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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长冈皇子都不曾走出套房。薛紫儿的离去令他 的心神不定,情绪始终处于忿怒的顶端,他甚至摔坏了房里的电话,还让服务生上来替 他换了新的。
是的,长冈皇子非常生气,气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他根本毫无心理准备。
但是在独处了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当他在凌晨突然醒来,不知道为什么,所有 的怒气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失落感。
他作梦了,梦见薛紫儿离去时的一幕--就是她脸上的神情让他惊醒,并且再地无 法入睡。
是心碎,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心碎。
她没有哭,但他似乎能看见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她的心里。
长冈皇子感觉胸口一阵闷,心想既然再怎么尝试睡不着,干脆就别睡了吧。
于是做下床打开冰箱拿了罐啤酒,走到窗前喝了起来。
外头还是一片漆黑,长冈皇子可以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看见自己的脸,一张阴沉、忧 郁的脸,令他不耐地转过身去。
他究竟还要委靡多久﹖走了个女主角可以再找,走了个女人自会有下一个出现,有 什么大不了的﹖长冈皇子这么对自己说,但是没有用,即使是电影地无法振作他的情绪 ,他就是颓废得很,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静下心后他不由要想,或许薛紫儿对他而言比想象中重要,所以他才会不断想起她 ,想起她的笑脸,想起她生涩地接受他的亲吻、他的碰触。
是的,她总是生涩地响应他的一切动作,显然她的性经验和性知识相当贫乏,他却 因此更想一次又一次爱她,亲自教她所有的性爱技巧和乐趣。
该死﹗她当真就这么走出他的生命吗?再不回来了?
长冈皇子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仰起头将啤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每一天都像在苦撑。她呢?她是否和他一样,为了不能见面 而觉得度日如年﹖长冈皇子盯着茶几上的电话,几度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他想先打电话给她?
长冈皇子碰起眼睛。
别开玩笑了,那么丢脸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他寒着脸撇过头去,但是看着电视,看着窗外,看着冰箱,看着床,看遍了房里的 东西,目光最终还是会投注在电话上。
该死﹗电话是拿来看的吗?不拿起话筒是不能用的。
长冈皇子在心里咒骂着,几乎被他火热视线所穿孔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发出刺耳的铃 声,令他倏地跳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狂乱地跳动着。
来了吧,幸而他坚持了下去,没有抓起话筒先打电话给她。
长冈皇子刻意让电话多响了两声,然而当他将话筒贴近耳朵,听见的却不是薛紫儿 轻柔的声音,他嘴一眠﹐啪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可恶﹗为什么不打来?她为什么不打电话来?
铃声又响起了,他冷冷看着电话,良久才伸手抓起话筒。
"有什么事?"他说,声音是冷冷的。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刚才电话是怎么回事?"宋纬濂在电话那头问道。
"话筒不小心掉了。"
"刚好就掉在电话座上?"
即使是挂朋友电话被当场抓到,长冈皇子还是不改一惯的傲慢语气。
"你究竟找我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你的近况。"宋纬濂道。"好一阵子没有你的消息,连阿朔都开口问 起了。"
"阿朔?"
"是呵,别看他那个样子,事实上他对你这个老朋友还挺关心的。"
长冈皇子冷哼了声。
"少来,我又不是不认识那家伙。"
"又嘴硬了,你心里其实很高兴吧?"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老朋友是人生中难得的宝藏。"
"什么啊﹗"长冈皇子不以为然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是真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地容忍你和阿朔?"
"喂喂喂﹗"
"殿下。"宋纬濂忽然唤他。
"怎么了?"
"爱情是喔。"
"是什么?"长冈皇子随口问。
"人生难得的宝藏。"
"去你的﹗"
"你真的不在乎吗?"宋纬濂问﹕"薛紫儿对你当真一点意义没有﹖"
电话那头依旧寂静,时间久得让宋纬濂开始担心电话又要再一次被切断,于是忙对 着话筒说:"认真想想这个问题吧,殿下,这可是我衷心的建议,或许会嗤之以鼻,但 有些东西是一但错过就追不回的。"
"不愧是名律师,说得倒是条理分明。"长冈皇子终于开口﹐宋纬濂松了口气。
"你还有心情谓侃我?"
"我是在夸奖你啊。"
"怎么样?你愿意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吗?"宋纬濂问。
想什么?他这一个月来想她想的还不够吗?
