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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扮家家酒  第8页    作者:陈毓华

  他这一嚷嚷,大家全部耳尖的听到,如潮水般的欢呼响彻云霄。

  紫君未知道打破这样的醋缸很不对,但是这些人,他为他们做了多少事,还是背后挨骂,小兔兔出个主意就被供起来了。唉,真是……他嘴角微翘,露出与有荣焉的莞尔。

  他的表情被大胡子通通收进眼底,心中的诧异更多。

  “你们不用谢我啦,这是你们自己得来的,紫君未说这个通道是为了让交通更方便,大家的生活更繁荣,等你们从这里出去,以后可以很大声的告诉所有的人,你们是开凿山洞的英雄,探监舍是为了嘉奖你们的劳苦,才决定这么做的。”她说了一大篇合情合理的话,震撼了乌压压的人群。

  他们都是被贴上标签的恶人、罪人,曾几何时跟“英雄”两字沾上边,说狗熊还差不多呢,想不到从一个女娃娃嘴巴说出来的他们居然面目一新,人心是肉做的,他们冷硬许久的心宛如吹进一阵和煦的暖风。

  大胡子惊讶的掉了下巴。这女子……

  紫君未以她为荣的笑着,洁白的牙难得露出见人。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五天后的晌午时分我要见到你,帮我跟嫂子说声恭喜,另外,老三的腰包下有一些东西要记得带走,算是帮嫂子添些营养,就这样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以前快走。”他,是桩冤狱,说好听是义薄云天,但抛下有孕的妻子,这又算什么?

  大胡子无法表现比惊讶更多的情绪。

  “这不是你会做的事。”

  “是啊,”紫君未紧张的情绪尽卸,懒洋洋的道:“我已经开始后悔了,你信不信?”

  大胡子露牙笑开,要不是地点不适宜,他会欣赏紫君未的。

  “告辞!”

  这笔恩惠他记下了。

  =====

  因为白天的闹事事件,紫君未跟十二位侍卫连夜开会,一直到掌灯时分议事厅的大门还是紧锁,只有负责送茶水的仆人允许进出。

  然而,小跨院里的兔兔却早早入睡。今天的她累坏了,用膳时间已经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盹,差点把饭粒扒进鼻孔。

  送她进房的老七离开后,只剩微弱的烛火。

  痛……

  针椎的细痛起先是跳跃的出现,一点一点,然后蚀进关节,抽着抽着的痛了起来。

  本来沉沉入睡的兔兔被折磨着醒来,还想翻身下床。

  力不从心呐,她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手脚已成麻木,痛楚顿时翻江倒海,磨出一身的冷汗。

  这情形任谁看了都骇然,本来干燥的枕被慢慢被她身上沁出的汗浸湿,长发也像泡入水里捞起来一样。

  汗流浃背,兔兔觉得全身一下冰冷,一下又似火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其实她只蠕动双唇,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感觉得出来身子骨在抽长,却不明白是错觉还是痛过了头的幻想。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痛楚逐渐舒缓,眼睛才能从水气里打开。

  老天,她浑身湿透,动了动手指,幸好,恢复感觉了。

  推开沉重的锦被,没想到这样小小的动作也让她气喘如牛。

  她是怎么了?白天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身上的衣裳绑得她难受,连裤子也是,太绷了。

  蒙胧地,落在地板的脚丫感觉些许的清凉,人这才有些清明。

  是她眼花吗?铜镜反映出一个穿着唐突滑稽的女子。像本来合身的衣服突然缩水,平白多出一截小腿和手肘,腰身也被绷裂了,至于胸前,她觉得重,好像有什么多了出来似的。

  小娃儿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说有多可笑就多可笑。

  兔兔窜到铜镜前,美眸眨也不眨的瞪着镜子里头那张突然拉长的脸。“马脸。”她喃喃低语。

  她跳回去用整张棉被盖住自己,她要当鸵鸟一辈子。

  紫君末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他探手想揭开棉被,一头却被兔兔按得死紧,而被子上奇异的湿让他眉头微颦。

  “兔兔。”她在玩什么把戏?

