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就拿,谁怕谁?”
她故装坚强地走到他眼前,并且勇敢地忽视他灼人的眼神。
艰难地打开抽屉,拿出锁情瓶,并且右手傲颤地将瓶子递给他。
他看着瓶子半晌,开口了:“你有一双好手。”
他话刚说完,没等她从惊讶中回神过来,他便连瓶带手,一把将她拉人怀中。
“啊!”她惊呼出声。“你……你放手,不要脸,放开我!”她双手成拳地直捶打他,可是他的胸膛好似铜墙铁壁,反而把自己弄疼了。
他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不要脸?以前你总是这样偎在我怀里,怎么现在倒成了不要脸的举动?”
整个脸“闷”在他怀中,鼻息里全是他特有的男性体味,她从未跟人如此亲近过,他与她身体的密合羞得她双颊泛红。
她持续挣扎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手!不然……不然我要叫了。”她企图威胁他。
不过,他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一些嗤之以鼻。
“好啊。你叫,把左邻右舍全叫来看,如果你不在意的话。”说完,他有点惩罚性地紧拥住她。
他这一招真把她克得死死的,依她沉潜的个性,她是不惯于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可是,总不能一直让他这样搂着她,否则她一定会窒息而死,或者因为脑充血而昏倒。
“别以为我不敢叫。”她继续着困兽之斗。
他嘲讽地说:“你不敢。”
不堪他的刺激,她努力格开些距离,奋力一喊:“救……”
不过,没让她喊出第二个字,他便低下头来迅速地以唇覆上她的。
她瞪大眼怒视着他,而他的双眸也以黝黑得深沉直视着她。
她知道,这一定是个恶作剧的吻,他要让她手足无措、惊惶无依。而事实上,他也办到了。
他温热的唇挑起她心头无尽的狂跳……
不!她不能输,可是,她挣扎不开啊。所以,她很阿Q地以为,只要她不比他先闭上眼,她就赢了。
他可不知道她在心底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便慢慢垂下眼睑,那神情,似乎不由自主地沉醉了。
他又长又浓密的睫毛映人她眼帘,她竟没来由地觉得熟悉,仿佛好久好久以前就有这样亲近的一幕,深深映在她心版上。
好奇怪,她该排斥他的,毕竟再怎么样,他对她而言都只是个陌生人;只是,她却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任他恣情拥吻……
就在她几欲陷溺的时候,他却猛然推开了她。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仍坐在床上搞不清状况的她。
“想不到你还这么纯洁。”他换上一脸严峻,口气中有一丝嘲讽。
“你……什么意思?”她微低头,为的是躲避他灼人的眼光,也为了遮掩满脸红潮。
“似乎没有男人碰过你。喔,我知道了,或许失去了云若湘的美貌,现在的你大概是乏人问津。”他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什么?!可恶的男人,占了她便宜,还嫌弃她没有动人的外貌。她的确不美,但也没有丑陋到会令人嫌恶的地步;即使她貌如无盐,也轮不到他来批评。
她别过脸,恨恨地说:“是,我的确乏人问津,不过阁下你的眼光也太差了,连我这种货色也沾染,你不觉得自贬身价吗?”
他忽地拍手朗声大笑起来。
“厉害,骂人不带脏字上天夺去你的姜丽,却赐予你聪慧的头脑,你并不亏嘛。”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恭维够了吧,可以走了。”
他又恢复冷凝的面貌,带着一丝轻怫地说:“你不是要听听你我的纠葛,我正要说呢,你怎么就赶人了?”
她才不跟他继续耗下去,她索性豁出去说:“我不想听,我也不要听了。你要怎么报复我,随便你,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就拿去,别再用任何方法来折磨我。”
他双手又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要命?哼,我干嘛要你的命?”
她—听这话,诧异地回看他:“你不是在梦中说你绝不放过我,这不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
他忽地又换上严峻、冷漠的面容:“是,没错,我是不会放过你。你害我待在锁情瓶里三千年,不生不死、不见天日,你说,如今我出来了,我怎会放过你?让你死,可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好好活着,无尽的折磨才是最大的报复。”
她倏地站起来,鼓起勇气反驳他:“不是,不是我把你关进去的,你误会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手指紧了紧,说:“哼!少推个一干二净。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是你,云若湘。若不是你背叛我们的情感,我今天会落得如此下场吗?我——不会放过你,永不!”
他猛地甩开她,竟在她眼前倏地隐身不见。
“啊!怎么……怎么不见了?我不会是见鬼了吧?!”
