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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子哥哥的情事  第10页    作者:陈毓华

  淡淡的立灯下,她的被子上盘踞着一双桀烁阴绿的细眸,那眸子散发无边鸷气,猩红的舌时而吞吐。

  “啊——”尖叫声立时从她甫复苏的喉咙里逸出。

  那散发鳞鳞绿光的蛇立刻昂首摇尾,摆出攻击的姿势。

  夏小皀呆若木鸡,她不能动,她只要那么晃一晃,就算是一根指头,眼前这条蛇就会扑过来,致她于死。

  她拼命转动眼睛,希望能找到足以转移它注意力的东西,但除了枕头,什么都在一臂之遥。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抓起枕头,但是毒蛇比她更快,一刹那竖直的身体疾如飞梭,毒牙龇咧,往夏小皀的手肘噬去。

  电光石火,刻不容缓,有道寒星也似的迅光制住了蛇的去势,它狡黠的首被钉在床板上,登时毙命。

  夏小皀眨了很久的眼睛,一直到看见救了她的人这才扑了过去。

  “没事了。”欧阳越搂住她簌簌发抖的身体,镇定从容的安慰着。

  他紧绷的眼如电眼扫射,在窗外发现一道黯淡的黑影。“是你?”

  “不是。”半隐着脸的银翼声音清楚的从枝桠间传来。“我看到陌生的影子,所以尾随而来,他很狡猾,逃了。”

  “是谁?”蛰伏在他体内魔性蠢蠢欲动,不管谁动了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银翼的声音突然模糊了,凝在枝梢的身影霎时不见。“小心罗塞叶塔。”语毕,人已去远。

  罗塞叶塔——

  万马奔腾的怒气已被撩动,欧阳越湛深的眼飘来厚重的乌云,眉宇拧上严苛狂野。

  找死——罗、塞、叶、塔!

  ☆☆☆

  在这节骨眼,泛德烈和珍妮佛却来访了。

  珍妮佛一袭剪裁合宜的火红靓装,紫梅色系化妆,华丽又出众,而泛德烈,双排铜扣葡萄色系薄绒衣裤,穿出翩翩的风度和绝佳质感,两人简直是金童玉女。

  打过招呼,在泛德烈强烈的要求下,欧阳越不是很愿意的将客厅留给夏小皀和珍妮佛。

  珍妮佛难掩局促。“我一直在饭店等你,你没有来。”

  “我们之间没有交集——”

  “我知道。”珍妮佛精雕细琢的脸顿时老了下来。“所以我不想让情况再恶化,给我……”她有些难以吞咽。“时间。”

  她想做什么?夏小皀不明白。

  “我不是个尽职的妈妈,以前我只是自私的想到自己,现在——”她有些为难的绞手。“我和阿烈商量准备搬回台湾定居,你说好吗?”

  “你不必这么委曲求全。”那一刻,多年积藏在心里的怨愤突然消失了大半。

  其实像她妈妈这样勇于追求自己梦想的人有什么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为旁人而活,谁能只为自己过得理直气壮而自豪?

  “你……”她战兢,因为夏小皀不明确地表示有些慌乱。

  “我祝福你和泛德烈能白头偕老。”为了她,珍妮佛一直延宕她和泛德烈的婚事,她不能永远做个不懂事的无知小孩,将心比心,她也衷心希望妈妈有个幸福的归宿。“至于你决定要在台湾住下,我很高兴,我相信嬷嬷和关纣也一样。”

  是什么力量改变她的女儿?一席成熟得体的话使珍妮佛美眸漾起盈盈珠泪。

  “你不怪、不恨我了。”

