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蜜妮仍睁着大眼望着他。一刹那,时间突然静止不动,两人的眼神交会了,气氛变得紧绷起来,有种奇特但美好的不明事物在酝酿着。
蜜妮静静等待即将发生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只晓得杰夫那双紫色眼睛好像一潭深渊把她吸进去了,潜意识有个声音在阻挡她,但目前的情况太美好了,她不想用任何思考来破坏——至少不是现在。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杂音会将这紧绷的气氛给破坏掉,毁了她和杰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
他的头缓缓低下去,在即将接触到她的嘴唇时,轻柔的说:“嘴张开。”
她乖乖的依言张开嘴,杰夫却趁她不备,出奇不意的朝她口腔内喷药粉。
“上好药了。”语毕,将药瓶搁置在她手上,看也未看她一眼,匆匆转身离开职员室。
“渴望”落空的蜜妮错愕的直视着前方。他,为什么没亲她?
“可恶。”
☆ ☆ ☆
殴打蜜妮的那几个女服务生最近心情很恐慌,因为她们不知道何时会被开除。所以在戒慎恐惧之下,工作上反而战战兢兢,比往常更卖力。
其实她们大可态度潇洒的离职,不过,想在白雪山附近找到像雪花馆薪资这么好的工作不多,她们只好安分守己一点,多做事,少说话,别再闯祸,至于会不会被开除嘛,就全看蜜妮了。但其中一名女服务生的态度还是有敌意。
蜜妮并没有将她被殴打的事告诉奶奶。她觉得那些女服务生只是因为“太过”喜欢科尔才会一时糊涂做了傻事,看她们近日的表现良好,对她的态度“如鼠遇到猫”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她的脑袋一向不太灵光,但现在不免也有些疑问:那些女服务生所言是真的吗?科尔真是卡特殿下吗?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倘若是,对他有何好处?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杰夫。这样也好,避免尴尬。昨天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失望杰夫没亲吻她,就算要给人亲吻,对象也应该是卡特殿下——她心爱的人。科尔吻过她,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觉,反倒跟杰夫在一起时经常发生这种情况,真的很奇怪。
科尔直到第二天才在楼梯间一脸关切的问她:“听说你被打了?”
“谁告诉你的?”
“呃,别人。”含糊的答案。“你没事吧?”
“受了一点小伤,嘴巴破了,不过现在不痛了。”杰夫的药真有效。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因为你的关系。”
“我?”科尔指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们认为我独占了你一个人;而在此之前,你跟她们每一个人关系都很好。科尔,这是真的吗?”
科尔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你别听她们说的!她们就爱乱说话!我会被她们害死!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装腔作势,仿佛身受其害。
“这些是她们亲口告诉我的。她们为什么要污蔑你?你做了对不起她们的事情吗?”
“我哪有对不起她们,这一切,都是她们一厢情愿的。”他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才出口就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神情紧张地望着蜜妮。
“你是说,都是她们自作多情?”蜜妮被搞糊涂了,听不出来意思。
科尔顺着她解读的话语,忙道:“对对对!全是她们自作多情!跟我无关。”然后牵起她的手,放在他胸膛上,“蜜妮,多亏你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要不然误会就大了。”
是吗?但她的疑问不止一个。
科尔突然语气沉重的说:“我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
“什么事?”
“今晚到我的房间来,我再告诉你。”
“很重要吗?先告诉我。”
“你来就对了。”不愿透漏任何口风。“别对其他人说,单独来。我去工作了。”说完,匆忙离开楼梯间。
随后蜜妮也离开那里,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看着他们。
第四章
蜜妮依照约定的时间来到科尔的房门外,她敲敲门。
“请进。”
“好美啊!”催情的香氛、浪漫的烛光、丰富的晚餐,科尔把房间的气氛装点得罗曼蒂克,让甫一踏进室内的蜜妮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来!请坐。”他替她拉开座椅,让她落座。
“谢谢。”科尔在她对面位置坐下。他在她的酒杯中斟满“红色宝石”,也就是闻名世界的白雪山红葡萄酒。
“天冷,先喝点酒,暖暖身。”
蜜妮举杯啜饮一口,那润滑的液体立刻从喉咙滚下去,热呼了她的胃。
“好喝!”
“试试看培根红酒牛肉。”他替她把牛肉切好,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来,嘴巴张开。”
嘴巴张开,同样的动作,虽然牛排美味,但她却陡地想起那一次杰夫替她上药的情形。
“科尔我可以自己吃。”不知怎地,她拒绝他的喂食。
“喔,好吧。我告诉你,这些是我精心设计,葡萄酒是四十年份的,牛肉是远从纽国运来的,”科尔滔滔不绝地诉说这顿晚餐他用了多少心。
相较于这刻意装点出来的浪漫气氛,蜜妮比较想知道他要对她说什么话?
