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le!Sable!请到柜台。”催人的广播打断她的思潮。
梁霞无言地叹息,停止胡思乱想,迅速整理好仪容。
又是潘经理和她那一支娘子军,她看了头都疼了。
潘潘知道梁霞并不喜欢自己,看见她来了,也不说什么,就把一群小姐带上台。
好大的惊喜!
梁霞这会儿头也不疼了,柳眉弯弯,星眸直瞅着首位的男子,熠熠生辉。嘴角噙着笑意,她风姿绰约地走向他,任由他将她抱个满怀。
这一刻,她确确实实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不只是喜欢他。她,爱上他了!
爱上这个她连其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
她眼眶湿润得抱紧了朝思暮想的人。“剪刀哥,我好想你!”
“傻瓜!我这不是来了吗?”剪刀心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几日不见,她更加轻瘦了,是为了担忧他而消瘦的吗?
这些天,他为了一笔交易忙得不可开交,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时想着她娓娓动听的声音,连 做梦都梦到她婀娜多姿的纤影。
“我也好想念你……的荔枝!”小周看好戏似的挨近他们,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口。“哈哈! 不过我看产期过了吧?”
越过他宽大的肩头,梁霞看到一脸戏谑的小周,马上明白剪刀为何突然打哈哈,那……刚刚 他们亲密的举动,不是都落入小周的眼底了吗?
为了掩饰羞红的脸,梁霞逃难似的夺门而出。
佳人远去,剪刀只能对着空气徒呼负负。
“没想到你们进展得这么快。”小周犹不知死活吃吃笑着。他还纳闷着大哥最近怎么“吃素 ”了呢!原来喔……
“你知不知道七月半快到了?”剪刀凉凉地发问。
“还早吧?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哥,你这回是认真的?”小周打量着,试着从剪刀身上瞧出 点端倪。
“应该是吧!”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他扯开一抹淡不可察的微笑。
“大哥,我好像没看过你谈恋爱耶?”小周摩挲着下巴,在记忆库里搜寻相关资料。“什么‘好像’?根本是没有好不好。”剪刀沉着大黑脸,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吓人。小周摇摇头,一副医师宣布病患没救了的表情:“我看你真的是中箭了!”“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不悦的浓眉蹙成危险的山丘。
“我胡说?”小周指着自己的鼻子跳脚。
剪刀也知道这个“痞子周”只是在故作姿态,想找他磨牙而已,并不是真的发怒,所以也不 搭理他。
“好!我不说了,我唱给你听!”痞痞地捻起莲花指,小周清唱起来:“爱神的箭射向何方 ?射在那‘大哥’的心嵌上……”
爱?一曲惊醒梦中人。剪刀重新自省对梁霞的心态,他从未如此牵挂一个女人;但是,这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一眼,他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后来,因为她的勇气、她的聪慧,使他沉迷;而她的身家
背景、她的娇弱,更激起他大男人强烈的保护欲。为了她,上力山、下油锅,他都心甘情愿 ,这,不是爱是什么?
“你认为我们这种人,可以给她幸福吗?”大手一挥,阻止小周继续荼毒他的耳朵,剪刀犹 豫地问道。
像她这么好的女孩,不应该限着他这种坏胚子,成天担心受怕。
“大哥,这不像你的作风。”小周了解剪刀的顾虑。“Sable并非一般的小姐,放手去做吧 !”
剪刀张口欲言,却见梁霞持着一只冰桶走来,小周识趣地挪出空位。
“什么东西?”剪刀在她走近后,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是我的压箱宝。”梁霞捧着的,是一整桶的冷冻荔枝。
她用叉子戳了块冰凉的果肉喂进他嘴里,羡煞一旁的小周。
这么温柔体贴……“我怎么没有?”小周故作哀怨。
“你也想吃啊?我去帮你拿叉子。”
梁霞还真的起身要去厨房找叉子呢!
“不用了,”小周更郁卒了。“人家不用说都有人喂,我们想吃还得自己挖,算了!不食嗟 来食。”梁霞知道,她被取笑了,脸上泛起淡淡的红云。
“好啦!小文文,我喂你行了吧?”剪刀一个接一个,塞得小周满嘴荔枝。“太冰了啦!”梁霞拉扯剪刀的手臂,为小周求情。
“最好把他的舌头冻僵!”
