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猴失笑地摇摇头,随手丢了一条鱼给小猴子,自己也拿起一条准备要吃。他共抓了六条鱼,最后一条正在他手上,“你一向……都这么会吃吗?”真不知该佩服她还是要骂她把他的分都吃了,那三四条鱼被她吃得只剩吞不下的鱼骨。
她拍拍肚子,一副还没吃过瘾的模样道:“这哪算会吃,再多来十条我都吃得下……”她垂涎地看着他手中的那尾。
他看到她自光所在,笑了笑,将手中的鱼递给她,“吃吧,你太瘦了。”这么会吃身上还没几两肉,他想将她养胖些。
“谢谢,你人真好。”她满足地绽开如花笑靥,阿猴真体贴,知道她没吃饱。
他猛然起身,她对他这么一笑,让他心跳顿时漏跳一拍,也让他……很想吃了她……“吃完了手洗洗,珍珠收好,我们再去赚二十两。”
“阿猴,这……这么高……我们会不会掉……掉下去呀,我……我快……吓死了啦!”
秦小石手揽着阿猴的颈子,偷偷觑了觑围墙下……天寿喔,这墙怕不有两个人高,要摔下去怎么得了!
“你抱紧我,就不会掉下去了。”唔,好香,奇怪,她也没用什么胭脂水粉,这股清莲香味到底是打哪来的?
“我们干吗跑到这来呀?”她还是很怕,小拳头死揪着他的领子,不敢松动丝毫。小猴子则趴在她的肩头,看风景似的怡然自得。“狗还给朱大人了,银两也拿到了,我们躲在人家这简直像贼似的……”她越说眼睛瞪得越大,“阿猴,不会吧,难道你……”
不好吧,人家朱府护院起码一、二十个,要是失风被捉到了,铁定会被打死,没人可怜。
“嘘!县太爷出来了。”他示意她噤声。
底下是朱府后院,那只被他们送回的狮子犬看到朱群,突然一脸惊恐,夹住尾巴趴伏在地上瑟缩不已。
朱群捻捻下巴蓄胡,睨着一旁的下人,“还不快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秦小石转过头看着阿猴,以眼神询问他。
他耸耸肩,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是。”那名下人应了声,转身抄起一根扫把,手一抬就要往狗头上打下,另一个下人提了把菜刀站在一边。
秦小石一惊,忙就要出声
“慢着!”一名身着华丽锦衣的少女蓦地冲出来,要下人棒下留狗。
“唔……”秦小石挣扎着,阿猴干啥捂住她的嘴,他们要杀它耶!虽才相处了一个晚上,但她已对它有了感情,没办法,只要是动物,她都特别心软。
“燕儿……”朱群一愣,随即板起脸,“你来干什么?”
“爹,小红在我们家那么久,你竟然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要取它性命,女儿实在舍不得呀!”
“什么身外之物,要不是你粗心,让这只畜生吞了我那颗值好几百两的珍珠,我会要取它狗命?”
原来,前日朱群收了人家贿赂的南海珍珠,朱燕儿长那么大还没看过这么大的珍珠,一时好奇拿来把玩,却不慎让自己的宠物,也就是这只西域红毛狮子犬误食吞了下去。
朱群知情大怒,当夜就要人剖狗腹取出珍珠,也不知是下人太掉以轻心,还是狗儿机伶,竟让它逃脱了。
隔日朱群贴出告示寻狗,小红饿了一天一夜,好死不死,竟遇上秦小石他们,吃了那些坏掉的鱼,这下肚子里什么都留不住,当然也包括那颗珍珠。
这是阿猴从这对父女陆续说出的对话中所推敲出来的。事实证明,那只狗果然不是会下珍珠的狗,为何会有那颗珍珠也获得了解答,他圈紧了秦小石的腰,就要跃下围墙。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秦小石低声一唤。
“我刚在你耳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狗不会生珍珠,你死心吧!”
“可是它要被杀死了耶!”她担心地转头直望着它。
依她说,她宁可让这颗珍珠留在狗的肚子里,也不愿伤它分毫。
“放心,它有它的小主人保护它,不会有事的。”
“可是……”这可难讲,那个朱大人看起来好像很不讲理的样子。
“不要再可是了,好,你真想救它的话,就把珍珠还给他们好了。”
“可是……”再想想,那珍珠看起来很值钱呢,有了它,要救天尧哥他们的一千两就筹到大半了……
这时,朱群哄住了女儿,答应会再为她买一条同样的狗。
朱燕儿看了狗儿一眼,一咬牙,状似无奈地转身走了。
“喂,她怎么走了?那是她的狗耶……”
阿猴叹了一口气,她又要狗又要珍珠,早知道狗就不要带来还人家。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不想看她失望,现在只有那个办法可试了。
往下一跃,他带着她来到围墙外,掠下一句,“在这等我。”接着又一翻身,回到高墙的另一头。然后,秦小石只听到一陵人嚷、狗叫,以及扫把、刀子落地的铿锵声,阿猴就跳出来了,手里还抱着那只红毛狮子犬。
“你……”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了,快走吧!”