  她抽出一只手,“你今天去睡别的地方。”

  “出来说话。”

  “不要!”

  接下来,她只觉头顶一凉,被子已经不知去向,顶高高的屁股正难看的对着紫君未,她一慌,缩进床角。

  痛!这么大的动作,牵动她还隐隐作怪的骨头。

  “你喊痛。”紫君未明察秋毫。只要对象是他的免兔,他比什么都敏锐易感。

  她硬着头皮,想挤出足以说服他的笑靥,可是连吞口水都痛。

  “你压到我啦,你太重了。”她忙着加强他很重很重的语气,想粉饰太平。

  “我压到你,我哪一根指头碰到你了?”他脸色阴沉,表情越发难看,她明摆着撒谎。

  肩膀上突然被有力的一按,她差点痛出泪来。

  “你……好痛好痛!”滚滚的泪奔腾而出。

  她的泪马上勾出紫君末的歉疚。

  方才没有仔细打量,这泪花乱坠的兔兔有些不同……

  紫君末继续瞪着她。

  她、长、高、了。

  嫌小的衣襟绷着一片雪白的凸起,虽然小巧,确实拥有,还有藕白的小腿,明白清楚的刺激着他的感官。

  “兔兔。”他小声的喊,怕惊吓她。

  “痛……”痉挛再起,又开始痛了。她口齿不清的叫他,泪眼婆娑。

  “撑着点,乖。”紫君未接过她求助的双臂,心酸又痛。

  偎进他宽阔的胸口,虽然因为这样的巨动又牵扯到全身经络,痛得兔兔想喊爹娘,但下一刻,紫君未热烘烘的手抹上她的肌肤,轻揉慢捏,热气慢慢传入她的神经,感觉比自己窝在坚硬的床上舒服不知几百倍。

  他慢慢哼起不成调的歌,把她思绪引进一片安详宁静里。

  恍恍惚惚,迷离幽远,似织就一张缠绵细致的情网,飘飘荡荡,渡进了她需要的安魂,那似有还无的情意安抚着她的眼皮,她呼吸渐匀,全身似乎不再那么疼了……

  =====

  痛苦的煎熬暂时是过了。

  然而舒畅不了几天,因为骨头急速的成长,小到动一根手指,大至翻身动作,都让兔兔痛得龇牙咧嘴,直想敲昏自己算了。

  紫君未吩咐订做的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不是袖子短了,就是裙子露出一节小腿,众人都意识到她正以惊人的速度增高长大。

  圆脸尖了,手长脚长,也见着少女的婀娜,不变的是她一如婴儿纯净慧黠的黑眸。

  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多日不曾出房门的兔兔小心翼翼的走出她的小跨院。

  小跨院里秋菊盛开,桂香也开始吐露芬芳,石榴花旌旌摇摇,花蝶儿闻香而来,她寻了石凳子坐下,心情莫名的被这些夏秋交替的景象牵动。

  她从来都不爱伤春悲秋的啊,怎地,心绪却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拉扯,一发不可收拾。

  自从身子不舒服,她就不爱黏紫君未了。

  若是平常这时分,她一定赖着他玩耍,今日却不见那样的心情。

  她不晓得自己到了强说愁的年纪,心上一个愁字难了。

  风凉水静,如丝的笑语隐隐拂来,不是一个,是一大群人呢。

  从八角窗瞧出去,一群青春奔放的姑娘穿花拂柳,正在隔着她跨院不远处的地方嬉闹。

  “我说各位姑娘们,别忘了端正你们的举止,好歹你们可都是名门淑女、闺阁千金,都是紫爷要挑选的妻子对象。”

  兔兔记不清十二侍卫中的排行,就听他吆喝,一堆如花蝶的姑娘们马上起了抱怨——

  “他到底把我当什么,我可是县官的女儿,没有对我另眼相待,还要我和她们一起面谒,一点都不尊重人。”

