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他依然是地下道的小乞丐,而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女王!
生命是两条平行的铁轨,他与她再没有交集,但这绝决的最后一瞥凯宾深深记住了。
等吧!虽然他这一刻没力气去追问她那别含深意的眼神为何?不过他总会搞清楚的。
两条分道扬镳的身影消失后,刚受封为“爱之天使”的安琪拉悄然现身,没有光环与白羽翅的衬托,她看起来像是平常的凡间女子,还要再迷糊一点的麻烦精。
“就这样?”她不解地自语。
费了恁大的心思,安排这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就只得这么一个结果?
她翻了翻手中的爱情小说,不信这书上写的“女方为感激救命之恩,通常会以身相许”的方法竟然无效。
奇怪!她抓着满头蓬松亮丽的金发,把书又翻一遍,俏脸上写满问号。
“爱之天使”的主要任务就是牵红线,凑合凡间未婚男女,成就美满良缘。
为此安琪拉苦读凡间爱情小说,仔细钻研恋爱的方法,因为她这次的对象是以讨厌男人出名的苏珊娜与狂妄不羁、一心祟尚自由的凯宾。
这样一对天差地远的人儿,自然需要一点儿与众不同的相见方式(如果英雄救美还不算老套的话)。
“机场这一幕难道还不够特别?”她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她凡间唯一的朋友沈咏竹。
正好她老公江寒现在不在家,不用担心会被拆掉全身骨头(沈咏付与江寒的故事,请看《哎哟!天使》)。
“你说什么?苏珊娜的‘伊甸恋人’是凯宾?”听完安琪拉的报告,咏竹惊讶地纠住她的领子。
“呃!”安琪拉伸长舌头,她快被勒死了。
“抱歉!”咏竹拍拍手放开她,道歉的诚恳度值得怀疑。
不过安琪拉一点也不生气,她张开白羽翅将咏竹环在天使光芒里,圆滚滚的大眼,眨着无辜神色,乞怜地道:“我该怎么办?”
咏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快速旋转,与苏珊娜的往日仇恨再上心头,这次她非好好整整她不可。
“安琪拉,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凑合凯宾和苏珊娜,就看你敢不敢做?”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报仇的机会,咏竹赶忙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又激又哄说服安琪拉合作。
“敢不敢做?我不知道吔!”安琪拉痴呆地看着咏竹。“你要我做什么?”
咏竹一向聪明机灵,活似一台鬼点子自动供应机,和她在一起根本用不着动脑筋,安琪拉通常就很自动地放脑细胞一天假。
“他们两人压根儿不懂‘情’、也不想去懂‘情’,简直就像患了很严重的‘情感缺乏症’对不对?”
安琪拉点点头,疑惑地盯着咏竹。
“治重病要下猛药对不对?”
安琪拉又点头。
“所以……”咏竹暗笑,早知道这小天使很好拐。
咏竹拉过她的耳朵,悄声道出自己的方法。
“调换他们的灵魂!”安琪拉大叫,天啊!这会犯天条吔!
“咏竹,亲爱的,我回来了!有客人吗?”江寒的声音突地在门外响起。
“啊——”安琪拉惊叫一声,立刻逃得无影无踪。
咏竹松了一口气,要让老公知道,她这样出坏主意整他的客户,她就死定了。
“老公!”咏竹扑进江寒的怀里,跟他撒娇。
有点儿遗憾没将事情向安琪拉解释清楚,平白错过一场好戏。“唉!”
“怎么了?无缘无故叹气?”江寒搂着爱妻,轻啄她的前额,满脸尽是抑不住的柔情和体贴。
“没有。”咏竹回应老公一个香吻,突然想到:“就算解释清楚又如何,以安琪拉那种下三流的法术,一定又会出状况,只要等着看好戏就好了。”
第二章
“啊——”摸着额上涔涔冷汗,苏珊娜从睡梦中惊醒,一颗心像战鼓般敲得咚咚急响。
抹不去满脑子皑皑白雪中受辱激愤的眼神、血花飞溅中似有所盼的脸容。
回到新加坡一个星期,她没有一个夜晚可以摆脱凯宾的影子,尽管白天再怎么忙,太阳一下山,他便来与她纠缠,连安眠药也无法令她入眠。
“一个人可以承受几夜失眠?”苏珊娜不知道,而很明显自己的忍耐力已达到极限。
她起床倒杯白兰地,但觉得用杯子喝不如整瓶拿起来灌,可以醉得快一些、忘得彻底一点。
窗外雷声隆隆、闪电眩人耳目,大雨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午夜十二点的狂风拼命地敲打窗棂,苏珊娜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让大风大雨彻底冲刷一番,冲掉满心的惊惶、无措、心虚……以及一切不明了、不该存在的情绪。
带着那瓶白兰地,她让自己投身夜雨中,冰凉的水涤净不安的心灵,赤着双脚感受地面带来真实的刺痛感。
身与心完全放纵,她不知不觉跑着,将苏家大宅远远抛在后面。她完全不注意四周围的景物,又想得到彻底的释放。
“嘎——”刷耳的煞车声划破夜空。
