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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花的婚礼  第10页    作者:蓝雁沙

  在希平的印象里,络萍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只是因为自小的备受宠爱,养成她骄蛮且霸道的个性。不同于希安对她的一往情深,希平向来都远远地和络萍保持着距离,为的就是避免兄弟间为感情的事而起龃龉。

  在络萍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她仍如个小妹妹般的成天往方家的欢园跑。希平冷眼旁观的看出希安是那么地珍惜与络萍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和情感都投注在络萍身上。

  很讽刺的,络萍却如同希安的将她满腔的狂热,全都往希平身上倒。这使得希平有苦难言地夹在亲情和已经变质的友情间,在不知该如何圆满处理的结果之下,他只好放纵自己,到处结交各式各样的异性,藉以躲开络萍和希安。

  然后是很突然地,络萍和她的父母移民到遥远的北美,十几年来都没有音讯,但现在她却出现在办公室里……

  “希平,十四年了,你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不,你变得比较成熟,更有魅力了。”络萍掏出一个精致的烟盒,很快的点了根烟,徐徐吐着烟气地说道。“希安的事,我在美国的报纸上看到了,他就是这样,好奇心太大了一点。”

  “其实我一直不太相信希安真的已经死了,感觉上他好像还活在我们的生活中。”希平缓缓的说着,走到桌前倚坐在办公室桌上望着她。“络萍,我妈不相信希安失踪的事,我们也尽量瞒着她。唉!这件事说来话长,你预备在香港待多久?”

  张着描绘精致的眼睛,络萍直勾勾地看进希平眼里。“我不想回去了。希平,以前你躲着我,我可以谅解那是为了希安,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了,我……”

  希平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挪开,坐回牛皮椅中和她拉开距离。“不,络萍,不可能。”

  “现在我们之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阻碍了。”络萍双手搭在桌上,俯身地询问他。

  希平手指交叉地放在下颚,扬起眉地摇摇头。“络萍,我们之间一直都没有障碍,我向来都只把你当成是个小妹妹,即使希安没有失踪,我的心态也还是一样。”

  “不,希平,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好吗?我从小就一直将你放在心上,可是……”络萍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两手红艳艳的指甲锐利地掐进希平洁白的袖子。

  希平不着痕迹地挪挪身子,将左手举到与她目光平行的高度。“不,络萍,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已经订婚了。”

  络萍脸色大变地瞅着那枚中间镶了块碧玉的戒指,极力想挤出个笑容,但扭曲的五官却使那个表情更显得突兀且阴沉。

  “是吗?什么时候订婚的?她……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络萍两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连自己向来悉心保养的指甲折断了都不顾,全心地等着希平的回答。

  “她叫周敏箴,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子,我们三天前订婚的。可惜那时候你还没有回到香港,否则我会邀请你参加订婚宴。”希平将手盖在那块玉面上,带着微笑地想起那个古灵精怪,总是爱跟他抬杠的未婚妻。

  络萍咬了咬唇,眼波迅速地转动着。“希平,你不介意我跟你的未婚妻见面吗?毕竟我们的关系可不比寻常,呃,就是人家说的青梅竹马……”

  “嗯,或许哪天有机会可以安排一下。你还有什么事?”希平很快地自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门旁打开门。

  面对如此露骨的逐客令,络萍脸色阴晴不定地走到希平面前。“希平,假如希安没有死,他只是……只是失踪在某个地方,你会付出什么代价去救他回来?”

  希平用手搔搔凌乱的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络萍,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我会付出所有的一切,不计代价的将希安救回来,只要希安能平安回来,其他的任何问题,相较之都不会那么重要了。”

  络萍仰起头对他娇媚地一笑,抛给他一个飞吻。“很令人感动,我会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希望你自己不要忘记了。拜啦!”

  看着络萍像花蝴蝶似的一路上引起办公室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惊艳的目光,希平无奈地叹口气,将自己又投入那似乎永远看不完的公文中。

  “想都不要想,你又违反了我们之间的协定。”敏箴自一大丛的玫瑰花中抬起头,满腔不悦地指控着眼前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

  “天,我又犯到你哪条的条约啦?我只是要你跟我一起去参加个宴会,你身为我的未婚妻,跟我去应酬是天经地义的事,这跟你那见鬼的协定有啥关系?”希平堆着笑脸,瞅着斜着眼盯着自己的敏箴——天,我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的想跟她这样地抬杠下去,我是不是有病?

  将那束绑得如棒棒糖的玫瑰花束往她怀里塞,敏箴嘟起嘴晃到窗边。“当然有关系啦,你明明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可是你一天到晚带我出亮相,这算什么嘛!”

