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对翔兴社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她并不乐见于那样的景况。
“唔……我也知道不能再拖著不管,但是……”突然,急劲的鹰呜声中断了他的话语。
顺著声音看去,只见一只原本盘旋於陶然居上方的苍鹰倏地朝凤秋官急射飞来,状似要攻击他一般。
那该是吓人的一幕,但面对着这惊人的状况,凤秋官不闪不避。只见那来势汹汹的苍鹰出人意料地在接近他之时缓下了冲势,最后像只温驯的小黄鹂一般栖息在他的肩上。
“小海。”朝肩头上的鹰儿匿亲昵抚了抚,凤秋官轻笑了下,唤了声;而回应他的抚弄,苍鹰轻声地发出了鸣叫声。由头至尾,对这一连串的变化,若不知道苍鹰是他宠物之人,只怕早在苍鹰俯冲之时,就要给吓得心脏无力了。
“怎么回事?”姬大娘知道他与苍鹰之间的绝佳默契,明白它不会无故发出适才那种警讯的呜叫声。
这些年来,靠著小海,他们成功地逮到不少避开机关、试图想闯入陶然居一查究竟的人。
“有人来了。”他笑道。若仔细注意些,会发现他的笑仅止一他亲切的娃娃脸上,而笑意未达的双眼中闪过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精光。
仿佛是要回应他的话,陶然居的大门前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斥喝声、打斗声、痛喊声……在在都显示了一个事实——
他们有客人了,不速之客!
第二章
待姬大娘赶到之时,正好看见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情景。
她皱眉,当家的身分——就算是代理的也一样——让她不忙着打量伤人的不速之客,而是先察看手下的伤亡情形。
看了看,姬大娘心中松了口气,虽然手下倒的倒,伤的伤,但大致上都没什么生命上的危险。不过这时候,她的心中最最庆幸的是,由于凤秋官不宜露面的关系,只能隐身暗处观看,要不然,只怕她的耳根就此无法清静;光是应付他“为什么总部养了这么一群不中用的废物,这么多个打不赢一个?”之类的奚落,就够她烦上半天了。
确认完地上伤兵的受伤情况后,姬大娘总算把视线转向场中唯一是站着的人。
首先进入她视线的是一双月白色的靴子,顺着而上,是一袭同色系的月白锦服,可还没来得及让她看清这位入侵者的长相时,一声欢欣的呼喊蓦地爆出。
“君君——”就看躲在暗处的凤秋官飞扑了出来,速度之快的,让姬大娘想栏也栏不住。
这厢回应他热情扑势的,是一只紧握的拳头。不过凤秋官没放在眼里,眼见他可爱的脸就要亲吻上那个拳头的前一瞬间,他倏地出手,四两拔千金地格开那阻碍他亲近的拳,但拳头的主人早料到他这一招,另一只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更快更狠更准地直向凤秋官的脸而去。
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整个人飞扑在半空中的凤秋官成功地阻挡下补上的那一拳,非但让自己的脸免于青紫一片的命运,还如愿地扑倒那拳头的主人,让两个人的身子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打了两滚。
“走开,脏死了!”一脸的嫌恶,气恼的君海棠推开他。
君海棠?
没错!是她,正是藉口为父解忧而溜出门的君海棠。看样子,她与凤秋官似是旧识,而且还是交情挺不错的旧识。
“别这样,我想你嘛!”对她的态度,凤秋官不以为意,仍是兴冲冲地涎着那张稚气的脸灿笑着。
看清了来人是君海棠之后,不同于所有被打倒的守卫,知道她身分的姬大娘一点儿也不感到莫名其妙,只是看着凤秋官表现出来的样子,她在心里摇头又叹气,对此时的他,忍不住在心里扣下五十分不止。
瞧瞧,这能说出去吗?真的就只差没加一对耳朵跟一根左摇右摆的尾巴,要不,他那德行,十足十地就像家乡里的小黄——养来看门用的看门狗小黄。
要让人知道,她苦心塑造出的凤秋官,其真实德行就是这个摸样,那翔兴社只怕不早早关门大吉了,哪还用得着担心如何继续经营的问题呢?
“你弄脏我的衣服了。”不理会他的热情,君海棠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没关系,衣服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只要你喜欢的,我再买给你就是了,倒是你,怎么这么这么晚来?先前写信来,你不是说很快就能溜出来的?我等你好久了。”凤秋官抱怨着,这些天,他等她等得无聊得要命。
“你还说?”不说不气,他这一提,海棠的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看在你说要招待吃香喝辣的分上,你以为我会来吗?谁晓得我才一到,你就用这么一海票的人来招呼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招待’?”
