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来袭的不明机体!”
“是。”
混世大战如火如荼地展开,奕霆纵身闪进地下室:“爸,上面开打了。”
“打完了报帐。”埋首文件中的谢耀头也不抬:“上回装的是木门,这回找扇不绣钢门,看能不能撑到到下个月,阳台的修缮费涨了,不过玻璃行倒很有良心给了我们八折卡,省了不少钱。等他们打完,你顺便打通电话请清洁工善后,列张损失清单给我。”
奕霆穿过重重枝叶,来到这座地下研究室中央:“爸,你没当银行经理真是可惜。”
“少挖苦你老子。”
交霆失笑,谢耀对数字理财之精曾震撼财经界,各方争相聘请,甚至奉上经理之位,可惜谢耀无意仕途,不想在尔虞我诈的财经界中生存,婉辞了所有礼聘,专心窝在扩建的地下室里研究他的植物生态学。
蓬头垢面的谢耀手里不停记录著电脑呈现出的实验观察结果,发散衣乱,裤管卷到膝盖,耳边还夹著枝笔,奕霆突然发现他的模样和自己临考抱佛脚的情况神似,连抿唇正经的小动作都入木三分。
“笑什么?咱们家都快被拆了值得你欢欣鼓舞吗?”
奕霆敛起笑:“爸,妈当初是怎么被你拐来的?”
“问这作啥?”
“因为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你有什么地方吸引女孩子……”奕霆是真的不明白:“好歹妈也是从班花、系花、校花一路升上来的美女,凭你们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脾气、性格、环境和家世背景怎会想不开去公证?”
“啥?你以为你老子没本领娶美女啊?”谢耀终于放下笔,抬眼看著儿子:“告诉你,当初是你妈向我求婚,不是我死缠烂打追来的。”
“我不信。”
横瞧竖瞧都是父亲跪下求婚的份,怎可能是被别人围得滴水不漏的母亲?
“当年是她在大街上一把拉住我,我根本不认识她,你猜怎的?她开口对我说的话不是:‘嗨!我叫倪郝。’而是:‘先生,你什么时候娶我?’我当场傻眼,书还掉了满地。”
奕霆被谢耀模仿得唯妙唯肖的语气逗得弯腰捧腹,笑得无法自抑:“爸!我不知道你除了研究植物之外还爱看小说,这是哪本书里的肥皂情节?”
“你爸说的是真的。”倪郝端著早餐下楼,按例给丈夫一个甜吻,人倚在丈夫肩头。
“当初的确是我向他求婚。”
奕霆两道俊眉夸张地挑起:“有没有搞错?”
倪郝幸福地睇著谢耀:“事实证明我没搞错。儿子,你妈我什么都胡涂,唯独第六感不胡涂,你忘了我的职业?灵媒可不只对别人的宿世姻缘清楚,对自己的归属更是明白,当我在街上第一眼见到他,立刻听到我的灵魂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
“就是他。”倪郝笑得更柔更美:“我一生追寻的幸福就是他。”
“所以你抓住爸向爸求婚?”
“儿子,缘分是世上最不可言喻的奥妙,我的能力就是洞察缘起,我知道你爸就是我下半生的依靠,就算我不拉住你爸,我们还会以别种方式相识,结婚是必然的结局,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逃避?况且我感应到的未来又是如此幸福。”
“妈,如果你感应到的未来是悲剧呢?你是否还会去拉住爸?”
倪郝凝睇著丈夫,前尘往事在眼波中交流,尔后她含笑对儿子说:“会,我还是会去拉住你爸。”
“为什么,既然知道未来事,就可以避免不幸,为什么还让它发生?”
“如果不让它发生,遇坏就篡改未来,那未来还算是未来吗?我们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到时生命还有希望和美好吗?”
奕霆一凛,若有所悟。
“人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屡败屡起的精神,如果我们因未卜先知就免去一切灾厄,你想我们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倪郝知道时候到了,拉了张椅子坐下:“你不是曾问妈为什么有时会拒绝上门求助的人不予帮助吗?那时你还小,不明白命理循环,现在你会问,表示你的心智已成熟,妈告诉你原因。那些人所受的苦全是自找,把我当万灵丹、驱邪符,不思悔改,不肯反省,所以我不帮,我会帮的是不知前因而受果报的可怜人,但也非一一趋吉避凶,而是告诉他们要站在什么立场看待自己的未来。儿子,能预知未来并不代表有权利去更改未来,我们的责任是适时指予路径告知迷途者方向。如果妈为了一己之私而逃避自己的未来,会连带地将自己的存在抹煞,你明白吗?”
