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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魂  第8页    作者:欧倩兮

  “现在不同喽,市面上的行情在变化,”福九撇着粉湿的嘴唇一笑,忽然把眼  光放到花衣身上。“不过,要讲价也不是不行,你把这女人留在我庄子几天,说不  定我可以跟她讲出个好价钱。”

  熊耳还僵在那儿,满头雾水的,花衣却变了色,抱着孩子上前拉扯丈夫的衣□  ,急道:“我们走,我们走。”

  一声大笑,福九摇过来,伸手便掐住花衣的腮帮子。“急什么,让詹爷招待?  不好吗?”

  他指上一枚金铜戒抬刮过花衣的面颊,她叫起来。一转眼,番刀出鞘,已架在  福九的项上,熊耳狠声道:“把你臭手拿开,汉佬!”

  詹宅的壮丁见状,蜂拥而上,但是主子受制,一群人威威赫赫,也无可奈何。  熊耳两名表弟看着情形不对,胡乱捆起地上的熊皮,扛了就跟着走。

  熊耳把福九直挟到山脚下才放人,等大批家丁赶到时,熊耳一行已经遁走。

  闹出不快,又恐福九率众来找麻烦,熊耳也不敢再另寻买主了,领着妻兄弟兄  ,匆匆踏上归途。往草莽林菁中赶一天路,到了这天晚上,才放下戒心来。

  几个男人喝了酒,感到轻松,醺醺然在营火边困着了。不料,福九派出的一干  人手,早埋伏在林中,这时候一涌而上,狙击熊耳三人,连八月大的婴儿也不放过  ,一刀刺死。独独活抓了花衣,连同一批熊皮也夺了去,这当中,根本没有所谓福  九的鹿皮。

  那福九的存心,根本只在花衣身上。花衣被抓回詹宅,已奄奄一息,见福九袒  胸露腹,发着淫笑向她逼来,晓得不从必死,她本是个烈性子,这时候情愿死,也  不愿屈从这恶豪,当下狼狠咬断自己的舌头,血溅满口。

  福九不想这番妇竟然咬舌自尽,费那么大周章,眼睁睁见它泡汤,恨得一把揪  住花衣的头发,大惊一声“贱人!”把人重重摔向砖地,怨气冲天的走了。

  那濒死的女人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把散乱的浓发都染红了,她的脸被染血的青  丝半掩着,显出一种凄艳的绝色。一张脸孔浮现在她蒙胧的眼底,不是与她恩爱的  丈夫,不是她心疼的儿子。是她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青狼……她在死前呼唤他  最后一声。她的死讯一传回部落,他与族人会来为她复仇,他终会为她,就为她,  拔出佩刀。

  也值得了,也值得了……愈近家门,青狼愈是归心似箭。离家的这十日,他对  部落,对年老的双亲,格外有着悬念,这是从未有过的事……翻过一道山岭,已望  得见位于翠谷平台哮天部落,他心头一喜,赶忙加步。突然空谷起回音,一阵急过  一阵,那是族人以圆木相击,在群山间报警的信号。

  青狼凝神判断声音的来处,却不在哮天部落,是来自部落后面的山头。

  他感到惊诧而不解。既然家门已近在咫尺,他决定先回村子一探,再做定夺。

  才到村口,青狼便觉得不对劲。静──太安静了,平日里人畜相闻,孩子笑闹  的声音都听不见,四下一片死寂……青狼匆匆进村,却更加骇然──整个村落成了  荒墟,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他觉得背上迸出冷汗……陡然一条幽魂自树端朝他扑下  来,青狼被撞倒在地,却立刻翻起,向那黑影压过去。

  那不是幽魂,是族人米旺。彼此看清楚了,青狼大叫:“米旺,你眼睛坏得这  么快,把我当成什么?部落──”

  “部落出事了,青狼。”

  米旺将青狼拉人隐蔽的林间,惨戚戚地告诉他变故的始末,青狼听得如雷轰顶  。

  “……是一队送亲的水里社人,在半路发现熊耳他们的,帮忙把人抬回来,阿  拖、阿望和那娃儿都没了命M只有熊耳还有气息……”

  青狼的两只拳头捏得像石瑰一样硬。“花衣呢?”

