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厅堂待的是管理京城的府衙,他的地位比方应咸这王爷低,所以脸上表情还算恭敬。
但是另一位官位并不比方应咸低,他冷凝着眉眼,对着柳绵绵瑞视一番,那眼光绝对称不上善意。
面露寒酷、眼神冷冰的史祚云,一直紧盯着柳绵绵看,让方应咸一阵不悦涌上喉口。这男人胆敢这样看她!
史祚云眼儿细斜,一见就知是个铁石心阳似的男人,但是他的容貌并不比方应咸差,若不是他的眼神太过可怕,其实他的女人缘应该会不错。
听说他行事狠辣,是史将军府中无数庶子中的一个,还是最无地位的那一个,但他用心争权夺利,废嫡而坐上长子位置,最后继承为将军。
他虽才新封为将军,但是他行事稳当,纵然人品不佳,但是皇上已经十分重用。
再难的事交托他办,不过几日就有结论,可见他能力非凡,纵然他受皇上重用的时日不如方应咸长,但是已在朝政中另成一股新的势力,而且这股势力还茁壮得很快。
「史将军,劳你过来府中,不知有何要事?」
方应咸话语虽然说得客气,但是语调天差地别,可说是十分凶狠,尤其是他的目光在柳绵绵身上停得越久,他心里的狂怒就越无法抑止。这个男人敢这样看他的绵绵,简直是色胆包天。
「我要拘提柳绵绵。」
他将视线扯离柳绵绵身上,说出来的话让方应咸暴怒不已,他忍不住拍案大怒。
「拘提?请问她犯了何罪?」
「奸杀我史将军府里的一名小婢。」
他言辞冷冷淡淡,但是抛下的字句,已经足以让柳绵绵跟方应咸十分震惊。
方应威指出她的性别,「你还看不出来吗?她是个女子,如何有能力奸杀女子?你说得太匪夷所思,也太过含血喷人了。」
对于他的话,史祚云提出另一个要求。
「那柳绵绵肯让我验身吗?这世上也有一些阴阳人能做女人打扮,但是事实上却是个男子。」
「你竟敢提出这样的方法?你是在污辱我方应咸的未婚妻吗?你以为我连男女都分不出来吗?」
方应咸怒不可遏,想也知道柳绵绵怎么可能杀人,更何况是奸杀一个弱女子。
若是她真的要杀人的话,当初在山寨里她只要一刀杀了高大山,还怕寨里其他的人不听她的话吗?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非暴戾之人,况且她对姑娘家有多好,只要不是眼睛瞎了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保护弱女子都来不及了,怎可能对弱女子施暴。
要不然她为何情愿被山寨中的人讥笑她不爱男色反爱女色,也要守护那些差些被高阳碌强暴的女子。
史祚云低头,彷佛是在向方应咸道歉,但是他话语强硬,毫无道歉之意。世人都传方应咸有断袖之癖,而他的男情人很有可能就是柳绵绵,这一件命案,他一定要破。
「我并非此意,但是柳绵绵风靡了无数少女,王爷,难道京城里的无数姑娘男女都辨识不清吗?我只是要眼见为凭,若柳绵绵真是女子,我立刻回府再度查案,但若是男子……」
「那又怎样?」方应咸话音也冷冰冰的。
史祚云笑得毫无笑意,眼里更是射出厉光,「王爷,你纵然有断袖之癖,也要把他交给我,我要当场处决他。」
好大的口气,竟敢摆明针对他。
「胡来,这里是我的王爷府,你以为你上门讨人就真的动得了吗?我王爷府不是任由你自由来去的地方。总管,给我关门,今天他不说个清楚,我不会让他踏出王爷府一步。」
「王爷,你想来硬的吗?」
方应咸对他刚才端视柳绵绵的眼光已经怒火上心,结果他竟敢提出要搜她身的方法,他怎么能接受这件事。
柳绵绵是他的人,怎能容许别的男人摸上她的身子,就算是为了查案也不行。
方应咸挤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你要查案,当然可以,但是想动我王爷府的客人,甚至想动我的未婚妻,你作梦!」
史祚云冷冰冰的脸上,两颗黑黝的眸子像地狱暗火在燃烧一样,没有温度,却冷得让人直打颤。
「是王爷你逼我这么做的,我已经传令五百兵士团团围住王爷府,今天我倒要看是谁走得出王爷府?」
方应咸一僵,他虽不好惹,但是眼前的男人却也跟他势均力敌,竟然已经派兵围住他的王爷府,摆明他不交出柳绵绵,他就不会放过整个王爷府。
「你是交人不交?」
史祚云厉喝,他踏前几步,就要捉住柳绵绵,方应咸狂怒的一脚踢向他的大手,他双手一挡,另外一只手已经扯住柳绵绵。
「绵绵。」
方应咸还要再以手刀劈过,史祚云将柳绵绵硬扯向他的身前,方应咸要劈过的手刀眼看就要打在她的身上,他硬生生的停下。
「捉住一个弱女子挡住身前,这种卑鄙无耻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