  夏小皀窒了一下。“妈咪,我们慢慢来,我一下没办法……”不管是谁都需要时间。

  “好……好。”珍妮佛也明白操之过急的坏处,收起泪水,忙不迭点头。

  这样的发展已出乎她意料太多,她应该知足的。

  “你搬回来,国外的工作怎么办?”为了不让轻快起来的气氛再度死寂,夏小皀挑了最安全又不具杀伤力的话题。

  “我手下有几名足以独撑大局的设计师,我可以把股份拨一些给他们,至于泛德烈和我则重起炉灶,昨天我和阿纣见过面,他希望我能回去帮忙经营旅馆,我也同意了。”人生的风景偶尔转个弯,未必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她甚至已经迫不及待了。

  “恭喜你,妈咪。”她出自最真心的祝福。

  第八章

  她看起来非常忧愁。

  蛾眉轻颦,美眸浮泪,是谁惹她不开心?

  现在星光旅馆由他姊姊入主,关纣解除掉负担,除了不定期的课,他无事一身轻。

  急吼吼赶车,就为了早一秒见到心上人。

  “天爱,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痴,他不正巴望见到邓天爱,竟然一开头就说反话,接下来情况看来是不乐观了。

  “下课了?”收回浮动远扬的思绪,她强颜欢笑。

  “嗯。”

  “没有跟女朋友出去玩?今天是小周末呢!”她喜欢关纣的善解人意和成熟体贴,对他这种年轻男孩算是十分难得的优点,他完全没有时下少年的浮躁,是个令人舒服的大男孩。

  “我没有女朋友。”幸好他在路上练习过好几遍,不再看到她就结巴。

  “眼光太高了?”瞧他一脸困窘,煞是可爱。

  “不,有一个暗恋的对象。”他鼓起勇气,他可不想让这份倾慕无疾而终。

  “哦。”她淡淡应了一声。

  “你不问我她是谁?”他捏紧手上那几本可怜的书。

  “是谁?”

  “你。”他破釜沉舟。

  她不愿太过惊讶的表情伤了他的心,邓天爱微笑,把一瞬间的心慌意乱降到最低。

  出自女性敏感又纤细的直觉,她在关纣诚恳和真挚的眼眸中看见了认真。

  “我们不合适。”一举打破他的幻想或许过于无情,但与其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长痛还不如短痛。

  “如果是因为年龄——”

  “不,”她拒绝得很彻底。“我已经有准备一生守候的人。”

  “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太不公平了。”他显现激动之色。

  “你还年轻,将来会遇上陪你一生的真正伴侣,别太早为自己下了定论。”风霜淡染她双瞳。

  那命定的人,是前世今生缘,该你的逃不了,不该你的强求不得——而今,她是强求吗?强求遥不可及的梦境。

  多矛盾啊!

  “我只要你!”他握住拳狂吼。

  他丧气极了,在她面前他只是个幼稚不成熟的毛头小子,她恐怕连动过爱他的念头都不曾。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她故作轻快地眨眼。“你喜欢我代表我不算太老,谢谢你的恭维。”

  “你怎能——”他又气又急。“那些全是我由衷的话,我是掏心挖肺的。”

  “孩子,”邓天爱笑容尽敛,无比凝重。“今生我只爱一人,不管他能不能回应,我的爱情都不会改变了。”

  “如果他不爱你——”他又萌生一丝希冀。

  “这一生我也不再爱人了。”她的声音清澈,不疾不徐,决心却无与伦比。

  “你怎么可以!”关纣大受震骇。

  她萧索寥落地低语。“我的爱很少,刚好足够爱一个人——对不起。”

  一池心水已被撩动,感情哪能说收就收?关纣的心跌至谷底,碎成片片。

  “我跟你一样。”颓丧在他心底无法停住,他昂起头,瞬息熄灭的黑眸升起星光灿烂。“我也很固执,这一辈子,我也只想谈一次恋爱,终生爱一个女人,对你,我不会放弃,永远!”

