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眯话没说完便遭受攻击,依莲挖起雪泥要往她脸上涂,她则是连滚带爬尖叫着往方沁白身后躲。她们以她为中心绕圈子,又叫又笑的把她头都转昏了。
“两位小姐闹够了没?”她终于蹙眉喊。“你们——个在父亲的公司做事,一个是天天相亲等着嫁人,根本不能真正体会我们上班族的辛苦嘛!人家正在心烦,你们居然还有心情闹?
她这么一喊把两位好友内心深处那么一丁点羞愧感给喊了出来,她们停止追逐,整了整因笑闹过度而略为变形的面容,清了清喉咙坐回原来的位子。
“这是意外,沁白。”依莲陪着笑脸;“我们今天是专程来关怀你未来的工作动向,真的,不信你问艾咪。”
艾咪点头附和依莲,忘了两人方才还打得难舍难分。
“依莲说的是真的!瞧,我们还带了报纸求职栏来。”她说着真的从手提袋里拿出几张报纸。
“这是做什么?方沁白眯起眼睛问。
“寄履历表找新工作啊!”依莲道。“换个环境嘛!沁白小姐,像你这种任劳任怨、只问耕耘不求收获的傻女人到哪个公司都会受欢迎的,何必窝在老巫婆那小小的工作室里?”
方沁白蹙眉。
“别老说林老师是老巫婆,她还不到四十岁呢!”
“不到四十岁就这么刻薄你,年纪越大会越难缠,这点你可得小心了。”艾咪边剥着开心果边提醒她。
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动摇了方沁白的心,然而她不喜欢变动的习性已经根深蒂固,两股力量于是各持一边,在她的思考领域里展开一场拉锯战。
“辞职真的好吗?她烦恼地托腮叹息。“我很讨厌写履历表,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别为这种事迟疑好不好?我和艾咪可以帮你写。”
“可以顺便替我去面试吗?那种场合我总是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依莲和艾咪闻言哀嚎着倒地不起,方沁白则看着她们叹了口气。不能替她去面试吗?那么换工作的事还得再多方考虑慎重决定了。唉!滚石不生苔,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们都不懂?
风允文一脚蹋向司徒青鹰办公室的大门。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认为这样的敲门方式能强调他是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
司徒青鹰也习惯了,他头都不用抬就知道进来的是谁。
“有事吗?鹰集团的总裁这么问,继续埋首在一本名为《婴儿与母亲》的杂志中。“我问你,阿风,我是不是该先把岚若送进医院待着,以防她开始阵痛了而我的车忽然故障发不动?”
风允文闭了闭眼睛。
“你的车坏了还有我的车、雷豹的车。”他只能这么提醒这位好友兼上司。怎么会这样呢?妻子怀孕居然会严重影响一个男人的正常思考能力。
“万一你和雷豹的车也坏了呢?”
风允文必须预支自己来来两个月的耐性才能压抑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们三个人一共有五辆车,它们绝对没胆子在你需要它们效劳的重要时刻同时故障,相信我好不好?老鹰。”
“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小孩,你当然说得轻松。”
“虽说是第一回做爸爸,你也紧张得过了头吧?距离岚若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会伺意才奇怪月,而你居然就想把她送进医院窝着,你当她是在孵小鸡啊?岚若会同意才奇怪了。
“她是不答应,所以我在考虑是不是该强押她去。”
“你老婆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你最好别惹她生气。”
司徒青鹰叹气。
“我也是这么想。最近她老说自己像只河马,脾气可以说是极端不稳定。”
“孕妇都是这样的。”风允文说得她像自己是在某家妇产科长大的。
“是吗?”司徒青鹰仍然很烦躁。“把那五辆车全送进修车厂保养吧!以免临时给我出状况。”
风允文好想揍他,但终于忍下来了。
“好,我马上让人去办。”他咬着牙说。
司徒青鹰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想起风允文踹开的门,他忽然得意地笑了。“你瞧,这扇上个月刚换新的门不错吧?不仅防虫防火,还很耐踢——喂!你那副不耐烦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你三天两头踢坏我的门,我也用不着去注意这种事了。”
风允文又闭了闭眼睛。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讨论我总共踢坏你几扇门。”
“对了,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我问过你好几次子,你干嘛不好好回答我?”
“我是想回答,可是没机会。”
“哦?那么现在给你机会,你快说吧!”
“女装部那个空出来的专柜,你是不是已经决定租给‘云裳’了?”风允文问。
司徒青鹰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显然是吃了一惊。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是有几个知名的晶牌在争取,只是公司目前尚未决定跟谁签约。”司徒青鹰颇感兴趣地盯着他看。“怎么?忽然对女装部产生兴趣了?要不要一并接管啊?”