长冈皇子闷闷地想,却仍回答道:"知道了。"
"那好,如果你有了结论而且想找个人谈谈,我随时奉陪。"
"有什么好谈的﹖你又不是心理医生。"长冈皇子拋下这么句话就挂了电话。
"真是﹗"宋纬濂皱眉看着手中的行动电话。"就不能客气点吗?我可是你人生难 得的宝藏之一耶﹗"他喃喃道,露出浅浅的笑容。
第十章
结果长冈皇子辽是找上了宋纬濂,因为他数度前往薛紫儿位于山腰的住所,却始终 找不到她的人,他守株待兔了几天,附近的人竟告诉他这屋子已空置许久。
什么?她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吗﹖长冈皇子非常错愕,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到小屋前等候,最后甚至还破窗而入,意图弄个清楚。
当他看见屋里的灰尘,房间里空无一物的衣柜,事实才像一个石块碰的击中他的胸 口。
是真的,她真的不在这里了。
他楞在那里,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思考。她是那种足不出户的女人,走出自己熟悉 的范围就会不知所措,如果她当真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
然后他想起薛静文,她们是姊妹,她应该知道紫儿人在什么地方。不过他是绝不会 去找她的,他和那个暴力女的仇恨再过两辈子都不会消失,要他向那女人低头等世界末 日吧﹗所以长冈皇子来找宋纬濂了,他和那暴力女颇有交情,或许从他那儿就能得知紫 儿的消息。
"什么?她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吗?"结果宋纬濂的反应和他相同,一样是瞪大了眼 睛一脸愕然。
"你不知道?"长冈皇子皱起眉问。
"你问的还真奇怪,难不成薛紫儿搬家会寄帖子通知我?"
"没有听暴力女提起过吗?"
宋纬濂摇头。
"还说呢,因为你的口不择言,她连续让我吃了两个星期的闭门羹。"他有些埋怨 道。
"吹了?"
"没有,我跟你可不一样。"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吗?"宋纬濂微笑道:"是这样的,对于我珍视的事物,即使付出所有 我会想尽办法将其留下。"
"我难道不是这样?"长冈皇子挑起眉,他对于想要的东西不地无所不用其极非要 到手?
宋纬濂又微笑,推了推眼镜道:"我向她道歉了,连续两个星期送花赔不是,因为 我非常重视她,为了能跟她和好我什么都肯做,你能这样吗?殿下。"
长冈皇子不语,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向什么人道过歉,足足想了近十分钟都没有结 果。
但那又如何呢?做错事的人才需要道歉不是吗?
"对她说出那样的话,难道你到现在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宋纬濂接着问,脸 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关切。
长冈皇子并未回答宋纬濂最后一个问题,即便薛紫儿离去前的神情令他颇为在意, 他还是不承认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看着他的表情,宋纬濂无可奈何轻叹了声。
"罢了,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他说。
"怎么样才能知道她现在人在什么地方?"长冈皇子则是问。
"只能问静文了,但我不敢带你去见她。"宋纬濂苦笑道:"你们一见面就像要砍 了对方,我是挡不住的。"
"你替我去问不就成了。"
宋纬濂连连摇头。
"你说我胆小无所谓,我是不会在她面前提起殿下你的。"
"咦?"长冈皇子挑高了眉怒视着他。"有没搞搞错啊你?"
"说我见色忘友我认了,今后如果你和静文又发生争执,我就必须站在她那边一块 儿骂你了,先在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殿下。"
"我不接受。"长冈皇子铁青着脸道:"在台湾做律师的难道连一点正义感都没有 吗?"
"当然有,静文就是正义的一方啊。"
"这么说来我是恶势力了?你这家伙,说什么老朋友是人生难得的珍贯,鬼才相信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了许久,最后是名律师不敌名导演,无奈地投降道:"好,好 ,我带你去找静文﹐你自个儿问她好不好?这可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我们一碰面就会吵起来的。"
"那么你就忍着点嘛,有求于人的是你耶,殿下。"他搬出习惯用语。
就这样,长冈皇子随着宋纬濂来到薛静文的住处,虽然在门口犹豫了会,最后仍板 起了脸进屋里去。
只不过是个女人,他会怕她不成﹖一进门宋纬濂便带着歉意和薛静文沟通着,而当 她转过头来盯着长冈皇子,很意外的,薛静文眼底和脸上并无忿怒和怨恨,有的只是冷 淡。
她走向长冈皇子,他则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深怕她来到跟前又二话不说扬手给他一 个耳光。
结果薛静文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看了半晌后开口问:"你是为了紫儿的事情而来 ?"
"没错。"长冈皇子答。
"你想知道什么?"
"告诉找她人在什么地方。"
"不可能。"薛静文断然道,惹得长冈皇子挑起了眉。
"你--"
"不过,关于紫儿,我倒有其它的事情告诉你,"薛静文看着他,神情极为平静。 "想听吗?"