  “你何必?”他的坚毅令邓天爱动容。

  “你记住,我跟你耗上了,不管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我等你!”甩掉书本,顾不得什么,关纣紧紧包住她凉冷的手,宣誓。

  “我不值得。”她眼底有泪在轻转。

  “天秤在我心里,你是值得的。”他狂傲的话令人无法打一丝折扣。

  邓天爱急急缩回自己的手,心绪大乱,她幽幽请求。“我想静一静。”

  关纣勉力咽下心底刺痛的感觉,斯文地起身说:“好,不过,别待太久,要起风了。”

  她无言的颔首。

  明明知道是绝望的感情,为何仍要将自己投进烈火里烧得遍体鳞伤?她不懂。

  “哼!那个毛头小伙子令你失魂落魄了?”雨道千仞寒冰的目光和着声音冷冷刺进邓天爱百味杂陈的心。

  “雨樵!”她心慌意乱,早分不清喜和悲。

  他毫不怜惜的固定邓天爱下巴。“还掉眼泪了,你对他动情了是不是?”

  “我没有。”她亮如点漆的眼迸发不受污灭的亮光。

  “哼!”他的哼声不若方才的尖酸苛刻,好像放下心松了口气的感觉。“我不是要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别在这里鬼混?”

  不听话的女人。

  “我——不走。”

  “笨女人,你到底傻呼呼的等什么?不会用脑袋想清楚吗?我是个人见人怕的职业杀手,我们不会有未来的。”直到这一刻他才坦承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我在等你,你信不信,我会一直等下去的。”她语音凄切。

  “蠢货,你没听清楚吗?梁雨樵已经死了,早在他断腿,终生不能再打篮球的时候就死了,现在的我叫罗塞叶塔,一个亡命杀手,你知道我身上背负了多少血债?那是你这种温室花朵想象不到的,别傻了,趁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年纪去找个好户头吧!”

  “你是因为自暴自弃才加入黑社会的?”

  “不错,杀人是件刺激的事,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是活着的。”由被万人拥簇的云端摔下,那滋味生不如死啊!

  “我愿意跟着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就算要火里来,水里去,我都愿意。”

  透过乌沉沉的墨镜,罗塞叶塔的眼中掠过一丝什么,但只是一瞬间便被拾掇干净,又恢复木然。“你太天真了,”他毫无人味地笑。“你以为我愿意身边拖个什么都不懂的累赘闯江湖,少做白日梦了。”

  邓天爱深吸口气,不让自己被他尖刻的话打败。

  “你还是有一点点爱我的。”

  “哼!”

  “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从没爱过我,否则,我不会放手,绝对不放。”

  罗塞叶塔木无表情的脸几乎崩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千锤百炼的心,也会被邓天爱坦率深情的告白撼动。

  他从不渴望有人会等他,那是神话和奇迹,而那两项东西是他最不相信的。

  “闭嘴,你太啰嗦,烦死人了!”他拔腿。

  “雨樵,别走。”她死命抓住他的手,这一放,恐怕真要从此天涯海角了。

  罗塞叶塔一根根掰开她紧如蚌壳的手指,警告:“不许跟来。”

  “雨……”她又抓住他,珠泪滚滚。

  他抿唇,用力一甩,将邓天爱摔落地上,头也不回地走掉。

  邓天爱慢慢抬起破皮的手肘,忍着刺痛感。

  郎心如铁啊!

  她异乎寻常冷静地支身起来,却看见地上有块晶亮圆润的金属。

  它是只怀表。金属的表面因为经年累月的摩挲,泛着旧旧的光泽,显见主人万分珍爱。

  她轻按弹簧。

  一双人儿的旧照片夹在怀表下方,那灿烂的笑靥那么刺眼,逼得她瞳中翻起波浪。

  照片有些泛黄,在她难以控制的泪眼中模糊的更凶了……

  这是无情还有情——

  那帧照片是他们惟一的合照,当年少年十五二十时,如今沧海桑田,而舴艋舟盛载许多愁——

  他保存得那么好,连折痕都不见一点,他还是在乎她的。

  ☆☆☆

  原来离开的龙骧去而复返,带来了一个人——

  沈野。

  “终于想到自己的老婆了,大忙人。”龙骧调侃久未见面的沈野。

  “阿绯在这里,她不是回娘家去?”敢情沈先生已经久未回家矣。

  龙骧不由得摇摇头。“我看你最近准备收休夫信吧,连老婆的行踪都掌控不住。”

  沈野无奈地搔头。“最近实在忙翻了。”

  看他深陷的眼眶和带绉的衣服,龙骧也不忍苛责。“和欧阳有关?”