  “难道你反悔啦?怪不得人家总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希平熟能生巧地把花束由她背后递到她手里,开始上演他早已驾轻就熟的的老戏码。“唉,敏箴,请你也体谅体谅我。如果今天你又不跟我一道出现在这个宴会上,那明天又要有一大堆的三姑六婆打电话来跟我妈说是非,要是我妈问起来的话,咱们又得扛大堆理由藉口,那不是很累吗?”

  定定地盯着半晌,敏箴心里也开始在动摇了。这些可恶的上流社会家的老太太、少奶奶、大小姐什么的,绝绝对对是世界上吃饱了最没事干的人。开口闭口不是最近又去哪里度假、疯狂大购物,要不然就是哪里的减肥中心收费比较昂贵,哪个做脸的师傅功夫比较好。

  起先敏箴还能应付了事的随意敷衍两句,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和次数的增多,她发觉自己愈来愈难以忍受那些俗不可耐的庸脂俗粉,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但是……但是那也是她唯一能跟希平单独相处的机会,敏箴像泄了气的汽球般的低头瞪着手里的花束。说来讽剌,自从订婚之后,希平每天都忙得一塌糊涂,每次当她见到希平时,他不是刚要出门,就是电话一个个的接。

  “可是我去那种场合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上回那个董事长夫人多夸张啊,她就站在我面前一直讲她养的母猫又生了几只小猫的事,口沫横飞就只差没把我淹死。还有那个什么理事长夫人,我的天啊,她那片嘴唇跟我养的鱼上回被细菌感染而肿起来的唇真相似,我看着她这样一张一合的,又不敢笑出来,都快把我给憋坏了。还有你说她是什么社交名媛的那个张小姐,她对每个人都是皮笑肉不笑地硬要贴人家的脸,我跟她说过三遍她的拉链爆开了,但她根本理都不理我。希平,我去那种地方真的会因窒息而死。”敏箴苦恼地用手捧住脸蛋,可怜兮兮地望着领带已松松地解开披在肩上,衬衫也已经皱巴巴地像咸菜般挂在身上的希平。“希平……”

  静静地端详她一会儿,希平抓起她今天编成麻花辫的长辫子缠在手上打转儿。“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受够了。”

  “其实也还好啦,希平,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实在很荒谬?你不只是你自己,有时还得变成希安。而我,我应该还是我,可是有时我又会搞不清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唉呀,好烦喔!”敏箴吐吐舌头,对他扮了个鬼脸。

  “你真的那么讨厌去参加宴会?去那里可以看到很多大明星跟政治人物,还有很多美食、音乐……”看到敏箴一个劲儿地摇摇头,希平失笑地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既然你这么痛恨,那就不要去吧!”

  敏箴为彼此的距离如此亲密而感到不安,她赧然地低下头。“那你快去洗澡换衣服吧,否则你会来不及的。”

  “不急,反正我也不想去了。”希平说着捧起她的脸,爱怜地吻咬着敏箴小巧的下巴,那串热吻在敏箴的脸颊和颈子流连不去的,引发了他更炽烈的情欲。

  她笨拙地想要推开他,但他眼眸中那跳动的火花,却仿若会催眠似的,令敏箴全身像要瘫痪般的无法动弹。

  “天,敏箴,你让我没法子控制自己。”希平费很大的力气才使自己在更进一步之前煞车下来,用力地喘着大口大口的气。“再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是吗?可是……我觉得每次你吻我的时候,就像踩在云端,呃……应该说是我变成棉花糖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敏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一副非常疑惑的模样。“是不是因为我愈来愈习惯你吻我了,还是只要有男人吻我,就会有这种感觉?”

  希平扬起眉地扳起她的下巴。“敏箴亲爱的,请你听清楚了:除了我,不准任何男人吻你,听清楚了吗?”

  “为什么?”敏箴不依地抗议着,这家伙果真是混世魔王投胎的,只要对他好三分,他那跋扈的个性,立刻又会原形毕露。“希平亲爱的,难道以后我的老公要不要、可不可以吻我,也要经过你批准?”

  被她的话堵得一时语塞的希平,不耐的挥挥手。“我不管什么以后不以后,反正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听到了没有?我就是不准别的男人碰你。”

  他说完不给她反驳的余地,很快地甩上门冲了出去。

  面对门被摔上后仍嗡嗡地在室内回荡的嘈杂声,敏箴并没有介意,因为此刻她的心里就像无数的泡泡所充满,像是泡泡般一颗颗地向上升去。

  他不准,唔!这小子倒也有趣得很,他凭什么不准了?只是,我干嘛又为了他的话而这么高兴?真是有问题!敏箴抱着那束希平每天例行送来的玫瑰,瞪着镜子里那个满面春风的女郎,痴痴地笑了起来。

  “敏箴,快起床,快,我带你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习惯蒙在头上的被单冷不防地被揭了开来,敏箴拨拨散落在脸上的发丝,努力地想睁开眼,呻吟地瞪着眼前兴高采烈的希平。

  “到哪里去啊?希平,现在才几点啊?”她翻过身伸手在空中捞抓着被单。“明天再说好不好?”