她甩了甩头,不会的,他刚刚不是说他在瓶中不生不死吗?因此,至少现在他还没死嘛,所以他刚刚忽然失去踪影,应该是施了法术吧。
他刚刚撂下狠话,含怒而走,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说他不会让她死,所以她该松一口气了。只是,他要折磨地呀!一个有法术的男人真要对她怎样,她哪有能力抵抗?
唉,他的误会和怨恨可真深哪,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她连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她要跟他解释什么呢?他一味认定她便是云若湘,是害他禁钢瓶中的人,看来这场迷离恩怨,她是难脱身了。
踱到书桌前坐下,她真是伤透了脑筋;瞧瞧镜中的自己,一副精神不济、委靡难振的样子,连她自己看了都讨厌。
唉,难怪他说她乏人问津;只是,既然不喜欢她,干嘛还吻她?
哼,这一定是一种折磨的方式,好用来嘲笑她,真是……太可恨,可恶了!
第三章
恨意难消,只是……为何连爱意也难消?
“肉身不灭”对他谷梦尧而言真是一场灾祸。日日夜夜,他便抱持着无尽的爱恨交错啃噬自己的心,并且在幽暗的空间里浮浮沉沉地度过悠悠岁月。
如果只有怨恨也罢,那么一寻到她,他便可以一刀解决她,以报这绵绵长恨。只是……懦弱的他竟还未忘怀她。
一见着她的面,那汹涌的思念竟不由得决堤泛滥。
唉,他竟还念着她。
也不过是一缕不灭的灵魂流转到一具平凡的躯壳里,当初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早已消失无踪,他竟然还秉持着当初的痴傻,只因为这是三千年来他唯一的牵系与挂念。
他如果只是恨她就好了。
这三千年来,他在瓶中辛勤修练,直到两、三年前,他的魂魄方能突破锁情瓶的控制,在夜晚的时候短暂出游,于是他便发愿要找到她。
直到一年前,他在台湾上空发现她强烈的气时,他便知道,这一场恩怨终要有个了结了。
他夜夜入她梦里,目的便是引她去找他,还好有那叫沈秋攻的女孩推波助澜,否则他可能还得继续等待下去。
这一世的云若湘似乎比较善良些,至少,她把他放出来了。只是,这样的举止根本抹煞不了她当年骗他人瓶的仇恨,那悠悠长日、那无尽的黑暗,她可知道他是怎么过的?
他梦想着与她度过神仙眷属一样的日子从此灰飞烟灭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如何报复、如何惩罚她……他要与她长期抗战。
她开了锁情瓶,他隐身出瓶,为的只是制造和平的假象。
在短短一个月中,他用仙术变了许多钱,购置了这幢临海的房子,这房子不只用来栖身,因为这里距离她租赁的地方很近,他可以随时观察她。
他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生活、各样新奇的科技产物,并且制造自己的身分、学历,施了个小小的法术,让艺术学院的董事会聘他在美术系任教。他煞费苦心地安排一切,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接近她,扰乱她的生活,令她痛不欲生。
今天第一次的照面,他相信他已经达到惊吓她的目的,瞧她上课时惴惴不安的神情,他心中竟有着恶作剧后的快感。
今晚再次去见她,并不在他计划当中,他只是一时兴起,想去作弄、作弄她而已。是的,他真的只想去作弄她而已,只是,他干什么吻她呢?
原已坚定不再陷溺的心,竟在看着她的青葱玉手时,忽然又动了念。
明明口头上字字句句悲愤地控诉她的罪行,他竟还管不住自己想去碰触她的心。他不禁诅咒起自己的滥情。
她不过是个长相普通,顶多有点小聪明的平凡女孩,她拿什么来诱惑眼高于顶的他呢?莫非……他急急地想寻找到她,是因为他想她,而不是他恨她。
“不!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以前是,现在也是,别被她的老实脸孔给骗了。谷梦尧,你若是再爱上她,你一定会万劫不复!”
是的,她是他的仇人,他得认清这一点。别再沉迷于以往两人相知相借的假象,他不能再被她骗第二次了。
他不可以再爱上她,他也决计不会再爱上她。
从他出瓶之后,所有的浪漫情怀就都该成为过去,现在的他,是冷酷无情的谷梦尧,以折磨她为乐。
是的,他不会再爱了,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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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谷梦尧昨夜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家,凌襄钰结结实实地失眠了一夜。还好,今早没课,可以让她偷懒地睡到日上三竿。
不过,十一点起床后,她才想起今天下午要交的山水画作业,她根本都还未动笔,便有了一丝不祥的预兆。
她忘了现在的国画老师是谷梦尧,不再是以前那位可以让人赖作业的陈老师。
两点的课,现在动笔应该还来得及。
赶快备好宣纸与笔墨,她便埋头苦思了起来,要画什么?有哪里的景致是值得人画的?