长冈皇子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听说过性侵害吗?"薛静文的描述以一个惊悚的字眼开始。"紫儿就是个受害者 。"
这话像个雷,打得长冈皇子和宋纬濂脸色青绿得说不出话来。纵使他们心中曾闪过 种种揣测,却万万没有料到事实竟是如此不堪。
性侵害﹖这种字眼听起来真教人作呕。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宋纬濂问。
"这种事可以逢人就说吗?更何况紫儿她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薛静文回"不记 得?什么意思?"
"她忘了,全都忘了。"薛静文的双眼看向窗外,思绪飘向远方。"那年她十二岁 ,天真善良毫无心机,脸上总是带着甜美的笑容,是我们村里众所公认的小美人。"
她将目光拉回长冈皇子脸上,宋纬濂则像是知道她的痛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时间是炎热的暑假,事情发生在我家里,那匹狼是邻居一个大学生,他趁着父母 带我外出时去找紫儿,诱骗她让他进屋。因为是邻居的大哥哥,紫儿根本不疑有他,她 还小,根本就不知道人心可以如此丑恶。
"他强暴紫儿,还打了她。当我们回到家看见紫儿的模样,爸爸楞住了,妈妈则是 眼睛一闭昏了过去,而那年的我十四岁,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时的景像。"
薛静文深呼吸后继续道,眼眸里写着伤痛。
"紫儿浑身是伤,头部受创,肋骨有裂痕,送到医院后整整昏迷了两天。醒来后的 她对自己为何会受伤毫无印象,更不知道我们是多么担心她再不会醒来。"
"可能是头部受伤所致,更或许是人类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紫儿失去了记忆力。医 生说了,既然紫儿忘记的只有那段可怕的记忆,那么就感谢老天爷的安排,不需要刻意 逼她想起来。"
"那种事情,忘了才是幸福。"宋纬濂拍拍薛静文的手说。
"紫儿这辈子是否就跟幸福无缘呢?我经常这么想着。"
薛静文苦笑道,眼角泛着泪光:"虽然紫儿完全不记得,但那件事带来的伤害终究 是存在的,身体上的伤痊愈了,紫儿的心却封闭了起来,她恐惧男性,不再对任何人敞 开心胸。"
"我父母因为这件事深感痛苦,看着好好一个女儿变成这个样子,他们的心疼可想 而知。父亲不时摇头叹息,母亲则几乎是天天掉眼泪,原本和谐幸福的一个家庭,因为 这个事件而摇摇欲坠几近崩解,我却只能看着这一切,根本无计可施。"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北上完成专科学业再回到家里,发现紫儿依 旧封闭自我,毫无进步,我这才下了决心,无视父母的反对将她带到台北来一块生活。 "
薛静文开了闭眼睛,继续说道:"紫儿是受了很多苦才走过来的,为了让我开心, 她真的非常努力,从在家里自修,尝试和人们接触,到现在搬出去独立生活,她希望自 己能坚强,不想让我和父母再为她担心。"
薛静文接过宋纬濂递给她的面纸,擦去了泪水的她似乎又找回了冷静。
"你知道紫儿名字的由来吗?长冈先生。"她问,随即按着道:"我妹妹因为难产 ,生下来时全身都泛着紫色,好不容易才在医师的抢救下活了下来,却在医院里待了好 一阵子。而因为她长得可爱,护士们都唤她紫娃娃紫娃娃的,对她非常疼爱,就这样, 紫儿成了她的名字。在发生了那件事后,我母亲经常流着泪说,早知道女儿长大了要受 这种苦,倒不如出生时就让她死了还好些。我可以体谅母亲的心情,却无法认可这样的 话。紫儿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该死的是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受到法律的制裁了吗?那个强暴犯。"宋纬濂问。
"爸妈不肯让失去记忆的紫儿上法庭,而那家伙的父亲则是靠着关系花了笔钱将他 火速送到国外念书,这件事就这么被慢慢遗忘了,只有紫儿必须在无尽的痛苦中努力活 下去,她是最可怜的。"
她说着转向长冈皇子。
"所以,你知道自己有多么残忍了吗?长冈先生。紫儿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把自己 给你的,她在接受你时心里又是多么恐惧,你可想过?对紫儿而言你是她第一是唯一的 一个男人,若不是爱你,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而你是怎么回报她的﹖竟当着我们 的面说出那么过分的话,你伤她这么深却毫无悔意,又怎么敢奢望我会告诉你紫儿的消 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