就是电影里的爱情模式。除却华丽的包装,我仿佛从Sandra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与我不同的是,她的执著不是为了自己。
或许是天意,让我选了这麽一部电影。
看著Sandra和Hugh一同从直升机的窗口俯瞰夕阳下的纽约市,我推了推身旁的人。
“像不像我们从摩天轮上往下看?”
“有点儿像,怎麽了?”
“我觉得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我边说边从座位上站起。
他一把拉住我。“你做什麽?”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所以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一样可以隐藏得很好。
“我去洗手间。”我对他说。“一会儿就回来。”
“不能等电影散场再去?”
“放过我吧,我忍不住了。”
“我陪你出去……”
“不行。”我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你要把电影看完,待会儿才能一字不差的讲给我听。答应我。”
他默默的注视著我,像是要从我眼中读出什麽。许久,他松开我的手腕。
“我答应你。”
我把头扭向一旁,不让他看到我眼底的潮湿。
其实,我很想对他说一次“我爱你”……可我不敢。我怕一旦说了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再也不能走得像现在一样潇洒。
站在放映厅门口,我最後看了一眼他在黑暗中的位置。
赵文卿,你要记住我……记住我们最幸福的时刻……
三天後,我以分公司业务经理的身份飞往香港。
父母问起我,我只说自己调职了,别的什麽也没提。
上任没几天,我接到Peter一通电话。
“Jane,分公司的情况还好吧?”
“基本上了轨道……那个新助理的表现如何?”
Peter在电话里一阵大笑。“呵呵,还是没你能干啊,不过也将就了。”
“Peter……对不起。”
“咳,你是该跟我说声对不起呵。当初你凶神恶煞的冲进我办公室,二话不说把调职申请往桌上一拍,说什麽‘我要立刻去香港’……真把我吓著了,以为你受了什麽刺激。不过,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反正我相信你是公私分明的人。”
听著Peter仿佛对老友一般亲切的谈笑风生,我感慨万分。倘若没有他帮忙,我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天之内将工作顺利转手。种种感激,又岂是一句“谢谢”就足够的?
“对了Jane,我听到消息,关於分公司总经理……”
我立刻打起精神。“上面终於舍得把总经理派来了?”
“就这几天,你可要做好准备。”
向Peter道谢後,我叫秘书去查这两天人事部接到的所有通知,却没发现一条和总经理有关的。怀著某种近乎不安的情绪,我开会、看企划……忙了整整一下午,却始终想不透董事会的老大们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
晚餐时,母亲发现了我的心不在焉。
“难得回家吃个饭,才吃这麽点儿?”母亲边抱怨边给我添了半碗饭,又把几盘菜全推到我跟前,逼著我每样夹上两筷子。
“妈,我在想工作上的事。”
“工作工作,整天就知道工作。”母亲脸一板,瞪了父亲一眼。“都是你爸遗传的,天生的工作狂!”
“妈,现在分公司刚起步,等过了这个时期,我保证多回家陪陪你,好吗?”
“去去,说得我好像老太婆似的……你妈没那麽老!”
我看看母亲眼角的细纹,诚实的说:“妈,就算你保养得不到四十,有个二十三岁的女儿总不是假的吧?”
“谁说的?有人十六岁就生小孩了!”
“那是不良少女。”
“你这个不孝女……”
父亲突然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出声提醒我们:“门铃响很久了,你们没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