一个月前的大陆之行忽地涌上记忆。
那远山如画、绿草如茵取代了她脑中曾以为的好山好水,尤其那洞庭碧波、岳阳幽情,更在她心头烙上永难磨灭的记忆,仿佛深深刻刻地勾起无限乡愁。
淡淡的墨色、饱满的水分,渲染出梦里的江南,远远近近的山光水色,浮现一派静温平和。
她的乡梦宛如走出了夜的魅感,在纯白的宣纸上,绵绵密密地织就了隐隐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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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仍有点湿儒的书纸冲到教室时,已经是打钟后三分钟了。
迟到三分钟而已,他……大概还没来吧。以前的陈老师都上课五分钟以后才到,她想,她应该还不算迟到。
哪知才一踏进教室,谷梦尧的声音就冷冷地传了过来。
“凌襄钰,去后面站。第一节我就讲过,不许比我晚到教室.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要求。你自己看,全班都到齐了,就你迟到,你说得过去吗?”
什么?罚站?!这……她不会听错吧,她这辈子从未被罚站过,谷梦尧就因为她迟到三分钟要她罚站?
他现在的面容除了冷峻还是冷峻,没有丝毫可以转衰的余地,而班上的同学也是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为她仗义执言,而且也没有理由。毕竟老师已经先约法三章了,错就错在她不该迟到。
为了这突如其来的惩罚,她几乎无法回过神来,只能呆愣在门口生闷气。
她深信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要她难堪,故意要她出丑,因为他说过他要折磨她。
她忽地鄙视起他来,他凭什么如此假公济私?要不是他来捣乱,她会失眠,她会没时间写作业吗?如果要她罚站,那得先罚他。
她绝不接受如此不合情理的侮辱,她拒绝。
她的脸色越发沉得难看,而他,也似乎看不出有心软的可能。
这时候,沈秋攻战战兢兢地举手了。“老师,可不可以原谅凌襄钰一次,我相信她以后不会再犯了,请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秋玫,不必求他,而且,他不是君子,我也不是小人。”她冷冷地说。
她忿忿地走向讲桌,把那张山水画作业交上,便又旋即转身——不过,不是回座位,也不是到教室后头罚站,而是朝门口走去。
她就在全班的目瞪口呆中,很薄洒地从前门走出去。她——她竟然公然跷课。
“凌襄钰!”
丢下谷梦尧的大吼,她几乎是快跑地离开校园——并且强忍住自己的泪。
一路奔跑回自己的小套房后,她才纵声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她不是一个骄纵的人,也并非不能接受别人的指责,今日若是她贪懒,她绝对心悦臣服地接受处分,只是,事实并非如此啊。
谷梦尧是故意整她的,所以她不服。
唉,生平第一次跷课!而且还是在全班师生面前大刺刺地离.去,要是被她那最严谨自守的老妈知道,怕不要臭骂她三天三夜。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点?或者,她根本就是中了谷梦尧的计谋。这下子,他便可以光明正大死当她了。
最后一学年的课被死当,这不就表示她得念大五了吗?唉,她光想像,就可以感受到届时她父母知情后的冲天怒气,难道……她真上当了?
适才的满腔忿怒,随着头脑的清醒而淡化,随之而起的是埋怨自己的冲动。
早知道就乖乖去罚站嘛,装什么潇洒,这下子,她该怎么办?总不能要她去求他吧,那只会令他更糟蹋她,她可不要他再来嘲讽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带着昨夜失眠后的疲惫,不知不觉中,她又沉沉睡去。只是,脑人的梦境又在她熟睡后呈现,迷迷蒙蒙中,她只依稀记得,在黝黑的幽暗中,有双极欲吞噬的眼一直瞧着她,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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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会睡,什么时候了还睡得着?
谷梦尧看着和衣俯睡在床的凌襄钰,心里不禁嘀咕着:这女孩可真大胆,竟然敢公然对抗权威,是冲动得傻气,还是勇敢得潇洒?
老实说,他根本投想到她会拂袖而去。今天换了是别人,他也会同等对待,因为他早已和学生约法三章,谁不守规定,他都要罚。只是,没想到是她!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点假公济私,他气愤昨日他对她不自觉的亲密,所以今日他便告诉自己,别再对她心软,最好能够让她大大地出个糗,才能消除他满腔的怨气。
只是,为何他对她严峻的态度,竟会令自己隐隐有丝不忍?瞥见她几欲哭泣的容颜,他竟无端恨起自己的残忍。还好她选择离去,否则他不知道自已是否可以承受她怯生生地罚站在教室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