  “不过是个芝麻官,有什么了不起,我家世代都受朝廷册封,我娘、姐姐、妹妹,可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夫人呢。”

  “各位祖奶奶,各位千金万金小姐,我知道你们的身份都非同小可,但是,我家主人对你们送来的绘像,求亲帖非常困扰,所以才统筹安排这次的约会,要是大家继续拖拖拉拉,后果请自行负责。”安排的人想摔掉名册不干了。

  呶呶不休的抱怨是逐渐远去了,那些瑰丽的容貌却在免兔平静的心湖投下变数。

  第七章

  不曾用远距离的眼光端详过紫君未,尾随着一群仕女而来的兔兔抱着还不时酸痛的骨头,躲在一旁偷看。

  她一直以为紫君未是她的,想不到有这么多的女人垂涎他。

  突然而来的刺激让兔兔意识到,她的紫君未是个很“可口”的男人。

  没错,他爱穿编织精巧的线鞋,露出线鞋的脚趾圆润有型,指甲干净,简单的锦黄背心,以冠束起的金发垂在肩膀上,又野又狂,还带着迷人的性感。

  那脸是她看惯的,今日,那粗犷的脸带着薄怒,在兔兔的感觉抹上一层陌生色彩,却挑动了她心里生涩的情弦。

  她,喜欢他,或者,已经不只于单纯的欢喜,那有点酸,有点甜,又有百种滋味在心间溜转,怎生分辨?

  托着粉腮,她盘坐在圆柱下胡思乱想。

  不想紫君未早就看见她露出来的一片粉黄小圆裙,人也来到她跟前。

  紫君未蹲下来看她。

  “唉,兔兔。”

  兔兔对上他的眼,心头狂跳不已,呼吸有些微喘,“好奇怪,刚才明明好好的,你一出现,空气都被你抢光了。”

  闻言,他眼角、嘴角飘也似的往上扬。“谁叫你藏在这儿的,身子不舒服还跑出来,跟七叔他们玩捉迷藏吗?”

  “才不是呢,我出来透气,一直关在房里头快发霉了。”

  “我瞧瞧,需不需要拿到外面晒太阳。”说罢,就要动手拉她的长发。

  “一个人晒多无趣,我要拉个伴。”

  “没问题,兔兔的事我永远有空。”

  “好啊,马上走。”

  “先带把铲子,等一下可以翻身,像翻煎饼一样。”

  “哈哈哈……”兔兔被他的形容笑坏。

  两人你一句,我一答,气氛融洽。

  但是,被忽略的一群女人可气疯了。

  “紫堡主,你抛下我们,竟然跟一个小不点有说有笑,太看不起人了!”十几根纤纤玉指戳着紫君未,擦腰的擦腰,点着脚板的,说是十娘教子一点都不嫌夸张。

  紫君未竟然抛下她们来就一个小丫头,这口气太呕人,是女人谁都吞不下去,更何况她们每个都对自己自信满满,被一个丫头打败,是奇耻大辱!

  “我不是要你们离开,还没走?”被打扰的紫君未板起脸,从地上站起的姿态虽然没有刻意冷漠,也已经够骇人的了。

  这些女子在他眼皮下什么都不是。

  一群女人就算想指控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一个个缩回,一片芳心零落。

  “天气好得很,我们出去晒太阳。”也不管那些人,紫君未记着兔兔禁不起拉扯,半抱着她还不是很健康的身子走出去。

  被留在后头的名门闺女莫不恨得咬手绢。被心仪的男人泼一次这样的冷水,就算铜皮铁骨也要流鼻水。

  感情啊,半点不由人!

