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翎,我们才多久不见?你这套皮笑肉不笑的功夫从哪儿学来的?”
她翻了翻白眼。
“和她们多周旋几次就学起来了!而且家里还有一只笑面虎,免费陪我练习,还怕学不精吗?”元秀娟知道她说的那一只,指的是她的大哥。
“这位是?”凌伟出声,提醒她们别忘了他的存在。
“我是蓝翎。”蓝翎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是秀娟的高中同学。”
他微微一笑,伸出手与她交握。
“幸会,我是凌伟……”
又来了!真是奇怪,他对任何人都可以笑得迷人又亲切,就是从来不曾对她展露过这种笑容。元秀娟恨恨地瞪着他。
该死!
“我知道!”蓝翎截断他的话,笑着道:“我是你的忠实读者,你的书非常震撼人心,里面的每个字都狠狠撞击到我的心里发出广大的回音。”
“蓝小姐太客气了。”
两人寒暄一阵之后,蓝翎就先走了。
殇走之前,她拉着元秀娟到一旁去,小声地说:“他真的不错,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要!”元秀娟斩钉截铁地回答,脸上写明了厌恶。
真是不懂,为什么一堆女人把他当宝,在她眼底,他不过是一根草!
“话别说得这么早。”蓝翎朝她眨了眨眼。“爱情的降临总是无声无息,甚至在你还没发现以前哦。”
第五章
晚宴结束之后,凌伟坚持要送她回家。
“不用!”对于他的好意,她一点也不领情。“不敢劳烦您,怎么来的怎么去,我自己坐计程车。”“你宁愿多花一笔钱坐计程车,也不搭顺风车?”他挑眉,对于她的坚持很不以为然。“我本来已经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现在看来可能是一时错觉。”
她瞪着他。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是在暗讽她没大脑,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
“反正是顺路。”他耸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上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坚持。”
“很难懂吗?”她笑眯了眼,咬牙切齿地说:“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再多相处一秒钟!”
他点头,竟笑了出来。
“很高兴我们有共识。”
她闻言冷哼。
“既然如此,就在此分道扬镳吧。大家都省点力气!”
“过河拆桥不是我的作风。”他一脸无奈的表情。“既然今天是你帮我的忙,我顺路载你回去似乎就是必要的礼貌。”
哇咧……说得好像很勉强似的,又没有人强迫他,而且她一点也不想让他载好不好!
“谢谢,不必了!”她的脸很臭。“我相信你凌大作家最缺乏的就是礼貌,因此像这种惺惺作态的礼尚往来就免了吧!”
一见到他居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更让她火大。
什么嘛,这么没诚意就别在那边 嗦!
“那,你想好条件了吗?”他显然很高兴她的识相,就连语气都轻盈了起来。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想了一会儿之后道:“很简单!我只要求你以后别再弹那个什么鬼钢琴了,就算要弹,也不要选在我的睡眠时间,最好是改成晚上或中午,这就是我的条件。”
闻此言,他愉快的表情消失了。
“一定要这个条件吗?能不能换一个?”他的表情看来为难又懊恼,而他愈是为难,她就愈高兴。“不行!”发现自己正中他的弱点,她笑了起来。“你不是说过,过河拆桥不是你的作风?这是我惟一的要求,你可不能不答应啊。”
他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这叫什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吧。”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勉强同意了。
“太好了。”她对他甜甜一笑。“这次的合作非常愉快,再见了,凌先生。”
她走到马路旁,招了一辆计程车,隔着车窗,她可以看见凌伟懊恼的表情,显然他对自己的失算非常后悔。
啊!终于摆脱魔音传脑的噩梦了!
自从没了扰人清眠的钢琴声,从此以后,她夜夜安眠,睡觉睡到自然醒。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快极了。
充足的睡眠加上适当的保养,就连黑眼圈都已经渐渐淡去。
所以,当元晶晶前来负荆请罪时,她十分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
“有句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让我赚到每天清静的早晨,不可不谓值得。”
元晶晶闻言瞪大了眼。
“是凌大哥答应的?”
“是啊!”她笑眯了眼,两手搭上小妹的肩头。“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没去,他迫不得已请我当女伴,还说条件任我开,我还不晓得要被那个鬼琴声给荼毒到什么时候呢!”
“是吗?”元晶晶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那天都做了什么,聊了什么?”
