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长冈皇子没好气道。
"对不起。"
"用不着为说了真心话而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真是擅长打击男人的信心。"
"因为我喜欢狗狗却讨厌男人吗?"
"没错。"长冈皇子不客气道,按着便翻过身去不再看她。
见他久久不发一语,薛紫儿怯怯地开口唤他。
"长冈先生。"
"我困了,想睡觉。"他回答,语气依旧不佳。
"我知道了,不过在你休息而能不能再听我说几句话?只要一下子就好。"
"又是道歉吗?"
"不,不是的。"
"那么是什么?"虽然没有转过身来,他的声音却柔和了些,薛紫儿也因此而稍稍 松了口气。
"那个""长冈先生不喜欢狗吗?"她问。
"狗?"
"请不要讨厌它们,"薛紫儿继绩热切地说:"狗狗是那么忠心又善解人意的可爱 动物,反倒是人类最可恶了,心情好时就摸摸它们的头,哪天看它们不顺眼了又把它们 弃之不理,实在是……"
这时候长冈皇子倏地坐起来,吓得薛紫儿把未说完的话全吞了回去。
"你是流浪动物之家的义工?"他铁青着脸问。
她直摇头。
"那么就闭上嘴让我睡觉!"长冈皇子咆哮后又倒回床上,薛紫儿则是夺门而出逃 往客厅。
一走到客厅就看见她蜷缩在沙发上,犹算寒冷的天候里,连件被子都没有盖就睡着 了。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占据了她的床,自然也占用了她的棉被,而以她这种不和人来 往的古怪个性,屋里或许根本连张备用的棉被都没有。
虽说他的感冒是她传染的,但她的病也尚未痊愈,就这么睡在这儿不要紧吗?
这么一想罪恶感霎时由心而生,但向来高傲的长冈皇子随即选择彻底忽视它。
他走向沙发,伸手推了推沉睡中的薛紫儿。
"起床了。"他说。
薛紫儿揉揉眼睛坐起来,在看见长冈皇子时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巴似要尖叫,半晌 后终于想起他在这儿的原因,这才勉强压下了叫声。
"你醒了?"她问,身子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长冈皇子看在眼里不免冒火,语气也就更加不善。
"天都黑了还不弄点东西来吃,你想饿死我啊?"
又没有人要你待在这里。
薛紫儿在心里嘀咕,这话却是怎么都不敢说出口。
她贴着墙,像只壁虎般从容厅逃向厨房,在橱柜和冰箱里翻找着可用的材料,这时 候长冈皇子的声音再度传来。
"浴室呢?我想冲个澡。"
薛紫儿指了指厨房旁边的小门.并站得老远让出路来让他走进浴室。
这地方真能洗澡吗?长冈皇子一踏进门就皱起了眉。
在破旧却非常干净的马桶旁边有个洗脸台,洗脸台上有个置物柜。上头摆着牙膏、 洗发精等清洁用品,洗脸台下则有个红色的大脸盆,功能不详。除此似乎就没有其它东 西了,尤其是浴缸,这么巨大而且必要的一个东西,在这里头就是怎么都找不到。
她究竟都是怎么洗澡的?
长冈皇子正想问问外头的薛紫儿,却瞥见墙上有个莲蓬头,这时候他的心情简直难 以形容,居然为了个莲蓬头高兴成这副德性,他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脱下衣物开始冲洗,而外头的薛紫儿则是站在炉火旁等着水烧开,浴室里传来阵 阵水声,给了她奇怪的感觉。
这种声音她有好几年没听过了,薛紫儿想。决定学着独立后,她就不曾回南部老家 ,同在台北的姊姊又因为工作的关系从未留宿这荒山野外,习惯了独居的生活,身边突 然多了个人令她感觉非常怪异。
唉!她实在不该这么想的,如果她不试着习惯他在屋里走动,又怎么能奢望藉由他 来"铲除"自己的宿疾?
才这么想着,浴室的水声已经停了,数秒钟后,门被打开,长冈皇子伴随着蒸气走 了出来,只在腰下围着她的浴巾。
薛紫儿一转头就面对这样的景像,拿在手中的东西碰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张开嘴却 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则是双脚发软瘫在地上。
她动不动就来上这么一段,长冈皇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泡面和 调味包,扬起眉朝她走去。
"你要我吃这种东西?"他在她前头蹲下。
薛紫儿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一个半裸的男人就在她面前,还露出 了一整条腿,如果那浴巾再往旁边动一下……不行了,这下真的不行了。
眼冒金星的薛紫儿捂着嘴站起来,使尽仅有的一丁点力量跌跌撞撞朝浴室奔去。
§§§§§§§§§一阵作呕声后,薛紫儿铁青着脸从浴室出来,还没能喘口气呢 ,可怕的咆哮声已经劈头而来。
"你究竟有什么毛病!"长冈皇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我讨厌男人,一靠近他们就会……"
"谁跟你扯这些了?"