史祚云冷冷道:「光明磊落是给那些办不了事的废物用的借口,方应咸,你跟我都不会如此粗浅的看事情吧。」
「你……」
的确,他以前办案、征战时,还曾叫安宁色诱别人以利办案,所以也称不上是多光明。他无可辩驳。
他不敢动,一方面是因为柳绵绵在他的手里,他动不了他,另一方面是他怕以史祚云的个性,若将她带回去,没严刑逼供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们正一触即发之时,柳绵绵朗声道:「史将军,你为何直指人是我杀的?难道有人见到是我杀的吗?」
史祚云没有回答。
方应咸这才想起,一切都是因为那件奸杀婢女命案而起,他才来此拘提人总有一些证据,若是毫无证据就想拘提绵绵,那就是他的失误。
「你若不说,就是你根本没有我是凶手的证据,一切只是你的臆测,那你怎么敢说我有罪?」
她眼光严厉的向史祚云望去,他握住她的手有些松开,却不肯放手。
「放开她!没有证据,你竟敢对我的未婚妻这般失礼。」
史祚云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未婚妻,但全京城的人只知道柳绵绵是你的客人,你若想瞒他的罪,尽可称他是你的未婚妻,但我是绝不会受骗的,我要亲自带他回去审案。」
方应咸被他激怒了,怒气冲冲的说出那整天挂在自己心头的事,这些事他无法对柳绵绵说出口,所以在心里积了很久。
「谁说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是眼红她对一些小姑娘比对我还好,她整天出外跟那些小姑娘在一起,跟我相处的时间短到不能再短,我生气她这一点,所以才不肯对外宣布她是我的未婚妻,我要让她急,想不到她倒一点也不急,还要带着妹子离开我,真是气死我了!」
他脱口而出的话,让柳绵绵转过头的用袖子掩住嘴巴,身子不住的抖动。
安宁立在一边也闷住嘴笑,更别说听到的仆役笑得前俯后仰,想不到王爷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满室的凶煞之气全变成了笑意,方应咸脸孔涨红,柳绵绵则是又转回头,一直盯望着他,看得他脸色又红又青。
史祚云不肯放手,他冷冰的脸色没因为这场意外的告白有任何的变化,看来他不把人带走,是不会放弃的。
「给我滚蛋!谁叫你们拦着我的,皇上的圣旨你们也敢拦,不要命了吗?给我跪着。」
他们正僵持时,王爷府的门外传来了林武威的喧闹声,他一手推开了几个拦阻的土兵,带着圣旨前来。
他神经大条,对里面针锋相对的冷厉气氛,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只顾着咳声叹气。
他真的很难相信外面传的那个男情人「绵绵」,竟然就是柳小姑娘……
「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落在这个不成材的小混蛋手里,可惜,简直是太可惜了,为什么她不是男的,这样我就可以认她当义子,唉,一定是老天故意捉弄我。」
「世伯。」方应咸唤他。
林武威张大了铜铃似的双眼瞪他,很不满的骂他,以前叫家仆拦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派兵在外头堵他,这个小混蛋越来越大胆了。
「你怎么搞的,叫士兵把家里围住,怎样?是不希望我过来,所以要他们在外头拦我吗?」
方应咸苦笑,一听就知是林武威搞错了。
而林武威看到史祚云一手捉住柳绵绵的臂膀,他老手一伸拍掉他的手,训斥了一顿。
「你这个小色狼做什么?亏我在朝里还对你印象挺好的,想不到你这么无耻,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对她又搂又摸的,她还嫁得出去吗?」
史祚云的手被林武威打掉,方应咸立刻就把柳绵绵给抱在怀里,再也不肯放手。
「你们都给我跪下,皇上颁了圣旨,要你们听令。」
看了看圣旨里的文字,林武威好像又很不悦的把圣旨给阖起,丢给了方应咸。
他硬脾气一来,竟然丢下圣旨,可见他对柳绵绵落在方应咸手里的事实有多气愤,嫁给他这个风流成性的世侄,不晓得她会不会吃亏?
「他妈的,你自个儿看,皇上要你跟绵绵即日成亲,赐黄金百两、布帛百匹,至于绵绵的身世,皇上已经派人查过,她虽是盗匪出身,但是并未为恶,且还曾保护良民,很多人可以为她作证,因此既往不咎。」
方应咸一见圣旨内容极为开心,之前未要把绵绵的身世上报,是他怕说了皇上他们会瞧不起绵绵,但看这圣旨,皇上并未瞧不起绵绵,还要赏赐她黄金跟布帛当嫁妆。
「谢皇上。」
方应咸开心的对着宫殿的方向一揖,固执的史祚云则脸色铁青,这圣旨一下,他如何动得了柳绵绵?
