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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婵娟  第9页    作者:谢上薰

  “好了,别再自说自话。”范啼明尖锐的说:“你很容易一厢情愿,但这行不通。我来自北方,我叫范啼明。有关于余园的种种传说,我事先都打听过,可是我不在乎。我不富有,又喜欢住大房子,才贪小便宜买下余园,如果因此使你误以为我是那位已经消失多年的表兄,可就太糟糕了。”他一双眼睛不曾流露多余的感情,平和道:“我为何来赴约?因为我好奇,一位传说中大胆谋财的狡猾人物的女儿,会有什么需要求人的?”

  她不知所措的呆立着,静默了一会。

  “那么,我是无望了?”她欲泣还忍,神情悲苦。“我不懂得我爹是如何得到原本不属于他的财产,我只知道,他怕继母,他没有办法保护我。”

  范啼明不是铁石心肠,忍不住同情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要把我许配给一个可怕的男人,可是我不要。”

  “谁?”

  “巫起扬,我家总管的儿子。”她开始啜泣起来。

  范啼明马上了解到其中的内情,不由得可怜起她成了旁人谋财的工具。只是他不了解,谋财害命之徒的女儿,怎会生成这样软弱无用的个性?

  “我不要嫁他,我情愿去死!”她悲泣她的不幸。

  “姑娘,你求错人了。”他慢条斯理地说:“自上而下婚姻都是由父母作主,你应该私底下求你的父亲代你出头,我一个外人能做什么?”

  她的眼泪更多了,吸着鼻子,哽咽地说:“没有用的,继母说的每一件事,我爹无不遵从。”她的头垂得更低,宛若正遭风霜雪打的一枝梨花。“我家如今是‘女主掌权’,继母欲招赘巫起扬,也是为了一辈子控制我,等于控制林家的一切。”

  “你能看出这点,足见不是笨蛋,难怪你想寻求外援。”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某种深思的意味望着她。“这事,外人绝对插不上手……”

  “你可以的。”她急切的说:“只要你出面承认你是余家失踪十五年的独生子余莲洞,你可以要回所有的产业,一旦林家没了钱,我成了无足轻重的贫家女,继母不会再关心我的婚事,问题就解决了。”

  范啼明真是被她的异想天开给惊呆了,半晌才爆出一串大笑,摇头道:

  “别说不是余莲洞——原来他叫余莲洞——即使要我去冒充,证据何在?如何证明我不是贪财冒认之人?一场官司诉讼少说也要拖上几年,那里你早已绿叶成荫子满枝,今日的烦恼已不存在,想想,又何苦来哉?”

  “但是……”

  “再说,”他严声道:“范某人并非无耻贪财之辈。”

  “我……”林翦冰心情激荡,双颊绯红,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太……太……”

  “太无助了。”范啼明善解人意的替她接上。

  她掩面痛哭起来。

  他无语问天,她的泪水加起来比这个小湖的水还多吧?

  这时,第三名闯入者突然出现,正好瞧见这一幕。

  “哈哈!”那年轻人笑得不怀好意。“瞧我逮到了什么?一只偷吃腥的小老鼠!妙啊,当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

  “你……”林翦冰看到他,可吓坏了。

  范啼明好奇的打量这位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青年。

  “借问贵姓大名?”

  “少来文诌诌这一套!我叫巫起扬。”青年紧盯着林翦冰不放。“我就奇怪嘛,一个快要和我订亲的女人不乖乖待在闺房里,却从后门偷偷溜出来,想干什么?原来是跑到这儿私会男人,还真懂得选地方!”他瞧一瞧了无人烟的四周。

  “你跟踪我?”她又怨又怕。

  “我是跟踪你,如何?”巫起扬贱得二五八万。“我拒绝不了我那个贪财好色的没脑猪爹,只好自己想法子,捉住你的小辫子,好回绝这门亲事。”

  “你……你说什么?”林翦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不要她?

  “对,我根本不想要你!”巫起扬哈哈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急着和你成亲?笑话!我巫起扬再没志气也不可能入赘女方。更何况,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装模作样、没骨头的女人!”

  林翦冰的脸色煞是惨白,看了范啼明一眼。多么讽刺!多么羞耻!人家压根儿不要她,甚至看不起她,而她,居然费尽心思的求人帮她退亲。

  可笑不可笑?自以为“奇货可居”,谁知人家当她是破铜烂铁。

  她瑟缩的打了个寒颤,她的脸涨红了,泪水重新在她眼眶里滚动。

  “瞧瞧,她又要哭了。”巫起扬撇了撇嘴。

  范啼明婉转而又坦白道:“巫起扬,你说的过分,手段更过分。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都不愿成亲,一起向家长反应才是正理,何苦拐弯抹角的使手段?巫起扬你若是个男子汉,不要破坏林姑娘的声誉,只为了达到你的目的。”