她的笑容马上敛去,眯起了眼睛。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
“我……哪有!”元晶晶一脸的无辜。
“我早就说了,我和他没可能。”她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
“现在这样,不代表以后不会变嘛……”元晶晶小小声地说:“而且,凌大哥现在好像也对你刮目相看了,他昨天还说他发现你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我用得着他来刮目相看?”她冷哼。“本来就是他自己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变过。”
“别这样嘛,很多的爱情都是由误会开始的,你没有看爱情小说中的男女主角,常常都是因为误会才认识的。”
她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地说:“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误会?再说,那是爱情小说!只有在爱情小说中,误会才会发展成一段又一段美丽的恋情。”
“你和凌大哥也可以啊。”
“我才不要!”她走到衣橱前挑了一套衣服换上,然后再上了淡板之后,说:“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别再提起了,以后你说一次我就翻脸一次。”
“可是……”元晶晶还想挣扎,却在她凌厉的眼神之下住嘴。
“我要去书店,你去不去?”
“你去书店做什么?”
“当然是买书啊。”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去书店不买书,难道我去那边喝咖啡吗?”
“我不去了。”元晶晶识相地收拾了东西,走出去。“我和别人约好了要去图书馆找资料。”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开口:“姐,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闭嘴!”
认真想想,她到底有多久没有踏进书店过了呢?
少说也有两三年了吧?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很少再碰书了,就连高中时最爱的爱情小说都没再看了。
以前,她最爱看那些梦幻般的爱情故事,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像小说男主角那般完美的白马王子。
不过,现实总是很残酷,经历了几次恋爱之后,她渐渐明白,梦想和现实之间有多么巨大的差异。
元家两老总是说;“都是看那什么爱情小说!把你的感情观都给看坏了。”
她也不否认,爱情小说的确影响了她某一些择偶标准,可是,既然要过一辈子,她当然希望找一个最好的啊!两个人每天两两相望,不找个水准之上的,难道要逼自己忍耐一辈子吗?
她慢慢踱到放爱情小说的书柜前,随手挑了一本起来看,但是看不了几页,便又放了回去。
或许她真老了吧,那些梦幻的恋情已经不再适合她了。
有一个众人耳熟能详的故事是这样的:柏拉图要他的弟子去摘麦穗,言明了不可回头,摘一个最大的回来。弟子一路走去,看到了一个大的,但心想后面也许还有更好的,于是便没摘;再看到一株更大的,又心想还有一段路,或许后面还有更大的,就这样,走到了尽头都没能找到一个更大的,最后只好空手而回。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这个弟子一样,最终是一样也没有,但不管如何,也总比急就章,随便捉了一个就嫁来的好吧!
结婚并不是人生中必经的路途,有人一辈子不结婚,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再逛到杂志的柜子前,顺手翻了几本杂志,最后才慢慢地踱到作家专柜,寻找凌伟的名字。
其实也不用找,因为他的书放在十分显眼的位子,而且一字排开,看来煞是可观。
她从书架上拿下那本《永恒》,又顺手翻了其他的作品。他的书以小说为主,也有几本散文或游记。
考虑了一下,她又拿了另外两本游记和一本散文。这两种体裁的文章,应该更能窥见他真正的想法。
这个原因只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她甚至不及深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事实上,她也不想去深思。
结账之后,她走出书店,天色灰蒙蒙的,似乎就快要下雨了。
回到大楼之后,她把那本崭新的书还给管理员,并且向他解释原因。
“元小姐,其实你不用特地买一本新的还我啊!”老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本书也买了一阵子了,而且我家里还有,你早点告诉我,也不用这样破费。”
“这是应该的,有借就要有还啊!”
“对了,凌先生最近是不是人不舒服啊?怎么早上都没听见钢琴声了?这听习惯了,一时之间还真觉得别扭啊……”
“呃,我和他不是很熟,不太清楚。”如果把原因说了出来,恐怕没这么容易敷衍过去吧……
“是吗?”老伯笑眯了眼。“男的俊、女的俏,我也在想,你们会不会凑成一对儿呢!”