“杀了我都不可能。”风允文闷声道。“我来是好心提醒你,对于签约的对象要谨慎选择。那个柜占地颇大,位置也是最好的,随便租出去可会影响女装部的营业成绩。”
“这点自有评估部门去烦恼。”司徒青鹰微笑。“租给‘云裳’不好吗?你可不要因为林老师的助理错把你当成女装模特就想公报私仇把人家淘汰出局。”
风允文一愣,随即暴怒地拍桌子。
“该死!天杀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林老师礼数太周到了,又亲自打了通电话来跟我道歉——”
“被错看成女人的又不是你,她跟你道什么歉?”风允文恼怒地吼。“她有神经病,她的助理也有神经病,如果真让她们签下那个专柜,我这辈子绝不进百货部门半步。”
风允文旋风般摔上门离开总裁办公室,留下司徒青鹰抱着肚子在椅子上大笑。哈!打电话和雷豹聊聊吧!他想,孙叔叔不是有句广告名言吗?好笑话要和好朋友分享。于是司徒膏鹰一手抱着肚子,另一只手拿起话臂按下了雷豹的内线电话钮。
第二章
炎炎夏日,司徒青鹰因妻子在厨房不小心扭了脚,抛下一堆未处理的业务告假回家;霄豹则因为忙于摆乎一棕感情三角习题而未在公司出现,是以鹰集团大大小小的事忽然之间全掉在风允文头上,这令他忙得焦头烂头,脾气非比寻常地大了起来。
“拜托别拿这种鸡毛病皮大的事来烦我我好不好?”这会儿他埋在一堆档案夹里,耳边夹着电话,他必须咬着牙才不致朝着话筒破口大骂。“如果连电灯坏了这种事都要跟我报告,那么我请问你,小王,我花钱请你来是做什么?没事翘起腿喝茶看报吗?”他不待对方回答便挂了电话,奈何另一只内线电话立即又响起了。
“副总裁,百货公司女装部出了点麻烦……”
“那里不归我管,找保全去处理。”风允文喊,“啪”地一声摔上电话,看着眼前堆得老高的文件档案,他感觉头痛了起来。
真该死了!电灯坏了找他,女装部出了问题也找他,鹰集团难道是他一个人的,什么事都得他出面处理?
哈!电话铃又不知死活地响了起来,规律的声音似在讽刺他方才的咒骂。风允文终于忍无忍,站起来抓起档案夹往地上扔,瞪着电话看了许久才抓起话筒。
“喂,风先生吗?我是‘云裳’服饰林云茵。”
电话那头的女人这么说,风允文则是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人。
“是林老师啊?您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他勉强自己恢复了柔和的音调,人也坐回去了椅子上。
“实在很抱歉打扰您,风先生,我知道总裁和雷先生都不在,这件事只好麻烦您了。”
“请说。”
“是关于在贵公司设立专柜的事——”
“这件事早已经定案,我们应该也派人跟您解释过了,不知老师您还有什么疑问?”
“我只是不明白,我不懂贵公司为什么拒绝了我们,反倒将柜位交给一个价位低廉的休闲服饰,难道你们不怕这么一来会降低了百货公司的格调?”林云茵说,很明显地,她客气的用词仍掩饰不了满腔怒气,
“很抱歉,林老师,我们的相关部门是经过多方面的考量与评估才做成这个决定。毕竟百货公司是人人都可以来的地方,各种价位的商品自有属于它自己的消费群,我们相信设立一个中等价位的休闲眼专柜并不会影响公司的营养成长。”
“那么我的衣服不好?格调高雅、样式大方且设计新颖,报章杂志都给我们很高的评价啊!”
“我相信您的服饰在台湾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问题是我们的百货公司女装部已有太多类似的专柜,您的加入只会分散了顾客群。我们考虑到这点,所以不得不放弃‘云裳’服饰,这点希望您能谅解。”
林云茵一阵沉默后再度开口。
“我还是希望贵公司能再谨慎评估一次,我一直认为我们的服饰与贵公司有相似的感觉及味道。”
“这案子已经通过,对方也已在这个月初正式开始营业,绝不可能再做更改,非常抱歉。”
又一阵沉默之后,林云茵的声音已失去原有的客气与冷静。
“真是这样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了。”她道。“希望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万一贵公司哪天后悔,回头再找我,价钱方面我们可得另外再谈了。”
挂了电话,风允文累得瘫在椅子上。该死!太不公平了,为什么那两个人就可以回家陪老婆或是陪女朋友吃饭看电影,他却得留在这里扛起所有的事和接听一切拨进来的电话?