剪刀玩上瘾了,小顽童的那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直到小周受不了了、逃之夭夭,他才罢休 。
除去“障碍物”,剪刀拥抱梁霞入怀,把她圈在臂弯里。
小别之后的两人有太多的思念要倾诉,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无视于周遭进行得如火如荼的瞎 闹。绵绵密密的情网,交织成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就像口中的荔枝一样,甜滋滋的,飘着浓郁的果香。
第六章
“店里的格调怎么变了?”稍晚在林森北路的“太阳与海”西餐厅一隅,剪刀和梁霞并坐着 。
于是梁霞把他不在的那段时日,酒店里的情形和盘托出。
“那你不要再去上班了。”剪刀担忧梁霞的处境,霸道地说。
“我也不想再待在那儿,可是我的辞呈没准。”梁霞心不干、情不愿地嘟着嘴咕哝。“公司 会扣我一期的薪水。”
“一期是多久?差不多能领多少?”不用想也知道,像她这样的红牌小姐,应该是日进斗金 、赚得不少。
“一期是十天,”梁霞歪着小脑袋,台资加上底薪,大略算出个数目:“将近六、七万吧! ”
“小意思!我给你,你不要去了。”即使是六加七十三万,他也拿得出来。剪刀豪气地拍着 胸脯,一副“有我就搞定了!”的模样。
“意思不一样啊!我为什么要做白工?”
金额虽然不多,但都是她每晚喝酒喝到胃都快抽筋换来的,算是她拼小命赚取来的报酬。梁
执拗的认定,该是她的,没理由平白便宜了老板,又不是和钱过不去;更何况她急需用钱 ,更不能轻言放弃。
“这么有个性?好吧!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批准你辞职的。”这点小事他若办不成,他剪刀以
后就不用在道上混了。“那最后的十天,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我有空就过去。辞职后有什么 打算?”
“我想我会另外找一家继续上班,看是钢琴酒吧,还是俱乐部都可以。”歪着头想了一下, 她的回答跳脱不了这个圈圈。
“十天之后,我来养你好不好?”剪刀明白她的苦楚,可是又不愿见她沉沦在声色场所里, 考虑再三提出折衷的办法。
“你要把我包下来?”梁霞眸光一黯。她天真的以为经过那一吻,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所不
同,没想到,他还是把她当作是一般的风尘女郎,向她提出包养的要求。原以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对她是特别的,原来他只不过比其他人多了一点耐心罢了;到
头来,还是只想着要得到她的身体。
在她交心之后,他的要求,让她难过得想痛哭一场。
“我一个月给你二十万,怎么样?”半晌没有声音,剪刀哪里晓得她内心的起伏,开了个价 码。
“再说吧。”她已无力再多说什么。
“不急,你考虑清楚再给我答覆。”剪刀以为这不过是女孩儿家的矜持,笑吟吟地转移话题 :“我跟你说,这次……”
梁霞什么也听不见,心头沉甸甸的,觉得眼前的人飘飘忽忽,跟她距离是那么的近,又那么 的远。
事情真的如剪刀保证的一般,他一出马,公司就批准了梁霞的辞呈。
只剩下没几天,梁霞就要“结业”了。
对于潘潘和她那一群豪放女,梁霞隐忍着,每天扳着手指头倒数着脱离她们的日子。不过,既然还同在一条船上,也就难免会同台。
“我是Sable,您好,先生贵姓?”梁霞认出这个男子,就是她刚来上班不久,只说了一句 话,就把她刷下来的外客。
“我姓葛,不过,小美人,大家都叫我丰哥。”男子留着半长发,蓄着短髭,有点嬉皮的味 道,一脸猥琐,色迷迷地直盯着梁霞曼妙的身材打转。
“丰哥好!”梁霞陪着笑脸,心里暗地叫苦。
“人家都说我长得像竹野内丰。”男子沾沾自喜。
竹野内丰?梁霞只觉得一阵酸水涌上喉头,这人太“马脸”了吧?罗时丰都比这个自大狂帅 上百倍。
“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喝完一罐啤酒怎么样?”葛丰以看小姐醉酒出丑为乐事。唉!又是一个想灌酒的客人。
“输的人呢?”梁霞不怕喝酒,尤其是啤酒,她一向把啤酒当水喝,只怕客人歪缠、出馊主 意。
“输的人就再罚一罐喽!”葛丰自信满满,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喝双倍的人绝不会是他。“好啊!”规则说清楚就好,梁霞取来两罐啤酒,一罐放在葛丰面前,一罐拿在手里猛摇。“开始了吗?”葛丰伸手拉开拉环。
“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差不多了吧?梁霞用原子笔头使力在罐侧戳出一个小洞,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住,以免酒汁喷洒出来。
葛丰才不管她在要什么花招,反正他是赢定了。
“好了,”梁霞蓄势待发。“数到三,就开始喽!”
“一、二、三!”