「史将军,柳绵绵是我方应咸即将入门的王妃,你还想验她的身?带她回去审案吗?而且这门亲事还是皇上极力促成的,你想跟皇上作对吗?」
史祚云再怎么大胆、蛮横,也在此刻无计可施。
他望了柳绵绵一眼,眼神满是冷意,「我不会这么轻易作罢的,没查出柳绵绵是不是真正凶手之前,我不会放弃的。」他一心一意认为柳绵绵是奸杀他府内婢女的真凶。
方应咸见他说话尽是凶狠,又不肯接受事实,他脸色一板,比着门口的仆役说:「送史将军出门。」
「不用王爷府的人送,我自己会走。」
就算此刻落败,他依然挺直背脊,那凶狠无情的气势不但不减,还加强了好几分。
林武威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至少看得清史祚云要离去前的不善之色,他喃道:「这姓史的是怎么了?吃了炸药吗?」
方应咸把刚才他的来意说了一遍,林武威听了雷霆大怒,总之在他心中谁惹了柳绵绵,一定都是对方的错。
「这臭家伙,白痴也知道这事不可能发生,看他在朝廷上做事还满有一回事,别人说他人格怎么低下,我还不信,想不到竟惹到我最看重的人身上来,我得去查个清楚,若是让他在京里乱放谣言,说什么绵绵是奸杀婢女的凶嫌,不就污辱了绵绵?我去禀报皇上,要皇上施压,叫他闭上他的狗嘴!」
方应咸小声道:「世伯,我看史祚云不是个好惹的人。」
「放屁!」林武威大吼大叫,「天底下最难惹的人就是我,他惹上我才是他麻烦大了,我立刻去禀报皇上。」
他气冲冲的走了,柳绵绵望了方应咸一眼,立刻就看出他肚子里的坏水。
「你在利用林老伯?」
他毫不心虚,「也不算利用,而是若是我去请皇上作主,小蜜一定会从中作梗,她想看我的笑话很久了,我去说明她一定会为难我,若是她爹亲去说,她就不敢乱来了。」
她低声笑了,「看来你人缘挺差的,嫁了一个人缘这么差的相公,不知会有什么坏处?」
方应咸在她手上吻了一记,「坏处就是再也没有女人敢靠近我。」
她笑了,知道他在说她故意作态,让别人以为他是断袖之癖,刚才还为此事吵闹,现在这事却变成两人心照不宣的甜蜜。
「你的坏处,就等于是我的好处,这样我就能一人独占你了。」
听闻这话,方应咸脸色变得很难看,「妳虽独占了我,但是还有无数的女人想要妳多看她们一眼呢。」
柳绵绵在他唇上轻吻一下,澄丽的笑容又让他看呆了。
「怎么?你心里发酸吗?空气里都是酸味了。」
那样一个小吻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他,他抱住她的颈项,堵上她的唇,让她柔弱的在他怀里轻颤。
「没错,我嫉妒得要死,凭什么妳每天看我不到一个时辰,那些人反倒可以跟妳在一起每个白日。」
「那是因为你还要上朝啊。」
「白日虽然上朝,但是回来总不见妳的踪影,我一个人多无聊,妳说,妳来京城后有多少时间陪我?」
柳绵绵用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没有办法啊,丝丝刚来京城,她性子躁,我怕她会在陌生地方惹是生非,所以每日都伴着她出外玩,并不是故意冷落你,现在她京城已经熟了,我也厌了每日陪她出去走动,这样好了,我以后也多陪陪你,不就得了。」她的声音忽然放得更低更柔,听起来颇为魅惑,「再说,我晚上都属于你,那还不够吗?」
柳绵绵抱住他,软言魅语,让他血脉偾张,他实在不懂,为何有人会把绵绵认作是男儿汉,为什么会认为她爱女人呢?这些人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但也因为这些人都大错特错,所以没人先发掘独一无二的她,她才会属于他。
「那一件奸杀案根本就与妳无关,只要皇上作主,找到凶手后,那个史祚云恐怕还要登门前来赔罪呢。」
「你好像看他挺不顺眼的?」
方应咸怒吼一声,「那是当然的,他竟然敢叫妳让他验身,还大剌剌的握住妳的臂膀,我没当场宰了他,就算不错了。」
他气愤的话语让她听了,心头甜蜜万分。想不到他吃起醋来,竟这么惊人。
她捧住他的俊脸,结结实实的送上热吻,让他尽情肆虐她柔软的檀口。
「也许我们该找一张床?」
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方应咸舔舔唇。这样还不够,他需要更火热的纠缠,来抚慰他这些日子的慌急。
他建议,柳绵绵也同意了,「最好是一张大床,我怕我们太激烈,会滚下床去,所以小床一定不行。」
方应咸大笑了起来,她毫无女子矜持的回话,让他全身热度不断上升,他真的是爱极了爽快言语的她。
「那就我房间的床了,那张床是全王爷府里最大的。」
搂紧了柳绵绵,他急急的抱着她穿过回廊,到达自己的门前,不论有多少仆役、婢女在看,他还是舍不得把手从她的身上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