奕霆缄默不语。
倪郝不苟言笑的面容隐含一抹温柔:“我们倪家世代家训便是严禁乱用力量,要确实体认到这点很难,有时会忍不住想帮助自己的亲友,所以我目前不要求你太多。你生来就负有迥异常人的使命,你继承的力量也与倪家世袭的力量不同,早在妈怀你的时候,妈就预见到你的将来,妈也不知道你除了透视外还有什么力量,但相信足以应付你日后的考验。虽然你不姓倪,但家训不可忘。”倪郝解下颈上的项炼,套在儿子的脖子上。“这条玉炼是继承力量者的象征,妈今天把它传给你,或许你现在还不太能了解妈说的话,往后你慢慢就会体悟出自己的道理,妈也不好多说。”倪郝弯腰抱住坐著的奕霆:“妈会为你祈福。”
“妈!”奕霆感到怪怪的:“是不是我会出什么事?怎么你的口气像是生离死别?”
“别瞎说!”谢耀起身搂著妻子:“你只要记著你妈说的话就好了。”
倪郝眨去泪雾,笑著拍奕霆的肩:“你别以为你失踪一礼拜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和你的三个朋友都各有自己不一样的路要走,我们会替你处理杂事,你不用担心我们。”
“妈,爸,你们知道我去过冥……”
“小子!”谢耀截断奕霆的话:“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用问!也不用烦恼,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等著你的是什么。”
“儿子,我要你知道,我和你爸很骄傲,因为我们有你这么个杰出的儿子!”
一家三口拥在一起,奕霆咽回了疑问,因为他本来就料到把绿音救回地球是事情的开端,他知道冥王冷寞不会就此罢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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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绵绵密密地飘落在精灵界每一寸泥土上,阴霾的天际透著诡谲的沉闷。她轻轻叹息,扶著厚重窗帘的柔荑白皙而紧握,忧愁自清秀的眉宇倾泄,仰望著没有阳光的苍穹,她的心——好沉重。
身后传来脚步声,接著是件罩衫披到她纤弱的肩头。
“月姊姊,怎么还不睡?”
“睡得著吗?”
笄月苦笑,转身,盼樱娇美的容颜呈现眼底。“如今全精灵界已成年的精灵谁还睡得著?”
“月姊姊……”盼樱水灵灵的眸中氤氲著悲伤,对目前危急的情势无从施力的挫折感一直啃噬著她的心。
笄月强逼自己笑,她不该将自己的情绪迁加在旁人的身上,盼樱还是个孩子,她不能让这些事影响她以及任何一位精灵。
“盼樱,你不用担心,月姊姊会想出办法的,你先回去睡吧!”
“可是……”盼樱欲言又止,月姊姊又将别人的关心排拒在外了。
命运是怎么安排的?它可有法则?
盼樱不了解,虽然她已活了一百多年,但对精灵而言,她还是个小孩,所以她的迷惑也特别地多。自小和姊姊盼梅被选中送进曜城作笄月的伴友开始,她就看著长她二十年降生的月姊姊为精灵界牺牲。她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更不晓得法则是怎么规定的,但她却为精灵界唯一不公平的现象疑惑了好多个年头。
为什么银色莲花转生的妖精就一定是继承王位的人?为什么王位继承者和普通的妖精不一样?姊姊盼梅说这是法则,是白精灵界存在以来就制定好的命轮,谁都不能改变,除非传说中的精灵王子出现,否则继承者的命运就得一直延续下去。
盼樱从书上得知人类有所谓的宗教信仰,从那天起,她每天睡前都会跪在床头祈祷,向制定一切的造物者祈求精灵王子早日出现拯救她可怜的月姊姊。
继承者一旦降生就得住在曜城内接受各式各样的教导与课程,自有记忆至今,她跟在月姊姊身边,耳朵听到的不外乎两句可以套公式的戒诫。继承者要端庄、大方、举止合宜,怎样怎样……继承者不可以生气、发脾气,要以精灵的福祉为行事的出发点……
“继承者”这三个字剥夺了月姊姊的快乐,就因为她是白银色莲花中转生,所以必须牺牲她的时间、生命、梦想,甚至于归属都不能拥有,只因她是继承者!
他们都说是为了月姊姊好,也为了精灵界好,她也努力想说服自己他们说得没错,但每每见到月姊姊强颜欢笑的脸庞,心底就会悄悄浮现一缕细微的声音为月姊姊抱屈。
她为自己的反叛羞耻,好精灵不该怀疑大人的教导,更不该隐瞒心里的话,但——原谅她,她把这份观感掩饰得天衣无缝,至于原因,老实说她也不知道为何她没有问他们答案是什么,似乎潜意识里知道,不会有答案。
“盼樱?你在想什么?”
“哦!没有,我在想潜意识的问题。”盼樱回答得十分流畅,没有一丝心虚。
笄月爱怜地拍拍她的颊:“又在想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要考海棠了?”
盼樱皱皱鼻,忆起指导者海棠不苟言笑的面容,海棠是次于长老的指导著,以教育继承者为任,出了名的一板一眼,盼樱总是暗地里怀疑她是不是妖精。
“我怎么敢?上次被罚的课文还没背完呢!”
