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上帝,我必须承认,你是个最慷慨的神。」翻过身,她仍然在他怀里。
「信我者得永生。」他圈住她的腰,他圈住了她的身体、她的心和她的爱情。
踮起脚尖,她的额头贴住他的。
爱上这个细心男人很容易,逃离他的爱情网很辛苦,她是个懒惰天使,飞翔几年,倦了、厌了、不想动了,暂且停留在他布下的情网里,尽情享受他给予的幸福吧!
「下个星期,天烨和依依决定结束爱情长跑,走入礼堂。」天衡宣布。
「恭喜你们。」她虔心。
「那天,我们全家人都要出席婚礼。」
他的意思是不能来陪她?他对她太小心了。微微笑,她启口:「我一个人去上班没问题的。」
「不对,你不去上班,你要陪我出席婚礼。」
「为什么?」
「我说过,我们『全家人』都要出席。」他坚持她是「全家人」里的一分子。
他的坚持造就出她的温情,他诚心要她当一家人,诚心要和她共拥一生一世。
「可是……我没见过你亲人,这样会不会太莽撞?」
「不要多想,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可柔呢?你必须替她想想,她是个好女孩,伤害她不厚道。」
「可柔知道我们的故事,她尊重我的幸福。」
「她会因此受伤吗?」
「如果你了解我和可柔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手臂收缩,他把她收进自己怀中。
幸福就这样来临?在她措手不及时,咚地砸向她的人生,尚来不及回避、来不及反应,她就让人结结实实爱著了。
被爱的感觉很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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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在孟家庭院举行。
依依顶替失踪多年的孟纯,在孟家住下来,七年来,她一直以孟纯这个身分过日子,直到再碰见天烨、再续起前缘,她才回复唐依依身分。
盈心来过孟家,在披萨店打工时,孟纯常藉口订外送披萨,把她拉出来讲几句话。
旧地重游,人事全非。鼓足勇气,盈心悄悄走到余邦身边,轻唤:「余邦哥哥。」
余邦转头,诧异!他见过这个大美女?「对不起,我们认识吗?」余邦礼貌问。
「我是孟纯的同学,以前你资助我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记得吗?」
再见他,盈心发现那些属於暗恋的情愫消失了,随著成长、随著爱情来临,年少时期的幻想蒸发,现在的她,只有再见故人的兴奋和喜悦。
「我有印象,你还好吗?後来你有没有继续念大学?」
「有,前年毕业了,孟纯还是没有消息吗?」
「对,但我没有放弃找她,她有没有和你联络?」
「没有……」盈心抱歉地摇摇头。
「别担心,我认为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好,只是没办法和我们联络。」余邦常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这种安慰让他不至於过分担心。
「但愿。」
她晓得在孟纯离家出走前,原预定和余邦哥哥结婚,时隔七年,他身边有人了吗?
「盈心,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天衡站到她身边,目光打量著余邦,这个男人英挺伟岸,是个对手。
「你好,我是孟余邦。」对方伸出友善的手。
孟余邦三个字闯入他脑海中,长腿叔叔和他相叠合,他就是盈心同学的大哥,醋意在胸问翻了几番,他的脸倏地凌厉苍白。
余邦讷讷缩回手,他不晓得这男人怎对他有强烈敌意。
「你们聊,我去招呼其他客人。」转身,余邦刚要离开,就让盈心一把抓住大手。
「还有事吗?」
「余邦哥哥,我欠你好多句谢谢,谢谢你帮我,谢谢你让我受教育,谢谢你让我相信世界上有好人,谢谢你让我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个人能想,以致艰苦变得比较容易。」这些话,盈心存在心中许多年,上次见面时忘记讲,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他再度面对面,把感激说出口。
「我有这么伟大吗?」余邦看著天衡越来越肃戾的表情,决定尽快抽身为妙。
「除了亲生父母,再没人比你对我更好。」她对余邦有很多的谢意,这份恩惠她早晚要回报。
斯文的天衡尝到鼻孔喷气的滋味,握紧的拳头有揍人欲望,冷冷的眼神扫向盈心热切的脸庞,他非常非常嫉妒,长腿叔叔居然在她心底占据那么大分量。
她说,「除了亲生父母,再没人比你对我更好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做得不够多、不够深刻,让她的脑海里只能记取孟余邦的好处,遗忘自己的用心用情?