  =====

  “大夫开的药方有准时吃吗?”来到室外,不知怎地,紫君未有些认生了起来。

  这样的肩倚着肩,甜蜜得令人想一亲芳泽,看着她一直挂在唇边的笑容只要轻轻一牵,就将他的魂魄勾去。

  紫君未想要更多。

  “有。”她怕那药味,更怕椎心刺骨的痛,捏着鼻子,也服下好几帖大夫开的药。

  “乖。”说着,便要抚上她的发,继而看见她不再系双环,心情居然有几分的失落和说不上来的欢喜。“我不会自己绑头发。”兔兔有些赧然,她的发从有记忆开始不是嬷嬷帮忙整理,就是紫君未接手,自己倒是不曾为一头乌丝烦恼过。

  “我帮你,今天挽横髻好吗?”他让兔兔坐下,自己就着她身后也落坐,两腿打开,形成亲昵的姿势。

  没有梳子,他以手指代替,一绺一绺的梳开她浓密的黑发。或许是她最近又吃药的关系,淡淡的药香随着披散的发丝钻进他的鼻翼。

  他的手指慢慢划过她的头皮,慢慢理出长辫,一个结,两个结,轻慢又坚实,兔兔闭着眼,用柔软的心感受他对她才有的那份细腻真挚。

  横髻很快在他的巧手下完成,他编的髻不松不软,恰到好处,若非真正用心,对她爱若至宝,一个大男人哪来这许多耐心。

  “呵呵,好舒服,头发还是挽起来的好,谢谢你。”被暖阳晒烘了心情,兔兔转过头蜻蜓点水的在紫君未的唇边沾了下。哪知道一个前倾,整个身子被扣进刚强的臂弯。

  她的身子埋得深软,紫君未的强壮几乎整个掩盖了她,她单薄的肩,细致的手臂,颤动不休。

  “对不起,我太莽撞。”他是纸糊的老虎,外表是成熟自信的大男人,骨子里却只是年少轻狂的二十一岁少年。

  他深邃醺然的眼珠转朱成碧,对上睑上红潮泛滥的兔兔,一颗心完全失去了自主。

  这样的爱恋管不得耳根发热,管不得狂跳的心音,就这样拥着她直到地老天荒也是愿意。

  兔兔被箍得难受,稍稍推开他,她除了困窘,脸也烫得吓人,继续在他怀里待下去恐怕就快昏倒了。

  “我喜欢你这样对我。”

  “不生气?”甜蜜直上紫君未心头。“还要不要?”

  酡着脸,初尝情滋味的小兔子猛点头。

  紫君未声音干热的笑出声音,他不能笑得太得意,要是小兔子翻脸他就尝不到甜头啦。

  捧着她娇羞的小脸蛋,紫君未吻住她花瓣般的软唇,款款激起一缱绻的柔情,当两眼交会,销蚀在彼此的眼眸中。

  “你这样吻我,把兔兔当作你的谁?”恋着方才的余温,却不敢直视他眼中灼人的热烈,她小小声的问。

  “家人。”

  “你只有免兔一个家人?”应该是吧,她不曾见过他身边有过谁。

  “他们都在很远的北方,很远很远。”家人吗?他年少离家,多少光阴过去,就算老大也可能回不了阴山渡马的长城外。

  “你家,有谁?”

  “我爹娶了十二房妻妾,兄弟姐妹数不尽,我想他也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孩子,就算我死了,不会有任何人会为我难过。”

  他选择在另一个国度待下,因为没有家的人去到哪都是家。

  “兔兔也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很好,但是,”她顿了下,坚定的说着但书,“现在有了紫君未,更好。”

  他抚着她细致的细臂不说话。

  沉吟了许久,兔兔被扑面的微风催眠,几乎快要睡着,这时才又听他温声说:“我这样的身份,也许会死得早,也许可以活到老,我没想过自己有子孙满堂的将来,也没想过娶妻这回事,我喜欢你,有动过把你留在身边的念头,可是我身处的环境这么复杂恶劣,又能保护你多久?”

  兔兔揉揉眼,偎进他依旧温暖舒服的怀抱,“你的烦恼比我多,兔兔不懂,但是,我喜欢你,不管你会早早死掉还是老得走不动,我就是喜欢你。”

  这样的天气真好,她眼中漾着淡淡的幸福,嘀咕过后,静静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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