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车啦。”汪云萱催促著。
“可是我没安全帽。”毛辰亚还是乖乖地坐上后座。
“没关系啦,这里又没有警察。”汪云萱呼地一声,不管妈妈在背后嚷嚷,催紧油门而去。
“这里的人都很爱飙车喔!”毛辰亚两手紧紧地抓住汪云萱的腰际。
“再不走,你想留在我们家吃午饭啊!”以妈妈好客的个性,准会拦著她们在家里吃饭。
“不想,有点怪怪的。”
“就是喽,那就别怪我飙车。”
“刚刚你的手机一直在电话中。”
“你的手机才在电话中。”汪云萱反驳。
两人同时笑了,也许她在打给她的时候,她也正打电话给她。
机车穿出巷子,转了个弯,没多久经个一个村民活动中心,活动中心外有几个老人在泡茶聊天。
再骑一会儿,经过一栋三层楼的大型建筑物时,汪云萱介绍著说:“这是渔市场,现在很多外来客都慕名来买新鲜的海鲜。”
“喔!”毛辰亚看了一眼,正看到几个工人,将一箱一箱的渔货搬上一辆大型的卡车上。
过了渔市场再左转,就碰上了大马路,穿过马路,汪云萱在超商旁的海产店停下机车。
“这么快就到这里呀?!”毛辰亚看著对面马路是先前下车时的站牌。
“骑车很快不用五分钟,要是走路得走上二十分钟。”汪云萱将机车停好。
那个阮常行却花了跟走路一样的时间才把她送到汪家。
被这样的小鬼耍弄,她突然有股莫名的怒意,却也不好发作生气。
“进来呀!”汪云萱在自动门里喊著她。
毛辰亚看了一眼海产店的招牌:“不用到这么高级的地方吃啦,我们随便吃个路边摊就好。”
“不高级,跟路边摊没两样,这里的东西不吃白不吃的。”汪云萱索性一把将她拉进了海产店里。
过了午餐时间,店里只剩下两桌零星的客人。
一个看似跑堂的欧巴桑坐在角落边,本来已经离位的臀部,在看到是汪云萱后,又坐了下去。
坐镇在柜台后的林喜宝一看到她们进来,开心地迎上前来。
“萱萱,怎么有空来?”林喜宝脸一笑,眼睛就眯了起来,标准的弥勒佛似的笑脸,让人看了心情也跟著好。
“来你这里当然是来吃饭的。”汪云萱大剌剌地顶了回去。
“你还没吃吗?”林喜宝的语气有些担忧。
“不是我,是我同学。”汪云萱拉著毛辰亚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你带同学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过来?我好事先准备几样好吃的菜。”
“不用那么麻烦了,随便来个海鲜面就好,我同学不挑吃的。”汪云萱用手肘顶了一下毛辰亚的手臂:“小亚,你说是吧!”
“对,对!”毛辰亚向林喜宝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不好吧?!你难得带同学来,我还是多弄几样菜。”
“你怎么这么啰嗦呀,快去叫乐宝煮啦,我同学已经饿扁了!”汪云萱推著林喜宝的背,将他往厨房推进去。
“萱萱,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凶?”毛辰亚好奇地问。
“凶?不会吧!从小到大,我讲话都是这个样子的!”
“你跟他很熟吗?不然说话这么没形象。”
“熟透了,连他身上有几根毛我都很清楚。”
“我就知,不然你这只母老虎遇到帅哥是从来不发威的。”
“厚,敢取笑我,等下你自己付帐。”汪云萱扬眉威胁著。
“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付帐的。”毛辰亚偏偏耍赖。
汪云萱哼了一声,才说:“这间海产店是他和他哥哥开的,对了,刚刚那个叫林喜宝,是我小学和国中的同学,厨房里还有一个叫林乐宝,是我哥的小学和国中同学,从小我们就玩在一起,已经没有那种陌生的礼仪。”
“喔!原来是青梅竹马,难怪你对林喜宝这么凶,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毛辰亚掩嘴取笑著汪云萱,说得很暧昧。
“你别想歪,小心待会儿我把你留下来洗碗。”
厨房里的林喜宝先端出一大碗香味四溢的海鲜面,看得毛辰亚都要流口水了。
“你喂猪呀!煮这么一大碗。”汪云萱叫了出来。
林喜宝腼腆地笑了笑,“乐宝煮的,他知道你带同学来,要你也多少吃一些。”他说完又转进了厨房。
“喜宝,别再煮了。”汪云萱对著林喜宝的背影喊:“要是吃不完,你们两兄弟自己吃。”
林喜宝又陆续端出一盘炸蚵仔、一盘生鱼片、一盘清蒸白虾。
“林喜宝!”汪云萱站了起来。
林喜宝乖乖地站著没动,“怎么了?”