“科尔,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她知道还没吃饱之前不谈严肃的事,可是她就是按捺不住,有预感科尔要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科尔一语不发的放下刀叉,然后缓缓的说:“因为家中有事,所以我得提早离开雪花馆。”
“你要走了?”这消息太意外了。
“嗯。所以,今天晚上我想单独和你相处,做为最后一次纪念。”他神情落寞的。
“是这样吗?”奇怪,他就要走了,她却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过?
他握住她的双臂。“蜜妮,别这样,和你分开我也不愿意啊!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他试探性的环住她,见她没有排拒,他就整个抱住她。
他扳转过她身子。“蜜妮,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你是一个甜姊儿。我喜欢你!”
“科尔,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显然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一时间,张大的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半晌之后才勉为其难的说:“你,很乖。”
“很乖?”这算什么理由?虽然在他面前她会收敛自己的行为,但不管怎么说“很乖”绝对不会是令他喜欢她的理由。又不是猫!
科尔状似受不了自己般的挥了挥手。“瞧我口笨的!蜜妮,你的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带过,最重要的是我们俩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太有幸遇见了你,你的出现照亮了我的生命,令我干枯的灵魂得到丰沛的滋润,让我迷失的灵魂找到了方向。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我的天使!”
“科尔。”不能说她不感动(甚至还起鸡皮疙瘩),但她就是觉得这几句话听起来假假的。
他含情脉脉地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蜜妮,请原谅我的孟浪,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和你接触,你好迷人。”
他在她的耳畔吹气,轻声叹息,企图撩拨她的情欲。幸好她没有像上回那样推开他,这让他的胆子变大了。他进一步搂住她的腰,两手不经意地放在她屁股上方,仿佛随时都会滑下去。
“科尔,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会!我保证!”也许百年后。
“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她怎么这么多话?他都快“等不及了”。“什么问题?”
“你的真实身分是什么?”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我也不想谈,我只是‘问’。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阿尔契斯王国的卡特殿下?”终于问出口了!
“这个答案是秘密,我不能说。”因为他不是。
“连我也不行吗?”她感到受伤。
“我很抱歉,蜜妮。不说是为了保护你,要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他随口胡诌。
她咬了咬下唇,“是吗?”
科耳把她的双手握在自己心脏位置。“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人。”
科尔说:他爱她。她应该听了欣喜若狂。可是没有,感觉他的爱太轻易了。不过,她是高兴的。
就在她想微笑的反应他时,门陡地被推开,冲进来一个女人,大喊:“科尔真正爱的人是我!”就是对蜜妮抱有最大敌意的那位女服务生。
“什么?”蜜妮错愕极了。
“蜜妮!听我解释。”闯祸男人的开场白,还没想好借口之前的经典之辞。
女服务生指着科尔对蜜妮说:“他爱的人是我不是你!他说要娶我!”
“科尔,这是怎么回事?”蜜妮问他。
“你们两个,听我解释!”科尔有被当场捉奸在床的狼狈样。
“什么都不用解释。我来说!科尔是卡特殿下,他爱的人是我!”
“你果然是卡特殿下!”
“我,这。”他尴尬万分的耸肩摊手,给外人看来就是承认的意思。
“你——”蜜妮生气的想骂他,话头才开就传来敲门声,“谁?”
一个声音模糊的男声应道:“客房服务。”
这里是员工宿舍,从来不需要客房服务。不过,蜜妮还是过去开门。门才开出一条缝,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三名杀气腾腾的持枪蒙面人给撞倒在地上。
他们一进来便喝道:“不准动!卡特殿下站出来!”
蜜妮站起来,和女服务生不约而同的望向科尔,科尔一见这等阵仗,吓得忙摇手否认:“我,我不是卡特殿下!”
蒙面人凶巴巴的吼:“别想欺骗我们,我们听到你们刚才的话,你就是卡特殿下没错!”
“我,我不是,那是我乱说骗她们的!”
蒙面人根本不相信,三人同时举枪对准科尔,情势陷入恐怖。
“你你你……们想干干干……什么?”科尔吓得躲在蜜妮身后。
“我们奉命杀了你!你觉悟吧!”