"是你自己问我的啊!"薛紫儿委屈地说,她抬头向上,极力避免视线扫过他那半 裸的身躯,更希望能学壁虎再次沿着墙壁爬开。
"我是在骂你,不是在问你。"
"怎么样都好,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先穿上衣服?我的头好昏啊。胃也很难受。 "
"需要送医院吗?"长冈皇子挑起眉问。
"啊!"薛紫儿一楞之后摇头。"不,不需要。"
"这么说来是死不了了?"
"当然,只不过是些小毛病而已。"薛紫儿苦着脸回答。
"那就好。"长冈皇子起身,瞥见了她连忙闭起眼睛的慌张模样,让他是既好笑又 气恼的,于是故意又向她靠近了点,还把脸凑向她。
"我们都是病人,应该吃些有营营养的东西。"他说着朝客厅走去,然后拨了通电 话给宋纬濂。
"是病人就该多穿点衣服啊。"薛紫儿又在嘀咕,当然,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 见。
这种话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说的,这里是她家耶,为什么她就这么没有用,在他 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啊!再这么自怜下去他又要过来了,还是趁这机会去找件衣服让他穿上才是。
薛紫儿于是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里,但任凭她怎么翻箱倒柜就是找不出他能穿的衣 服。
这也难怪了,独身女子的住处怎么会有男人的衣物呢?虽然姊姊曾为了安全考量而 替她买了几件男性内裤,要她偶尔凉在外头,但那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穿上内裤跟他 围条浴巾在屋里晃有什么不同?
完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如果他一直光着上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她很快就会连肠 子都给吐出来了,两万一那浴巾不小心松开了……这"万一"令薛紫儿眼前一片黑暗。 就当她伸手扶着墙勉强站稳了,那男人的声音居然又在耳边响起,几乎将她吓得跳起来 。
"你在做什么呵?"他问。
"我……"薛紫儿缓缓后退了几步。"我想找件衣服给你穿。"
"你这儿有男人的衣服?"长冈皇子不悦地问。
"没有。"
"想来也是。"他看来满意了些。
"所以……所以请你先围上被单好吗?"薛紫儿灵机一动地说,对自己在这种时候 竟然还能思考而觉得异常感动。她看了看他围在腰际的浴巾,还挤出个不算差的微笑。 "你的感冒还没有好,实在不应该穿得这么""这么单薄。"
长冈皇子闻言似笑非笑地挑高了眉。
"关心我吗?还是担心你自己会因为鼻血不止而被送往医院?"
"为什么我会流鼻血?"薛紫儿完全不懂。
"似乎只要是女人都觉得我有副令人血脉愤张的好身材--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薛紫儿收起一脸的嫌恶摇摇头,但显然已经惹恼了长冈皇子。
"我迟早会忍不住掐死你!"他咬牙道,过去垃起被单往身上一披便朝外走去。
她又做错了什么?
看着长冈皇子消失在眼前,薛紫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五章
披着被单的长冈皇子盯着电视上的画面,看着看着脸色是愈来愈难看,被"命令" 乖乖坐在一旁的薛紫儿则是看着他"变脸",一颗心上上下下地跳个不停。
"那个--如果你不喜欢看这个,可以看其它节目。"她鼓起最大的勇气低声对他说 。"不过这里没有装第四台,所以这个时间也只有连续剧可以看。"
"啊,这个挺好看的。"长冈皇子回了她一句,声音冷冷的。
真的好看吗?从他的表情可看不出一点乐在其中的样子,薛紫儿看了看萤光幕上的 土地公与土地婆,很难相信他这个一直住在外国的半个台湾人会欣赏这种乡土剧。
她还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日本古装剧,毕竟他的形象和剧中那些身上插着三、四把 刀的武士非常相符。
不过话说回来,他能喜欢上土地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专心看他的电视,她也就 不用那么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
"可恶!"长冈皇子突然拍桌子吼道,薛紫儿吓得几乎跌下椅子。
啊!又开始发飙了,不是看土地公看得正高兴吗?
"怎……怎么了?"她颤声问,努力将恐惧尽量隐藏起来。
"那家伙究竟是来还是不来?"长冈皇子说得咬牙切齿,薛紫儿开始冷汗。
"谁啊?"