将狗儿塞到她怀里,他抱起她,施展轻功一下子就跑得老远。
朱府后院,朱群和一群下人、护院全昏死过去,他们颈一痛,眼睛即将闭上之际,隐约只见到一个衣衫破旧的男人,抱着那只狗翻墙离去。
“小红……原来你的名字叫小红啊!”秦小石拍拍怀中的狮子犬。
小红朝她汪汪叫了两声,不怕生地舔舔她的脸。
她痒得咯咯直笑,再拍拍它的头,制止它撒娇的举动。“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你要乖乖听我的话喔,我才会疼你。”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和任何动物都能相处得很融洽,动物听得懂她所说的话,而她也明白它们给她的反应代表是什么意思。
“小石头,别玩了,这下凤临城是不能再待了,我们得赶快离开。”阿猴有点担心地催促着她。
抬起头来,她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带着这只狗这般招摇,要是人家追来了怎么办?”朱群绝不会让他的稀世珍珠就这样被人抢走的。
“对喔,我都没想到耶!阿猴,你真聪明!”她笑嘻嘻地说。
她还笑得出来!唉。摇了摇头,他无言以对地只好说:“咱们快赶路吧!”
就这样,这两人一猴一狗,走了一天的路。这日傍晚时,眼见太阳就要下山了,他们却来到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穷乡僻壤,虽有二十两在身也无用,今晚还是没床睡。
正想找个地方野宿,趁着还有些日光去抓些猎物来裹腹,不意,他们发现前头不远处有间茅庐。
“咦,有房子耶!”秦小石喊道。太好了,去跟这户人家借宿一宿,她不想再餐风宿露了,不是她吃不了苦,而是……而是……
哎呀,都要怪阿猴啦,她不想像昨夜一样被他搂一整晚,她的心会一直卜通乱跳,感觉……怪怪的,不像正常的自己。
“咱们去跟他们求宿一晚,今天晚上就用不着在外吹寒风了。”阿猴内心倒有些失望,他很想像昨晚一样,搂着她,汲取来自她身上的温度。
走近,敲了敲木门。没多久,门扉开启,探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苦脸,一脸哀愁。
“谁啊?”田保看着阿猴他们,“你们有什么事吗?”
“这位大叔,我们赶路经过这,眼见天色已晚,想请问大叔家里方便吗?可否让我们借宿一晚?”阿猴客气地询问着。
他回头看了看屋内,头转过来时叹了一口气。“唉,以前是方便,不过现在……”
“大叔,怎么了?”秦小石好奇地问,也跟着探头探脑的,这个大叔在看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田保想到自己病入膏肓的老娘,忍不住悲从中来。“家里有病人,我是怕给两位沾惹晦气呀!”说完,眼底已泪光盈盈。
“如果大叔不介意的话,我们只是想借个角落窝窝就好,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秦小石这时也想到了姥姥,几个月没见到她了,不知她好不好?饭吃不吃得下?越想,心里越难过,眼眶也湿了。
田保见到她的异状,这小姑娘怎么要哭了?“别哭、别哭,若你们无所谓的话,我这破茅屋倒还有空床。”
她抹抹掉下来的泪。“大叔,我不是因为不能住才哭的,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我姥姥。”
“你姥姥怎么了?”
“大夫说她得了痨病,怕是难好了。”
阿猴无言地手伸过去握住她的。
她感受到他从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心上一热,更想哭了。
田保侧过身,“进来吧,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也无所谓忌讳了。”他打量着他们,视线瞥过他们相握的手,“这对小夫妻,你们是打哪来的?要上哪去?”
秦小石闻言脸一红,慌忙要解释,“呃,我们不是……”
“我们从凤临城来,要上汴梁。”阿猴截住她的话,笑盈盈地回答。
小夫妻哪……听起来挺不错的称谓……
秦小石要出发去昆仑山前,听说明王从边疆回来后并没回到他的属地,反而逗留在京城,夜夜歌舞升平,流连烟花之地。他们反正回程顺路,想先到京城探探情况。
“阿猴……”她瞪他一眼,他怎么没否认,这样她岂不被他占了便宜。
他装作没看到她的眼神,拉着她就进屋里去。
田保忙着张罗些吃食,粗茶淡饭,来客不讲究也就将就些了。
他看他们衣衫虽有些褴褛破旧,但男的白净脸上剑眉如墨、利眸如星,气宇非凡的神采不容小觑,恐怕是一时困于浅滩的海中蛟龙;女的清丽脱俗,一双眸子水灵灵的惹人怜爱,脸上常绽笑意,一看便知是面美心也善的好姑娘。
“大叔,恕我冒昧一问,令堂是患了何病?”填饱肚子后,阿猴打量着这茅屋内家徒四壁,怕是又一个无钱请大夫的人家。
这问题一丢出,田保眼眶又红了。
“眸,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小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真是人家哪脚痛偏往那脚踩。“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说……唉,大夫说我娘生的这怪病,要治不难,药方简单,但就是……唉!”