“不不不!我不是卡特殿下,你们不要杀我!”科尔徒劳无功地大喊,眼看子弹就要贯穿蜜妮和科尔的身体时,忽闻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是灭音器的声音,子弹穿过玻璃射进第一个蒙面人的身体里。
“啊!”科尔尖叫,因为蒙面人倒在他的面前。
蒙面人当场中弹身亡,其他两名蒙面人赶紧把枪口朝向窗户胡乱发射,并准备随时退出房间。
子弹在空中飞来飞去,蜜妮等三人伏在地上不敢乱动,以免成为无辜的枪靶。那名神枪手又射中第二个蒙面人的左肩、右腿,让他倒在地上。第三个蒙面人大为紧张,疯狂射击,窗外的神枪手没有反击,蒙面人扔下他的伙伴趁机溜出房间。
枪战停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枪声引起一阵骚动,汉娜和查林在第一时间内到达现场,看到满目疮痍的枪战弹痕,差点没软脚。
“蜜妮!噢,我的小太阳!你没事吧?”汉娜担心地问。
“奶奶,我没事。”她一脸苍白的说。
“你们两个呢?”查林问科尔和女服务生。
“没、没、没、没,事!”科尔惊魂未定,说话颤抖。
查林问:“这么晚了,你们三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科尔和女服务生低下头没说话,查林转而看向蜜妮。
她哀怨地望了科尔一眼,问:“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卡特殿下?”
“什么?科尔是卡特殿下。”汉娜和查林异口同声,显然很吃惊。
“我,不是卡特殿下。”
“你这个冒牌货!”蜜妮抡起拳头状似要打他一拳,他赶紧双手遮面,结果蜜妮却是提腿用力地朝他下体踢去,他变调地哀嚎着。她气得跑出房间,在门口处与人撞个满怀,连一声道歉也不说依旧往前跑。
“蜜妮!”那人叫住她。东尼的声音?蜜妮回头看,果然是哥哥东尼。她本来是想奔进哥哥的怀里,所以上前了一步,可后来改变心意又掉头跑走了。
东尼在她身后大喊:“别出去,外面危险!”
危险?她现在心都碎了哪怕什么危险!如果蒙面人想在她面前开一枪的话,她会说:“请便,反正我无所谓了!”
她再度受到打击!科尔的谎言在一夜之间全部揭穿,他花心、他欺骗。
他怎么会如此的可恶?他跟那个浑蛋保罗简直是一丘之貉!不,他比保罗更浑蛋!因为他欺骗她是卡特殿下。
他竟然欺骗她是卡特殿下!
他不知道她有多渴望见卡特殿下一面吗?连在梦里她都梦到他和她在跳舞,跳华尔兹。
他搂着她的腰,她搭着他的肩,由他带舞,以流利顺畅的舞步绕整个舞池。梦境中,她始终没见过他。但她相信有朝一日一定会面对面见到他,她如此期待着。所以当科尔告诉她,他是卡特殿下时,她就相信了。
不!科尔根本没说,是她自己胡乱猜测,以为金发、紫眼睛的人就是卡特殿下;倘若照她的想法,阿尔契斯境内就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候选人”!
可是,当有机会可以向他求证的时候,他也没有老实的对她说!
科尔,他毁了她的美梦!
她好比从云霄飞车的顶端直线降落到底部,一颗心因起伏落差太大而碎掉了。
蜜妮像在发泄满腔不平的怨气似的一直跑。跑着跑着,不知不觉跑进森林深处而不自知,等到发觉时,附近已经没有任何灯火闪烁,周围一片漆黑,森影幢幢,而她也迷路了。
“糟糕,跑过头了!”她现在才感到害怕,然而附近半个人也没有。“有人在吗?”蜜妮鼓足了气用力喊了一声,回应她的是一片静悄悄的寂静。“有人在吗?救命呀?救命呀?”幼猫似的声音,大概只有旁边的树才听得到。可是,她再也不敢大声喊,生怕因此惊醒森林里的“鬼怪”。
森林比刚才的枪战更恐怖,独自一人在森林比科尔欺骗她还要无助。
她终于因害怕黑暗而哭了出来。“呜呜呜,救命呀!”
冬天的森林不若夏天的森林茂密,天上有一轮明亮的月亮照着,但一棵棵光溜溜的树干在月夜里看来,真像是面目狰狞、扭曲变形的妖怪,她甚至听到它们狂欢作乐、捉弄取笑的声音!其实不是,那是雪山的野狼发出来的嚎声,时而远、时而近。
噢呜——又一声长嚎。
蜜妮不怕蒙面人,却怕死了小昆虫、野生动物,听到那凄厉的叫声,她拔腿就跑。结果,真的引来五只野狼!
野狼龇牙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狼牙,自喉咙深处发出可怕的低吼声,小心但不放过的逐步缩小圈子,等待最佳攻击时机。
蜜妮抓了一根枯木当武器,用力的挥舞着。“走开!”这样并没有吓走它们。其中一只一跃而上,蜜妮把棍一挥正好打中它,另外一只跳上来咬住蜜妮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