长冈皇子瞥了她一眼。
"宋纬濂,我的好朋友,昨天你还吃过他煮的稀饭。"
"咦?"薛紫儿大为惊讶。"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在发烧,睡得不省人事。"
"你应该叫醒我的。"她低声抱怨。
"何必多此一举?反正你见了陌生人马上又要昏过去了。"
这话让薛紫儿无法辩驳,只能在心里嘀咕。
这里是她的家耶,这些男人却当这儿是公园似的,爱来就来,还喧宾夺主地要她做 这个做那个,所以说男人最讨厌,只会欺负女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尊重。
正当她在心里咒骂着眼前的男子,屋外传来了停车及关车门的声音。薛紫儿站起来 ,但长冈皇子已抢先一步过去开了门。
瞧!根本就是把她这"屋主"当隐形人,而她这么彻底被忽视,却连话都不敢多说 一句,真是有钩委屈了。
"怎么这么晚,想饿死我啊?"长冈皇子一拉开门就说,嗓门不是普通的大。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有事故,车塞得很严重。"宋纬濂脸上堆满歉意的笑容, 手上则提着大包小包好几个袋子。"哪,你吩咐的东西我全买来了,包括感冒药、你的 换洗衣物和做咖哩饭的材料。"
长冈皇子闪身让他进来,宋纬濂却在脱鞋时迟疑了下。
"她--薛小姐呢?我进屋去真的没关系吗?"他低声问。
"会有什么关系?"长冈皇子不耐地间。
"她讨厌,不,是痛恨,她痛恨男人不是吗?你硬要留在这里对她而言已经是种折 磨,再加上我的话……"
"是谁"折磨"啊?"长冈皇子勾住宋纬濂的脖子将他拉进屋内。"快煮饭去,再 饿下去我的感冒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身为名律师却被指派这种煮饭烧菜的任务,宋纬濂虽然感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苦 笑了。
"为什么殿下也感冒了呢?被传染了吗?"他因颈部疼痛而皱眉,却仍问道:"咦 ?你该不会是见人家病弱无依,就狠下心来对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狠下心"来照顾了她一个晚上。"
"开玩笑,开玩笑的呢!"宋纬濂滚笑着说,一转头就看见了贴墙而立的薛紫儿, 她脸色苍白,望着他的一双大眼睛写满警戒与不安。
"啊,你好,薛小姐。"他微笑着打招呼。
"你……你好。"她则是以极小且颤抖不已的声音回答,之后便躲回房里不再露面 。
真的很严重啊,她的男性恐惧症。
宋纬濂想着看了长冈皇子一眼,只见他一脸的恼怒和鄙夷,显然是对薛紫儿的逃避 行为非常不悦。
唉!她的惧怕是那么明显,殿下不会到现在都还不肯相信吧?
宋纬濂给了长冈皇子纳闷的一瞥,提着手中的米、肉和蔬菜往厨房去。
§§§§§§§§§洗好的米放进电饭锅里,炒香了洋葱、肉和蔬菜,加了水放在炉 火上熬煮,宋纬濂擦了擦手探出头去,招招手要长冈皇子过来。
长冈皇子见状皱眉。
"做什么?切肉洗菜什么的我可不会。"虽是这么说,他还是起身走向厨房。
"不是要你帮忙,是有点事要告诉你。"宋纬濂压低了声音。
"有事就说,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要说的是不好在这儿大声嚷嚷的事。"宋纬濂朝薛紫儿房门看了一眼。
"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打算让薛紫儿参加你的新戏演出吗?"
"你明知道我到台湾来就是为了这个。"
"和她相处了两天一夜,你还认为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现在说合不合适还太早了点。"
"意思是你不打算放弃?"
"当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宋纬濂点点头道:"那么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薛静文的脚伤已经痊愈了,而且下个月仞会参加阿朔在香港举行的服装发表会。 "
"你说那个暴力女吗?"长冈皇子不由得挑起眉喊道,宋纬濂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
"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老喊人家暴力女?"
"第一次挨女人耳光,就算过个十几、二十年也忘不了。"
宋纬濂发出一声长叹。
"暂且拋下你的仇恨意识,让我们回归正题吧,我觉得你不应该继缤留在这里,殿 下。"
"为什么?"
"薛静文脚上的伤好了,过不久又要出国走秀,我想她会到这儿来看看她妹妹,你 也知道她一开始就坚决反对你和薛紫儿碰头,万一她来了,发现殿下你居然"住"在这 里,后果只怕--"宋纬濂说着直摇头。
"知道了又如何?我可不会纵容她再打我。"长冈皇子不改其高傲口吻。
"话不是这么说,如果你和薛静文又起争执,那么要薛紫儿参与你的电影演出就难 上加难了,这点你可想过?"
这种事他当然没想过,那暴力女的脚伤什么时候好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长冈皇子冷哼了声,随即想起了一件事。
"喂!"他斜眼看向宋纬濂。"我也有件事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对暴力女的情况这 么清楚?"
宋纬濂转身搅动锅里的东西。
"称不上清楚,凑巧听阿朔提起罢了。"他说。
"只是这样?"
"啊,我偶尔也会跟她联络,她受了伤,一个人不怎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