  花衣被劫,熊耳三人和孩子遇刺,死的死,伤的伤,族人感到悲愤莫名,于是  由花衣的父兄带头,组队三十人,连夜下山,进攻詹福九的庄子。

  一进庄,就落入陷阱。原来那福九素知番性,早布置好、二百名的勇丁,刀枪  垒垒,就等番来。番人再怎么悍强,毕竟敌不过这样的人多势众,虽也挫伤对方好  一些人力,终究还是落败而逃。

  而福九拿定了摧杀殆尽的手段,一路追击,最后得逃回部落的,不过三、四人  。

  哮天社的老头目,也就是青狼的父亲,唯恐汉人直捣部落,连忙将族人全数迁  移到后山头。暂时避祸,原处只留个人暗中监视。

  自后山头传出的击木声,便是向外出未归的族人打警告讯号……青狼整个人已  经化成寒冰,他粗嘎着声,再度一问:“花衣救回来了吗?”

  米旺半晌没吭气,一会才说:“走吧!我带你到后山头,你看看熊耳去吧。”

  熊耳躺在地面的木板上,浑身是血窟窿,族人已在为他身后做准备了。

  花衣的父兄下山时,他负着伤坚持要跟去,血战中遭到更凶狠的砍杀,被二名  族人先扛回来,但是受伤太重,只剩那最后的一口气了。

  他不肯合口,在等着青狼。

  当青狼在他身边蹲跪下来时,这一向奋勇如熊的汉子,用蚊豸般哀竭的力气哆  嗦着告诉他:“花衣……死了,尸体被丢在庄外的野地,她……咬舌自杀……”

  两个男人的手交握着,濒死的人手冷得像冰雹,送终的人手更像冰雹。

  “杀福九,为……为她报仇,”这汉子至此气数已尽,通出最后的话来,“她  爱你,青狼……她只爱你一个……”

  熊耳断了气,两眼仍然瞠着,惘惘充满不甘,脸上有泪,却不知是他死前流下  的泪──还是青狼淌落在他脸上的泪。

  不出二日,闵知县爱女真真在水仙岩为番人劫去的消息,便传遍了水沙连。

  闵正一惊,呕出血来,闵玉不知所措,只顾抱着小枣子啼哭,而凌秀更是急得  几乎半狂了!他守在汲文斋,困兽一般来回踱走,闵正从病榻上伸出手来,颤声呼  道:“真真,我女……”

  凌秀立刻匍匐跪倒,大叫:“恩师,凌秀去救真真,马上去救!说罢,飞身便  往外冲。外头是漫天的暴雨,他在雨中被手下强拉了回来。

  “把总大人,这狂风暴雨已连作了二天二夜,外头是屋毁人亡,山上更是土崩  树倒,您要救真真姑娘也得等风雨稍停呐。"

  凌秀满面胡鬓,使一副清俊的脸盘看来无比狂乱,他望着翻云覆雨阴怖的天空  ,张起双手呐喊:“真真──”

  岩窟里,暗沉沉,冷冽冽,那官府之女就在他脚边,依然昏晕未醒。

  待她醒来,便将她杀了。青狼盘坐在那儿,手按猎刀,绝不打算留情。

  这半个月,青狼几度想下山寻仇,都为大巫师巴奇灵所禁,说是险象重重,不  许他妄动。

  直到二天前,巴奇灵得了梦占,要族人下山猎头,以慰这次本族所牺牲掉的勇  士亡灵。

  行动这天,巴奇灵一早在岗上观天象,只见天色灰沉像锅底一样,断言一日之  内必会变天,敦促出草的十人动作要快。行前,巴奇灵却把青狼喊住了。

  巴奇灵戴羊角的皮帽,皱纹纵横满脸,威严的眼神里又蕴着慈爱,他使青狼想  到自己的祖父。

  老人欲言又止,最后肃肃然吩咐:“青狼,千万记得──不能留下后患。”