“就是什么?”这大叔老是叹气,唉来唉去唉个没完。
“就是缺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那么难找?”阿猴开口问。
“唉,你们看我住的房子也知道,我只是个穷樵夫,平时砍些柴、猎些活物到不远的小镇卖卖,日子能过得温饱也就不错了,偏偏我娘得这病,说要五钱的珍珠粉当药引,我长这么大连一滴点的珍珠末都没瞧过,哪有多余的钱财去买那贵煞人的东西呢?唉!”
“珍珠?我有!”秦小石一听完,直觉地喊。
“小石头!”阿猴来不及制止她,她不是说那颗珍珠要拿去救她的天尧哥吗?珍珠要给了人家当药引,她怎么卖钱?
“你有?”田保闻言露出个大喜过望的笑容,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听到阿猴唤她,她才猛然惊觉自已好像太冲动了,那颗珍珠可不是几两的事,阿猴说的,少说也有几百两,再凑个几百两就可凑到救天尧哥他们的钱了,她实在不该这么随便就给人……可是,人命关天呀,见死不救又不是她小石头的风格……
她的犹豫全表现在脸上,田保虽有些失望,但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苦涩地笑了笑,“没关系,生死有命,我早看开了。”是他做儿子的没本事,要怪就怪老天爷怎么净欺穷人。
阿猴像是了解她挣扎地说:“给大叔的娘治病吧!钱,再赚就有了。”
这两句听似云淡风轻的话,却震得秦小石心底一动,他……怎么跟自己想的一样?而他知不知道,当她听到他这么说时,顿时内心如有颗大石卸下,像是有人分去她的重担,支持她所作的每一个决定。
轻轻勾勒一个笑,她从怀里掏出那颗珍珠来,递给田保,“大叔,这给你。”
田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的珍珠,好大一颗呢,在油灯映照下散发着黄亮光芒,他揉揉眼,没看错,面前真有颗珍珠,能救他娘的珍珠……
但他怎么能收呢?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而已,他怎可承受人家这分大恩,他要怎么还呀!
秦小石握住田保呆愣住的手腕,摊开他的手掌,将珍珠放进他掌心。“大叔,如果我姥姥的病也能用珍珠粉治,那我这颗珍珠是决计不会给你的,不过我姥姥用不着这颗珍珠,所以今天就让给你吧!”
田保的眼眶红了,感激的泪水流了满脸。“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谢你……我向你磕头……”说着,他膝一屈,就要跪下。
“唉,别!大叔你这样不是要折煞我吗……阿猴,你别坐那笑,帮我来劝劝大叔呀!”
阿猴帮忙扶着田保。“是啊,大叔,你行这大礼叫我娘子怎承受得起呀!还是赶快把珍珠磨了,救人要紧。”
秦小石瞪了他一眼,他在胡说什么!这笔账先记着,待会有空再跟他算。“是啊,大叔,先去救你娘吧!”
“谢谢、谢谢你们!”
太好了,他娘有救了。这对小夫妻的恩情,他是没齿难忘。
夜深了,秦小石和阿猴和衣躺在草床上,两个人四个眼睛都直睁睁的,屏息听着身边那人的动静,压根睡不着。
小猴子和小红相偎睡在床脚下,它们现在已经变成好朋友了。
“喂,你睡了吗?”大叔误会他们是夫妻,理所当然安排他们同睡一张床,让她想拒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
是吗?可是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好低沉,有些沙哑……
“怎么了?”她唤了他却又没说什么,他忍不住出声问她。
“嗄?什么?”她在想什么呀,他的声音再怎么好听也不关她的事呀!“喔,我是想说,你今天说钱再赚就有,我想问你是要怎么个赚法?”
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她想问的是大叔说他们是夫妻时,他为什么不否认?可她不好意思问。她的耳根像要烧起来般发着热,暗自庆幸有漆黑夜色帮忙遮掩她绯红的双颊。
他耸耸肩,“天知道!”
她一听猛然以肘撑起身子看向他,尽管眼前乌漆抹黑的,什么也见不着。“那你话还说得那么满,现在没了珍珠,我要怎么救人?”
“你敢说,你当时心里不是跟我一样的想法吗?”很奇怪的,和她相处虽然才两天,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已认识她一辈子,了解她至深至深。
他明白,即使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把那颗珍珠给大叔他娘治病的。
“呃,也……也是啦,可是这么一来,天尧哥他们要怎么办嘛!”她烦恼地说,唉,事情又好像回到起点,忙和了半天,到手的钱财还是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