恶人先告状——这是她惯用的伎俩,这一次也一样,而且同样成功地模糊掉焦点,这时已没人注意到她爽约、迟到了近两个月的事情。
“误会!误会嘛!你没看我画给你的地图吗?我哪知你那么笨,进我陶然居前会引起守卫的注意。”凤秋官一脸的无辜,漾出的笑颜看起来好不天真可爱。
“敢情你还怪我喽?”一点也不受那笑脸所惑,君海棠斜睨他。
本就觉得呕了,因为要不是为了分神看他画的鬼画符,她不会误触那道机关,惹得铃声大响而引来守卫。这件事,已经让她觉得耻辱了,就算所有赶来包抄她的人都让她给撂倒也一样,因为怎么说还是个败笔,所以她心中有些不甘,而这会儿又让他提及,她更觉不爽了。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舍得怪你?来来来,进来坐,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凤秋官压根儿不管其他人的好奇打量,兴冲冲地拉着她就要往屋里头走去。
“我不要。”像是跟他杠上,君海棠怎么也不肯动。
“为什么?”
“没心情。”
“怎么会没心情,真的生气啦?别这样嘛,小海也很想你耶。”为了表示所言不假,凤秋官连忙吹了声响亮的哨声,而后声清啸从陶然居内扬起,接着飞出一只俊伟的苍鹰,而后神奇地栖息在他的肩上。
看着这一幕,所有被打倒在地上的人全张大了眼,完全看傻了眼,已经不敢再想像,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要他们怎么想像?
在莫名其妙地让个少年人给打得落花流水之后,他们已经很难相信了,而后还亲眼瞧见,陶然居里的神秘人物也冒出来、公开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光是这样!就在他们还正在诧异,怎么这位隐身陶然居里的人竟是个无害的可爱少年之后,接着又飞来只看起来凶猛无比的苍鹰,而苍鹰还“温驯地”停在传闻中神秘的陶然居之主、那个看起来最无害的可爱少年身上。
种种的奇怪发展,让他们所有人全忘了被打的疼痛,只能愣愣地看着两个少年之间的拉扯。
“咳咳。”不像他们两个人,姬大娘察觉了其他人的好奇,故意咳了两声想提醒两人注意一下场合。
不过两个孩子心性的人缠在一块儿,根本没人听到她的“提醒”。
“放开啦!”君海棠拍开他拉扯的手,一脸的不悦。
“不要这样嘛,你不想跟小海玩吗?”凤秋官继续磨着她。
“哼!你少拿它当藉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它刚刚还当我是闲杂人,发出示警声吗?”一如以往,在他的面前,君海棠特别地任性,一把扯开他的拉扯转身就要走。
“别、别这样嘛!”凤秋官当然不会放人,而他肩上的苍鹰像是忏悔般,也适时地发出低鸣声,让他有了新的藉口。“看,小海在跟你道歉了,它那么久没见你,一时之间,没注意到,不小心就误认了嘛!”
“咳咳。”姬大娘又咳了两声。
“别说了,反正我就是要这样,不然你想怎么?哼!我看我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吧。”说完,君海棠从怀中掏出一物。
“是翔凤令!”有人眼尖,看清了君海棠手中的东西,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也懒得再提醒了,姬大娘直接翻了个白眼,为了即将发生的混乱。
“大娘,‘他’就是我们翔兴社神秘的大当家?”眼巴巴地看著一身贵气的君海棠,有人问了。
“不会吧?这么年轻?”
“但是翔凤令是当家的令牌啊!”