他拿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及隐隐作疼的太阳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伸展伸展双臂,拿起杯子想喝口茶,桌上的电话刺耳地再度响起。这回风允文没有咒骂,他拉着电话线把电话慢慢拖了过来,然后举起茶杯,将杯里的水一股脑儿全倒在电话上头。
虽然是喝了一杯上等的冰顶乌龙茶,电话铃声可没有因此便止住,依旧是恼人地响个不停。风允文终于叹了口气,抓起了话筒,并抽出一张面纸擦拭着电。话表面的茶渍。
“对不起,副总裁……”电话另一边传来既紧张又畏缩的声音。“这里是百货公司女装部……”
“我说过那里不归我管。”风允文耐着性子。“有人抢劫吗?还是发生了更衣室杀人事件?去找女装部的负责人啊!或者是保全人员,总有人可以处理这件事吧?为什么非得来烦我?”
“对不起,副总裁……”对方的声音已开始发抖。“我……我们也知道您很忙,但是这阵子的流行性感冒症状很严重,公司里好几个主管因此请病假无法来上班。”
“那保全人员呢?不能找他们去解决吗?”
“我们找了,他们也束手无策。”
风允文叹息。
“究竟出了什么事?公司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将它摆平?”
“这——”对方迟疑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有个女客人顺手牵羊,让专柜小姐给逮了个正着。”
风允文把手中的面纸往垃圾桶扔。
“这种事保全不是处理过干次了吗?为什么这回就摆不平?”他提高声音。“因……因为专柜小姐和那客人各说各的,一方坚决表示人贼俱获,另一方则再一否认,并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自己清白遭受冤枉,一定要我们请公司负责人出来解决。两个人各持己见,谁也不肯退让,已经僵持了一个多钟头,大伙儿都没办法了,所以只好……”
“只好来请我出马?”风允文极度不耐,好希望旁边有个人能让他练练拳头。“再试试好不好?让那专柜小姐让一步,客人至上嘛!”
“我们也这么跟她说过,问题是她不肯。她说这是原则问题,还说她已经不再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只要是她有理,怎么都不会退让。”
“该死的无聊女子。”风允文咒骂,无奈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告诉我是哪个专柜,我会找人过去处理。”
“能找的人我们都找过了,我想这件事除了您没有人能……”
“你说我们总裁亲自出马能不能搞定呢?”风允文问。该死!如果他得批阅像山一般高的公文,让老鹰去排解排解买卖纷争又有什么不可以?
“总裁?可是他不在公司阴!再说这种事……拿这种小事烦他,不太好吧?他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
“可怕?那你想不想看看我发脾气的样子?”风允文戴上眼镜。“有时间跟我在这儿闲聊还不如再去劝劝那个专柜小姐,抓贼要抓贼,没证据就让她跟客人道歉,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整个的楼层的营业。”
“那……您会过来吗?副总裁?”
“总会有人过去的。”就是不知道是他还是老鹰了。“不过我希望你记得一点,在‘那个人’到达现场时,最好问题已经解决,一切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买东西的买东西,卖东西的卖东西。我这么说你了解了吗?”
“我在替岚若煮海鲜粥,走不开。”司徒青鹰一句活拒绝了风允文要他回公司帮忙的要求,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风允文得深呼吸三次才能勉强压下怒气。
婚姻真有这么大魔力吗?可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改变—个男人?风允文百思不解,一张脸依然是铁青色的。近来他的脾气不似从前那么好了,而这都要归因子司徒青鹰婚后忽然变得不务正业又婆婆妈妈。
他把一些重要的事对秘书交代了一下,推了眼镜,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前往百货公司的女装部门。为什么?——路上他还不断地想,为什么最近诸事不顺,什么倒楣的事都有他的分?
他——向很懂得控制脾气的,这几天却被公司员工冠上了“魔鬼”的外号,指称他暴躁易怒,丝毫不懂得体恤下属。老天!对他们这样还不够仁慈吗?换做是十年前的他,怕不早就拿枪一个个轰了他们。
唉!“从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安分守己做好人这么累,怎么会这样的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职业倦怠症?又推了推眼镜,风允文忽然想起那个在他胸前乱摸的疯女人,似乎打从遇见她开始,他的生活就逐渐走入混乱之中。真的耶,真的就像是这样,所以他讨厌女人,真的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