  “几乎可以确定是冲着他来的,对方很狡猾,利用电脑更改了数次身份,也没有跟台湾的黑道挂勾,行踪成谜,仅有的资料是向国际扫毒特警借来的,根本无济于事。”

  “所以,你来守株待兔?”

  “欧阳和他来自同一个组织,应该有蛛丝马迹可寻。”他说得很含蓄。

  “他已经脱离是非圈,你们还监控他?”龙骧起了反感。

  “不是这样的,欧阳的资料在一年前因为电脑病毒的缘故,一夜之间全消失了,特殊档案里已经没有他的名字,找到这里来,是我个人的直觉。”他是凭着刑警特别敏锐的第六感循线而至。

  那病毒来得急去得快,所有建档资料中独独吃掉和欧阳越有关的一切,最高单位也曾下令展开调查,却一无所获,只好归入X档案中。

  “我们留下,欧阳会起疑的。”龙骧了解好友的个性,他也相信他有解决困难的能力。

  “你?我可没把你的份算进去。”沈野大摇其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把头剁了都不够赔。”

  龙骧是纽约曼哈顿经贸的龙头巨子,一根毛都少不得,遑论万一,一万都不行,那金融风暴足以吹垮华尔街和美国大半的经济命脉,使不得啊!

  “我不能走。”朋友有难,两肋插刀他也要留下。

  “唉!”沈野又开始乱抓他的短发。“假如你走开留下贴身保镖来帮忙,我会更感激的。”

  “你少看不起人了。”虽然他真的不懂拳脚,也不用说得那么白。

  “我只是实话实说。”人多,不代表好办事,在某方面反而碍手碍脚。

  “我知道了。”龙骧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不能让自己陷于危险中,这是无法改变的命定,他必须为千万的员工保重自己。

  “还有件事拜托你。”沈野公事公办的态度显现一分柔情。“帮我把小绯带回家,看牢她。”

  那快要做妈妈的人仍然冲动一如当年,一不看牢就祸事连连。

  “你请了一堆人都看不住她,我有什么用?”

  “不管,反正她是你的责任了。”等此件任务完成,他会回去负荆请罪的。

  “强迫中奖嘛!”

  “事不宜迟,别婆婆妈妈。”

  “你们到底在嚷嚷什么?”无声无息的欧阳越打断两个几乎要翻脸的老小孩。

  “欧阳,你来得正好,凭什么我必须负责她老婆的喜怒哀乐,我只想负责自己的。”龙骧犹如溺水的人抓到浮木。

  “你这样算那门子亲戚,朋友!”沈野脸色也不好看。“不许批评我老婆。”

  “既然这样,我也不走了,要住大家一起住。”

  “你若被打成蜂窝别来怪我。”不识好歹的家伙!

  “闭嘴!你们造反啦!”眼看就要酿成流血事件,欧阳越看不下去了。

  被削的人讪讪收手,发现自己太小题大作了。

  “罗塞叶塔的事我自会处理,不劳你们担心。”欧阳越一针见血。

  “我不能容许你们私了,坏人应该绳之以法才对。”他是刑警,绝不可以将罪犯丢给当事人。

  欧阳越无意和沈野争辩。

  罗塞叶塔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或黑道分子,他是冷血的职业杀手,没有人比欧阳越更明白,职业杀手不属白也不属黑,它是边缘地带的灰,法治于他只是可笑的、用来捆绑善良老百姓的条文,对狩猎人命的杀手而言,法律只是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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