「别这么说,帮助人是件好事,何况是我能力所及,以後有空常到家里来坐,和爸妈谈谈孟纯,他们会很开心。」
「我会的,余邦哥哥,谢谢你。」余邦走了,盈心好高兴,追逐著他的背影,笑容未曾褪去。
假设当面向余邦说谢谢是她多年来的梦想,那么天衡送给她的小枕头,替她圆了第一个梦。
於是,她相信了天衡所有说法,他的蜂蜜将为她带来甜蜜幸福,他的小灯会为她照亮人生,最重要的是……是呵!是这个不错的男子将当她一辈子的情人。
转身,她回到他身边,却发现天衡脸色难看。
「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生气?」
「你看起来很快乐?」他冷冷问。
「当然,我又碰上我的长腿叔叔。」
要是她再敏锐一些,她会发觉,他生气的源头来自於她的过度快乐,然而她实在太兴奋了,没心思去注意他的生气纯粹为著嫉妒。
「我带你去见我爸妈。」
天衡决定把情绪暂且搁一旁,该谈、要谈的回家再说,今夜是天烨的好日子,他不该破坏气氛。
「嗯,我这样子还好吗?」拉拉衣摆,整整鬓发,在天天见客的时候,盈心从不畏惧见人,今天为见这对老夫妇,她花了心思特意将自己打扮起来。
「很美,像清莲、像精灵。」对於她的美貌,天衡一向给予满分。
「那……我们走吧!」
勾住他的手,她在心里—遍遍告诉自己,他拿她当亲人,她便该有所回馈,话反覆贴上心问,愈贴愈厚、愈厚愈甜……
「爸妈,她是盈心,我的女朋友,不久将是你们的媳妇。」
他的介绍词让聂家两个长辈同时愣住。
天衡在说什么?前阵子他们才帮他办完订婚礼,怎一下子,他又有其他的女朋友?怀疑在眉梢,但他们都没发表意见。
「伯父、伯母好,我是姜盈心。」点点头,噙著微笑,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仙界人物,不食人间烟火,误落凡尘,纯为偿还一段情缘。
接下来他们会问,她的父母做什么、她念哪个学校、将来打算往哪个方向发展,这些答案已经在她腹中推敲好几个日夜,她相信自己能回答的得体合宜。
「你好,姜小姐长得很漂亮。」
「谢谢伯母夸奖。」
「今天晚上放轻松点,好好吃、好好玩,你太瘦了。」聂妈妈慈蔼地对盈心说话。
「我知道。」盈心说。
「那你们年轻人乐你们的,我们要去找老人家说话。」聂妈妈微微点头,把丈夫带开。
盈心不解地看著他们的背影。
就这样?她一肚子的说辞没开始,谈话就结束了?盈心有些错愕。他们不在意儿子结交怎样的女朋友?或是他们认定,她不该是天衡的女朋友?
回头,她望向天衡,眼底写满疑惑。
「我说过,他们不会管我交女朋友,他们一向尊重孩子的选择。」他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是这样吗?」她怀疑。
「当然是这样。」
「好吧!我饿了,我要去吃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暂且把不愉快抛开,她相信天衡。
「好!我们走。」天衡拥住她,走向食物台边。
这时,余邦走来,他的注意力不在盈心身上,他走到天衡身旁,两人耳语几句,天衡转头要盈心把自己喂饱,就匆匆跟余邦离开。
发生什么事情?盈心吃牛排的时候想;他需不需要人帮忙?她喝果汁的时候想:为什么这么久,天衡还不回来?冰冰的果汁杯在她掌心辗转……
深吸气,她放下杯子,朝天衡离开的方向走去。
一楼都是宾客,她找不到天衡,缓缓走过阶梯进入二楼,向前没几步,盈心就听见天衡的声音——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冷冽语气。
耳朵贴在门扇上,细细倾听,父亲的咆哮声,母亲归劝声,还有天衡不妥协的冰冷,盈心晓得这一切全因自己而起。
「她就是你岳父请征信社调查出来,那个叫火鹤的女人?」
「她自我介绍过,她叫姜盈心。」天衡强调。
「姜盈心也好、火鹤也罢,你居然为一个欢场女子,舍弃可柔这么好的女孩子!?」
「我没有舍弃谁,我爱盈心,可柔仍然是我妹妹。」
「你以为我会让那种来路不明的女人家人聂家?错了!我心目中唯一认定的媳妇是可柔。」
「盈心不用嫁进聂家,她只需要嫁给我。」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我们不承认这个媳妇,你也硬要娶她入门?」
「没错。」
「你不怕我把所有的财产全部给天烨,一毛钱都不留给你?」
「财产登记在你名下,随你处理。」
「你不介意跟我脱离父子关系?」
「要脱离关系的人是你,决定权也在你。」天衡丝毫不肯低头。
「你晓不晓得,她们那种女人都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没了钱,你自以为是的爱情能维持多久?」
「请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承认她很漂亮,但娶妻子,漂亮是最微不足道的条件……」
盈心听到这里,卑微感觉重回脑中,被看不起、被轻视、被鄙夷的所有负面感觉统统落到她身上。
那次的求职经验,还没教会她,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吗?