葛丰大口大口地喝,喉结上下咕噜作响。
梁霞凑上菱唇,移开手指头,酒液自动喷涌进肚。
匡当!三秒钟,只用了三秒钟,梁霞轻轻松松就喝干了。
葛丰也不差,只花了五秒钟。
愿赌服输,葛丰怪自己小觑了对手。
“再来一次!”葛丰心高气傲,想要扳回颜面。
“来就来!”梁霞接下挑战。
第二回合,葛丰用了四秒钟,不过还是输给了维持一定速度的梁霞。
“再来!”他不相信她还能再下一城。
“这一次要是我侥幸又赢了,我们可不可以不比了?”她不想他输得太难看。上次就是有一
个客人不信邪,非要打败她不可,连输给她八回,最后落得猛“抓兔子”,醉得不省人事, 被抬着出去的悲惨下场。
“好!再输我就认了。”急酒易醉,葛丰明白这个道理,游戏才刚开始,他可不想先喝挂了 ,浪费大好时光。
果不其然,葛丰这回可踢到铁板了,不认栽都不行。
“小美人,我们也来划拳。”葛丰灌酒不成,叫梁霞陪他作乐。
“丰哥说话,Sable只好奉陪;不过,”梁霞扫了一眼全场,果然有人开始脱衣服了。“Sab
le没有前凸后翘,脱光了,只是自曝其短而已,您就别让我丢脸了吧!”“好,三拳,如果你输了,又说得出名目,就准你不用脱。”
梁霞三脚猫的功夫哪是对手?
“这一杯,Sable希望丰哥今天玩得高兴。”梁霞输了一拳。
“这一杯,Sable和经理祝丰哥身体健康。”梁霞手气实在太背了。
“这一杯,Sable代表我们‘仙履’,祝丰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梁霞节节败退。“小美人,有一套!”葛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今天就算她们都脱光了,你连鞋也不用脱
。”
“谢谢丰哥!”还好,有惊无险。
“但是……”葛丰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今天晚上,我要你跟我上床。”“对不起,丰哥,我不做额外的交易。”唉!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
“你是在拿什乔?不过就是上班小姐嘛!要多少?你开个价。”葛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千元 大钞,用力地摔在桌上。
“这与数目无关,钱不是能买到任何东西的,您找别人吧!”
曾有客人拿出更厚的一叠新台币,要求与她春风一度,她都不为所动,她宁可去当乞丐,也
不赚这种皮肉钱;在梁霞的观念里,她把自己介定于“酒家女”的范围内,如果她收了钱,
和客人发生关系,那么她和妓女有什么差别?她还有脸面对父母、手足吗?“金钱不是万能,可是没有钱,那就万万不能。”葛丰对着梁霞咧开一抹轻笑。“我不相信
天底下有不爱钱的人。咪咪,你过来!”葛丰要证明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看。葛丰吹出一声长哨:“哇!你是荷兰还是纽西兰乳牛?我看你姓海吧?海咪咪!”
“讨厌!丰哥怎么这样取笑人家嘛?人家这是天生的,我也觉得负担很重啊!”咪咪扭腰摆
臀走了过来,马上跪立在葛丰的两腿之间,亲热地和他打情骂俏。
“天生丽质难自弃啊?我鉴定看看真的、假的。”葛丰伸出龙爪手袭胸。咪咪却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两手环抱在胸前:“哎呀!人家还没嫁人呢!不能摸。”“还没嫁人?我看是今天还没洞房吧!”葛丰拿起一张钞票塞在咪咪的乳沟里。“既然丰哥想检查,咪咪就随便你了。”见钱眼开的咪咪一语双关,自动拉开拉链……看着两人的行为,梁霞觉得恶心,只想赶快逃离这个肉欲横流的人间炼狱。“既然丰哥有咪
咪相陪,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葛丰亳不怜香惜玉地挥开咪咪,拉住梁霞,不让她离席。
梁霞哀哀切切地拿起公杯,一口饮尽。“求丰哥放我一马。”
葛丰惊讶地注视着她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好像她常常做这种事。“好,我也不强人所难。五 千,我出五千块,买你现在穿的内裤。”
“丰哥喜欢,百货公司多的是,五千块钱,可以买一堆新的了。”奇怪!莫非他是日本怪叔 叔,专门搜集女生穿过的小裤裤?
这样也不肯?葛丰不相信她不动心,除非……“难道你是……台北最后一名处女?”“这跟我有没有经验无关。”
梁霞不愿作正面的答复,但绯红的双颊却证实了葛丰的猜测。
“好货再贵也值得!我出二十万买你一夜,如果你真的还是处女,再追加到一百万如何?” 葛丰仍不死心,死缠烂打。
“我说过了,这与金额无关。”梁霞觉得好烦……好烦,烦啊!
“我今天如果就这样让你走,那我的脸要搁哪?”
葛丰不肯善罢干休,对着身边的小弟咕哝了几句。
“这样吧!我开一瓶V.S.O.P,如果你喝下去,能撑到我结帐还没醉,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葛丰抖着二郎腿,狂妄、嚣张。
刚刚梁霞喝的是whisty,葛丰再点的是brandy,稍有点酒识的人都知道,这两种不同的酒混
起来喝,连酒仙也要醉倒,宿醉后的痛苦,更是比死还难过,他这是摆明了要灌醉她,而且 是用最快、最有效,也是最狠的方式。
“对不起,我先去补个妆。”梁霞被逼得透不过气来,豁地站起来,想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