“叫乐宝别再煮了,否则我真的翻脸。”她口气冲得可以。
“好啦!剩最后一个青菜了。”林喜宝不把她的生气当回事,笑嘻嘻地又走进厨房里端菜。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天终于可以吃到道地的海鲜大餐。”毛辰亚吃著海鲜面,不顾淑女的形象,发出啧啧的声音。“真好吃,汤头够味、面条够Q、料多又实在。”
“他是想撑死我们。”汪云萱向厨房的方向瞪了一眼。
“你也一起吃,今天你才是主角,别辜负林家兄弟的心意。”毛辰亚话里带著些许揶揄。
“毛辰亚,小心别被噎著了。”汪云萱双手交叉环胸,眼尾吊得高高的警告著。
林喜宝手里端著一盘菜,后面跟著林乐宝。
这两兄弟长得还真像,同样瘦高的身材,同样有著亲切的笑脸。
“难得萱萱带同学来,还记得上我们这里来吃饭。”开口说话的是林乐宝。
“是我妈没准备小亚的午饭,要不我才不爱来呢!”每次来都不收钱,久而久之她都挑非用餐时间才来。
感觉到林乐宝的注视,毛辰亚不得不停了筷,况且正好谈到她,她不说说话好像也不太有礼貌。
“你们好,我是萱萱的大学同学,我叫毛辰亚。”
“萱萱的同学,就是我的同学,同学别客气,尽量吃。”林喜宝笑著招呼。
“你们两个别杵在这里啦,这样我同学怎么吃得下去?去去去,离开我们的视线,吃饱了会喊你们来收拾的。”汪云萱剥著虾子,沾著调著哇沙米口味的酱。
毛辰亚拉拉汪云萱的手臂,一脸的尴尬,这个糊涂蛋讲话怎么这么直接。
“这海鲜面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她只好多说两句好话。
汪云萱一口将虾子吃下,却被呛鼻的哇沙米呛得眼泪直流。
“小心点,每次都吃这么快。”林喜宝赶紧倒了一杯白开水给她。
林乐宝也同时抽了一张面纸给她。
两兄弟维护她的心意都是这样的自然真诚。
汪云萱赶紧喝水,少了呛鼻的味道才说:“都是你啦,每次哇沙米都要放那么重。”她对著林喜宝的鼻子责念。
“这么久了,以为你该习惯的。”林喜宝眼底有种宠爱,他自动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你们慢慢聊,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和喜宝在后头整理一下晚上要用的材料。”林乐宝站了起来。
林喜宝看了汪云萱一眼后,再向毛辰亚点了个头,随著哥哥的脚步走进厨房。
“欸!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毛辰亚碰了碰汪云萱的肩。
“你说呢?”
汪云萱挑动起毛辰亚的好奇心,却留下一团难解的谜。
第二章
其实渔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它只是一个县中的一个镇,镇中的一个村。
村中三面环海,只有一条主要的联外道路。
其实这个渔村没什么好玩的,除了海就是鱼,除了老人就是小孩。
早些年由于北部渔场的落没加上捕鱼这种出卖劳力的工作,许多年轻人都不愿留在渔村里工作,再则也没有适合的工作给年轻人,所以人口严重的外移。
近年来,都市人流行到渔港里直接买新鲜的鱼货,直接在渔港边将买来的鱼货就地煮出美味的佳肴,于是有不少在都市里打拼的年轻人回笼,说好听点是回乡服务,说难听点就是在都市里混不下去,像汪云萱就是。
大学里同修会计的毛辰亚和汪云萱,毕了业后,毛辰亚进入资讯公司当会计,汪云萱考进新银行当行员。
可是好景不常,近年的经济不景气,连带的银行界也流行起合并风,政策更是朝令夕改,汪云萱就成为合并下的牺牲者,她于年初被裁员,谁让她的年资最浅,只好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
本想回渔村休息一阵子,再继续到台北找工作,没想到渔村里的渔会刚好欠一个雇员,虽是临时性质,薪水也不高,比起她在银行里的薪水足足少了三分之一,可是汪云萱却答应了雇员的工作。
就当成是度假,做做短期的也好。
从高中开始她已经有近九年的时间没有待在家里,现在离家又近,又不用应付台北庞大的生活压力,更有妈妈三餐照顾,外加爸爸、哥哥和一群青梅竹马,她本想再回台北打拼的心,却依恋上这片大海及深厚的友情,就在这平静无聊的渔村一待就大半年了。
大学里同是室友的两人,毕业后还是一起租屋而居,毛辰亚只是没想到会有落单的一天。
毛辰亚的家在南部,习惯了台北的生活后,她也就留在台北工作。小小的一个助理会计,她得应付大公司里僵硬的文化及被当小妹般的使来唤去。
她没有怨尤,工作嘛,哪行哪业不用磨就可以飞上青天当凤凰,幸好她比汪云萱好运些,在这一波的不景气中,公司不但没有危机,反而逆势成长,她才来短短一年的时间,不但分了股票红利,还有年假可休。
可是同事的纷争及勾心斗角,让她做的常常是身心俱疲,只有一个累字可以形容。