她闻言尴尬得笑了。
如果不是因为确知不可能,她几乎要开始以为她身边的人全都串通好了,要把她推进火坑。
怎么每个人都喜欢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她可一点也不想和他成为一对的。
为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连忙找个借口开溜。
进了电梯,她从纸袋子里拿出那本散文,研究了一下背面的介绍,再看看作者介绍,那上头有一张相片,看得出来是他较年轻时拍的。
“当”的一声,电梯到了。她连忙把书放回纸袋子里。
虽然遇到他的机会微乎其微,不过她可不想再被他误认成疯狂读者了。这次要再被他看到,怕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电梯门慢慢地打开,赫然就见凌伟站在外头,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庆幸山自己的先见之明。
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还是干脆视若不见时,他居然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向她倒了过来。
“喂喂喂——”她大叫,一边急急往后退,一边伸手阻挡他往自己身上倒来。“你不要再过来了,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口头吓阻显然没有用,眼看着他直挺挺倒了过来,她连忙一个闪身,眼睁睁看着他倒在地上。
她站在一旁,警戒地看他要搞什么花样,但等了许久,只见他紧闭两眼、双眉紧皱,一副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她蹲下身子,研究他的表情——
“喂,你还好吧?”
“不好……”他的声音沙哑难辨,身上冷汗直流。“我的头好痛……”他睁开眼睛,指控似的看着她。“你居然让我倒在地上……”
咦?奇了,关她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其他企图?”
他闻言讥讽地笑了。
“对你?”
这家伙!都已经病成这样了,那张嘴还不知收敛。那她也不用太好心了,放他去自生自灭吧!她冷笑,站起身。
“看来你是不需要我的帮忙了。”
看着她起身,作势要出去,他也没有开口留她,却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其惊天动地之势,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给咳了出来。
她停下脚步,转身。
到底要不要扶他呢?她在心里挣扎。人家又没开口,扶了他,等一下搞不好他还会反咬一口说她吃他的豆腐呢!可是,把他这一副病体放在这里,又好像很缺德,她不是这么无情的人啊……
经过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她还是没有办法见死不救。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转回身子,扶他起来。“站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让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可是他连站也站不稳,又向她倒来。
“凌先生,请你站好,好吗?”她无奈地说,看着他靠在自己肩上的头。
“我头有些痛,借我靠一下。”他的声音沙哑难辨,脸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惰。
她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总觉得现在这个情况非常诡异。她到底应不应该一掌把他推开,一报之前的仇?
一分钟过后,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可是却开始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炽热,他的身体烫得活似一团火。
她来不及细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在发烧!”她不可置信地低语:“都发烧成这样了,你居然敢一个人出门?怎么,朋友都死光了吗?”
他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
“差不多了……”才说完,他又开始剧烈咳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她翻了翻白眼。“我可笑不出来,到时被你传染,看你怎么赔我!”
嘴上虽不饶人,她的手却自动自发地轻拍他的背。
“我要去出版社送稿子。”他举起右手,无力地展示那厚厚的一叠稿纸。“怎么知道才走出大门,就觉得头痛欲裂。”
“你不会打电话叫编辑自己来拿啊?”她接过那个资料袋,不悦地说:“你不是知名的大作家吗?居然还要自己送稿子!”
“我不想麻烦别人。”
她又翻白眼。
“这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啊。”他有这么好心?她才不信!
他没有说话,依然不停地咳嗽,身上的热度烧得连她都觉得热了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我先带你到医院去看病,再帮你打电话叫编辑来拿稿子。”
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见死不救不是她的作风。
唉!麻烦哪!
扶着他从电梯口一路走到警卫室,虽然这路程不长,却走得她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原因无它,就是挂在她肩上的这位仁兄。
不晓得他是不是真的病得这么严重,居然把身子大半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也不想想她一个弱女子,似柳般的瘦弱身躯怎禁得起他这般“摧残”。
这样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说:“你身上什么味道,好恶心……”说完还真的干呕起来,幸好没吐出来。
她悻悻地说:“喂,你别太过分了,我好心扶你,你还这样侮辱人。是不是想在地上跌个狗吃屎啊?”
“真的很恶心……”他抬手掩住鼻子。“是化粗品的味道,我不喜欢那种味道,会让我想吐。”
她讥诮地扬唇。
“那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现在还跑回家卸妆,大作家你就忍忍吧!”
当他们踏进警卫室的时候,她不禁暗叫一声糟!他们这个样子要是叫别人看见了,不知别人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