笄月笑了:“谁叫你要问她是不是老处女。”
“本来就是嘛!”盼樱理直气壮地:“书上说嫁不出去的女人过了一定时期后会变得正经八百,敏感异常,易误解人语中意,自尊特强,伪装能力提高以掩盖心中创痛,这些特征都跟海棠一样啊!我只不过是求证一下,哪知道她却罚我背一整本的花语解译。”
“书上写的是人类!”笄月捏捏盼樱小巧的鼻梁:“海棠是妖精,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盼樱只有在笄月面前才大胆提出疑惑:“人类追求爱,妖精也是呀!我只是想知道海棠为什么不留在人界追寻她的归属,她为什么要罚我?”
犹记得海棠当日只丢下处罚就拂袖而去,连理由都没有,笄月心知她的举动伤害了盼樱。
放柔了声音,她向盼樱解释:“海棠是去过人界,她不留在那里必定有她的原因,你不该直接探入私密,你突兀地发言伤害了海棠,所以海棠处罚你并没有错。如果有人追问你不想说或无从说起的事,你是不是也会不高兴?”
盼樱想了想,复点头:“我明天就去向海棠道歉。”
笄月安慰地笑,盼樱就是这么可爱,她聪明非凡,善于自周遭体察生命,也正因为她太聪明,所以反倒无法认同曜城里的事物,大人的世界对她来说,太复杂,也太无奈,笄月希望她永远都保持灵的赤子之心,永远都不要认识人称之为命运的东西。
若说精灵界是纯洁的圣地,那么曜城就是圣地中唯一世俗的存在;可笑的是,精灵界的真挚全仰仗著曜城而依行。
没错,曜城内的妖精全是人类,有著妖精的身躯,却怀著人类的心灵,背负著全精灵界的包袱,汲汲营营地想为妖精们创出更平顺的路,不得不——不得不世俗!
继承者,就是因此而诞生!
“月姊姊……”盼樱红润的娇颜写著不解世事的迷惘,她细细的嗓音压得低低的,仿佛怕遭到责备,却又禁不住惆怅和疑然。
“为什么你是继承者?为什么你不能跟盼樱一样?我听银杏说继承者不能有归属,这是真的吗?你永远不能到人界寻找真爱,只能守著曜城终老是不是?”
是啊!为什么她是继承者?
“我已经到了成年的岁纪,一旦成年就可以到人界去,我好向往人界的一切,书上说人界有好多好玩有趣的东西,我好想到人界去看看,可是我希望和你一块去……”
女孩脸上映著落寞和几许黯然:“不过我想或许我也不能去人界了,雨下个不停,花都快萎了……月姊姊,精灵界不是不下雨的吗?为什么这场雨下了这么久还没停?”
“放心,月姊姊会想办法把太阳公公找回来的。”
笄月搂了搂盼樱,心疼她近来所受的困扰。不该是这样的,盼樱是稚真的,是快乐的,她不应该再沾染一丝感慨,她虽然改变不了自己的注定,但她至少还能保护盼樱的笑靥,她不能连盼樱的笑容也失去,要承担的由她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不要让其他人也受牵累!
就算倾尽所有,她也要捍卫精灵界,保护所有妖精的梦与笑!
“找到太阳公公后别忘了打他的屁股哦!谁叫他偷跑去玩!”
“我保证一定把他的屁股打得红红的!”笄月举掌作约,亲亲盼樱的颊:“快点去睡,免得明天爬不起来!”
“是!”
盼樱行了个举手礼,也亲了笄月一下才离开月轩。
笄月直望著盼樱关上门,神识迷离起来了……
继承者不能有归属,这是真的吗?
你永远不能到人界寻找真爱,只能守著曜城终老是不是?
笄月,你是继承王位的人,必须牢记一件事!你的职责是守护精灵界,所以你不能离开精灵界,更不能对人类产生绮想,因为你一辈子都不可以擅离精灵界一步!
走回落地窗前,窗外的雨还是淅沥沥地下,雨滴落在大地上的回音,失神间听来好像哭声,更像——
她喊不出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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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你觉得这么做妥当吗?”
同一时间,曜城内聚集著精灵界的几个核心人物。
明厅中,分立著指导者海棠、银杏、守城卫长苏枋,以及长老苍术、岩桂、青松、柏榆。
“我们都束手无策的事找谷绿音怎会有用?”银杏猜不出长老们的用意。
“找谷绿音不过是提醒她凝戒的危险与重要性,我们有说要谷绿音来精灵界吗?”
“长老,如今精灵界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危难,为什么还要管闲事?”银杏打心底不赞成长老们的决定。
“六界和平是闲事吗?”岩桂淡淡地问,一双眸闪著睿智的光芒:“不然你说说看什么叫做大事。”
银杏愕然,张唇不得言。
“长老,银杏只是忧烦精灵界的困厄,一时心急才出言不逊,请长老们见谅!”海棠站出来为银杏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