不管她做多大的努力都不够,是不是?不管她有多少能力、优点,都不足以改变她是欢场女子的身分,是不是?她身上烙了印记,永远都抹灭不去,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全是全是,都是都是!她是个人人都瞧不起的低贱女子,一旦沦落,她再也走不回人群,她合该属於黑暗、属於肮脏,幸福与她无缘、快乐与她无分。
仰起脸,她不让泪水偷渡,挂上惯用的淡漠笑容,优优雅雅地走下楼梯。
看不起她吗?没关系,她看得起自己就够了!旁人眼光伤害不了她、影响不了她,她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
坐在孟家庭园里,盈心失魂落魄,她的骄傲被碎尸万段,她的自尊覆上无数鞋印,肮脏、龌龊一次次侵袭她的心灵,她拚了命不让它们近身,她挥舞双手用尽力气拨开它们,却发现一群群人们已经排好队等著挞伐她的污浊。
她……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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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添了一次又一次,水里的热度总是传不到心间。
她很冷,一阵阵哆嗦从足间往上窜,每个关节像被火车碾过般,痛到无以复加,她是感冒了,但她没有心情去理会病毒在身上的肆虐。
那夜窃听到的话语,一声声,一句句反覆折腾她,她拚了命说不怕、不介意,却不能不介意、不怕。
天衡那么爱她,爱到财富、名声地位,甚至连父母亲都可以不要,这样多的爱,她怎能负载得起,她怎能回馈得清?
他父母亲要天衡拿他努力一辈子的东西来交换她啊!他是个商人,怎能做这种不符合经济效益的事情?
偷偷望向天衡,他的爱情那么浓烈,她怎舍得教他委屈受伤?
也许她该顺从「民意」离开他,只要一天离开一点点,久而久之,他们的距离就会远到看不见彼此,也不会心伤,只不过每个「一点点」都让她举步维艰、痛彻、心肺……
若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和他在一起的话……
问题是,她能这样做吗?婚姻那么久、爱情那么短,哪一天婚姻还在、爱情消失,他会不会拿这些来鞭挞她?
到时,他是不是要责怪她不能融入他的家庭,让他失去至亲,甚至怨起她为什么选择这个行业,害他丧失所有成就?若走到那个阶段,她该怎么自处?
刮除他生命画布上的所有精彩,只独独留下一朵花,他会快乐吗?就算花朵再鲜艳美丽,总有看腻的一天吧!
天衡若因自己和家人决裂,和他熟悉的世界隔绝,她怎乐见?
她不是个伟大女人,要她放开好不容易敞开心胸接受的爱情,谈何容易?但能不放手吗?她和天衡的家人不是站在天秤同一边,他们必须对立、必须用敌对态度看待对方,到时,处在中间的天衡怎么办?
若是非分手不可……那么未来十年、二十年……她必须花多少时间,才能将他深锁在心灵底层?她要用尽多少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再被他影响?
想到分离,两颗清泪悄悄滑落脸颊,好不容易鼓舞自己提起勇气,迎向爱情,偏偏情路崎岖,走不到有他的方向。
这回阻止爱情的不是她的心,而是世情……
几天下来,盈心反反覆覆思考这些问题,时喜时悲,神志恍惚,注意力无法集中,她常常心不在焉,记错数字、搞砸工作。
这些情形看在天衡眼里,有了另一番解释。
他认为盈心的改变缘自於见过孟余邦,她常闪神、常对他莫名冷淡,偶尔心念一起,她投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圈住他,任性地要求他哪里都不准去。
他记得,天烨婚礼那晚,阔别七年的孟纯终於回家,她们之间的热烈因他的出现而冷淡,她没加入孟家的团聚,想提早离开,一路上,她的失魂落魄全收在他眼底。
现在,她的魂魄又不晓得飞到哪里去,拿著一支笔,眼睛望著窗外的霓虹灯看板,怔怔地,没有半分表情。她又在想孟余邦?
「盈心,在想什么?」
「我、呃,没事!」
慌慌张张擦掉颊边珠泪,她仰脸对上他的眼睛。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不晓得是不是她过敏,她总是在里面看见深情。
「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
经过五天,他天天都在等她主动向他提起她的心情想法,他不想吵架、更不想用最恶劣的方式,破坏他们之间建立不易的情谊。
他受到父母亲的压力了吗?他被逼著做选择了吗?他终於要找她谈了,谈的结论会是什么?断然分手或切断亲情联系?
纷乱在心头,盈心闪烁的眸光不敢对向他。热腾腾的水杯握在手里,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