突然,一辆急驶的轿车迎面而来,扫过苏珊娜柔软的身躯,为了避免对伤者造成更大伤害,驾驶者不借急转方向盘,让车子撞向路旁护栏,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打转,不久便翻转过来,四轮朝天,车顶在柏油路面上刮出一阵可怕的金属声。
一名满身是血的男人从车窗里爬出,跌跌撞撞走向倒在路边的苏珊娜。“小姐……啊?姐姐……”雨水冲掉污血后露出稚气白皙的俊脸,赫然是凯宾。
自从在台湾和苏珊娜匆匆一别后,他在医院住了三天,幸好台湾的医疗保健做得不错,他的伤得到完善的照顾,但身体好了,一颗心却像失落些什么似的,怔怔忡忡,镇日不得安宁。
经过仔细理清后,他发觉那份失落感竟在苏珊娜身上,从他开始拿身边女孩和她相比开始,这颗心就不完整了。
唉!明知爱上苏珊娜是自找苦吃,但他已陷入。
出院后休养了几天,他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便匆匆跳上飞机直奔新加坡。
但想不到两人竟会以这样血腥的方式相见。“姐姐!”凯宾焦急地摇着苏珊娜,她一无所觉地瘫软在他怀里。
顾不得自己酸疼的四肢和昏痛的脑袋,凯宾将苏珊娜一把抱起,拼命住医院跑去。
“振作点儿,姐姐,你千万不能死……”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苏珊娜苍白的脸上,凯宾心痛如绞。
他是要保护她的,却反而伤了她。
“姐姐、姐姐……”他不停地唤着,鲜血淌落她绢白的睡衣,再经过雨水的冲刷,留下一片片淡淡的粉红印记。
每一个印变成一根针,直刺他的心房,自从母亲死后,他就不曾如此的惊慌失措。
她冰冷的身躯让他心悸不已。“拜托!别死……”凄清的泪水,布满了脸颊。
一个人的日子真的好难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消失,那种感觉,比让他死掉更恐怖。
“姐姐……”他好害怕。
“医生!”凯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苏珊娜送上急诊室的床铺。“请你救救她……”话未说完,便瘫软在地,但仍紧紧地握住苏珊娜的手,死也不肯松开一分一毫。
安琪拉临空观看躺在病床上两手交握的凯宾和苏珊娜,不禁疑惑先前的调查是否错误。
看他们两个连昏迷都不肯分开,分明情深意重,一点都不像互相厌恶的样子,也许根本不用她凑合,他们就可以成为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美眷了。
苏珊娜昏昏沉沉地醒来,迷濛间,眼里映入一张熟悉的脸——又是那个挥之不去的小乞丐。
一瞬间,她的心狂跳了一下,该死!她不要见到他,她猛地咬牙,大脚抬起就想将凯宾端下病床。
安琪拉忙施法定住她的动作,制止苏珊娜残害国家幼苗。她不懂,他们明明如此相配,为什么要这样仇视?
安琪拉将苏珊娜扶回床上躺好,焦躁地想着:“莫非真要照咏竹的办法,将他们的灵魂掉换?”
这个法术她是使得出来啦!可是副作用和后果她可就无法预料了。
“要?还是不要呢?”安琪拉拿不定主意。
然后她拿出一枚铜板,丢向天际,嘴里喃喃有辞:“正面就施法、反面就算了。”
上帝明鉴,幸亏凯宾和苏珊娜都昏了,否则他们若知道,自己悲惨的命运是由一枚铜板决定的,非拆了安琪拉全身骨头不可。
“铿”铜板露出“人头”那边,是正面。
“这是天意!”安琪拉双手合十祝祷,顶上光圈更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围绕着凯宾和苏珊娜。
安琪拉念出了咒语,两道光芒飞起,凯宾和苏珊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清醒过来的苏珊娜第一个动作就是甩掉凯宾紧握不放的手,并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
语音戛然而止,奇怪!眼前这张脸恁般熟悉,她忍不住伸手摸摸那似曾相识的面容。
“咦?姐姐,你怎么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凯宾拉起苏珊娜,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只差没扒光她的衣服验明正身。
“你神经病,啊?”苏珊娜突地按住自己的喉咙,如此低沉浑厚的声音真的是出自她嘴里?
“毁了!”两人同时惊喊,一起冲进浴室,面对偌大的穿衣镜,惨不忍睹的事实摆在眼前。
他——凯宾变成苏珊娜、而她——苏珊娜变成凯宾!他们的灵魂与身体相互对调了!
天啊!两人互相对看,直视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脑子里嗡嗡直响,这个打击太大了。
凯宾深吸一口气,不信地再次检验自己的身体,他的胸前隆起两个半弧,“男性雄风”不见了,换来一张朝思暮想的俏容颜。
而苏珊娜可是气坏了,她一向对男人避如蛇蝎、厌恶、唾弃,尤其是这个纠缠不休的凯宾,而今……她变成了他!