她在汪云萱三天两头的邀请下,加上好同学好久没相聚,趁著这次六天的年假,外加周六周日前后共有十天的假期,她来到渔村,打算在这里玩上三天,剩下的假期,她再回南部走走。
吃完林家兄弟招待的海鲜后,汪云萱骑著机车带著毛辰亚到处走走。
其实小小的渔村没什么好玩的,首先她们来到渔市场。
“我们这个渔村的鱼产量不是很大,县政府这一年来,主要是把我们这里列为渔业观光的地方,所以我们的鱼货有一些是零星交易,也就直接卖给散客,另外一些是拍卖作业和议价交易,就是直接整车过磅卖给盘商。”汪云萱边介绍著边带著她往渔市场内走。
“今天怎么没什么观光客?”毛辰亚看著渔市场内只剩下零星的工人。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周末就会把这个小小的渔村给挤爆,何况渔市场的交易都是从凌晨三点开始一直卖到中午,所以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们走进湿漉漉的市场内,长方型的市场,占地有千坪以上。
“其实台湾沿海可以捕的鱼都捕得差不多了,渔业的状况只能说日渐萧条,年轻人又不愿出海捕鱼,只能靠一些大陆渔工;近海捕不到只能靠远洋的,远洋一出去得一个月以上,还得冒著海上的风险,更会被很多国家欺负,渔民真的很辛苦。”汪云萱有所感的说。
“萱萱,难得看你这么知性,还懂得这么多。”
“你少取笑我了,我才不懂呢,就算我是在渔村里长大的,天天吃著鱼,可是我只能分辨出大鱼、小鱼、鲍仔鱼,懂得鱼种绝对没超过十种,这些都是听我哥说的。”
“我记得你哥除了念书之外,一直都待在渔村里。”
“嗯,我哥是念海洋科学的,大学毕业后又回来渔村工作,现在在渔市场里当主任。”
“海洋科学是要念些什么?”毛辰亚对这一些都很陌生,不免好奇。
“我也不太清楚,大致就是波浪学、潮汐学、什么海洋污染。”汪云萱看著前面走过来的两个人影:“主角来了,有问题你可以自己问他。”
毛辰亚也看到朝她们走过来的人,一个是中午载她的阮常行,另一个应该就是萱萱的大哥。
阮常行简直是快如迅雷,一下子就跑到两个美女的眼前。
“小亚,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看我。”
“小亚?”汪云萱很没气质地爆笑出来。“小亚,请问你什么时候跟我家表弟这么熟了?”
对于阮常行的热络,毛辰亚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外加难看。“中午,汪妈妈请阮先生到站牌来载我的。”
这一声阮先生活生生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阮常行不以为意,还是笑得白白的牙齿亮晃晃的。
“叫阮先生多生疏,你可以叫我阿行,不然叫我小行行也行。”
汪汉威这时走近,用弯起的食指轻敲表弟一记后脑袋,“别把萱萱的同学给吓坏了。”他斯文的脸上架著一副金边的眼镜。
“我哪有!”阮常行抗议著。
白短袖衬衫、蓝西装长裤,虽然裤管是塞在长筒的雨鞋里,但是丝毫没有减少汪汉威英挺的书卷味。
毛辰亚这才知,原来这种黑色的长筒雨鞋是渔市场里的标准装配,她好像有点错怪阮常行。只不过同样的装扮穿在不同人的身上,就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是我哥汪汉威,这是我同学毛辰亚。”汪云萱为两人介绍著。“小亚,你喊我哥阿威就行了;阿威,你也直接喊她小亚,这样比较亲切。”
“小亚,好好的玩,千万别客气。”汪汉威礼貌性地招呼著。
“嗯!谢谢。”他迷人的笑容,让毛辰亚不自觉地垂低视线,不敢直视著汪汉威金边眼镜下的炯炯眼神。
“我哥很帅吧!”
汪云萱洋洋得意地在毛辰亚的耳边咬著话,惹来毛辰亚一对白眼伺候。
汪汉威也听到自己妹妹的称赞,他斯文的浅笑著:“萱萱,好好招待你同学,我和阿行先回家去,这一身的脏衣服,不赶快换下,身子黏稠稠的。”
汪云萱问:“阿威,你今天怎么要自己出货?”平常主任都是在办公室里吹冷气就行了。
“明天是周末,一些渔船提前进港,所以一早就忙著卸货、搬运,拍卖,所以今天渔市场里的进出货量很大,我只是稍为帮一下忙而已。”汪汉威虽是主任,却时常卷起袖子帮著渔工一起做事。他在渔村里长大,很多渔工都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叔伯,所以他一点架子都没,是这些长辈们心目中的乖小孩。
“喔,那我再带小亚逛一下,待会儿就回家去。对了,刚刚妈打电话给我,她准备了一大桌的好料,今晚大家有口福了。”
“阿威,我不能陪小亚去逛逛吗?”阮常行大眼眨呀眨地露出如吉娃娃般的可怜样子。
汪家的亲朋好友都没有那种叫哥或叫姊的礼仪存在,同样的平辈,都是以好叫的小名来唤叫。
“不行,你这身的鱼臭味,想熏坏两位小姐吗?!”汪汉威拎起阮常行的衣领,像拎小鸡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