“可是……”
对着那嗡嗡的讨论声,君海棠觉得莫名其妙。她不过是想把凤秋官送她的东西退还给他,怎么这些人这么大的反应啊?而且还冲着她指指点点的,好像把她误认成凤秋官了,简直就是离谱。
“喂,我不管了,还……”那个“你”字让凤秋官给硬生生捂住,一时没防备的君海棠咿咿唔唔的,连人带那只拿东西要退回给他的手,全让他给牢牢密密地锁在他的怀中。
君海棠很是气愤他这突来的举动,但她更气自己竟挣不开他的箝制。
“‘凤当家’,有事好商量,我们进屋里谈,我在‘你’的陶然居中住惯了,‘你’可千万别赶我离开啊!”笑咪咪的,凤秋官朝怀里不能发言的人喊着,并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姬大娘——适才转念之间,他已经想了个绝妙的好主意了。
归功于平日的默契良好,姬大娘有此明白他想做的,便也迅速在脸上堆上了笑,朝其他人说道:“好了好了,误会一场,你们下去吧,凤当家这边有事要谈,有什么问题,改天再说吧。”
是不知道刚刚的事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但至少,眼前是轻轻松松地把闲杂人等全给打发了,不过,真正棘手的事还在后头。正牌的凤秋官对上姬大娘,两人交换一个默契十足却显复杂的浅笑,然后一致看向他怀中一脸怒意的“凤秋官”。
照那双眼中辐射出的热力来看……哦喔,事情恐怕难了了。
砰的一声,不躲不闪的凤秋官腹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君君,我刚刚有没有告诉你,两年不见,你的身手越来越好,连出拳都狠了几分。”捂着肚子,凤秋官苦笑。
“你少装可怜,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太明白他要不装可怜、就是装可爱的伎俩,君海棠不留情地冷声问道。
“呃……这个……”
“还是让我来说吧!”亲自去泡茶的姬大娘适时出现,阻止可能再次上演的暴力场面。
“大娘。”不同面对凤秋官的任性模样,君海棠十分有礼地唤了声,补上她刚刚一直没机会打的招呼。
“两年不见,海棠是越来越俊了。”斟着茶,姬大娘一边分神打量道,而口中所谓的俊,是不带性别区分的夸赞,因为不光是男装打扮,若改换成女妆,眼前的人儿也绝对是一个娇滴滴的绝世美人。
“大娘,这叫有其师兄必有其师弟嘛!”凤秋官插嘴,一脸得意。
“谁是你师弟啊?”君海棠瞪他一眼,完全不认帐,因为自始至终,她皆不曾正式拜在玄华老人的名下。
玄华老人,即是当年带她出宫的世外高人,虽然这些年是尽全力地栽培着她,可因为她身分上的问题,却总不肯正式收她为徒。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一老一小的相处,就像是一对祖孙一般,大大地不同于住同一个山头、但相处模式却宛若哥儿们一般的凤秋官与他的师父。
会跟凤秋官他们这一对总是打打闹闹的师徒同住一个山头,那是因为凤秋官的师父刚好是玄华老人的师弟、江湖人称的不老顽童。而说来也绝了,当初会让这位小孩儿心性的老人兴起收徒的主意,全是因为当年的不老顽童见师兄玄华带回个小娃儿扶养,觉得有趣,一时忍不住,便兴冲冲地在外寻找了半年,最后就找回个凤秋官,还有模有样地弄了个拜师仪式,从此师徒两人便开始了打打闹闹的日子,为他们所居的灵嵩山添了不少笑料。
而现下凤秋官所冒出的师兄弟之说,是因为两人同住一个山头,打小便一块儿习艺直至成长,而即使撇开这层关系不谈,看在玄华老人与不老顽童的师兄弟关系,他跟她之间,也可算是同门关系,若以师兄弟相称也不为过。
不过,这当然只是凤秋官单方面的说法,若要君海棠来说的话,事情可绝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毕竟她根本就没正式拜师,两人之间哪来的师兄弟关系?
君海棠觉得他现在说的话有点可笑,但在她更进一步提醒他之前,他没让她有机会开口,巳迳自说了下去。
“对对对,不该说是师弟,瞧我,高兴得都迷糊了,我的好君君是师妹!”凤秋官改口,还是一脸的高兴。
“去你的!如果真要照你这样的算法,你都是当师弟的那一个,你有没有一点自觉啊?真亏你叫得出口。”君海棠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照他的说法,撇开有没正式拜师的问题不谈,如果真要算起辈分问题,那她到灵嵩山的日子比起他来,至少也多出个一年半载的;依先来后到的次序看来,她的辈分绝对比他大,哪轮得到她做小?
“嗳嗳嗳,君君你就别计较那么多嘛!凭我们的交情,这种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再说,我的年纪比你大,本来就该要照顾你,这样,让我当当师兄又不会怎么样。”凤秋官说着他的论点,可爱的娃娃脸上堆满了笑。
“不怎么样的话,那你当师弟好了。”君海棠用他的话堵他。
“好了、好了!”姬大娘再度出面。“你们两个啊,别再吵了,再斗下去,茶都要凉了。”对这久违的斗嘴场景,备感熟悉的姬大娘掩嘴直笑。
“谁要跟他吵?”君海棠赌气地别过头,即使是最完美的少年装扮,但依旧掩不去这时流露出的女孩儿样貌——该是因为凤秋官的缘故吧,一直以来,在他的面前,她是予取予求惯了,以至于较之平日的她,在他面前的她总是显得较为任性些,女孩儿家的样子便多了几分。
“是嘛是嘛,我怎么会跟君君吵呢?”早习惯了疼她宠她包容她,凤秋官搂着她的肩,摸摸她的头笑道。
“你们两个啊,还是一个样,象是这两年完全没分开过一样。”失笑的姬大娘摇摇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能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因为她是五年前因丧夫的关系,搬到灵嵩山山脚下的村落居住,在街上卖豆腐脑儿营生,之后才在因缘际会下与他们两个认识。只不过从那时认识他们起,他们两个就常象眼前这般吵吵闹闹的模样,两小无猜的,让人看了直打心里愉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