  “不行,天一亮就不好玩了。”希平不由分说地将敏箴拉了起来,打开衣橱捡了几件衣服给她。“穿暖一点,外面很凉。”

  敏箴勉强地撑开眼皮,莫可奈何地慢吞吞闪进浴室里梳洗,希平的老毛病又开始犯了,最近他几乎三天两头的就要敏箴陪他到一些“好玩”的地方。但说穿了,那些他所谓好玩的地方,对敏箴而言,根本只是些普通的场所。

  刚开始是一家家的pub,这年头的香港人似乎患了集体失眠症,愈到深夜,那些烟雾弥漫,热门音乐振耳欲聋的pub和小酒吧,便挤满了面容委靡的男男女女。

  “希平,你今天该不会又要我到pub去‘享受’听觉跟嗅觉的虐待吧?”将他扔给自己的厚外套穿上,敏箴仍没睡醒地隔着门板问道。

  跷着二郎腿坐在她的床畔,希平嘴边浮现了个神秘的笑容。“不是,你猜猜看,我给你两次机会,要是都猜不中的话,我可是要吻你口罗!”

  敏箴刷着牙的手震了一震,不留意之下将那冰冰凉凉的牙膏给吞下肚去。她干呕了半天仍呕不出任何东西,抬头却见到镜中满脸通红的自己。

  最近的希平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每每逮到机会便要吻她,不单只是有他们彼此在的场合,即便是有其他人在场,他也是这般任性,就好像……好像他真的是她的未婚夫似的。

  敏箴凑近镜面注视着自己,对他愈来愈形于外的温柔感到不安。她不是不知道,甚至她还为此感到陶醉。她伸手轻轻地抚弄着一大束粉红的玫瑰,希平每天的玫瑰花束,早已将她的房间堆得满满的,各色各样的玫瑰泛滥成灾,连浴室也要塞了,试问有哪个女人能不对这样的宠爱心动?

  只是她害怕啊,希平的母亲已经决定要住院静养了,每天到医院去探望她都使敏箴感到难过。病魔太厉害,任凭人类用任何的方法都无法阻挡它摧毁健康的脚步,看着秀柑一天比一天的虚弱憔悴消瘦,敏箴感到有股难言的虚空在心底盘旋着。

  如果……等到有一天我们应该要中止这出戏时,我能微笑的跟他道别吗?她想到这里,心烦气躁地想将那些玫瑰捧下水槽,却冷不防的被尖锐的刺所伤。

  “敏箴?敏箴?你是不是睡着了?”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她一拉开门就见到希平焦急的容颜。

  “我以为你睡着了。”见到她,希平略微腼腆地瞅着她。“你还没有猜呢?”

  敏箴仰起头露出谜般的表情。“希平,我猜不猜得出来又有什么差别呢?反正你一定会带我去,而且……也会吻我,不是吗?”

  像个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孩,希平傻傻地咧嘴一笑,很快地在敏箴唇上啄了一下。“我们快走吧!”

  敏箴坐在驾驶座旁,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希平。这个男人啊,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之内,已经完完全全占据了她日常生活中的大部分空间,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习惯有他在的日子,随着他母亲的病情愈来愈严重,她可以感受到他们全家的哀戚和紧张,但是最我在意的还是他啊!由于工作和亲情的压力双重的煎熬,所以她能谅解他寻求刺激的心理,但在这样每天的夜游成性,彻底地颠覆了她原有的生活轨迹之后,她怀疑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希平边开车边偷偷地打量着若有所思的敏箴。看着她仍睡眼惺忪的困态,他心里着实不忍,但他已经像个上了瘾的病人,又如同溺水遇援的人,只能紧紧地抓住那个救生圈——敏箴,她就是我的瘾,她就是我的救生圈。我愈来愈无法想象,当事情结束之后,我怎么能放她走出我的生命……

  每天坐在病床前看着生命一点一滴地自母亲脸上退去,令希平不得不认真持正视自己内心的声音。不愿她离去!这个念头不只一次的在他心底激荡出漫天的波涛,他自忖可以给她安乐的生活,但他实在很怀疑,奇特如敏箴这般的女子,会甘于做金鸟笼内的金丝雀吗?

  所以他只有绞尽脑汁地制造机会和她单独相处,为的就是期待有一天或许敏箴会爱上自己吧!他真的如此希望着。

  ——我没办法遏止自己对她的思慕,就像贪心的孩子般,我每天都渴望和她多相处一会儿。为了治疗我对她愈来愈深沉的渴望,我只能几近绝望地紧紧把握和她共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但天晓得这无疑是饮鸩止渴,更令我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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