  他伫立岗上,望着远去的一行人当中,青狠那特别英伟的身影,脸上有抹隐昧  的忧色。

  “孩子,希望你逃得过这一劫……”这话说在呼号的山风里面,没有人听见。

  出门所占,吉位在西南向,果然,一下水仙岩便发现一乘汉人轿子,族人杀了  那四男一女,取下人头。

  过去族人出草,仅仅为了仪式需要,或是夸示英豪,并非心存滥杀,对于猎头  的对象也无深仇大恨,猎头回来,还要举行祭典,告慰被馘首的亡魂。

  但是这回不一样,他们杀汉人,是为了出尽这段日子以来,对汉人的一腔怨气  。他们不会饶过汉人,就像他不会饶过脚边这汉女一样。

  青狼两道严寒的目光,缓缓移向那倒卧在地的女子。岩窟里有隐微的光度,依  稀照见她一副姣好面貌,她曲着身,裙下微露出一只绣鞋,那么纤小的脚……在水  仙岩上,乍见她立于石壁观音像之前,她穿一身像月色一样柔而白的衣裳,衣边有  云似的图纸,镂出细细的花蝶,衣在风里颤着,蝶也在风里颤着……她雾般的发丝  结成髻,簪一支雕银的钗子,像只飞鸟,垂下长长的银丝在脸侧轻晃着,她的脸…  …像深山的降雪,那样情艳,那样洁白。

  青狼一生,未见过如此的美人,那一刻,几乎以为碰上了下凡的仙子。

  她却露出惊悚的神情,整个人摇摇欲坠,彷佛不自知的说了一句话:“不……  不得嚣张,我是彰化知县闵正的女儿……”然后,她昏厥下去,而青狼从迷惘中醒  来。她不是什么仙子,她是汉人之女,是官府家的小姐。

  青狼拎起手上淌血的人头,冷笑着,方才这老家伙便一再疾呼他们是官府家的  人,企图吓阻族人。官府家更可恨!过去多少汉番冲突,官府总是护着汉人,真正  讲过公平的又有几回?何况他们从周滚眉那里得到消息──这回接受詹福九对哮天  社诬告的,正是这个彰化知县闵正!青狼把手里的猎刀一横,大步便跨过去。忽然  这时候,大地起了巨雷,一股奇异的响动。

  青狼竖耳倾听,很快发现那不是巨雷,是有百骑的马匹在奔跑──“青狼,汉  人的兵队来了!”

  族人在岩下呼喊。

  搬这汉女要趁早,青狠心里这么一想,回首把手里的人头抛到岩下的族人。“  你们快走,大家分道,我随后就赶上!”

  青狼掠回来,将那汉女的身子一提……待凌秀的人马赶到,只在山脚下找到四  名轿班和丫头小银的尸身,都没了首级,而岩上落了只荷红色绣鞋;真真──已然  不知去向。

  他不知为何不能一刀俐落杀了她。

  为了避开汉人的追杀,他故意走上险极的悬崖。巴奇灵的预言如真,果然变了  天;黄昏前,他背负这汉女躲进了崖上的岩窟。

  这汉女始终昏昏沉沉的,不能醒来,青狼为自己的犹豫感到不耐烦起来,掌着  他那利刃,移过身去,抓起她一把松脱的发丝。

  她的头发,如雾如纱,如缎子一样柔滑,青狼只觉得一股震荡从他握发的指端  ,直捣向胸瞠……他这是怎么了?他恨恨骂一声,一咬牙,竖了刀朝那截玉般的颈  子刺去──“娘……”这姑娘呢呢喃喃唤着。