  “怎么,这小老鼠也会搬救兵?”巫起扬好笑的瞄着瑟缩在一旁的林翦冰。

  “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你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套吧,掉眼泪啊,哭诉啊,装可怜……”

  她的眼泪终究还是往下滴。她哭喊着:“你住嘴!你住嘴!我讨厌你——”哭着跑走了。

  没有人追上去。

  范啼明自知没那个立场。“你不该刻薄对待一个可怜的人。”他责备道。

  巫起扬有点狼狈,耸了耸肩。“我只是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可能有任何人会让自己像她那样可怜。”

  “你不该这么说。”范啼明庄重地道:“忧虑和坎坷会使一名弱者变成可怜的人,也会使一名强者更加茁壮;差别在于她是前者,你是后者。”

  巫起扬讶然地侧身看他。

  “你这个外地人,似乎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

  “没这回事,只怪贵府太出名了。”范啼明含蓄的说道。

  巫起扬嘿嘿地笑了。

  范啼明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两名女孩从树丛里钻出来。

  这下子,连默婵也失去了偷闲睡午觉的兴致。

  “你猜,哪一个撒谎?哪一个说真话?”元宝将默婵读不到唇语的部分口述给她听,然后问她:“范啼明果真是失踪十五年的余莲洞?”

  默婵的表情说不上愉快。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他真是,那么他买下余园的目的就不单纯了,极可能是踩着‘复仇’的脚步,有计划的向姓林的讨回公道。”元宝扳一下手指,几乎确定道:“这正好解释他为何单独留下余寒花的小园子不加整理。换了一般正常买主,老早清理得焕然一新,务必不留下丝毫痕迹,否则心里岂不疙瘩?我真笨!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默婵生性含蓄,不像她那么容易激动。

  “这完全是揣测之辞,元宝,事实上,范公子完全否认。”

  “说也奇怪,他何必否认?怕打草惊蛇吗?”

  “说来说去,你仍然是相信林翦冰之言。”

  “倒也不完全是。不过,她今天可出了大丑,真可怜!”

  所有人对林翦冰的印象,都离不开“可怜”两字。

  默婵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同情和忧虑,声音也变得有些伤感:

  “这样子不合理?”

  “什么?”

  “我是说林姑娘的处境……”

  “是不合理。”元宝急切的说:“林家如今富有了,她应该可以过着称心满意的日子,谁晓得继母进了门——你不知道那女人多厉害,‘把持朝政’,如果这样形容正确的话,林翦冰不吃瘪才怪!”

  “这通常是男人纵容的结果,这也是使我感到不合理的另一个因素。”默婵敏感的神经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不合理?”

  “在你的印象中,勇于阴谋夺财之人,该是具备怎样的性格?”

  “要贪、要狠。”元宝凭直觉道出。

  默婵激赏的看了她一眼。

  “一个又贪又狠的角色肯容忍牝鸡司晨吗?”

  “这也不一定,或许他老了,迷恋年轻貌美的小老婆,由爱生敬,由敬生畏,最后变成老胡涂一个,唐明皇即是最好的例证。”

  默婵缺少她那样口齿伶俐,没有争辩下去。

  元宝取得主导权:“你真的不认为范啼明和余莲洞是同一个人?”

  “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瞧你说得多冷淡,可怜的范啼明,我不信你感觉不出他对你怀有好感,注视你的眼神特别不一样,而你也是喜欢他的。”

  “你少胡说了!”默婵羞恼道。

  “我从来不胡说。”才怪!她吐吐小舌尖。“你别不当一回事,如果他真是余莲洞,又能夺回余家原来的财富,张师涯才有五成的可能性与他联姻;如果他只是个范啼明,那连一成的可能性都没有。”

  “我看是你自个儿春心大动,所以说来道去就提到婚事上头,早知道,让你随二夫人回家,叫令堂早早为你挑个如意郎君。”

  “你别嘴硬!有一天你真嫁了范啼明,看我如何取笑你!”

  元宝说得自信满满,可是她作梦也没想到,她是绝无机会向默婵取笑这事的。

  “亏得没有外人在,两名闺女谈这些,说出去可见不得人。”默婵恬静一笑,显然自己也不太信服那一套,只是不与世俗规范多作无谓的抗争。那不必要,她向来有她自己的一套。“说真的,元宝,我不希望他余莲洞。”

  “为什么?”

  “那样的身世太悲惨,宁愿不是才好。”

  元宝不表异议的接受这点。

  “即使他想冒认,也没有任何证据。”

  “其实有的。”默婵幽幽道。

  “嘎?”元宝有点感到吃惊。“你说有证据?在哪儿?”

  “林苍泽老爷仍健在,他即是最好的人证。”

  “你在说笑吧!他不会笨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人性的自私,千古不移,要求有罪的人放弃自保,那是棉花店失火——免弹(谈)!