她气得想哭,灵魂放错身体,恍如神话中的故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虽然修女说不可以骂脏话,可是X&$*O……骂一万遍脏话也发泄不了她心中百分之一的怒气。
“铿”镜子被两只愤怒的铁拳击成粉碎,苏珊娜首先叫出来。“你这个混蛋,瞧你做的好事!竟敢损伤我的身体!”她完全忘记自己正做着同样的事情。
她执起那原本粉白细嫩的拳头,此刻“它”正淌着血,纵横交错的伤痕上还黏着细微碎玻璃,喔!女人最珍爱的肌肤,这下可得再泡多少牛奶才保养得回来。
她毫不犹豫地赏给凯宾一个大巴掌,“喂!”他忍不住叫痛,鲜红的五爪印浮现在雪白的粉颊上。
“你疯了?这是你的身体吔!”凯宾指着那张很明显是“苏珊娜”的俏脸叫。
唉呀!她忘了!苏珊娜心疼地摸摸那肿胀的脸容,手心尚感觉得到那股子火热劲儿,该死!从小到大没人敢打她,这会儿居然自己打自己,还使这么大力。
不对!这哪算自己打自己,她现在是凯宾,用的是“他”的手,应该是凯宾打人才是。
此仇不报非君子,苏珊娜立刻抬手又是一巴掌,可惜这次叫痛的却是她自己,她的魂魄在凯宾的身体里面,伤害他的身体,等于伤害自己。不如揍他!
可是杵在眼前的却是自己的身体,万一不小心弄个小疤痕岂不要心疼死。
“疤痕?”蓦然想起刚才一时冲动,拿拳头打碎镜子的蠢事,那指关节还流着血,可别真留下丑陋的疤痕才好,忙按铃叫来护士。
“小姐,快帮他包扎伤口。”苏珊娜执起原是属于自己,此刻却被凯宾男性灵魂所占掉的女体,对着护士道。
“唉呀!怎么伤成这样?”护士小姐迫不及待推来药车,为两人上药,嘴巴还不停叨叨念念:“……女孩子怎么如此粗鲁,要是留下疤痕岂不难看……小姐,瞧在这位先生这么关心你的分上,你真得好好爱惜自己……昨夜你受伤时,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抱来这里……唉!难为一个轻微脑震荡的人……”
一大篇“忠告良言”念得人耳朵生茧,苏珊娜懒得开口,眼前她只关心一件事——要如何做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看吧!天地为证,我是真心喜欢你,并且非常、非常、非常关心你!”好不容易饶舌的护士终于走了.凯宾不忘乘机表白心意,可惜他抵死不改的吊儿郎当口吻,即便是真心诚意,语气里硬是充满调侃味道。
“可惜我是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你!”
“没关系,打是情、骂是爱。虽然你的表达方式有点过火,但凭我的聪明才智,绝对可以完全了解你的心!”
“白痴!”苏珊娜翻翻白眼,这人好生不要脸,一只自大狂的沙猪。
“谢谢赞美!”他状似陶醉的模样将苏珊娜气得半死。
“滚离我远一点。”她大吼。
“不行吔!这具身体的腰部受了伤滚不得,用跳的好不好?”还在嘻皮笑脸。
呼!呼!苏珊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扁人的冲动。“你——给我一步步地走到床边,躺下来,不准动,听到没有!”
“这样吗?”他半支着螓首,露出一大片雪白颈项,媚眼如丝,樱唇微启,眼里闪着顽皮的神色、洒落风情万种。
苏珊娜一时竟看呆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也一向善于利用天赋,可是却不晓得“这具女体”是这样美得令人抨然心动。
凯宾瞧得好笑,苏珊娜被自己的身体给迷惑了。
他嘟起性感的双唇,送一个飞吻给她。
“亲爱的……唉哟!”刚想展示一下女性的魅力,却被一个响头敲得额上长一个包。
“你发骚啊?”苏珊娜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是怎么了?遇到这种事一点儿也不焦急,还有心情耍宝?
偏偏他这举动硬是逗得她失去冷静,不!更正!打他八岁起,他就有本事闹得她形象尽毁,手足无措,而今过了十年,显然他的本事更高明了,可惜她的防御本领半点儿没长进。
“唉!”他叹口气,双手轻撩前额发丝,一只丹凤眼挤了命地眨呀眨的。“可怜我‘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呜……古今红颜多薄命……”
苏珊娜被他激得差点脑充血。“告诉你多少遍我不是浪女,不要随便卖弄风情——”
“唉!有什么关系呢?这具身体这么漂亮,不卖多可惜……喔……干么又打人……”
“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仅打人,还会杀了你。”
“这是‘你的身体’喔!看清楚,一具名叫‘苏、珊、娜、的、身、体’。”他一字一句提醒着。
“那又如何?”她挑着眉。“与其任你破坏我的名誉、形象,我不如立刻和你同归于尽。”
“有这么严重吗?”凯宾小声嘀咕着,撇过头,若不是瞧她一副受不了刺激,要死不活的样子,才没那么无聊耍宝逗她。“哼!好心没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