  青狼的手腕忽地一软,使不出力来,呆望着这绝美的容颜,那合著的眸子不知  什么时候逸出泪来,晶莹楚楚的悬在眼角。

  她在梦中喊着娘。她也有母亲,她的母亲也许正倚门等着她回去呢!青狼倒坐  下来,不曾觉得用刀有这么困难过!他为什么不能把她当作一头羌一样的杀了呢,  问题是,她怎么看就不像一头羌!这汉女蠕动了一下,月白色的裙裾露出一片血迹  ,青狼蹙着额倾前去看,是她失了鞋的那只小脚受了伤,正微微地沁血,那伤口还  不小……他对自己勃然发怒──这汉女受不受伤又如何?她的伤有害无害,与他有  什么相干?随之一跃而起,忿忿然朝洞外去了。

  真真恍恍惚惚醒来,听见一阵小小的敲击声,幽暗里见一条庞然的人影蹲在那  儿,彷佛拿块石头在岩板上杵着什么,她是神智迷糊不知道怕,只觉得怪异。

  她人在哪里?这地方像个黑窟窿……还没搞懂,先感觉到了寒意,抱身打冷颤  。杵石头的那人抬起头来,一张脸庞棱角如雕,深深嵌住一对眼眸,寒潭一般──  是……是那馘首的番人!他捧着石板来到她跟前,蹲了下来,她惊恐得几欲死去,  想逃想叫,都没了力气。他伸手拉住她一只脚,她全身起哆嗦,开始挣扎。

  “不要动,否则我用草藤捆你”他操汉语喝道。

  真真反挣扎得更凶,胸口的哮喘像飞沙一样响,一脚踢中他的下巴,他大叫“  可恶”,真拿了草藤,先捆她双膝,冉捆双腕。

  她成了一尾鱼,脱了水在地上弹动。赫然感到脚上一阵剧痛,骇得肝胆都像碎  了。

  这番要杀她,他从她的脚上剁起!然而那阵剧痛很快过去,接着来的是一波清  凉感。真真颤索索的睁眼看去,只见这番人把石板土一团浓呛的绿泥,一抹抹涂到  她的足踝;自顾自的,始终不睬她一眼。末了,解下黑头巾。缚在她脚上。

  “你的脚受了伤,给你上草药。”这句话寒着脸说,不成解释,倒像恐吓。他  整个人像个骇人的恐吓──面目严峻,发长垂肩,耳上吊一只三角型的夜光贝,闪  着冷光。

  他是把她手脚解开了,她却缩在那儿,再不能动。

  他径摸着倒楣的下巴,走到另一端,盘坐下来,不再理会她。

  过半晌,真真才吞完害怕的眼泪,挤出颤音道:“你是……你是……”

  她没法子把话说完整,但青狼知道她要问什么。“我乃哮天社的青狼。”

  冷冷报出名号。

  狼?他一双凌厉的眼睛是够像了。真真觉得浑身冰冷。“这……这里……”她  现在说话和小枣子是相同的韵律。

  “这里是埋伏崖的岩洞。”

  至此,真真才像完全的醒悟过来──她在水仙岩上香,却遭到番人的挟持!惊  恐之余,也顾不得受伤的那一脚,从地上踉跄爬起,哭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  家!”摇摇晃晃往洞口奔。

  青狼只是冷笑看着她。

  才到洞口,真真便被风雨泼了一身。洞外是风哭雨号,一片昏黑的世界,她抹  去满脸也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珠,扶着岩壁冒险往洞外一探,登时惊呆了。

  这岩窟高巍巍地悬在半空,底下是一片狰狞的黑色峭壁,一步踏出去,便是不  见底的苍茫深渊!她听见那番人在山洞头阴恻恻道:“从昨晚到今天,风雨大作,  把崖路也冲断了。?要走,那得先变成一只鸟。”

  真真忽觉得眼前变得像洞外的天地,昏黑浑沌──她身子一倾,昏倒在湿泞的  地上。

  她冷得直打颤,紊乱的作着噩梦,但是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安慰她……真真睁眼  ,见到那番人的脸庞逼临着她,又是一惊。然而他并没有特殊不善的表情,径脱下  兽皮衣,给她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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