  默婵也觉得荒谬,便不再说了。

  元玉在草地上伸直两腿,完全满意地点点头。

  “想想,还真是不错。”

  “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与她对坐的默婵,坐姿可淑女多了。

  “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这里的鸟蛋多得让你吃不完。”

  “别抬杠!你知道我意思。这里比起城里的生活是又乏味又无趣,即使发生事故,也是鸡毛蒜皮小事,不想今天听到的全不是那回事,所以我说真不赖。”

  “你不该幸灾乐祸的。”

  “我并没有参与其中,事情的发生完全和我扯不上关系,我又没害人。”元宝自觉在良心上没啥好责备的,不客气的说:“我不过是恭逢盛会,眼尖耳锐地探知一点尚分辨不出真假的内情,况且,你知道的也不比我少。”

  “我没有你那样强烈的好奇心。”

  “可惜了你一颗聪明的脑袋,不肯多多利用。”

  “多加利用的结果,不过是徒增烦恼。”

  “你会烦恼,表示你在意范啼明,刚才还嘴硬不吐实。”

  默婵温情地对她笑了笑,纯真而无害。

  “我不只在意范公子,我也在意林姑娘。”

  “那只小老鼠?呃,虽然有些失礼,但我不得不承认那个叫巫起扬的家伙形容得很贴切,‘一只小老鼠’。巫起扬呢,无疑是那只将小老鼠生吞活剥的大恶猫!”元宝贸然问道:“你干嘛在意她?”

  默婵侧着头想了想。

  “不知为什么,那位巫公子说了一句令我难以释怀的话。”

  “哪一句?”元宝只觉他鲁莽,不知体恤。

  “就是……”

  喵——蓝丝跑得极快速,倏地飞进默婵的怀中,活像背后有谁在追赶似的。

  “你怎么了?”她的思绪被打断,逗着蓝丝玩儿。“你这傲慢的家伙,来无影去无踪,老是突然地出现,吓我一跳,活像传奇故事里面的侠客。”

  “咪呜——”

  “抱歉,蓝丝,我读不懂猫语。”

  她的脚被人轻轻踢碰了一下,她抬起头,顺着元宝的视线游移。小湖的那头,有一名男子沐浴在阳光之下,气定神闲地,似乎来了有一会。

  默婵抱着蓝丝,本能的站起身来。

  元宝不由跟着跳起来。

  “姐夫。”

  张师涯天生吸引人,他的衣着精简,没有一件多余的配件,迷惑了不知多少女人。不过,同样是男人就比较看得懂,这些衣袍不但看人穿,而且贵得吓死人。

  他很早就醒了,他习惯早起,一个人吃早饭、看点书,然后开始工作。可在这里他不必工作。他留在默婵住处已是第三天,就在昨天,元宝再也受不了的自个儿打包行李回家。在张师涯面前,一切都得规规矩矩的,很闷。

  比起来,默婵姑娘很能随遇而安,她从来不是跳蚤型的人物,人生难免不够精彩,所幸,她并很羡慕元宝的快意恩仇。

  在庭院里布置了两张极舒适的椅子,张师涯享受难得清闲的日子,能够完整的看完一本书。默婵在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绣花,偶尔当她抬起头让眼睛休息一下,恰巧张师涯也从书册移开视线,他会无声的问她:“绣什么?”她也回答:“鞋面。”他又问:“给谁的?”她回答:“姊姊的生日快到了。”他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注意力方又回到书本上。她看一看四周青翠的柏树,舒缓了双目的疲涩,再继续绣花。

  若有人在一旁待上一整天,会发觉他们之间的默契极好,当一个抬眼时,另一个也正好仰起脸庞,张嘴作无声的交流:

  “你可给姐姐预备寿礼了?”

  “一串翡翠珠链。”

  “你不能换点花样吗?怎么每个妻妾都以首饰打发。” 

  “她们满意,我也省得费心。”

  “你确信她们都满意?”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向我抱怨礼物太轻。”

  商场上的朋友或敌人,都不知晓张师涯另有一样天才:读唇语。他甚至学得比默婵更快,更熟于使用。在宴席中,他用耳朵听这一桌人的高谈阔论,用眼睛“读”另一桌人的窍窍私语,所以,他知道的秘密永远比别人多。

  他和默婵独处时,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无声的,他甚至会说得很快,强迫默婵去适应正常人的速度,而且非常有耐心,同样长串的语句,他可以一字不差的重复七八次,直到默婵也一字不差的读清楚为止。 

  默婵缺少他那样的天才,她学得不快,而且,毕竟她完全听不见,有时会失去信心,读对了也担心自己读错了,更因为,没有谁比得上张师涯的耐心。

  她永远无法忘怀张师涯对她的再造之恩。

  丧失听力那年,她只有十岁,逃避的心理使她完全自我封闭起来,同时失去说话的能力,她没办法开口,她害怕去面对别人。

  那时候,没有人窥知张师涯内心的痛苦,为十岁小女孩流下两行清泪,在“劲松楼”里三日三夜没出门一步,终于想出一个补救的办法。而他张师涯想做的事情,没有不贯彻到底,圆满达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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